元配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去吧。”魏年就先回屋了。
秦殊知道陈萱要去上海后,很有些惊讶。知道陈萱她们的店铺要容扬合作后,秦殊再三叮嘱陈萱,“到上海,好好玩儿。唉哟,上海可比北京有意思的多了。”
“先别说玩儿的事,我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捎带的,我帮你给你家里带去。”陈萱道。
秦殊有些犹豫,跟陈萱说,“哎,二嫂,你说我现在过得这么差,哪里还有脸给家里送信?我是想着等以后发大财或者成为大人物后,再衣锦还乡的。”
陈萱听她这孩子话,很是无语,说秦殊,“一般发大财或者成为大人物要很多年的,要是你家里很多年没你的音信,该多着急啊。你写封信,买上一些北京的点心啊什么的,我帮你带去。就是不回家,让家里人知道你很好,也成啊。”
“我妈我倒是不担心,我哥也没什么,我就是担心我爸爸。我爸爸好不好就要发脾气的。”
“就是发脾气,知道你在外头安定下来,有正式的工作,每月工资也很高,长辈们会放心的呀。”陈萱亲生父母去的早,就特别羡慕有亲爹娘的人。
有陈萱劝着,秦殊说,“那我给家里写封信,二嫂你帮我带去吧。”
陈萱应下,同秦殊说了她们走后,魏金夫妻会过来一道住着的事,让秦殊只管放心,一日三餐也有魏金张罗。
秦殊这闺女吧,当着陈萱的面儿,还是陈萱劝着才勉勉强强的给家里写信,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早早的把信交给陈萱,俐落的不得了,还问陈萱,能不能帮她带些青酱肉回去,她爸爸爱吃宝华斋的青酱肉。
陈萱一口就应下了,秦殊当天傍晚放学的时候就都准备好了,买回的青酱肉也整整齐齐的用厚纸包严,为求美观,最外还包上小碎花布,打上蝴蝶结。
陈萱私下说起秦殊,都说,“还是个孩子哪。”
魏年,“孩子倒不是孩子,就是有点缺心眼儿。”看陈萱左一个包袱右一个包袱的收拾东西,魏年当晚拿回两个大皮箱,陈萱拊掌笑道,“这个好这个好,皮箱显得比包袱洋气多了。”做生意这约摸一年的时间,陈萱虽然依旧节俭,也知道出门要重体面的道理,这皮箱,瞧着就不会便宜。不过,都要去大上海啦,陈萱也不会不舍得。
陈萱还说,“一个咱们用,一个给阿银。”
“成,我这就去接她过来。”因为明天就要出发,而且是一大早就要走,所以商量好了,魏银提前一天到王府仓胡同儿这边的宅子,跟秦姑娘住一宿。
魏年去接人,陈萱就把包袱里的衣裳都搁皮箱去了,剩下两个小包袱,一个是自己的内衣,一个是魏年的里衣,陈萱把两个小包袱放放好,心想,虽然没有真正跟阿年哥做夫妻,可俩人在一张炕上睡这么久,她还给阿年哥做里外衣裳,也不纯洁了啊。
陈萱琢磨了一回自己的“纯洁”问题,就到了去上海的日子,陈萱激动的,一宿没睡好。因为,这次去上海,容先生提前让助理知会他们了,是坐飞机到上海。陈萱这辈子,火车也没坐过啊,更不必提飞机了。晚上念过书,躺在炕上就失眠了,一会儿说,“阿年哥,那飞机啥样,我在报纸上见过,有俩大翅膀。那怎么飞天上去啊,像放风筝一样吗?”
惹得魏年大半宿的笑了一回,好容易睡了,陈萱又很担心错过时间,因为容先生说,早上五点半就要出发了。陈萱半宿醒了三回,三点钟就睡不着了,她也不扰魏年,自己搬个小马扎,到外间儿看书去。到四点就把魏年叫了起来,再把昨晚就搬过来和秦殊一起住的魏银叫起来,陈萱去灶上煮粥,摊糊塌子,待弄好,也就四点半。
大家一起吃过早饭,等了半个小时,容先生的车才到的。
容先生坐一辆车,魏家三人乘另外一辆车,陈萱关心的问,“容先生,你吃早饭没?”
容扬笑,“待到上海再吃不迟。”
陈萱瞧巷子口一眼,见早点摊子出来了,跑去给容扬买了一袋芝麻烧饼和焦糖烧饼,说,“容先生,你每天都很忙,要是饿了,就填填肚子。我们这儿的芝麻烧饼和焦糖烧饼都是特别好吃特别有名的,欧阳教授还在报纸上专门写过。”
容扬伸出一只修长如玉般的手接过陈萱递来的早餐袋子,“好。”然后,眼神转向出来送魏银的秦殊身上,容扬问她,“你还不回家?”
秦殊绞绞手指,“我在北京挺好的。”
容扬颌首,一针见血,善解人意,“无颜见江东父老。”
秦殊险没叫容扬噎出两碗血来,想还嘴时,容扬已对魏家三人道,“上车,我们走。”之后,车窗升起,竟是未再理会秦殊。倒是车子调头时,很没客气的喷秦殊一身尾气,把秦殊气的直跳脚,脱下一只皮鞋,对着容扬的车后窗就飞了过去。
陈萱从后窗玻璃看到秦殊朝容扬的车扔鞋的一幕,当时就目瞪口呆,不知秦姑娘如此彪悍。魏年闲闲感慨,“这年头,说实话都有风险。”明显秦殊是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啊。
魏年坐副驾的位子,陈萱与魏银坐后排,陈萱敲魏年后脑勺一下,魏年立刻闭上了自己那张刻薄嘴。
第97章 不老实!
容扬被秦殊丢皮鞋的事,陈萱还以为, 容扬得心情不好哪, 结果, 到了飞机场, 容先生还是一幅如玉君子的模样, 陈萱对容扬的修养越发敬佩。
平生头一遭坐飞机, 陈萱两只眼睛瞪的溜圆,四下扫量, 魏银看二嫂东瞅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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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己也是头一回坐飞机, 见飞机这么大, 心里可震憾了,也禁不住多看两眼。
待上了飞机,陈萱还特意和魏年调换了临窗的位置,还一个劲儿往外瞅哪。
魏银都好奇了, 低声问, “二嫂你看什么呢?”
陈萱小声同魏银说,“阿年哥昨儿晚上跟我说,飞机会飞起来, 是因为下头系着一根大绳子,就像放风筝一样, 一放就飞起来了。我看那绳在哪儿呢。”
魏银小小声, “不是吧, 二嫂, 飞机能飞起来,我听说是因为有个叫发动机的东西。”
姑嫂二人正小声嘀咕飞机到底是放风筝一样放起来哪,不是被那个叫发动机的神奇东西飞起来哪,容扬坐前排,委实听不下去,对身边的两位助理道,“你们换到后排,请魏太太魏小姐前排坐。”
陈萱魏银还不解其意哪,容扬道,“我可以给你们讲一讲飞机的飞行原理。”
魏年正听着他媳妇他妹妹嘀咕飞机的事儿偷乐,一见容扬拆台,魏年连忙说,“不麻烦容先生,我给她们讲一讲就成。”
容扬轻描淡写,“我在大学时曾选修机械制造,算是第二学位。”
陈萱这个一向迷信学历的家伙,立刻就叛变了,拉着魏银到前排和容先生一起坐了,把魏年郁闷的了不得。容扬学识渊博,深入浅出,便是后排的魏年听久了都有些入迷,甚至,容扬连带着现在国家的飞机制造业和国外的飞机制造业做了对比,连带他们乘坐的飞机型号,容扬道,“这种是道格拉斯客机,现在就算大飞机了,比司汀逊要强一些,不过,中途也要经停青岛、南京,才能到上海。安全上,也是道格拉斯更有保障,坐飞机,最好坐大飞机,小飞机的安全性会差一些。”
至于什么拿根绳子把飞机放到天上的事,陈萱不用问也知道上了魏年的鬼当,陈萱道,“容先生,你说阿年哥怎么总是喜欢戏弄我。真是的,要不是遇到容先生,我就丢大人了。”
容扬道,“可能是天生性格不好。”
魏银连忙替她二哥说好话,“容先生,我二哥就是爱开玩笑,其实心地特别好。”
魏年也在后排挨着陈萱的椅背说,“就是个小玩笑,我原想上飞机就跟你讲明白的。”真是的,他们夫妻的事,怎么倒跟人外人说。
陈萱才不理他,陈萱特别信赖容先生这等有学识、涵养佳的人,容先生听到魏年都在挠椅背了,方施施然道,“还有另一种情况,在生物界,雄性想引得雌性的注意,会想办法展示自己的美丽。像小鸟,雄鸟会在雌鸟面前婉转歌唱,像孔雀,雄孔雀求偶时会在雌孔雀面前开屏。到了人这里,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有些人的表达方式是对心仪之人好上加好,有些年轻的男孩子,比较别扭,想引得心仪的女孩子注目,却是会想方设法的劝弄别人。其实这位男孩子只是向女孩子表达爱慕。”
容扬一句话,如陈萱魏银这样脸皮薄的不必说,像魏年这脸皮偌厚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贴到陈萱的坐椅后背,小声说,“就是这个意思,知我者,容先生也。”
陈萱的脸,直到青岛还是红彤彤的,不要说魏年了,容先生她也没有再理一下,她就这么一路脸红到上海机场,直待下了飞机,陈萱才回了神,哭丧着脸同魏年说,“我都忘了看一看飞机在天上时,外头是啥样了!”光顾着害羞了。
魏年挽着她的手,“以后有机会再看不迟。”
魏银笑,“我看到了,窗外的白云,一朵一朵的,到快降落的时候,从上往下看,地上的高山、大湖、房屋、土地,都能看得清楚,可好看可好看了。”
于是,陈萱更遗憾了。
三人是跟着容扬一道来的上海,直接就住容公馆去了。
一进上海市区,当真让三人大开眼界,原本北京才是天子之都,后来国民政府迁都南京,北京还给改名叫北平,但是,老北京还是习惯称自己为北京的。至于上海,多是听闻如何的繁华、时尚,如今眼见,才算信了。上海的街道肯定是没有长安街宽敞,但是,极为平坦,西洋建筑林立,小汽车来来往往,水上舟船穿行,不论哪里都是一派繁忙景象。街上还有当红明星的画报与大幅广告,穿着时尚的女郎,骑自行车的年轻人,电车慢悠悠的载客前行。
连魏年这故做淡定的都往街上看好几眼,陈萱魏银就更不必说了。
待到容公馆,容扬的住所自不消提,完全的西式风格,安排下魏家三人绰绰有余。就是,陈萱魏年住惯了四合院,乍一住洋楼,惯不适应的。容扬把三人交给家里的一位刘妈后,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出门去了。
刘妈已提前将房间安排好,另外同客人介绍了房间,外头的小花园,还有网球场可以用,然后,问何时开饭。魏年道,“不用等容先生吗?”
刘妈难得会说官话,只是口音有些怪,“先生出门去,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魏先生、魏太太、魏姑娘可以先用,待先生回来,再叫厨下做就好。”
既这般说,魏年也没与刘妈客气,反正又不是只在这里住一日。
待用过午饭,陈萱魏银把箱子里的衣裳放到柜子里,陈萱都有些不知道往哪儿坐了。床单被褥都是雪白绣花的,床尾临窗的地方有一对圆沙发和一张小圆桌,小圆桌上摆着一套琉璃茶具,精致极了。推开窗就能看到花园里的花草,吸引陈萱的还不是窗外的花园,而是房间里连带一个大大的洗浴间,这样的高档,大理石的洗漱台,明亮的玻璃镜,还有,陈萱不认得的抽水马桶和浴缸。
亏得魏年见她东瞅瞅西看看的,帮她介绍了一回,陈萱直砸舌,“天哪,怪道人说大上海大上海的,茅房都这么高档。”
“真是求你了,六国饭店又不是没去过。”
“可我没去过六国饭店的茅房啊。”
“不能说茅房,要说洗手间。”
“阿年哥,这个大缸,真的是用来洗澡的啊。”
“是啊。”
“可真高级。”
陈萱感叹,魏年说,“等以后咱们有了钱,也把屋子收拾成西式,我觉着床比炕好,床垫更软和,睡起来也更舒服。”
“到时再说吧,这肯定要很多钱的,有了这钱,还不如攒着以后念书用。”陈萱时时不忘自己的念书大业。
陈萱跟魏年商量着,“阿年哥,秦姑娘还托咱们给她带信和青酱肉过来哪,我这里有秦姑娘的地址,咱们这就给她送去吧。”
魏年让陈萱拿出秦姑娘写的地址,道,“先打个电话,看人家家里可有人在,别贸然去,倒扑个空。”
然后,魏年一个电话过去,没半个小时,秦太太和儿媳妇秦少奶奶就过来了。
刘妈连忙准备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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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秦殊相貌并不似其母,秦太太是那种江南水乡细致婉约的女子,纵是上了年纪,举止投足间都是女性的柔美。相较而下,秦殊是大眼睛高鼻梁的相貌,性格更是明快活泼。
陈萱把秦殊写的信和买的青酱肉拿出来,都交给了秦太太,看秦太太眼圈儿都是红的,尤其安慰秦太太说,“秦姑娘可好了,十分有学识,学问也好。现在就在初中当法语老师,一个足有八十块的工资,特别厉害。”她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秦太太的眼泪直接下来了,秦少奶奶也是不停用帕子抹眼睛,又要劝婆婆莫太伤心。
魏年一看秦家这婆媳二人的穿戴就知恐怕人家一件衣裳都不只八十块,魏年道,“秦姑娘性子好强,一定要独立,自己工作,她常说,自己出身书香门第,如今她做教书育人的事,也算继承家族志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书虽工资不高,却是立国强国的根本。如今,秦姑娘非但书教的好,就是学校里的老师校长也都很喜欢她。她时常参加文先生的沙龙,因现在工作有些忙,学校里事情多,一时回不来,就托我们带来书信。这青酱肉是宝华斋的,秦姑娘说是秦先生最喜欢的口味儿。她就是担心家里还在生她的气,心里总有些怯。”
秦少奶奶问,“魏先生,我家妹妹现在还好吧?”
“很好。秦姑娘在北京,做着教员的工作,也交到了新朋友。她与我妹妹是好朋友,一个女孩子家,不好在外租房,就让她住我家房子了。我说不要房租,秦姑娘还是付了房租饭费,一看就是家教极好的大家姑娘。”魏年完全把先前给秦殊列账单的事选择性失忆了,他客观的说,“一个女孩子,在外还能自立自强,令人敬佩。”
秦太太见魏年隐讳的说秦殊是一人在外租房,就知与那赵姓小子分了的,叹道,“这就好。”
陈萱补充一句,“秦姑娘说了,等她发了大财或是成为大人物,就衣锦还乡。”
秦太太哭笑不得,摇摇头,“这傻丫头,定是没少给你们添麻烦。”
秦少奶奶笑,“我家妹妹,就是这么幅性子。”
不过,这一听就是活蹦乱跳的人才能说出的话,秦太太秦少奶奶少不得多打听几句,魏银跟秦殊最熟,说到俩人一起做衣裳做帽子,还有一起出去喝咖啡吃好吃的的事儿,虽只是一些小事,秦太太也听的极认真。最后更是对魏家人谢了又谢,才拿着秦殊的信和青酱肉回去了。
其实,秦太太特别惦记闺女,到底是怎么跟姓赵的分了手,有没有吃亏。只是,这话在容公馆,不好问。秦太太的心神,都在秦殊的信上了,草草的谢过魏家人,就带着儿媳妇回家去了。
一直忍到回家,秦太太才看了闺女的信。
这回,根本不必秦太太再去打听,秦殊一点儿没瞒着,信上都写了,而且,写得愤愤。秦殊说了,当初她挣的钱,都给赵成卷跑了,把她气病了,亏得她的好朋友魏银救了她,帮她叫医生看病。秦殊在信上说,让家里在上海留意,见着姓赵的,一定要替她报仇!至于回家的时间,真是与陈萱说的分毫不差,秦殊信上写的,等她发大财成为大人物再回上海,衣锦还乡,绝不让人看笑话!
秦太太这做亲娘的,哪里能不心疼闺女,好在瞧着这信,闺女还挺有精气神,也就略略的能放心了。待晚上,秦太太私下把闺女的事同丈夫说了,秦司长脸一沉,“不必提那个不长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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