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宠妻日常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宋家桃花
这会已是午后时分,大抵是要下雨的缘故, 那外头的天色还是有几分灰蒙蒙的样子…霍令仪穿着一身短袄坐在软塌上,手里头是握着一本册子,这会正弯着一段脖颈翻着手中的账册。
如今越近年里该做的事还有许多,偏偏祖母身体尚还有恙, 母妃又在昆仑斋伺候,因此这府中的一干事物自然也只能全权由她来管。
好在她接手家中事务也有一段日子了,虽然忙活,倒也不是没有头绪。
帘子被人打了起来,漏进来外头的几许冷风。
霍令仪耳听着那比起旧日要稍显沉重的脚步声,她也未曾抬头,只依旧翻着手中的账册,口中却是说了一句:“谁惹你生气了?”
红玉听闻此言,步子却是一顿,只是也就这么一会功夫,她便又重新朝霍令仪迈了过去…她把手中的汤茶放到案几上,跟着才闷声说道:“您都不知道外头那些人如今都在说什么话。”
她这话说完,原先刚平的气便又起了几分。
她素来就是个直性子,只是早先被霍令仪拘着一段日子才乖巧不少,可如今想着先前听到的那些话,红玉心中的气却是怎么也藏不住,连带着那张娇娇俏俏的面上也是一副没好气的模样。
霍令仪闻言倒是掀了眼帘朝人看去一眼,她把手中的账册一合,而后是取过一旁案几上的汤茶用了一口…她的面上依旧没什么变化,连带着声调也是素日的模样,等将将用了两三口才开口说道:“哦?他们说了竟惹得你这般生气。”
红玉见她问,红唇一张一合,似有许多话要说…
只是眼看着霍令仪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一时却也不知从何开口。
她重新埋了头绞了手中的帕子,口中这才跟着一句:“他们说柳世子要娶公主了,还说您…”她说到这却是未再往下说,只是抬了脸朝人看去,口中的声调也跟着降了几分,却是问着人:“郡主,柳世子真得会娶公主吗?若是她娶了公主,那您,您该如何是好?”
她是霍令仪身边的大丫鬟,心中也早就拿柳予安当未来姑爷看待…
偏偏如今却生出这样的事来。
若是柳世子真得娶了安平公主,那郡主日后该怎么办?她想到这一双眼眶便又红了几分。
霍令仪闻言一时却未曾说话,她只是低垂着一双眉眼捧着手中的茶汤慢悠悠地喝着,等到这腹下渐暖她才把茶汤搁在了一旁的案几上,跟着是握了一方帕子拭了拭唇边的水渍。而后她才抬眼朝人看去,待瞧见红玉面上的几许不甘和委屈,她的心下是又叹了口气,口中却依旧平声说道:“你心下不是早已有答案了吗?”
其实那外头的人说着什么,霍令仪又岂会不知?
就连那燕京城中的流言蜚语,杜若早先也已与她禀过了…事情远比她预想得还要轰动。
这也难怪——
从来这男女之间的事,不论是什么时候,都是旁人茶余饭后最易说道的事…何况这故事中的三人也不是那默默无名之辈,这般说道起来自然是越发有几分滋味。
霍令仪想着先前杜若与她说得那些话。
昨儿王府中发生的事大抵都未什么差漏传到了外头。
众目睽睽之下,柳予安抱着周承棠上来,无论如何也赖不掉一个“肌肤相亲”之名…只是那外头的说书先生大抵都生着一张好嘴,你来我往得却是把这桩事偏又多添了几分旁的滋味,传到众人的耳中自然又让这桩事多生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如今那外头版本也有不少花样——
有说“这柳家郎君英雄救美的”、自然也有说“这柳家郎君贪慕权贵的”,另外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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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两美争一郎,霍家女伤心退场”、“周家女心慕柳家郎,使计蒙人相救”…这一桩又一桩的,从那些人的口中说出来,倒真是显得缠绵又缱绻。
其实这些故事里虽然底子没变,可那些情情爱爱的故事终归是添了几分虚的。
可这世间的人又哪里会管这些?
他们从来都只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或者可以说相信他们自己所相信的。
前世她被柳予安在新婚之夜抛弃之后又嫁给李怀瑾,外头的那些人不也是说她“水性杨花,只怕是私下早已勾搭了李怀瑾,这才在新婚之夜被夫君所抛弃…”霍令仪想到前世这些事的时候,一直平静的面容终归还是掀起了几分波澜。
这世间伤人的除了那些刀枪利器,还有这蜚语流言。
刀剑不过是伤人身,可这蜚语流言却可以在无形之中把人的心和身都一道伤个干净透彻。
可周承棠和柳予安呢?前世他们一个是天家贵女,一个是当朝权贵…被天家所赐婚的时候,整个燕京城中都是一片恭贺之声,直把这二人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
而如今…
如今她要让这两人一生一世都牵扯在一道,更要让他们这一世都处于这些流言蜚语之中。
她要让他们时时刻刻都记得,他们的结合是如此的不堪。
此后不管这岁月过去多久,不管他们夫妇如何和睦,可但凡旁人提起这事,那终将会成为他们心中的一根刺…天家又如何?任凭你有再大的权力,也遮盖不住这世间的流言蜚语。
如鲠在喉。
这是她送给他们的头一份礼物。
红玉一直埋着头自然也未曾注意到霍令仪面上的情绪,就如先前郡主所言,其实她的心中哪里会没有答案?就是因为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才会在旁人提起这些事的时候越发生气。
那是柳予安啊,是从小和郡主一道长大的人,是原本她要唤作“姑爷”的人…
偏偏生了昨儿个这样的事,不管他和郡主往日有多少前缘如今却也只能化为虚无。
红玉想到这,心下还是有些掩不住的难过。她握着帕子抹了把湿润的眼眶,却是过了好一会功夫才终于抬了脸朝人看去,她的面上有些低落,就连声音也因为心头的滞闷跟着低沉了不少:“郡主,当真没有办法了吗?也许,也许,柳世子会抗旨呢?”
是了——
柳世子和郡主的关系这样好,也许他会抗旨不遵呢?也许,也许他会非郡主不娶呢?
红玉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闪着几分耀眼的光彩,就连握着帕子的手也多用了几分力道…仿佛她所说的那些真得会发生一样。
霍令仪看着红玉闪耀着光彩的眼睛却是什么都未曾说,她往后又靠了几分,修长而又如白玉般的指根就放在那白狐毛毯上…她未再看人,只是抬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目朝那高案上摆着的香炉看去,檀香袅袅,只是升于半空却又消了干净。
屋中就这样,许久都未曾有人说话。
却是过了好一会功夫——
霍令仪才终于开了口,她的面上依旧是平静的,声调却还是忍不住低沉了几分:“你错了,他不会的。”她仍旧看着那檀香,喉间却是漾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柳予安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得罪天家?
那个人从来都是狼子野心,他心中对权力有着怎样的渴望…
她比谁都要知晓。
也许如今的他会有片刻的伤心、会有一瞬的难过,可他最终却还是会选择放弃她…这就是柳予安啊,好在以后她和他终究没有什么关系了。
…
文远侯府,正堂内。
文远侯柳开庸与冯氏坐于上位,柳予安便站在屋子的中央,屋中的丫头尽数都被赶了出去…大抵是因为无人说话的缘故,这正堂便显得格外的静谧,倒是有寒风打过窗外的枯枝传来几许声响,只是也不过是给这正堂又多添了几分沉重罢了。
柳开庸看着底下沉默不语的长子,终归还是开了口:“咳,我听说你昨天救了那安平公主?”
这事还是早间他听府中下人说起的。
柳开庸想到这,面色便又黑沉了几分,就连声音也跟着沉了些许:“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知和为父说道一声?”
那可是公主啊,皇家唯一一个公主…他的确不希望这个长子实力强劲,长子的实力越强,他这个做父亲的在府中也就越发没有话语权。所以上回秦氏说起那事的时候,他心中的确是动了心思,如今霍安北虽然没了,可霍家的势力却还在,与其让长子如虎添翼,倒不如把这些给了次子。
次子如今年纪尚幼,又素来由他一手带大,这个中的情分岂是柳予安可比的?
何况——
次子比起长子可容易把控得多。
可是现在柳予安所面对的却是天家的女儿,他们大梁唯一一个公主,要是柳予安真能娶了那安平公主,那日后他就是皇帝的亲家…从此这燕京城中,还有谁敢小瞧他、小瞧文远侯府?保不准皇帝还会赐他一个一官半职,或者赐他一个公爷的身份?
柳开庸只要想到这便觉得心下翻涌连带着身子也有些飘飘然,却是说不出的激动。
只是——
柳开庸等了许久也不曾见柳予安答声,他抬眼朝人看去便见柳予安还是先前那副低垂着头默声不语的样子。
他心下原先的激动消尽,转而是化为几分怒气。
这个不孝子!
还没当上驸马呢就敢跟他摆起架子了!
他刚想如往日一般斥责过去,只是想着这桩事便又强忍了那股子气。
柳开庸取过一旁放着的茶盏用了一口,等平了心下的气才开口说道:“不管你心中是怎么想得,如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天家虽然还未说什么,可咱们却不能不行动。”他这话说完是把手中的茶盏落于一侧,跟着才又继续说道:“这样也好,一个公主可比一个郡主值钱多了,你准备准备等明日就跟天子去说,你要求娶安平公主。”
冯氏耳听着柳开庸的话,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她终归也未说什么。
且不管柳开庸这话说得是如何的俗气,可那话中的意思却是对的,如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天家虽然未开口,可他们柳家却不能不做些什么?若不然真惹怒了天家,他们柳家可担不起这个罪责。
何况——
柳开庸先前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
以往她总觉得霍家不错,这大梁唯一一个异姓王,又得天子宠信…即便如今霍安北没了,可只要如今的天子还在一日,这霍家就不会倒。可如今想想,这霍家其实也没多少好,王妃柔弱、世子年幼,上头还有个昏聩中庸的老夫人,底下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妾氏,只怕这日后不太平的事还多着呢。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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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若是信芳娶了安平公主,那他就是大梁唯一一个驸马爷。
那她以后也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了,什么秦氏、庶子,就连柳开庸也得对她娘俩恭恭敬敬对待着呢。
冯氏想到这,心下也免不得起了几分波澜。她看了看柳予安见他依旧默声不语,便拧头朝柳开庸柔声说了话:“这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想起信芳还有些未曾回过神来…侯爷不若先回去?让妾身再好生劝慰他下。”
柳开庸闻言倒是朝冯氏那处看了一眼,见她眉目柔和、声音款款的,倒也难得给了她一个好脸。
他轻轻“嗯”了一声,口中是跟着一句:“既如此,那爷就先走了,你好生劝一劝他,别让他犯了不该犯的糊涂…”等这话一落,他才又握着冯氏的手捏了一捏,柔了几分声调:“爷就在你屋子里等你。”
冯氏强忍着心中的抵触未曾把手抽回来,眉目却是带着笑,口中也是一片柔意:“妾知道了。”
柳开庸见她这般,心中更是舒畅,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往外头退去。
等到那帘子一起一落,再也瞧不见柳开庸的身影,冯氏才握着帕子擦拭了一回被柳开庸握过的手背,而后她才抬了脸朝柳予安看去…待看到柳予安自打进来后就一直沉默着的面色,她的心下还是忍不住化开一声叹息,口中却还是轻声劝解着人:“事到如今,信芳,你就认了吧。”
柳予安听到这一声,终于还是抬了脸。
屋中光线昏沉,唯有几道光芒透过那木头窗棂打进屋中,只是今日本就不是一个好天气,那光线打在柳予安的身上却是越发让他显得晦暗不明。
他素来温润的面容大抵是一夜未曾睡好的缘故而显得有几分颓败,就连声调也有几分喑哑:“母亲,我不想娶安平…您知道的,我喜欢晏晏,从小到大我喜欢的只有晏晏,我要娶的也只有晏晏!”
冯氏看着柳予安这般,还是忍不住拧了一双眉心。
她自然希望信芳事事顺遂、桩桩顺心,可是…身为男儿又岂能如此看重这儿女私情?
冯氏想到这,先前柔和的面色也低沉了几分,就连声调也微降了些许:“皇家未曾下旨,那是给你、给咱们柳家留了面子。安平公主当众被你抱上来,这事若是瞒住了也就算了,可如今燕京城中满城风言风语,你觉得皇家对咱们的纵容能有多少?”
她说到这看着柳予安骤然又苍白几分的面色,终归还是有些不忍,她轻轻叹了口气,跟着才又继续说道:“若是真得等皇家发了话、下了旨,信芳,这其中的意思也就变了…你可明白?”
柳予安自然明白,他素来就通权谋,哪里会不知道如今皇家不言不语这是给他留了面子,等着他亲自去说。
这样一来——
无论是柳家还是天家,双方都能开怀。
这些他都知道,可他不想——
他不喜欢周承棠,他喜欢的只有晏晏,要娶得也只有晏晏!
柳予安合了眼睛,袖下的手仍旧紧紧握着,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认了命,不甘心就这样娶了周承棠…更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晏晏。屋中无人说话,外头的风声却是越发响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开口说道:“您让我想想吧。”
等这话说完,他也不等冯氏开口便转身往外走去。
冯氏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
没一会功夫,帘子便又被人打了起来,却是芷湘走了进去,她朝冯氏打了一个礼,口中是跟着一句:“夫人,世子往外头去了…”等这话说完,她一面是替人又重新续了一盏热茶,一面是拧着眉心低声说道:“奴瞧世子的面色,不像是会同意的样子。”
冯氏接过她递来的热茶,等用了一口后便握于手中。
她拧头看着那覆着白纸的窗棂外头的天色,仍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半响之后,冯氏合了眼睛,听着外头那寒风压过枯枝,而她轻声说道:“不,他会同意的。”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她比谁都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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