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不过一棵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喻言时
她顺着声源处望去,只见贺清时隐在人群里,眉目平和。
他没穿外套,白衬衫纯净,中规中矩,不见一丝褶皱,衣摆扎进藏青色西装裤里,灯光下泛着浅浅光泽。
他朝她走过去,步调显得有些急促,衬衫衣摆抖动。
站定,难以置信地开口:“霍医生怎么会在这儿?”
声音清润,但压得很低很低,不动声色。
她讪笑,小声解释:“走错包厢了,真尴尬!”
话语里流露出浓浓的无奈。
贺清时福灵心至地继续问:“同学聚会?”
“是的。”霍初雪点点头,微微抬眸,扫了两眼。包厢里男男女女,一张张年轻面孔,把酒言欢,气氛非常活跃。
多半是贺清时班上的学生们。
果不其然,他紧接着就说:“3班的辅导员离职,我们给他办欢送会。”
两人说话间,学生们好奇的目光一直围着他们打转。毕竟在贺教授身边看到女性真是太稀罕了!
江暖站在角落里,偷偷打量霍初雪。这个年轻的女人无疑是漂亮的,五官精致,面容清丽,普普通通的豆绿色的长款风衣愣是穿出了明星的效果。
“贺老师,这位美女是谁啊?”3班的班长带头起哄。
“美女,自报家门呗!”其他学生纷纷响应,包厢里一时间闹哄哄的。
贺清时抿了抿嘴,“一个朋友。”
“哦……朋友……”学生们扯着嗓子,一脸暧昧。
3班的辅导员孟老师同样是个年轻的男人,参加工作没过多久,喜好热闹。他提议:“既然是贺老师的朋友,留下喝一杯吧?大家说怎么样啊?”
“好啊!”整齐划一,嗓音响亮。
霍初雪倒也豪爽,来者不拒。她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仰头一饮而尽。
“大家好,我是霍初雪,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好!”
“好酒量!”掌声四起。
“不胜酒力,就这一杯。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她看着贺清时,“先走了。”
贺清时:“好。”
——
都二十七八岁了,班上大多数同学也已成家。成了家,自然不能玩得太晚。聚会散得很早,十点不到就散场了。
乔圣晞的老公不放心她,聚会还没结束就来接人了。散场后直接就把人接走了。
和一群同学道别过后,霍初雪和周末夫妻俩垫后。
她站在饭店门口,身影显得有些单薄。长风衣被风撩起一个衣角,里头白色的线衫一闪而过。
周末撑开伞,邹依挽住他手。
周末细声询问:“小雪你自己有没有开车?要不坐我们的车回去吧?”
霍初雪:“我有开车过来,你们先走吧。”
邹依催促:“我们快回去吧,我明早有个访谈,要赶紧回去熟悉一下台本。”
周末:“你就喜欢临时抱佛脚。”
“我这不是之前一直没时间嘛!”
夫妻俩很快消失在雨雾里。
周末走到停车场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忘记问霍初雪有没有带伞了。
见邹依坐进车里,他转身欲走。
邹依见状忙喊住他:“哎,你去哪儿?”
周末告诉她:“小雪应该没带伞,我去撑她过来。”
邹依面色一变,“小雪她怎么可能会没带伞,如果真没带伞刚才怎么不让我们撑她。你就别瞎操心了。”
周末想了想也是。收了伞坐进主驾,“那我们回去吧。”
邹依微微一笑,“好。”
——
雨下个不停,雨声潇潇,嘈杂的声响一直萦绕在耳旁,像是有很多歌者在吹拉弹唱,很混乱。
霍初雪听在耳里,更觉烦躁。
雨里起了雾,檐下一盏廊灯,光线不足,更添几分朦胧。一层雨隔开视线,整座城市只剩一抹细小剪影,灯火阑珊。
她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雨势减小。正打算冒雨跑去停车场。却见一把黑伞盖过自己头顶,隔绝了外头澜澜雨声,在她眼前投下大片阴影。
她一怔,猛地抬头,对上男人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
他那双眼睛生得极好,丹凤眼,眼尾狭长,眼眸漆黑深邃,如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没带伞?”一开口,嗓音清冽如泉,惊了一地的雨水。
“贺先生你还没走?”她面露震惊。
贺清时伸手揉揉眉心,似是有些累,“那群孩子闹腾得厉害,刚散场。”
“去哪儿?”
“你撑我去停车场吧。”
“好。”
两人并排往停车场方向走。步调一致,出奇的和谐。
江暖刚才不小心把手机落在包厢了。她去取了手机回来,刚看看到这一幕。
两人共撑一把伞,背影渐行渐远。
她用力掐了掐掌心。
——
“谢谢贺先生。”将霍初雪送到停车场,她坐进车里,礼貌地跟贺清时道谢。
他却半天不走,只静静望着她。
霍初雪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霍初雪:“……”
“哦!”她哑然失笑,“我都忘记了。”
贺清时的语气不容置喙,“你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你刚没喝酒?”
“没有。”
霍初雪心情不佳,没心思抠这些小细节。她直接坐进了贺清时的车子。
银色小车,车身澄亮,落满雨水。
贺清时专注开车,缄默不语。车厢里静谧,均匀的两道呼吸。
雨水敲击车窗玻璃,斑驳陆离。霍初雪看着窗外的世界,心绪不宁,一阵烦躁。
“贺先生。”她出声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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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时出现在教室。
他一现身,原本喧闹的大教室瞬间归于安静。
江暖坐在第一排,目不转睛,典型的好学生模样。
在大学课堂,前三排一般都是好学生,酱油党们都喜欢坐在后面,远离老师的视线。
今天看到贺清时,江暖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像有些变了。似乎变得意气风发,精神抖擞了。
“上课!”
坐在江暖边上的是同寝室的姑娘,她凑到江暖耳旁压低嗓音说:“有没有觉得贺老师今天不一样了?”
“怎么说?”
“衬衫扣子。”
江暖顺势看去,远远看见贺清时今天并没有把所有扣子都扣死,而是留了最上面一颗,露出一小截锁骨,骨感嶙峋。
扣子没扣死,多了几分懒散和随性,褪去之前的古板。
“破天荒啊,老人家都转性了!”
“天热吧。”江暖过了好久才收回目光。
“得了吧,贺老师教了我们一学期了,你什么时候看他解过扣子?大夏天都没有!”
——
上午上完课,贺清时开车去了兰姨家。前两日答应了兰姨要去家里吃饭。
兰姨如今住在青陵郊区的一个老小区。房子是贺清时替夫妻俩租的。
老两口做试管婴儿已经花光了大半生积蓄,望川老家的房子也卖了。
在贺清时眼里,老两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怎么帮衬都不为过。他想给他们买套房子,可老人家固执,愣是不同意。他想请个月嫂照顾兰姨,两人都不让。
他站在门外,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应该是一早知道他要来,贵叔特意给他留了门。
之前有一次他赶着饭点来家里,贵叔在厨房做饭,听不到他摁门铃。兰姨坐月子又不能起身给他开门。他在外头站了大半个小时,只能一遍遍给贵叔发短信,让他来给自己开门。
这次过来门就虚掩着了。
门一开他便闻到了油焖大虾的味道,葱蒜香浓郁,直冲鼻尖。
贺清时每次来都带一大堆东西。他把东西放到地板上,走进厨房。
贵叔果然是在烧油焖大虾。
贵叔笑着比划:“姑爷您来了啊?”
贺清时说:“刚下课就过来了。”
都是自己人,两人没说两句话他便出了厨房,留贵叔继续忙活。
他去看兰姨和小晴天。
小晴天已经二十多天了,就快满月了。长开了不少,皮肤细腻,模样可爱,躺在摇篮里睡得酣熟。
贺清时四处张望。房间很小,杂乱无章,各种东西堆在一起,显得很狭窄。
“没请月嫂贵叔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你贵叔他又不是第一次照顾我做月子,当年生媛媛都是他一个人照顾我的。”兰姨从床头摸一只信封说:“姑爷,这钱我们没用,你拿回去吧。”
贺清时抬眼一看,是之前他偷偷塞给贵叔的。
他没接,“这是给孩子的。”
“给孩子的我们也不能收。这些年我们欠你太多了,你不能一直这样贴补我们。无底洞,填补满的。你还年轻,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我和你贵叔说了,这些年你贴补给我们俩的钱,我们一笔一笔都给你记着,以后一一还给你。”
“没多少钱,您和贵叔不必这样,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亲人。缈缈如果还在,一定也会这样做的。”
“媛媛刚走那几年,我和你贵叔一直走不出来。我时常抱着媛媛的照片,一夜一夜枯坐到天亮。不敢看到同龄的女孩子,一看到她们,我就会想起媛媛。然后就开始掉眼泪,疯狂地开始想她。可是现在好了,我们有了晴天,他会代替媛媛陪伴我们,再苦再难我和你贵叔都不怕了。”兰姨静静看着贺清时,“姑爷,这么难我和你贵叔都走出来了,你难道还走不出来吗?缈缈泉下有知,一定也不忍心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
“兰姨,我现在挺好的。”
是挺好的,会吃会睡,像个没事人一样,可却不会笑了。
兰姨到底于心不忍,不忍逼他,有些话没摊开来说。
“叮咚……”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姑爷,替我去开下门。”
“还有谁要来吗?”
“应该是医院的人。”
——
贺清时跑去开门,门一开,霍初雪果然就站在门外。
老旧的小区,楼道口昏暗,一小捧光线照射进来,不堪明亮。她的出现,无疑让人眼前一亮。
她穿了件白色的一字肩衬衫,搭配墨绿色百褶长裙,露出白皙小巧脚踝,白色板鞋纤尘不染,身段娉婷。化了淡妆,唇彩是明亮的裸粉色,衬得人也很有精神。
丸子头,斜挎包挂在身上,手里提着一只果篮,妩媚中又不失俏皮可爱。
贺清时其实很少看到她穿别的衣服,每次见到她基本上都是在医院,她都穿着规整的白大褂,精神干练,也显得清冷。其余几次是风衣,简洁明快,却也不惹眼。
说实话他其实很少关注别人的穿衣打扮,可竟然能把霍初雪的记得这么清楚,想来也是神奇。大概是看她穿了太多次白大褂,别的衣服反而显得突出了,这才有了印象。
看到贺清时霍初雪明显很意外,来之前心里就有期待,却真没想到期待成了真。
距离上次在一起喝酒,他们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过面了,中间也没联系过。
她嗓音愉悦,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贺先生你也在啊?”
贺清时侧身让开,“我今天过来看看兰姨,进来吧。”
霍初雪往地上看了看,“需要换鞋吗?”
“不用,直接踩进来。”
她抬步而入,不禁四下观察起来。
这房子确实小,两室一厅,顶多五十多平米。而且很乱,四目所及之处,各种杂物,零零碎碎,堆得到处都是,站人的位置都好像不够。
贺清时进厨房告诉贵叔霍初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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