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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不过一棵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喻言时

    黑夜里,她探出手臂摸向床头柜,拿起手机,贴到耳旁,嗓音倦怠无比,“喂?”

    困得睁不开眼,连屏幕都没看一眼。

    电话那头传来姑姑方茹沉稳有力的声音,“小雪,科里刚转来一个产妇,情况有些复杂,你赶紧过来给我当一助。”

    方茹升了产科大主任以后,平时已经很少上手术台了。但凡需要她亲自操刀的手术,必定都是大手术,相当棘手。

    霍初雪是方茹一手带出来的人,又是亲属,默契值和配合程度都比科室里的其他医生要好。而且她的实力在科室里也是拔尖的。一般大手术方茹都会要求她跟台,不是一助,就是二助。

    霍初雪不敢耽搁,扒了扒蓬松凌乱的头发,跳下床换衣服,“我马上到。”

    ——

    霍初雪一赶到医院就直接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无影灯照着,鸦雀无声,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台手术都要来得安静。气氛凝滞、厚重,很不对劲儿,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乔圣晞轻声向她陈述产妇情况:“张淑兰,63岁,孕39周 ,胎盘前置,脐带绕颈两周。”

    “没了?”她有些诧异。除了产妇年纪大一些,这台手术并没有其他疑难棘手之处,就是普通的剖宫产手术。何以让方茹亲自主刀,还大半夜的特意把她给叫上当一助?

    “没了。”乔圣晞说:“大致情况就是这些,是产妇的个人情况比较复杂。”

    “怎么说?”

    “中年失独,这个是试管婴儿。”

    霍初雪:“……”

    一切就位,方茹当即决定:“开始手术!”

    手术有条不紊展开,所有人配合默契。

    不久后,婴儿啼哭,一个新生命降生,是个男孩。

    乔圣晞把孩子抱给产妇看,笑着说:“是个儿子,很可爱!”

    女人的双眼蒙上雾气,看着小小的婴儿,“真好,真好啊!谢谢你们!谢谢!”

    孩子降生,方茹如释重负,“小雪,后面的交给你。”

    霍初雪沉静无比,点头:“好的。”

    她立马开始缝合。

    她手头缝合动作不停,低头瞥了一眼躺在手术台上的产妇。女人年迈,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无比沧桑。

    女人意识清醒,察觉到霍初雪的目光,柔柔一笑,“谢谢你医生!”

    那一刻,霍初雪觉得这个女人分外漂亮!

    “您很棒!”医用口罩掩盖住霍初雪的表情,可言语中却流露出浓浓的敬佩之情。

    ——

    手术室外,产妇年迈的丈夫,穿着一件黑色泛旧的棉袄,体态臃肿,微微佝偻着背,老态龙钟。

    他一直低着头,在手术室外踱来踱去,焦急不安。

    工作这么多年很多医生早就看淡了生死,可依旧还是被这对夫妇感动了。毕竟孩子不是阿猫阿狗,生下来就可以不管的,你得抚养他长大成人,供他读书,看他成家立业,以上种种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听到开门声,男人便直接冲到方茹面前,拼命比划,“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男人是个聋哑人。在场的医护人员没人懂手语。不过方茹大概能够猜到他在说什么。她在之前早就准备好的纸上写道:“你放心,母子平安!”

    然后将纸递给男人看。

    紧接着乔圣晞便把孩子抱给他看,也没注意到他其实根本听不见,“是个男孩,很漂亮!”

    男人看看纸条,又看看襁褓之中的孩子,郑重其事地朝所有医护人员深深鞠了一躬,热泪盈眶。

    他再抬头,站在角落里霍初雪这才看清了他的那张脸。

    她快步走上前,抓住男人的手腕,十分不可思议,“贵叔?”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而又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自耳旁响起。

    霍初雪听闻声响,猛地扭头一看,只见年轻男人清俊挺拔的身形毫无预兆地撞进她视线里。

    是贺清时!

    第6章




分卷阅读9
    5棵树

    手术结束,夜真的已经深了。这座南方城市完全沉浸在梦乡,安详静谧。

    一大群医护人员一同往更衣室方向走去,步调一致,却无不显露出乏力。凌晨的手术往往最是消耗医护人员的体力。

    方茹和霍初雪并排走。她沉声吩咐:“小雪,张淑兰就由你负责,密切关注她产后的各项指标。毕竟是高龄产妇,比不得年轻人,马虎不得。”

    霍初雪揉了揉眉心,语调平稳,“姑姑您放心好了,我会严格把关的。”

    方茹抚了抚胸口,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体力不支,“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压力山大的感觉了。”

    这台手术让她承载了太多,不堪重负。不仅是主刀医生,同台的任何一个医护人员都很有压力。

    方茹说完,同行的麻醉医生姜殊也说:“我刚也一直紧张来着,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给她用错剂量。”

    十年前大女儿在望川地震中丧生,中年失独,打击巨大。这对夫妇花了很多年才从阴影里走出来。后面便开始四处求医,花甲之年,不惜花光所有积蓄,只为再生一个孩子,听他们喊一声“爸妈”。这种勇气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相应的这个孩子是这对夫妇全部的希望,是他们活下去的动力,出不得一点差错。明明是一台普通的剖宫产手术,可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倍感压力。就是因为明白这个孩子对于这对夫妇意味着什么。

    就连接生无数,在手术台上叱咤风云的方茹都不禁忐忑,深夜找来霍初雪给她当一助。就是怕自己万一哪里出了错,霍初雪能够及时补救。

    霍初雪的心态倒是好,“不管怎么说孩子平安降生,这场战我们打赢了!”

    身为医生,尤其是产科医生,每一台手术都是一场战役。产妇在鬼门关晃悠,而他们负责将她们带回人间。

    ***

    张淑兰术后便由霍初雪全权负责。她也觉得神奇,从岑岭回来大半个都过去了,就在她以为自己不会和贺清时再见面的时候,这人又触不及防的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想来也是神奇啊!

    那晚,张淑兰在病房熟睡着,贵叔陪在身侧,寸步不离。孩子已经被送去了新生儿科,新生儿各项指标均正常。

    张淑兰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平安无事。所有人悬在胸口的巨石这才稍稍放下来。

    凌晨时分,一整座住院大楼都归于静谧,消毒水味道缠绕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寂静的走廊里,光束清幽。柔和的光线轻轻打在男人身上,将他深色的西装渲染出暖调的黄,低柔优雅。

    清冷矜贵,光风霁月,遗世而独立。

    他背靠着墙壁站着,身姿挺拔,似青松翠柏。

    霍初雪已经换下来了手术服,白大褂宽大,衬得她身形格外娇小玲珑。

    她脚上穿着薄底的老北京布鞋,鞋底又轻又软,踩在地板上几乎不会发出声响。

    事实上她的脚步也放得很轻,尽量不影响他人休息。

    经过护士站时,几个值班的小护士眼皮打架,昏昏欲睡,愣是没注意到她从旁经过了。

    直到她走近了,贺清时的余光忽的扫到一抹白影,紧接着耳旁便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贺先生还不回去?”

    贺清时轻轻扭头,两人目光交汇。

    视线里,霍初雪长发被束起,绑了个简单的马尾,露出一张素净的小脸,脖颈修长。

    身穿白大褂的霍初雪比他之前看到的要干练许多,严谨、清冷,有那么一丝生人勿近的冷硬气质。

    他同样轻声说:“有点不放心。”

    霍初雪站在他左手边,目光落在病房门上,“你放心好了,一切正常,孩子五斤三两,很健康。”

    贺清时的视线转到霍初雪的白大褂上面,问:“霍医生今晚值班?”

    霍初雪摊摊手,微微一笑,“苦逼的加班狗一只。”

    霍初雪其实和贺清时一样不放心,毕竟张淑兰的情况很特殊,她需要留在医院密切关注产妇术后的情况。

    男人眼神平静,声音一贯低沉,“今晚真是辛苦你了。”

    霍初雪撩了下额前掉落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音色清淡,“主刀的是方主任,我只是一助,谈不上辛苦。”

    贺清时的嗓音压得低低的,“霍医生,我都想不到你竟然是医生。”

    “怎么,我不像个医生吗?”她微微抬眸,笑了下,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厚重的眼皮下难掩疲倦,“那贺先生觉得我应该从事什么工作?”

    “没觉得你不像医生,只是觉得有些意外。”他注视着她的白大褂,扶住右边脸颊,咬字含糊,“现在很多女孩子都不愿学医,觉得太辛苦。”

    他一抬手,露出半截白色衬衫的袖口,干净又清爽。

    “是很辛苦啊,加班都是家常便饭。像病人今晚这样大半夜被叫来医院我都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她敏锐地注意到贺清时抚脸颊的动作,神色平静,“三甲医院,尤其是产科,疑难杂症多,工作强度又大,压力与日俱增,与此同时还要应付形形色色的病人家属。要真没点吃苦精神那断然是不行的。不过我都已经习惯了。”

    他静静的听着,点点头,深表赞许,“医生这么辛苦,霍医生当初选择学医真是勇气可嘉!”

    霍初雪:“……”

    肿么有种老师夸奖学生的错觉?

    深夜的住院部无比寂静,走廊更是空荡,贺清时低沉舒缓的声线一直萦绕在霍初雪耳畔,“我岳母在生我太太的时候大出血,人没抢救回来。兰姨是我太太的乳母,从小带我太太大,和自己母亲没两样。她和贵叔一起到我们贺家,贵叔是家里的管家。他们夫妻俩一直负责我们一家的饮食起居,就跟自己亲人一样。兰姨和贵叔有个女儿比我太太小两岁,十年前在望川地震中不幸丧生。独生女,兰姨和贵叔很受打击,一直走不出来。这几年四处求医,打算做试管婴儿,再生一个孩子。夫妻俩年纪大了,家里条件也不怎么宽裕,一直没什么效果。后面好不容易才怀孕。所以这个孩子对于两个老人来说特别重要,希望你多关照一下。”

    他这些话说得交心,也特别诚恳,像是在拜托一位老朋友,几乎不容霍初雪拒绝。

    霍初雪点点头,“贺先生你放心,我定当尽心。”

    ***

    霍初雪去了休息室休息。

    马尾一晃一晃,紧随着她沉稳有力的脚步,白大褂衣角簌簌摆动。

    注目她拐过墙角,贺清时这才走进病房。

    病房里寂静无声,张淑兰熟睡着,呼吸平稳。

    看到他进来,贵叔忙站起来,压低嗓音说:“姑爷。”

    贺清时挥挥手臂,“您快坐。”

    贵叔抹把脸,打手势,“这么



分卷阅读10
    晚了还让你跟着我们折腾,我真过意不去。”

    贺清时走到兰姨身侧,比划两下,“都是一家人,别说见外的话。我刚问了霍医生,孩子很好,您不用担心,好好照顾兰姨。很晚了,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就先回去了,明天上完课再过来看兰姨。”

    贵叔送贺清时出门,“姑爷你赶紧回去休息,开车注意安全。”

    贺清时:“知道的。”

    贺清时离开后,贵叔给妻子掖被角。被子一扯,一只信封顺势掉落在出来。

    老人眉头一皱,拆开,信封里厚厚一沓纸币。

    ***

    贺清时从第一医院回去,夜真的已经深了。凌晨三点,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梦想。黑夜像头懒洋洋的巨兽匍匐在城市上方,俯视一切。

    他握住方向盘,白色小车徐徐前行。宽阔的大马路上空无一人。路灯暖黄的光束筛过行道树的枝叶,在地上照出斑驳的影子。

    白天车水马龙的主干道,此刻已经没了人影,空荡而冷清。

    他抬手扶住右边脸颊,疼得厉害。

    他的目光落在车窗外,整座城市安睡,除了他这个未眠之人。

    他觉得自己胸腔堵得厉害。

    到这个点还没没有睡的人,想必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了。

    ***

    第二天一早霍初雪跟着方茹查房,一大群医生鱼贯而入。

    张淑兰靠在床头,面色已经稍稍恢复。

    贵叔陪了妻子一夜,一晚上没合眼,古铜色的脸上遍布憔悴。

    看到霍初雪,贵叔冲她憨厚一笑。

    方茹迎面问:“感觉怎么样啊?”

    张淑兰虚弱地回答:“刀口疼得厉害。”

    “麻药过了刀口自然会疼,这是正常现象,忍忍啊!”方茹指了指身侧的霍初雪,“霍医生是你的主治医生,你都由她来负责,有什么不舒服就跟她说。”

    霍初雪扬起笑容,“你好张阿姨,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张淑兰轻轻一笑,“我听我们家老头子说了,霍医生是姑爷的朋友,麻烦你了。”

    霍初雪:“……”

    霍初雪笑着说:“分内之事,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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