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也有良家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飞雨千汀
……
陆九卿手中搓着紫金暖手炉,然后往胸前揣了揣,这一晚怕是要受凉了。正是清秋夜里骤降的天气,他湿着里衣扇了半个时辰的扇子……
“阿嚏!”
“世子爷您没事儿吧?”元承闻声,骑着高头骢马往轿窗旁靠了靠,马儿高大,他骑在上头差不多与陆九卿持平,说话听音儿都不吃力。
“无妨。”轿里的主子随口应了声。
元承伴行了几步,又忽而想道一件可以邀功的事儿:“世子爷,您放心,属下已将消息放了出去,明日一早京城里就会传开了。”
陆九卿倏地一惊,元承所谓的消息,正是楚妤今晚接客的消息。他进她闺房原本的确是因着今晚清闲,正好羞辱下平阳侯。纵是休掉的夫人,也是他当初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过的侯夫人。
只是,他之前从未考虑过这女子的感受。
陆九卿缓缓阖上眼,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将消息收回吧。”
元承怔了怔,隔着厚实的绒布轿帘他看不到世子这会儿的神情,可他怎么也想不通世子会突然发善心放过商嘉年!不过他还是遵从道:“是!那属下先去处理此事。”
“去吧。”
……
翌日,临安城主街市上的一处茶楼。
着一身青灰色长衫的说书先生,此刻正揣着几册话本儿,站在台子上讲着今日京城里的趣事:
“京城男子有千千万, 妓子床上睡万万千。
古有玄宗夺儿之媳,今有世子嫖侯夫人。
……”
台下的茶客原本就最爱听这种荤段子,时不时的起着哄,越是起哄,说书先生便说的越加详尽!很快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脯时,整个京城遍传扬开了!
前一日,侯夫人开青楼的消息还仅限于上流圈子流传,这一日,侯夫人接客的消息却是传得满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楚妤昼寝刚刚醒来。
青楼的营生极为耗神,尤其是夜里睡的迟。便是客人们走后,她还要督促着收拾残羹冷炙,以及盘点这一日的进账。偏偏打小养成的习性惯于早起,是以每到日昳她总会再补上一小觉。
“思云。”她唤了声。
牟思云没有早起的习惯便也没有昼寝的喜好。醉花阁的人皆是些昼伏夜出的,白日里不开门纳客,大家便休养的休养,肆间游玩的游玩。
思云这会儿则刚从街市回来,正守在三楼眼巴巴的盼着楚妤醒来。这会儿一听到小姐叫,便立马开头进来。
“小姐,您可醒了!”
楚妤纳闷,这会儿才刚脯时,既不赶着晚饭也不赶着迎客,有什么可急的?便询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思云慌张的点着头,急急上前两步坐在榻沿儿上拽起楚妤的手:“小姐,大事不好了!今日满京城里都在传您昨日接客了!如今您开醉花阁的事儿京城里可是无人不知了!”
楚妤先是一脸茫然,很快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若只是小众流传,侯爷尚可能放她一马,可若是满京城里当笑话传,怕是商嘉年想装聋都装不了了!
她真心委屈!原想着纵是哪天商嘉年找上门儿来,她还可以硬着头皮说只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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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营生来做罢了,自己又不会去做那些不堪之事。可如今……
“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完全就是子虚乌有!”她不是头一回面临这样的委屈,曾经在侯府官凝青就没少给她扣这种帽子。本以为离开深府能得来清静,却不料仍是逃不过被中伤的命运。
“小姐,”思云面露难色,顿了顿一叹气终是直说道:“还不就是昨个儿您让那位陆公子进闺房了!原来那位公子是凉国公府的世子,叫陆九卿。”
楚妤愣住了,她昨日就猜到他的身份,只是这京城怎么会有人敢传这种流言?这不是同时把平阳侯府和凉国公府都开罪了吗?
“思云,昨日我只是帮他清理了下衣服……”
“不不不,连衣服都是他自己清理的,我只是给他扇了扇扇子!”
思云紧锁着眉头轻轻拍了拍楚妤的手,眼里皆是疼惜,小姐这辈子真是吃不完的苦。“小姐,这说出去谁会信呐?大秋天的您在闺房里给客人扇了个把时辰的扇子。”
“可这是千真万确啊!”楚妤不甘的辩驳。
“小姐,我当然知道这是千真万确,但是旁人不会信呐!”思云说着,话峰一转:“旁人不信也无妨了,关键是侯爷能信吗?他能饶过咱们吗?”
楚妤眼中含有水气,渐渐生出几缕血丝,被休前他都不曾信任过她,何况是如今青楼都开了。
“如今我已不是侯府的人,就算是他不信,还能就凭个接客的由头把我当众抓走不成?我开的是青楼,早已名誉扫地!就算是真接客了又犯了哪门子王法?”
第9章
薄暮的落日余晖普洒在花街一座座红砖绿瓦的楼阁飞檐之上,铺就成淡淡地哀愁。
醉花阁如时开门,如时纳客,姑娘们如平日里一样盛装打扮,笑脸嫣然。
二楼厢房前有条回马廊,可以居高临下的俯看着整个厅堂,此时楚妤便在此处,斜在一张美人靠上。
这时,身后的木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步伐轻佻,楚妤知是牟思云上来了,便稍稍向后侧了侧头。半张侧颜便越发显出那秀挺的鼻梁,还有笑时魅惑冷时哀怨的桃花眸子。
思云看着楚妤,只心中暗暗替她叫屈。莫说是醉花阁里,便是整条花街上有哪家姑娘能比过自家小姐?怕是放眼整个京城也揪不出两个来吧!
思云抱着一叠衣裳来到楚妤身边,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慵懒状,便直接将那衣裳搁置在椅上,“小姐,这是那位陆公子派人来送的。”
楚妤瞥了一眼衣裳,正是昨晚借给陆九卿替换的,“嗯,人走了么?”
思云边摇头边伸手指了指楼下,“这不还等在那儿么,我已让莲儿去取清理好的那件袍子了。”
“嗯。”楚妤应声往下看去,果然见一姑娘站在屏门处。清白人家的姑娘到烟花之地来,难免脸上带着丝局促。但那温婉的站姿,得体的举止,还是颇给国公府长脸的。
楚妤不免嘲谑道:“不愧是国公府呐,连随便个跑腿儿的丫鬟都这般端庄优雅,比平阳侯府可讲究多了。”
思云附和着笑了笑,她知小姐言下之意是说平阳侯府如今的女主子,尚不如个国公府的丫鬟像样。
没多会儿,那个叫莲儿的姑娘便将袍子抱给国公府的丫鬟。楚妤远远看着那丫鬟出了门儿,只觉得算了结一桩心事。可刚想收回视线,便看到那丫鬟被迎面而来的官兵撞了个满怀。
“官兵?”楚妤登时起身靠到廊前往下看去,一双玉手紧紧握在回马廊的扶栏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
一旁的思云也脸色刷成了死灰,这么多官兵来此绝非好事!她们最担心的可能性果真发生了。之前还觉得不至于惊动官府,眼下看来是她俩小觑了侯爷的气性。
一楼大堂里的客人和姑娘们皆吓傻眼了,两列官兵横冲直闯的就进来将她们团团围住!仿佛是在围剿什么恶贯满盈的暴徒。
楚妤在二楼看着这幕,还不等她反应过什么,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觉得肩膀一下吃痛!臂肘已被反钳到身后了。
当她被两个官兵押着调转过身来,方才看到思云也已是同等遭遇了,只是大堂里乱作一团,她才没听到思云的痛吟而已。
她们二人被押到一楼大堂的同时,还看到有官兵往其它厢房搜去。押到大堂后,那两官兵倒是松开了手,只让她俩和其它人站在一起。
“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这是怎么了?”
大堂里有几个人战战兢兢的看着身旁正颜厉色的官兵,茫然的发出些疑问,可是并没有人理他们。
楚妤没有问,因为那些官兵知道的怕是还没有她多。他们也不过是接到命令来执行罢了,问也问不出什么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大腹便便,撑眉努眼。
楚妤不太懂这些官员的穿戴,一时辨不清他是个多大的官儿,但显然是这群官兵里的最上峰了。看来这个人可以问。
楚妤上前两步脱出被围的人群,恭而有礼的向他屈了屈身,“民妇见过大人,不知我醉花阁是触犯了什么律法,让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哼!”
楚妤怯生生的对上他的眉眼,乞请道:“还望大人明示!”
只可惜那位大人没理她,而是扫视了一圈儿被围困在此的人,之后缓缓开口道:“凡宾客者,可自行离去。凡妓子者,一律下牢。”
此言一出,男客们顿时如盼来黎明曙光般,逃也似的齐刷刷往门外涌,出门则一哄而散。
只剩身后几名女子的哭喊声:
“爷,您不是说要替奴家赎身,带奴家回府么?”
“我不想坐牢!求客官把我买走,为奴为婢都行……”
……
楚妤回头狠剜了她们一眼,气道:“都别哭了!”自古以来还没听说过嫖客能靠得住的。
先前那位大人皱了皱眉,睥睨着她,“你,是这里的鸨儿?”
“回大人,民妇正是醉花阁的鸨儿。”
楚妤又趁势问道:“是以,若是我们醉花阁触犯了哪条律法,还求大人明示!不管是抓人还是抄店的,总得给民妇个说法不是?”她这话语气平和,不卑不亢。
“你姓甚名谁啊?”
“回大人,民妇楚妤。”
那位大人听闻后,上上下下将她扫了一个遍。心道原来这就是那位前平阳侯夫人,风韵确实有几分。
他脸上稍稍显露了三分悦色,倨傲的挺了挺胸膛和肚子,然后给身旁一个跟班示了个意,那人便赶忙代大人介绍道:“这位乃是京兆府的司法参军钟大人,今日有人前来状告你们这间店是间黑店!”
楚妤先是怔了怔,随即便想通这倒是合乎情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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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嘉年的地位断不可能公开来抓人,必然是会使些小手段弄个堂而皇之的明堂。不过众目睽睽的,黑店这个由头真的这么好栽赃么?
“禀大人,醉花阁的所有陪侍与酒菜皆为明码标价,打赏也是依各位贵客的心情自愿给的,从未有任何逼迫。京师之地,天子脚下,楚妤纵是吃了熊胆也断不敢开黑店呐!”
“还请大人明察!自醉花阁开门纳客以来,接待过的客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都是人证。”
“呵呵呵呵……难不成本官还要挨家挨户去查?”楚妤的慷慨陈词反倒是将大人给逗乐了。
只是他很快又换了副严厉的面孔命道:“行了,别废话了!有什么话到京兆府的大牢里再说吧!”
“带走!”
随着此话落地,立马两个官兵上来一左一右的夹着楚妤,毫不客气的将她往外押去!
“你!”昏官……她终是只敢在心里暗自骂了句。
其它的姑娘见也没得逃,便都顺从得排成队,左右各由几名官兵监督押送。
过门口时,因着一扇扇屏门太过局促,两官兵夹着楚妤三人同行难免拥挤,这一拉一扯的便将楚妤身上的烟纱披帛挤掉了。她蹙眉哀求:“兵大哥,我绝不会逃!让我自己走行不行?”
饶是有些姿容让几个官兵也不免心生怜惜,但顶头上峰就在眼前,他们心中想行个方便也没胆儿真做。嘴上还是不客气道:“罗嗦什么!快走!”手下则用力将她往外一拽。
“啊~”楚妤一声尖叫!
原来是那披帛扯着半边软烟纱衣襟,勾在了雕花屏门的镂刻缝隙上,被方才那用力一拽,登时扯成了两片碎纱!
外衫被扯碎,衣衫不整的楚妤本能的往下缩去,两个官兵一见这状也有些不是滋味的松开了她。毕竟两个阳刚汉子,当街欺负一个柔弱女子落在路人眼里也不好看。
楚妤蹲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自己,突然呜咽起来。白腻的酥肩半露在外面,丰肌秀骨,吹弹得破,再和上那嘤嘤的啼哭,让人心里又痒又怜……
这时,一直停在门口的一顶蓝呢较子,轿帘从里面缓缓撩开,朝外面扔出了一件玄色披风。
一个官兵得令立马过去将披风拾起,然后拿到楚妤衣前,给她递了递。楚妤虽是哭着,却也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像抓住棵救命稻草似的。她赶忙将披风裹住身子,然后颤钦钦的往那顶轿子处看去……
轿子里的人始终没有下轿现身,但在轿子被抬起的那刻,轿帘晃了晃,隐约可以看到一位沉静端坐着的公子。五官看不分明,微垂的眼睫下一抹浓重阴影却是依稀可辨,颇有几分沧桑。
只这匆匆一瞬,楚妤却已认出了里面的人。因为这张脸,她看了整整两年……
商嘉年!果然是他。
楚妤的两只手紧紧的攥着拳头,直掐得手心儿上落下一排血淤甲痕!她啜泣着,微张着唇,唇瓣儿轻颤。
“楚妤,我这一世给不了你最想要的,那么我便倾尽所有补偿你,让你做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这句话莫名又从记忆里冒了出来,倒不是她对旧情念念难忘,只是这一切讽刺的像个笑话!
……
寒夜森森,如墨的天幕上缀满了点点繁星,星光迷离,闪烁不定,似在窥瞻着这尘世间的秘密。
“啊~啊~啊……”
“侯爷……”
女子的口申口今声凄迷婉转,跌荡起伏,似在享受这世上最大的欢愉,又似在承受最大的折磨。
她跪在榻上,背对着男子。先前还是通体的白嫩如霜,这一番折腾下来整个脊背已如开满了桃花。
蜡炬成灰,滴滴滚烫的红泪溅落,生根,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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