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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小娘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荔箫

    他大多时候都是威仪慑人的样子,端坐殿中也好,闲散侧倚也罢,他的那股气势好像是与生俱来的。这种显而易见的失落太少了,他眼帘低垂地发着怔,显然并没有在看什么,眼底的情绪却又十分复杂。

    她想,在他心里,皇太后大概还是“至亲”吧。就算隔阂再多,血脉也割不断,所以他先前忍了那么多年,否则以他处事惯有的手腕,曲家兴许很多年前气数就已经尽了。

    他一直给曲家留了一口气,这不是他惯有的作风,只能是为了这位母亲——或许他自己心底都并不承认,会觉得自己只是因为手里没有证据而已,但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他已经忍让得足够多了,可是皇太后就是连看都不肯多看他一眼。

    雪梨突然想起他先前盛怒之下以极刑处死石氏和陈氏的事,猛地惊觉自己那会儿并没有完全理解他——他那并不只是要杀一儆百,而是数年来自己心里存着这种不被母亲喜欢的痛苦,是以格外不能容忍有人将这种痛苦强加到他的孩子头上。

    她攥了攥他的手:“陛下?”

    “嗯?”他发怔地目光微凝,挪到她面上。

    她抿了抿唇:“我有句话要说,你……你先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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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罪!”

    他挑眉失笑,翻过身来将她圈住:“怎么突然这么生分,我不怪你就是了。”

    “好。”雪梨清清嗓子,话到嘴边,还是让她紧张得脸色泛白了些,“谢、谢,谢昭!我喜欢你!我特别喜欢你……”

    他神色骤凛,雪梨在他怀里一搐,没说完的话变成了:“你说了不怪我的!”

    他凝睇着她,揽住她的手微紧:“怎么突然说这个?”

    雪梨一咬牙,继续说完:“我特别喜欢你!所以你……你可不能把自己难受出毛病来,我还想以后可以多出去看看呢,你要是病了还有什么意思!”

    这种情绪已经在他心头积压那么久了,她是真的很怕他有朝一日会因为这个积郁成疾。这种病一来真的如山倒啊!到时候再开解他都来不及了!

    她说完便紧张而认真地盯着他,他同样眼都不眨地注视着她。

    须臾,他忽地喷笑出来,复又敛去笑容:“呆梨你在想什么?”

    “我是认真的啊!”她往前爬爬,双臂撑到他胸口上把他按成平躺,居高临下地坚定道,“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改变不了这件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不想你太难受……”

    “好了好了。”他手在她后背上抚着,笑眼看向她,笑意之下也是认真,“我不会把自己逼出病的,世上还是开心的事多。”

    对他来说,最沉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下他身边有她、有阿杳、有阿沅,还有她肚子里没生出来的另一个孩子,他早不觉得日子那么沉闷了。

    倒还是多谢她这么担心他。

    他眼底笑意愈深,啧了啧嘴凑到她耳边:“好久没人叫我的名字了,你叫出来特别好听。”

    “……”雪梨短怔之后双颊全红,一边推他一边一串明快低语,“谢昭,谢昭谢昭!谢昭谢昭谢昭!我喜欢你哦!特别喜欢你哦!”

    谢昭朗笑出声,紧一拥她刚吻下去,门外骤一喊:“陛下!”

    是陈冀江的声音?

    他皱眉转过头去,冲着紧阖的房门问:“什么事?”

    “那个……”陈冀江的声音又是赔笑又是颤抖,“臣就提醒一声,阮娘子有着孕呢……”

    “滚!!!”谢昭忍无可忍地抄起枕头就扔了过去,怒道,“她这都第二个孩子了!朕有数!要你管!”

    接着依稀能听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明显是陈冀江小碎步溜了。谢昭咬牙切齿地回过身,一眼就看见旁边的雪梨咬着嘴唇笑得浑身都颤了,眉眼弯成两道漂亮的月牙。

    与他目光一触,她双手一拽旁边的被子躲了起来,他倒一吸气起身把她的脚从被底抓出来,伸手便挠。

    “我错了!”雪梨躲起来就是怕他挠,但没想到他会去抓脚,边踹边求饶,“奴家不敢了!公子你别……别!啊啊啊啊!”

    房门外,陈冀江连带一众宫人都狠狠地抽了口气——陛下您……您您您……

    此后平静地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雪梨察觉到严御医看她的神色总有点古怪,说话也总欲言又止。这弄得她心中惴惴,委婉地追问了几次之后,严御医老脸一红,窘迫地抚了抚胡须:“这个……臣听陈大人说了些事情。虽然娘子您胎象稳固,但……但有孕之初,还是克制为宜,毕竟……”

    严御医一边说一边觉得说不下去。那天一大早的,陈冀江可是面色惨白地跟他描述晚上时屋里的动静来着,他一把年纪还没听完就吓住了——有孕两个月,陛下把阮娘子折腾得直惨叫?这再稳的胎也得没啊!

    而后他悬着一颗心来给她搭脉,可是吧……

    居然还是照旧很稳?

    严御医就对这情况实在纳闷了,是阮娘子有异于常人还是他资历不够深啊?

    他红着老脸说完,雪梨的脸也红透了。

    陈大人您瞎说什么啊!

    她要怎么跟严御医解释她没跟皇帝体验不该有的刺激?她那是被挠脚心惨叫的啊!不是他们想得那样!

    然后严御医就一脸沉肃地告退了,雪梨坐在榻边心如死灰,觉得自己的形象毁得太彻底了。

    清凉殿。

    府邸里收拾了三天,易氏终于进了行宫了。这也是没办法,彼时谢晗虽然对母亲的病情很担忧,但还是吩咐了一大串——许多都是他边赶路边吩咐下来的,然后有人马不停蹄地给传回府来。

    易氏觉得自己都快把山脚下的七王别院搬进来了,被褥枕头都是自己带的不说,连床都被张康按谢晗的吩咐拆了一起运进来,就因为谢晗怕她在行宫住不惯。

    进殿面圣的时候,易氏战战兢兢的直心虚,越想越觉得忒不合适了,她进宫安排或多或少地要劳皇帝费心,然后她还什么什么都自己带着,弄得好像信不过皇帝似的……

    御座上,谢昭也是一脸复杂。

    易氏带了多少东西进来他听说了,也知道是七弟要求的。心里特别想把七弟骂回来把易氏带走,又使劲给忍回去了!

    罢了罢了,小巫见大巫。

    他一想这个就觉得很丢人。昔年易氏怀谢测的时候,七弟就一直围着易氏转,他当时还腹诽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出息,后来雪梨有了孕……

    谢昭现在没底气呛七弟了。

    七弟再怎么绕着易氏转,也没让整个太医院都绕着易氏转。

    二人各怀心思地品了会儿茶,好半天,皇帝才先行把茶盏放下:“安心住着吧,七弟是回去尽孝,不会有什么事。你若要写信也随意,朕让御令卫加急给他送去。”

    “诺,多谢陛下。”易氏撑着肚子起身一福,皇帝便挥手让她退下,她略作踌躇,又说,“陛下,妾身还有个事……”

    皇帝颔首:“你说。”

    易氏就侧过首,让丁香把人带进来了。皇帝定睛一看,这不是五弟的长女、宜安翁主谢锦书么?

    易氏怎么把她带进来了?

    他疑惑地看向易氏,易氏同样满是不解,如实禀说:“今儿妾身正要离府来行宫,五殿下府上就来人把宜安翁主送过来了,说是……说是宜安翁主和帝姬岁数差不多,让她进来陪着帝姬,免得帝姬年幼总爱缠着母亲,影响阮娘子安胎。”

    ……这话听着蹊跷啊?

    谢昭即刻就知道里头必定有故事。若不然,送谢锦书进来不要紧,干什么五弟或者王妃不亲自走一趟啊?

    他皱皱眉头:“七弟知道吗?”

    “至少没给妾身留过话。”易氏道,“但妾身也来不及先着人禀去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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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等殿下回话了,只得先把人带进来,陛下您看……”

    这是故意赶在易氏离府之前直接塞过去,知道易氏不好推脱,只能把人带来。

    谢昭想了想,估摸着五弟可能是有难言之隐或者有事相求,便仍先让易氏退下歇息了,自己叫过谢锦书问了几句话,又留她在殿里吃了会儿点心。看完奏章后,他领着谢锦书一起往含冰馆去。

    母子三人正在院子里欺负鱼香呢。

    三人都吃着点心,大概是肉馅的,馋得鱼香眼睛放光。但他们三个又谁都不给它吃,围成一个圈轮着喊“鱼香鱼香”,鱼香一过来他们就把点心一口吃了,然后另一边再叫它。

    鱼香已然被欺负得一脸委屈了,皇帝在门边驻足看了一会儿就直想笑:他们这是一点都不知道鱼香的厉害啊!

    他可瞧见过,鱼香三更半夜溜出去玩,往树杈或者墙头上一卧,如果碰上宫人给他送带肉的宵夜,它就潇洒地跳下来,一跃而起把人扑倒。倒不伤人,但是吃的是留不下来了。

    好几回,端宵夜的宫女宦官突然遭遇这个“土匪”,被抢了之后又不能再给抢回来,只能到殿里跟他叩首谢罪去。

    啧啧,真是只好狮子,在外面威风凛凛,在家里就宠着家里人。

    谢昭想着一笑,让徐世水去跟厨房说一声,晚上给鱼香添个大块的肉,要连骨连筋一起,还不要太老,让它吃个痛快。

    说完之后他才又带着谢锦书继续往前走了,叫了声“鱼香”,鱼香的圆耳朵一抖,看到他时眼中委屈全消,一颠一颠地向他奔来。

    过来就往他腿上蹭,呼哧呼哧地表达委屈,谢昭蹲下身摸它,谢锦书则怕得往后躲。雪梨带着孩子也走过来,从碟子里又拿了块点心出来送到他嘴边:“喏!云腿酥饼,刚出炉的,特别香。”

    谢昭心说你就欺负死鱼香吧。

    云腿酥饼取的是肉质鲜美的火腿肉,本身就能一口下去满口喷香,做成酥饼后再经烤制肉香就更足。酥软的外皮也会沾上火腿中的油汁,变得香味丰富……

    然后他便把她喂过来的小酥饼一口吃进去了,并没有分给鱼香。

    鱼香望着刚才还在对它表达安慰的谢昭一脸惊讶和失望:“呜……”

    “好啦,鱼香乖。”还是阿杳心善,踮起脚尖从雪梨端着的盘子里拿了一个喂给它,然后揉揉脑袋,“我去让厨房给你加肉哦!这个火腿也分你几片,晚上好好吃!”

    阿杳说完向她父皇一福就跑了。

    她父皇:……我已经让厨房给它加过肉了。

    吞了云腿酥饼之后,鱼香看向了已然躲得远远的“陌生人”谢锦书。

    “鱼香坐下!”谢昭赶紧喝住它,招招手让谢锦书过来,谢锦书害怕鱼香又不敢不听他的话,怯生生地蹭过去,向雪梨一福:“阮伯母万福。”

    那次孩子们都来玩时她也在,雪梨记得她,知道她比阿杳小两个月。

    “五弟突然说让她进宫来陪阿杳,我也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人先留在你这儿就是了,她身边的人也是跟着进来的,不用你劳心伤神。”

    皇帝说了这么一番话,让雪梨听得有些莫名。她看看谢锦书,谢锦书只在旁边垂着首不说话,也不知是怕生还是不高兴。

    “来,锦书,伯母带你去找阿杳姐姐玩。”雪梨一边说一边笑揽过谢锦书去找阿杳。皇帝望着二人的背影思量了一会儿,愈想愈觉得不对。

    “陈冀江。”他压音唤了人来,略作斟酌,吩咐说,“七弟到现在都没来信禀明太后病况,你差人去宫里看看。另致信七弟,不必告诉他朕差人打听了,只让他速回信禀事。”

    ☆、第152章 辣面

    含冰馆里,因为多了个和平安帝姬年龄相仿的宜安翁主,便又多了些乐趣。

    谢锦书挺懂事,又因知道自己和皇子帝姬有身份差别,凡是既和阿杳阿沅亲近,又多了些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懂事谦让。这让雪梨或多或少地有点心疼,总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懂这么多,心事就太多啦。而且她看起来也确实总不如过得那么开心,本不想多费心力的雪梨还是忍不住多关照她一些,相处起来倒也挺融洽。

    过了几天,皇帝想起可以让谢锦书给阿杳当伴读便去跟雪梨商量,雪梨一想还真是个主意。

    先前之所以没专门给阿杳挑伴读,是因为伴读和傅母一样,日日都要进宫来。但对小孩子来说,天天宫里宫外的跑又太折腾了,大多只能在宫里住下——可是四五岁的小姑娘,不管是藩王家的孩子还是臣子家的孩子,皇帝直接下个旨把人硬召进来都太不近人情了。一个个在家里都是掌心上捧着的,突然离开父母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陪着帝姬、半个月才能回一趟家,这么小的孩子哪受得了啊?

    可是七八岁的又比阿杳大太多了,阿杳和她们会处不来、读的书也并不是一个水平,雪梨这才只好先让比阿杳大一岁多的酸梅乌梅给她当伴读。

    但现下谢锦书不一样,这是五王自己做主要送进来的,和阿杳一起读书正好。

    雪梨一笑,让听菡把两个孩子都叫了进来,跟她们说这事。阿杳对这个自然没意见,谢锦书则看着有点犹豫,雪梨把她抱起来放到膝上:“怎么啦锦书,你有别的想法可以和你皇伯伯说哦,我们不逼你的。”

    谢锦书小脸皱得紧紧的,闷了半天之后,看向正坐在案前喝茶的皇帝,声音软软的:“皇伯伯,我愿意和阿杳姐姐一起念书,可是……可是研墨之类的事,我不会……”

    谢昭怔了一瞬之后懂了,嗤地笑了。

    和皇子帝姬都是召臣子家的孩子来当伴读不同,王府里的孩子多是挑下人家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谢锦书之前在府里肯定也有伴读,既是伴读又是侍婢,自然要帮她研墨铺纸,这孩子直接顺着那个想了。

    皇帝信步走过去摸摸她的额头:“不用你做那些,你跟阿杳一起念书就好,其他的事自有宫人来做。”

    “哦,那好!”谢锦书这才放心地答应了。雪梨舒气,着人将阿沅也带进了屋来,然后吩咐上点心。

    巳时啦,该吃点心了!

    上点心的事自有雪梨身边的人和厨房的人来办,随在阿杳身边的几个就识趣地退到旁边的小间去了,只留了清夕守着。这里头细致的规矩还有一些,该是谁的差事就谁办。多余的人在哪儿杵着不要紧,如若有了吩咐,雪梨眼一扫随口叫了她们了,那就成了抢着显眼,伤和气。

    几人到了小间之后也要了两样简单的点心来吃。阿杳身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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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清夕听菡两个大宫女以外,还有后来来的金桔石榴杨桃葡萄,外加酸梅乌梅两个奴籍的小丫头,一共八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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