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美人

    郑伯这话来的突然，郑媛愣了愣，她抬头呆呆的望着郑伯，“君父？”

    “难道你不知道？”郑伯挑了挑眉，身体后仰，靠在身后的漆几上。“寡人听说，宋大夫除了你之外，并没有其他女子。”

    “这……”郑媛万万没想到郑伯竟然会问她这个，难道郑伯将自己嫁给公子均，还有让自己监视他的意思？

    郑伯对女儿没有太多的耐心，他见着郑媛吞吞吐吐，脸上也显得有几分不耐烦出来。

    郑媛一咬牙，“这段时间，的确是有些宋人来摆放他，和他说了一些宋国国内的事。”她低头，手指缠着自己腰下的玉组的丝绦。

    “就只是这些？”郑伯问。

    “是。”郑媛点头。

    “这样啊，”郑伯听后看向郑媛，“寡人知道了。你嫁给了他，记得为他打理内外，不得有懈怠。”

    郑媛点头，“是。”

    以前郑伯对她还算疼爱，只是她出嫁之后郑伯对她就和以前不一样了。郑媛也不敢和之前一样缠着郑伯撒娇卖痴。

    她以前对郑伯撒娇那都是看着他的心情来的，郑伯心情好，对她和颜悦色，她就撒娇。给自己也给姚子谋点好处，但要是郑伯神情严肃，或者心情很不好，那么她就会小心翼翼。

    “你母亲如何了？”郑伯突然问道。

    郑媛有些奇怪，郑伯明明来了有段时间了，姚子如何应该比自己更清楚才对，怎么这时候才问？

    “母亲一切安好。”郑媛答道，她小心翼翼。连话语中都带着几分小心。

    “那就好。”郑伯问了几句，他起身就去探望姚子。郑媛不敢跟着去，只是将人送到门口，她看着郑伯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陌生感。

    “公女还好吧？”寺人俠看到郑媛脸色苍白，几乎毫无血色。不禁出言问道。

    郑媛摇了摇头，“我无事。”

    “公女还是歇息一下吧，”寺人俠满脸担心，“公女的脸色实在是太差啦。”

    “……”郑媛伸手摸摸脸，苦笑了下。

    *

    郑伯在后宫，就算是公子均也不好贸然前去。他自己等在公宫门口，然后派人去问郑媛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很快寺人就出来了，和寺人一块的还有郑媛。郑媛坐在车上脸色有些憔悴。

    寺人俠走在车旁，见到那边车上的公子均立刻就说，“大夫，公女看上去有些不太好。”

    “怎么了？”公子均闻言立刻就看向那边郑媛乘坐的帷车。

    “公女面色可难看了。”寺人俠急切道。

    寺人俠话语刚落，帷车就已经到了公子均的车旁，车内传来郑媛的声音，“没事，听他胡说。”

    “小人才没有胡说呢。”寺人俠嘟囔。

    公子均没说什么，令御人向家里驰去。

    两辆车一同进了门，郑媛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车，公子均见她脸色是真的不好，吩咐人去请医师。

    “都说了没事了。”郑媛让扶着她的侍女下去。她看着他，“你等了多久？”

    她也是在看到替公子均送消息的寺人，才知道公子均还在外头等着。

    “也没多久，不过是一会。”公子均顿了顿，“先进去吧，我有话和你说。”

    郑媛愣了愣，笑的有些勉强，“好啊。”

    公子均走过来半搀扶着她进了居室内，还令人端来蜜水。郑媛才持起漆杯，就听得公子均说，“国君令我和公子蛮一同带兵助鲁国抵御狄戎。”

    郑媛手指一松，手中的漆杯就哐当掉到了席上。杯中的蜜水泼溅出来，身上衣裳湿了一片。

    “呀，主母！”侍女们见状，上前就要扶起她到内室去换衣裳。结果人都还没有走到她跟前来，就被郑媛挥开。

    “怎么回事？”她握住公子均的手，眉头皱的几乎成了个死结，“我们才成婚多久，君父就要你出去打仗？”

    她和公子均两个甚至蜜月都还没有过完，三月返马更是遥遥无期，新婚夫妇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结果郑伯要公子均去打仗？！

    “我不准你去！”郑媛膝行几步，就到了他面前，也不管这会还有外人在了。

    公子均眼风一扫，周围的侍女纷纷退了出去。

    郑媛一条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整个人都坐在他的腿上，也不管什么身为主母应该要有的矜持。她长到这么大就不知道矜持两字怎么写！

    “我们才在一起多久，你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郑媛把原先的心事一脚踹开，抱住公子均的脖子就开始闹，“我不管！”

    她在他腿上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不依不饶。

    公子均满脸通红，她身体紧紧的贴在他身体上，扭动间格外叫人难受。

    “君命如此，我也不能违抗。”公子均双手按在她的腰上，把怀里的人给摁下来，再这么扭下去，恐怕他自己就会在大白天的忍不住做出什么来。年轻男人血气方刚，又和她有过肌肤之亲，叫人怎么忍得住。

    “可是……”郑媛愤愤不平，话说了半句，她狠狠扭过头去，咬住下唇。“就不能晚点么？”

    “军令如山，不能不从，何况春秋两季，在往年也是狄戎来侵犯诸夏的时候。”公子均伸手去碰她的脸，结果被她侧首避开。郑媛咬紧了唇，双目之中似有水光在浮动，公子均嘴唇动了动，还想再劝，结果怀里的手，哇的一声哭了，扑到他怀里拿着他的衣襟擦眼泪。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公子均手慌脚乱，不得不抱住她，低声细语的问她。“是不是在宫中受了委屈？”

    公子均知道郑媛和其他女子的关系不怎么样，还以为在公宫中，有人给她下了绊子。

    “谁敢啊。”郑媛哭的声调都变了，她眼泪鼻涕全部抹在他衣襟上，“这才多久你就要去了，我难受。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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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我说甚么女子哭泣，妇容不好的话。”

    公子均抚在她后背的手立刻僵住，过了好会，他无奈的叹息，“我也没打算和你说这些话啊。”

    “这是好事。”公子均柔声劝道，“带我带兵，这是国君对我的器重，难道你不高兴吗？”

    “可是也别这么早啊。”郑媛哭的鼻头红红的，涕泪横流。她埋首在公子均怀里，闷声闷气的，“我也不是不准你去，可也别这么早。”她想起这会男人打仗是真的靠手里的戈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我也怕你有个好歹……”

    说完，她又哭了起来。

    “我能回来的，”公子均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说这些丧气话？”

    “……”郑媛哽住，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鼻子也是红的，这模样和平日里头的美艳大不一样。

    公子均见着她那一脸，有些不忍直视。他憋着笑，拿过之前侍女放在那里给贵人净手用的布巾给她擦脸。

    郑媛努力把要流出来的鼻涕给吸回去，她抬起兔子一样的眼睛瞪着公子均憋笑的脸，“是不是很难看？”

    “不不不。”公子均可不是什么有话直说的耿直人，他立刻把快要露出来的笑给遮掩好，满脸严肃，十分认真看着她的脸，“自然没有。”

    “骗人。”郑媛哼了一声，结果哭了一会，嗓子有些嘶哑，那一声都没有以前那么娇憨了。

    “好了。”公子均将她的脸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还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

    “今日是好日子。姚子才产下个公子，不要哭了。”公子均捏捏她的肩膀，将她抱住怀里，结果才搽干净的脸又贴在他胸口那一块上。

    郑媛恨恨的瞪他，“别扯开话题。”说着就伸手扯开他腰间的带勾，把外头的衣服给扒拉下来。

    “怎么？”公子均喜笑颜开，双手抱住她的腰，“就等不及了？”

    郑媛被她这句憋红了脸，心里暗骂流氓。以前瞧着他那么纯良，就和只小白兔似得，没想到白兔的表面下竟然暗藏着这么流氓的芯子。

    她腰被他抱着，手里还抓着那团被她扒下来的衣服。

    “大白天的。”郑媛脸都红透了，结果腰上手臂不动如山，她咬咬牙“我刚才才哭过，你还真不怕啊。”

    男女之事，只要不在大众广庭之下，条件允许，她就会满足自己，才不会管什么白天黑夜。但她也不会半点讲究都没有，她才哭的涕泪横流，这就亲热上她会疯啊！

    “……噗噗噗！”公子均紧紧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脖颈里头，终于忍不住闷笑起来。

    “你还笑，你还笑！”郑媛愤愤的丢掉手里的衣服在他背上捶打。

    “好好好，不笑不笑了。”公子均说是这么说，可是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他抱住她，感受到她胸口起伏还有体热。他心满意足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你别担心，我这次去不会有事。”

    “……”郑媛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没有说话。她眼睛垂下来，靠在他肩上，“要是我能陪你去就好了，不管你是好还是坏，我都能立刻知道。”

    郑媛抱住他，“可是为甚么就这么难呢。”

    “我自小也见过公室内的长辈出兵对付狄戎，不会有事的。”公子均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你该不会觉得我比不过蛮夷吧？”

    “……不是。”郑媛恼起来，“我们才成婚多久，你就要上沙场。少说也要几个月之后才能回来……”她说到这里咬了咬唇，“我不想。”

    公子均的手掌在她背上一下一下的顺着，她靠得更紧，“我想和你在一块。可是你又非得去，不然君父不会答应，你自己也不会辜负君命。”

    她发脾气归发脾气，不代表她真的不明白。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回来，不然我就改嫁给别的男人去！”

    前半句听着让公子均感叹万千，可是后面半句顿时就如同一锤敲在他后脑勺上。整个人顿时就懵了。

    女子改嫁司空见惯，不管是诸侯还是卿大夫等贵族家，女子不管是夫婿没了还是分道扬镳，都可以再嫁。这话听得公子均浑身发凉，他咬牙切齿，“如果我回不来，你可以改嫁，但只要我活着，你我二人就是一体，休想离去！”

    “还有三月返马呢。”郑媛感觉到他在她腰上的双臂缠紧，不由得皱眉，“我想你好好的，至少你要把我的马送回去。”

    “我会的。”公子均沉默半晌，枕着她乌黑秀丽的长发道。

    当夜公子均令人将他所用的东西送到郑媛那里去，并且让人烧灼龟甲就这次出征进行占卜。

    巫师手脚也快，第二日就将结果上报了上去，“是大吉。”

    “你在沙场上手脚快点，躲过对方的刀剑，那才是真正的吉。”郑媛手里缝着一件内袍，她在公子均的内袍里头加上了许多层布，贵族用的剑尤其是诸侯的比较锋利，但若只是平常步兵的话，武器就比较简陋。

    狄戎的话，恐怕用的还是石箭。

    “来试试看。”郑媛将手里衣物缝好，招呼公子均过来试穿。她在衣服上缝了许多布料，摸上去就硬。穿在里面，也不是很舒适。

    郑媛瞧见公子均看见衣服上的针脚，顿时就炸毛开，“别看针脚缝的丑，但好用着呢。”

    “嗯，我一定会好好穿在里头。”公子均手指轻轻抚过上头的线。

    “这才差不多。”郑媛笑着过来给他整理衣襟。

    “我不在的时候，媛你就住在公宫里。”公子均握住她的手指，她手指纤细修长，握在掌心里头又说不出的软。

    “嗯？”郑媛吃了一惊，她抬头看他，“好端端的，怎么……”

    若是她要回公宫去住一段时间，不管是郑伯还是姚子都不会拒绝，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何公子均突然这么说。

    “去公宫里头好些，”公子均说着顿了顿，“而且在公宫内，就算有不轨之徒，也不敢有妄为的心。”

    后面才是重点。

    “新郑又不是穷乡僻壤，还有谁会见色起意？”郑媛轻轻抚过他的肩膀，将上头的褶皱抚平，“再说了，你留下的那些人，哪个又是真正听话的？”

    公子均养的那些奴隶，看着老实，其实都是藏起了牙齿和爪子的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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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要打起来，不比那些私兵弱上多少。

    “去公宫里，我放心些。何况侧夫人才生产没多久，你去也好照顾母亲。”公子将她拢入怀中，唇轻轻扫过她的额头。

    “……”郑媛勾了勾手指，轻轻握住他的手掌,于他怀中抬头一笑。

    第100章 出征

    作者有话要说：

    他快步走过去，伸手就把人给抱进来，她整个人夜里郑媛一个人躺在寝席上。男女六十岁之前不能同居，哪怕是夫妻也会有自己独立的居室，只是夫妻两人还居住媛这会是两腿发软，耳朵里头轰轰直响，外人对她说什么都听不太清楚了。她刚才看到了孩子怎么从姚子身体里头滑出来，她见到了红红黑黑身上还带着白色粘液和污血的小家伙被接生妇抱出来的时候，活脱脱就像个没毛的小老鼠。

    姚子年纪大了，体力也没年轻时候那么好，生完孩子，看了一眼就昏睡了过去。

    郑媛强行撑着主持局面，孩子先让人抱到侧厢里头去喂奶。侍女们进来给姚子擦拭身体，为了防止产妇受寒，宫室内所有的窗都已经蒙上了厚厚一层布帛。

    外头是白天，可是里头和晚上却没有任何区别。

    “叔姬，还是先回避一下吧？”女胥在郑媛身后道。郑媛呆呆的点了点头，两个侍女搀扶着她走出宫室外，血腥味儿渐渐远去了。头上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两眼发昏。

    接着她两眼一翻，差点就往后倒。亏得侍女们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时女人生孩子真正的在鬼门关前来一回，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没了命。她之前没亲眼看过，心里只是知道，没有深刻的认识，所以她积极的替姚子谋划。

    刚才她看着姚子疼的完全麻木几乎没有知觉的时候，她都哭出来了。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两个耳光。什么公子，什么弟弟，这些根本就比不上母亲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