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美人

    “这……是何意？”公子均站在堂上问庭中的寺人。

    寺人笑嘻嘻的，“小人也不知道呢。”

    上头的画对比起公子均以前看过的壁画，有很大不同，看着似乎都能感受到上面的山峦起伏。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公子均还真的看不明白。

    都说女子的心思，男子是弄不明白。他之前还认为不过是何人信口胡说，现在算是能明了话中的含义了。

    上面的画他看不懂，华匀和雍疑两人看到也是弄不明白。

    雍疑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是不是叔姬约公子出去幽会，又不好直接说明，所以就画了那地方的形状出来，要公子去猜在哪里？”

    “男女幽会都是在桑林里头，哪个是在山里头的？”华匀听到雍疑这么说，立刻否定，“何况郑国四处都是平地，哪里来的山川河流？”

    郑国河流是有，可是这山么……

    中原地势平坦，起伏的山峦一眼望去都难找到一座。

    “可是小人听说，楚人有斗伯比和女子□□于山野的往事。”雍疑见着自己的话被华匀否定，立刻不服气的反驳。

    “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叔姬乃是郑国的公女。郑国又在王畿之侧，她自幼学习周礼，怎么可能清楚楚国的事？尤其还是这种……”华匀说到这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他看向公子均。

    “这又有甚么好羞涩的，”雍疑嘀咕了句。

    公子均坐在那里，自己也不好判断郑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既然猜不透，那么最好就不要轻举妄动。

    他内心其实还是有点希望事情如同雍疑说的那样，是天黑月下的那些事。

    “那就先放在一边。”公子均想来想去，也想不透郑媛到底是甚么意思，他也不好轻易做出唐突人的举动来。

    “话说起来，叔姬送来的画和以前看到的大为不同啊。”华匀见公子均不欲再说起叔姬，干脆就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的确是看到的不同，可以说完全不一样。似乎是照着那个山势画下来的，但他想起叔姬应该是没有离开过中原，中原地势平坦，就算有山，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座，哪里来的这么高的大山？

    之前没有见过，恐怕连山川图都没有看过，怎么画出来的？

    华匀心里疑问多多，不过都没有说出口。叔姬这个女子，乍一眼看上去，容貌出众，更是有许多女子难有的妩媚风情，可是真的相处，发现她又处处都是疑团。平常女子喜爱的，她嗤之以鼻，平常女子不感兴趣的，她偏偏又十分喜爱。

    越是琢磨不透的女公子，就越惹人想要继续探寻下去，接着的便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叔姬可危险的很啊。

    “她应当是听人说过吧。”公子均说完，就想起了屈瑜。那个楚人首次见面起，就让他觉得很是碍眼，不过那个楚人最后竟然是聘娶季姬，这倒是让人意想不到。不过总好过是媛，如果是媛的话，除非贞人次次占卜得出大凶的卦象，不然是没有半点可能让郑伯拒绝楚人。

    “也是。”华匀也想起郑媛曾经和个楚人见过几回面，或许就是楚人那里知道的。

    过了一个来月，郑伯返回新郑。这次前去厥貂和楚王会盟，要说收获，的确没有什么收获，反而差点被蔡侯那厮给摆了一道，辛亏他想起用宋君来堵住楚王可能的怒火。

    不过宋君也真是不逢时，亲自来和楚王会盟，还请楚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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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盟的诸位诸侯前去商丘东边的孟堵狩猎，谁知身边人忘记带取火用的燧，被楚国司马抓住空子，在楚王面前好一阵说道，结果自己的御人被楚人打了三百鞭。

    郑伯自然看的出来，楚国司马是想要借此事来威慑众多诸侯，如果有人敢不听从楚王的命令，那么就和宋人是一样的下场。

    眼下楚国势大，也只能楚国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若是不从，回头又要被楚人攻打。晋国人也不能信任和依靠。

    郑伯回到公宫，休整过后，身边的小臣在外和人说了几句话之后，趋步进宫室内，“国君，新郑几月前来楚国屈氏家臣，谓为聘季姬。”

    “妱？”郑伯闻言有些吃惊，不过也仅仅是那么瞬间的吃惊罢了，“令贞人为此事占卜，得出卦象再告知寡人。”

    “唯。”小臣得令趋步而出。小臣出去之后，上卿公子令走进来，公子令是郑伯的兄弟，如今为郑国上卿。

    “臣拜见国君。”公子令拜下。

    君臣答礼之后，郑伯让寺人将茵席取来，请公子令坐下。公子令取出一封锦帛，交给郑伯。

    “这是臣向国君引荐的人。”

    郑伯将锦帛上的人一路看下来，看到有个名字，不禁有些疑惑的蹙眉，“宋公子均？”

    这个年轻人郑伯曾经见过，是个样貌很出众的人，那时郑伯自己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过作为宋国送来的人质，他一直都是将人放在那里。

    “他怎么会在？”郑伯很是不解。

    “回禀国君，此人有才能。”

    “可是此人乃是宋君的弟弟，又是宋国送来的人质……”郑伯说着，不禁眉头蹙起。

    “国君多虑了，公子均是宋君的弟弟没错，不过他是宋君的庶弟，这兄长和庶弟之间，恐怕并不是那么和睦。”公子令笑道，两人都是过来人，有什么不明白的。

    “而且他被宋君送到郑国来，心中要说没有怨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此次国君曾经说过，宋君的御人被楚人鞭挞三百？”

    “正是。”郑伯点头，“宋君忘记了楚子的话，没有带燧，结果被楚人拿住御人鞭笞。”

    “依照宋君为人，恐怕心中会怨恨楚子。”公子令思索，“将来恐怕会对楚反抗。”

    “嗯。”郑伯点头。

    “那时便是国君的可为之时了，当年宋君插手郑国立君之事，我们郑人为何不能呢？”公子令道。

    “你的意思是……”郑伯眼眸一转，立即懂了公子令的话。当年郑庄公有二子，一是太子忽，二个便是公子突。两子皆有大才，郑庄公为了避免当年手足相残重演，就将公子突送往他的外家宋国，可是太子忽继位之后，宋君令人将公子突送回，更是让公子突登上君位。

    “……”公子令笑而不语。

    “此人有才能？”郑伯问。

    “是的。”公子令点头。

    郑伯拿起笔，笔尖在用乌黑的墨碇磨好的墨汁里头沾了沾，在另外一只简牍上写了一段话。

    “有才能之人难得啊。”郑伯感叹。

    有才之人多数奔往晋国楚国齐国和秦国几个大国，郑国用的大多数是公室还有从公室中赐族出来的卿族，人多，但是人才却不一定有。

    公子令听得郑伯此言，摸着自己的长髯，不说话。

    这件事暂时就这么定下来了，别国公子前往其他诸侯国为卿大夫司空见惯，众人也不觉得有什么。

    另外贞人就楚人求娶于季姬占卜出了结果，最终结果是：吉贞。

    既然卦象如此，而且在大庙中的占卜里，郑国先祖同意这个昏事。郑伯也就同意了，郑国公室之女婚配楚国芈姓屈氏的子弟，可谓是门当户对。

    郑伯同意楚人聘娶季姬的消息传来，徐嬴差点没晕过去，她差点晕过去的同时，其他公宫中有女儿而且年纪比妱还小的侧室顿时就警惕起来。

    诸侯嫁女会陪媵，这是诸国之间的规矩，而且媵都是新妇的妹妹或者是侄女。地位仅次于正妻，不过也没几个母亲愿意。

    顿时侧室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郑媛手里拿着一串飞蓬，将上头洁白的花瓣拔下来撒入面前的水池里。

    一汪池水上漂着细碎的花瓣，花瓣浮动在水面上，她把手里秃了的飞蓬一扔，那花枝就落在了水面上，浮浮沉沉。

    第42章 私会（42和43结合）

    上到周天子下到庶人们都是一夫一妻，周天子和诸侯还有那些卿大夫们女人不少，但是正室却只有一个，诸侯无二嫡，不可能出现几个正妻同时存在的情况，这是非礼，可是会召来其他诸侯的攻打，没有一个诸侯希望自己外孙的继承权被另外女人所生的公子给抢了去。

    只不过在正妻之外，还有许多的妾室。这些妾室除去诸侯本人派出大夫去别国娶来的之外，很多都是娶妇的时候，同姓和非同姓的诸侯陪媵来的妾室。

    媵妾们出身诸侯公室或者是卿族，身份高贵，就算是在夫家的地位，也仅仅是次于正妻。可不是什么能够随意被打骂交换的存在，要是有诸侯脑子坏了敢这么做，和媵妾母国可以说是结仇了。

    所以媵妾的选择上就显得十分重要，要知道，如果正妻无子，那么媵妾所出的儿子在继承权上就会有一定的优势。若是还是长子，那么就是他了。

    为了保证将来继承女婿位置的人一定是自己的外孙，媵妾和新妇一样是公室之女，偶尔也有公孙之女出现。

    郑伯答应楚人求娶，那么接下来就是为季姬准备媵器还有媵，至于那些跟着她会去楚国的媵也开始挑选。

    公宫里头的气氛顿时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妱为季姬，但是她并不是最小的，郑伯人还在壮年，后寝之内还有很多年轻的侧室，怎么可能会没有新生的公子公女，前段时间那位受宠的雍姞才生下一名公女。

    妱之后的公女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很幼小的公女，有些只有几岁，年纪小小，别说吸引男人的注意了，就连发育都还没有开始。

    这就是徐嬴的头疼之处。

    “别造孽了。”郑媛听说徐嬴已经私下开始看那些公女的时候，鼻子里头就轻哼一声，在自己母亲的宫室内，她说话不需要在外头那样小心翼翼，“比妱小的公女，可都只有几岁来着，选了那些人去，难道不是分离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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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郑媛这话说的很有几分不客气，而且她都已经露出几分看不上妱的意思了，寺人俠左右看了一圈，宫室内的人不多，而且在场的几乎都是当年姚子陪嫁过来的人，这些人不会长舌将宫室内的事到处乱说。

    “公女这话也说的有几分对。”寺人俠垂着头想了会，“最近外头也有些不太平静。”

    “谁能平静的下来？”郑媛想起自己当初为了可能会被指派去做媵的事吓得有段时间夜里都睡不好，这媵真的是哪家娶妇，就可以去送，只要男方非同姓。要是被送去做媵，那就只能盼着主母哪日没了，能不能被母国扶上去了。

    “不过妱这样，的的确确选个年龄差不多的。”郑媛说着一笑，她坐在漆案前，案上摆放着一张锦帛，她手里拿着笔在锦帛上胡乱画些什么。有时候是个女子，有时候又是山川河流的景色，一切都看她自己的心情。

    “公女之意？”寺人俠弯腰。

    “妱容貌并不突出，而且说句实话，她那个老古板的性情，除非是鲁国人，还真的没几个会喜欢。”郑媛正在画个女子，弯弯的眉眼，瓜子脸，樱桃小嘴。她手上不停，口上的话如同尖刀似得，要是妱在这里，非得被她这些话捅几七八个血淋淋的窟窿不可。

    “鲁国人自持周礼，可是这人么，还是不喜欢自个到了家里还要被挑来挑去的。上了蚤朝忙碌了一日回来，家里的妻子说他这样不合礼，那样不合礼，要是尊崇周礼的鲁国人也就罢了了，听了这话也只能感叹一句妻子贤良，可是去楚国人面前试试看？”

    “楚人不服周，恐怕过不了几日就要开始吵了。”郑媛说着，手里轻轻一画描绘出一双杏眼出来。

    “照着公女的意思，季姬去了楚国日子会难过？”寺人俠问。

    “也不一定。”郑媛说着抬头冲寺人俠一笑，她这会随着年岁，越发妩媚，根本是藏都藏不住了，“这世上就没有一定的事，再说了要是她愿意改，相互磨合下来，以她的出身，应当是不会被送回来的。”

    寺人俠却心里觉得难说。要知道聘娶季姬的那位可是那位楚国行人，这位行人可是见过叔姬的，这见了叔姬再看别的女人都觉得样貌寡淡，而且季姬容貌不够，性情又不讨喜，弄个不好说不定三个月内还真的被人送回来了。

    这话寺人俠可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弯着腰笑。

    “公女这画还是送给宋大夫吗？”寺人俠嘴甜的很，那边公子均才做了大夫，寺人俠就改口称呼公子均为宋大夫了。

    公子均是子姓宋氏，男子称氏不称姓。这宋大夫听得人还真是身体舒坦。

    “嗯，送给他的。”郑媛嘴里应了一声，“他不是常常见不着我么？如今做了大夫，侍奉君父，恐怕就更难见着了。”

    其实要见着也不难，晋国的君夫人和大夫们偷情都可以，何况是见个面。只不过要是事先约好哪个地方见面，郑媛舒服习惯了，不太愿意跑。

    而且郑媛见着这种想要见面而不能的抓心挠肺，才是最好的，吊着他，让他只能闻其声不能见其人，到时候真的见面，那就是一团火了，而不是温柔吞水似得。

    “这是画的公女自己？”寺人俠瞧见了漆案上的画像，有些好奇。

    “不像？”郑媛笑问。

    郑媛心里知道还真的不像，这画么就是讲究个神似。谁知寺人俠相当的诚实，他摇摇头，“不像。”

    郑媛故作恼怒，“不像？”

    “小人觉得这上面的人根本就没有公女美貌的十分之一。”寺人俠嘴甜不是白说的，他这话听在人心里那真是说不出的舒坦。

    “还真会说话。”郑媛笑了，她想了想，还是和公子均在宫内见上一面算了，她都有段时间没见他了，“你和他说，到这个地方来见我。”郑媛说到那个宫室，声音都压低了下来。

    寺人俠连连点头。

    其实做了大夫之后，两人见面才算是方便了，以前需要郑媛出宫，现在么，公子均就在公宫中，不管是侍奉在郑伯身侧还是处置公务都是在宫内，郑媛换个衣服乔装过来也就那么点事。

    她原先还觉得麻烦呢，这会倒是不觉得，前后不一的。

    寺人俠才不会说，他只是笑。

    “小人立刻就去了。”寺人俠将郑媛交给他的东西收好，立刻就去了。

    卿大夫们是有专门的宫室来处置公务，寺人俠只要知道地方就行了。寺人俠到了卿大夫们处置公务的官署，对外头的一个竖仆说，“我家主人想要我传话给宋大夫，你去把宋大夫请出来。”

    竖仆立刻就去了，公子均这会在宫室内还在处置手里那些简牍，简牍上写的都是关于今年关于郑国要给楚国进贡的事，事无巨细全部都搬过来了。一个胥吏过来和公子均耳语了几句，公子均眼神变了变，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