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美人

    要是她真做了什么倒也罢了，但她明明没做什么。而且楚王一脸的抓奸，是怎么回事？

    “你就让寡人站在这里？”楚王问。

    郑媛直接走到一旁的侧室拍了拍手，不多时就来了一个小奴隶，进来就恭恭敬敬的给楚王摆上了一张席。

    其实楚王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她初次去渚宫的时候。楚王就伸出脚让她揉，她当然没照着他的话去做。但是事后回想起来，屈辱感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有时候想起这个，夜不成寐。

    楚王阴沉着脸，直接将那个给他铺席的奴隶给踢开。那个奴隶没防备的就被楚王给踢了一脚，立刻就跌坐在他摆好的那张席上。

    公子均送走了胥吏，回来就见着楚王一脚将奴隶踹倒。

    “楚君，”公子均顿时皱了皱眉头，但是说话的时候很快又舒展开了。他的不满不能被楚王察觉，至少不能让楚王察觉到他是因为这些小事而不满。

    “臣不知楚君驾临，未曾远迎，还请楚君恕罪。”公子均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拢在袖中对楚王拜下来。

    楚王见着公子均，就想起了那日他在宫室里头看到的一幕：年轻俊美的男子将貌美的少女抱在怀里，男俊女美，看起来似乎就是天生的一对。楚王知道自己容貌上是没有什么可以和公子均相比较的。他的容貌最多只能算得上端正，和俊美两字完全不搭。

    以前楚王也没有觉得他容貌有什么好遗憾的，他在襁褓里头就是诸侯，世上的女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他不费半点力气就能拥有许多女子。既然如此，何必在乎自己的样貌？可是如今他却有些嫉妒了。

    说来也好笑，他既然嫉妒面前那个稍年长于他的男人有一张他没有的脸。

    “我不请自来，行人无罪，反而是寡人冒犯了。”楚王这话火气挺大，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斜睨着郑媛。

    公子均垂首，“是臣的疏忽。”

    楚王一脚将方才奴隶摆上来的那方坐席踢开，走到郑媛原先逗猫坐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来。旁边黄白的狸猫睁着黄澄澄的眼睛，打量着他。

    楚王见着这小狸猫小小的一团，只比他的拳头大那么一丁点。楚王想起当初他将那个女子抱在怀里的时候，感触也是和看到这只小狸猫一样，那么娇小那么软，不管他怎么用力，都似乎触碰不到她的骨头。

    “……”郑媛知道楚王是来找事的，一口气自己全吞了。楚王坐下来之后，伸手逗弄那只黄白相间的小狸猫。

    “这只文狸倒也亲人。”楚王见着狸猫嗅了嗅他的手指，然后乖顺的把脑袋埋到他的手指下眯起眼睛让他来抚摸。

    “原本就是靠着人喂食的，若是不亲人，恐怕都要饿死了。”郑媛心里有火，有话直说。

    公子均听见，对她摇了摇头。郑媛咬住下唇，低下头。

    楚王一副要惹事的模样过来，他听到郑媛带着火气的话，自己心头上的怒火反而没了。他抬头冲郑媛一笑，“原来如此。”

    “臣斗胆，请问楚君前来，所为何事？”公子均不知道楚王来传舍是为了什么，他不相信楚王有什么可以胡作非为的本钱，而且公子燮那边传来的消息，似乎令尹已经将各国行人离开郢都的事给敲定了。

    只要离开郢都，那么就没什么事了。

    “寡人是为了她来的。”楚王在狸猫的头上摸了两下，听到公子均这么问，干脆也不藏着了，直接道。

    他这般直白，把公子均都弄得一愣，他这下也顾不得要在楚王面前装顺臣，吃惊的抬起头来。

    “楚君……？”

    “没错，就是为了她。”楚王乜了一眼公子均，见着他眼底里头的震惊，很是受用。“你以为寡人不知道，这个公孙其实就是叔姬？”

    “楚君既然知道了，那么臣也无意再隐瞒。”公子均在席上挺直了脊梁，他身姿如松，不卑不亢。

    “行人倒是好胆量。”楚王冷笑，“将女子当做男子带在身旁，被寡人点破还是这般理直气壮。”

    “臣知道这不妥，不过叔姬在臣身边从来没有做过分的事，就算是上回去渚宫，也是渚宫来人要求公孙前去。按理来说应当只有臣前去的。”公子均说起此事，心下也有些奇怪。按道理是他去拜见楚王，怎么会郑媛也在里头。

    “看来你的意思是，寡人身边的人办事不周了？”楚王问。

    “臣不敢，但此事原本就不合情理。”公子均道。他说完，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看的楚王想要抓起公子均出去打一场。

    楚王没有说话，但是他死死盯着公子均。公子均没有和他对视，可是他那不卑不亢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顿时空气都快要凝固起来。郑媛瞧着这两个男人如同决斗前的兽类，剑拔弩张，寻找着时机要一扑而上咬断对方的喉咙。

    “楚君既然为小女而来，那么小女该和楚君说甚么呢？”郑媛不想这两人真的打起来，轮武力楚王看起来高高大大，但是公子均也弱不到哪里去。但真打起来，回头楚王要是算账，恐怕所有人都逃不过。

    “怎么？”楚王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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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顿时就转过头来。

    “媛，你先出去一下。”公子均对她安抚一笑，这原本就是两个男子的事，不该将她也牵扯进来。

    公子均早就知道中意郑媛的男子不可胜数，毕竟男人见着长相貌美的女子，都会好好的看上几眼，有些甚至还能做出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来。

    对于此他早就知道。

    “我不出去。”郑媛瞧着公子均想要把自己支出去，顿时就不肯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楚王这架势摆明她不说清楚是不行的，公子均对上楚王劣势还是十分明显。她自然要和公子均共进退。

    “楚君是想要我入渚宫么？”郑媛冲楚王一笑。

    楚王被公子均激出来的怒火被这一笑平复些许，“渚宫难道不好？寡人八面威风，你难道还不要？”他知道自己容貌比不过公子均，但是有一样却是公子均比不上的，那就是身为楚王的权势。

    哪怕这权势也只是做样子呢。

    “可是楚君也只能让小女做侧室吧？”郑媛一听微微笑了笑。楚王又不是楚文王，喜欢息夫人，就干脆立息夫人做了君夫人。楚王自己身上被一众卿大夫压的死死的，在立夫人这样的事上，郑媛压根就不信他能够坚持多少。

    郑媛自小生活在郑伯的后宫，知道诸侯们女人一大堆，不算上那些从别国接过来的贵女。就是那些被睡过的没有名号的女人都不知道有多少。郑媛知道自己貌美，可是郑国和楚国的差距太大，她没那个心思高攀。

    “怎么？”楚王眯了眯眼。

    公子均目光顿时也投向郑媛，他手掌在广袖下握紧，胸膛里头的心脏跳的飞快，心跳一阵一阵，他原本打算让郑媛出去，自己和楚王交锋。没想到她自己倒是亲自上了。

    “我不想做侧室。”郑媛说着对公子均暖暖的笑，安抚他。都说女人没有多少安全感，男人其实也一样。

    “而且我也不是不知人事的女子。”郑媛说着眼中波光流转，那两汪盈盈秋波含羞带嗔的望了公子均一眼，眉目中的妩媚如同潮水汹涌而出。

    楚王闻言看向公子均，公子均想笑，可是在楚王面前不能表露出太多的得意，不然楚王恼羞成怒就不好了。

    他拳头顿时就压在唇上，咳嗽了一声。可是眉梢眼角还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两人在一起这么久，新郑里头几乎人人都知道宋大夫和叔姬的私情。可是没有哪一次是和现在这样痛快。

    楚王还没有反应过来，郑媛那话就如同拳头铺头盖脸的打过来，人几乎都已经懵在那里。

    “好、你很好！”楚王被她彻底激怒了，他怒极而笑，连连点头。他突然从席上起来，公子均抢先一步挡在郑媛面前，以免楚王暴怒之下做出什么伤害郑媛的事来。

    楚王怒发冲冠，他怒目圆瞪狠狠的瞪着郑媛一会，然后立刻大步冲了出去。

    楚王来去如风，来的时候没有告知一声，打的人一个戳手不及，走的时候也是这样。

    郑媛瞧着楚王直接大步出了屋子，然后身影迅速的消失在门外，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总算走了。”

    公子均回首见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不禁莞尔，而后伸手就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弹，“你说那话，也不怕激怒楚子。”

    “就算激怒他又如何？”郑媛呀了一声捂住额头，她倒是很无所谓，“楚子要是真的和我计较，那才是无药可救！”

    “不过将话说清楚也好，要是他真的学他的曾祖父，那我就和你真的生孩子！”郑媛此刻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她就和公子均真的有个亲密接触，怀上孩子。就算楚王再大度，他也受不了看得见吃不着。

    “胡说！”公子均轻斥，可是说完这话，两人抬眼对视好一会，两人都噗嗤笑出声来。

    “这事应当是我上的。”公子均摇摇头。

    “男子解决，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样。你两人难不成还打算在这里打一架么？”郑媛知道这会男人们解决问题，尤其是争夺一个女人，不会口头上说道理。哪怕一方是正经夫妻，另外一方也能强取豪夺。她难道要等着公子均和楚王打的死去活来？要是这两人单打独斗也就罢了，可是楚王身后可不是他一个人！

    “……”公子均自然也能想到这后面的事，他摇了摇头，拉过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回去之后，三年生两个孩子如何？”

    “不要。”郑媛才没想着成昏之后就要怀孕生子，生了孩子之后，人都变得有些不自由了。新婚自然要甜甜蜜蜜那么两三年，才准备孩子的事。

    公子均一愣，知道她任性，“这可不行。”

    郑媛哼哼了两声。

    公子均勾了勾嘴角，他越来越想要这个女子了。

    *

    渚宫里头第二日就出了事，众多卿大夫们都没有见到楚王的声音。

    “国君身体不适，不能见诸位了。”伍韬对满宫室的卿大夫道。

    令尹问了几句之后就走了，屈瑜走过去问伍韬，“国君怎么了？”楚王平常并没有什么病痛，怎么突然就身体不适了？

    “国君昨日出行，在外面浑身湿了才回来，或许是吹了风染上了风寒，如今浑身滚烫。是不能见人了。”伍韬说起此事也是满脸愁容。

    楚王病了，这可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下面还有更不好的是，到了第二日楚王还是高烧不退，整个人躺在榻上有气无力。这事可就大了，人若是高烧不退，几日之后病情加重，到时候就算是给鬼神送上再多的牺牲也没有用。

    渚宫中的医师人人束手无策，外头的那些巫师们已经给鬼神送上一轮又一轮的祭品，可是楚王还是昏昏沉沉。

    原本没当回事的卿大夫们，也紧张起来了。

    人的命实在是太轻太薄了，随便什么事，一条命就能没有。楚人不怕死，但是几代楚王都是有赫赫战功，武王和文王更是死在了沙场上，可是这般年少就病死了。日后神位也不能入大庙。

    还别说楚王年少没有子嗣，楚王死了接下来到底要立哪位公子，简直能让人吵上几天几夜。

    郢都原本就诡谲的形势，因为楚王生病越发的难以预测了。

    屈瑜听说楚王高烧，知道要是再不抓紧，就算楚王侥幸活了下来，恐怕也要成了傻子。一个傻子怎么能做楚王？到时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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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如死。

    屈瑜还记得妱高烧不退的时候，是郑媛去帮的忙，他问那些侍女郑媛当时是如何做的，可是那些侍女们早就被他换了一批，当时在的那些人谁也没有看的清楚。无奈之下，屈瑜只有去传舍找郑媛。

    “如果可以，我也不会来叨扰。”屈瑜对着郑媛和公子均说明来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楚王回去就病了，郑媛直觉这事可能和她拖不了干系。

    “难道渚宫之中就没有能人？”公子均蹙眉，“按理来说也不可能。”

    偌大一个郢都，奇人那么多，要给楚王治病应该不会找不出人来。

    “吾子如果觉得谁能的话，我又何必来请叔姬？”屈瑜看向公子均，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他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对于郑媛身边的男子，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嫉妒。

    “国君若是有个万一，恐怕吾子也难以离开郢都。诸公子一旦乱起来，可要比眼下更不能收拾。”

    “我去。”郑媛答道，“不过我也不能肯定能不能奏效。”

    “总要试一试。”屈瑜道。

    “我也去。”公子均立刻要跟上两人。

    “郑国行人恐怕不好去，没有国君诏令，我也带你进不去。”屈瑜对上公子均格外的不客气。

    “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郑媛伸手在他手上捏了捏。她不喜欢楚王，甚至还有那么些不耐烦，但是不代表她可以看到楚王就这么去死或者是成了傻子，有办法自然要试一试。或许可能没有作用，但是连去试试都不肯，那么才是真的杀人。

    “……”屈瑜和公子均默默对视一会，他毫无表情的回过头。出了门登上车之后直接让御人向渚宫驰去。

    公子均站在那里，满心复杂。

    雍疑在一旁从头看到尾，这会他也不敢出言相劝，干脆就站在那里装死。

    事情十万火急，屈瑜不敢怠慢，直接带着郑媛就直奔渚宫而去。渚宫里头的那些卫士认识他，倒也没对郑媛过于盘查。

    他带着郑媛进了楚王宫室，郑媛见着楚王就吓了一跳，原先那么霸道的一个人，如今虚弱的躺在床榻上，完全没有那份精气神了。

    她仔细问了寺人落楚王是怎么发烧起来的。

    “国君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湿透了的，小人也不知道国君为何成了那样。”寺人落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头都带着惊惶。

    之前身体湿透了，后来又发烧。郑媛难得的有些良心不安了。

    她之前觉得自己的良心都已经被她自个给弄没了，没想到还有。郑媛再三确定楚王是感冒，眼下似乎还没有转化成肺炎，要是成肺炎了在没有青霉素的年月只能等死。

    她立即让人把所有的窗都关的严严实实，帷帐都全部垂落下来。然后令人抬来楚国最烈的酒，这会平常喝的酒水只能是米酒。楚国有烈酒名为楚沥，倒是有酒的样子。酒水取来，温过之后，就让那些寺人把楚王扒了个精光，用酒水擦拭手心腋窝脚心和大腿根部。

    楚王都光溜溜了，她自然不能进去，只能再三吩咐一定要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