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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野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风荷游月

    纪小瓯的前三个月,纪父纪母每天都会去那座山崖下寻找,就连附近的村落,也挨个问了一遍。

    可是仍旧没有纪小瓯的下落。

    直到最近,纪父纪母才去的不那么频繁了,但依旧没有放弃寻找女儿的念头。纪父是派出所备了案,一直在等警方的消息。

    如今,警方的消息没有等到。

    反倒是等来了故友儿子的消息。

    至于这位故友儿子,究竟是不是“偶然经过”那座山,大概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陆麒昌捡到纪小瓯的时候,她昏倒在路边,发着高烧,衣服和鞋子都湿透了,沾满泥土,像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似的,整个人狼狈又可怜得不像话。

    ——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陆麒昌看着床上的少女,想问出这句话,又怕触到她一些不好的回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陆麒昌去医院附近买了一份早餐,皮蛋瘦肉粥配豆沙包,道:“附近没别的,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纪小瓯点了点头。直到现在,仍旧有些不真实感,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两个世界,截然不同。

    第一口粥下肚的时候,纪小瓯握着勺柄,抿起嘴唇,浓长的睫毛扑扇了又扇,一颗泪珠就溢出眼角滚了下来。

    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

    梦里的那些场景,她转头就能忘记。

    可是那些切切实实经历过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

    陆麒昌看着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女孩,想了想,从一旁的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说道:“都过去了。”

    纪小瓯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但没办法向他解释,于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哭了很长时间。

    纪父匆匆从学校赶来的时候,纪小瓯正好喝完最后一口粥,抬起乌润的眼睛,对陆麒昌道:“谢谢你。”

    陆麒昌移开视线,看向窗外,“不用客气。”

    “囡囡。”纪父站在病房门口,望着朝思暮想的女儿,轻轻地叫了一声。

    纪小瓯僵了僵,转头,鼻子蓦地酸了酸,刚刚止住的眼泪差一点又落了下来,叫道:“爸爸。”

    纪父立即走到病床前,把纪小瓯上下看了一遍,见她身上没有明显受伤的痕迹,松一口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心有余悸地重复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纪小瓯的烧已经退了,纪父询问过护士之后,便去楼下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来之后,不停地向陆麒昌道谢。

    陆麒昌正儿八经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管怎么说,纪家从此欠了陆家一分恩情。

    回去的路上,纪小瓯坐在副驾驶座,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仍有些恍惚。

    高楼,商场,街道……她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些东西了。既熟悉,又陌生。

    纪爸爸握着方向盘,等红绿灯的间隙,问纪小瓯,“囡囡,你想先回家休息,还是去医院见妈妈一面?”

    纪小瓯想起那天接通的电话,立即回头,紧张地问道:“妈妈怎么了?”

    纪父叹息一声,把事情的始末向纪小瓯说了一遍。

    就在前几天,纪母走在路上,看见一名长得很像纪小瓯的女孩儿,一时激动,赶忙跟了上去。

    经过一个路口,没有注意身侧闯红灯的车辆,被车狠狠撞了出去,右腿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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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微脑震荡,伤势有点严重。

    纪小瓯听罢,鼻子一酸,囔囔地说:“我想去见妈妈。”

    于是纪父就把车开到了市中心的另一家医院,带着纪小瓯上到住院部六楼。

    纪母住在608病房,房里只有两张床位,另一位是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老太太下楼梯时摔了一跤,不小心把骨头摔断了。

    纪小瓯走到门口,就听见对面床铺的老奶奶正在和她妈妈说话:

    “何老师,你在看什么?”纪小瓯的妈妈姓何,又是大学教师,老太太知道以后就喜欢这么称呼她。

    纪母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微微笑了一下,温和地说:“看我女儿。”

    老太太闻言,好奇地凑了过来。

    照片是纪小瓯去年照的,穿着火红的骑马装,戴着麒麟头盔,双手握着缰绳,骑在马背上,回头对着镜头灿烂地笑了一下。

    纪小瓯眼睛很亮,笑起来弯弯的,像两轮月牙,衬得整个五官都明亮了不少。

    老太太看了,忍不住用方言称赞:“侬女儿老漂亮哦!”

    纪母笑笑,大方地承认:“嗯,像她爸爸。”

    病房外的阳光透进来,照在纪母的头顶,露出她发间几根银白色的细丝。

    纪小瓯向前挪动一步,哽咽着道:“妈妈。”

    纪母愣住,缓缓抬起头来,看见门口的纪小瓯时,眼眶迅速红了,“囡囡……”

    早在陆麒昌找到纪小瓯,通知纪父纪母的时候,纪母便要跟着纪父一起过去。

    只不过她的腿刚打上石膏,医生嘱咐过不能下地,这才忍了下来。

    现在看见女儿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泪水忍不住倏然滚落。

    纪小瓯飞快地扑进纪母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脸颊轻轻蹭过她的肩膀,一遍一遍地叫:“妈妈,妈妈,我好想你……”

    纪母双手颤抖地抱住她的身体,哭泣得几不成句,“妈妈也很想你,囡囡……妈妈特别想你。”

    “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纪小瓯埋在妈妈肩头,泪水再也没有忍住。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隔壁床位的老太太以为纪小瓯担心妈妈的病情,不断地安慰:“乖孩子,伐要哭,侬妈妈么事提……”

    到了晌午,母女俩的哭泣才渐渐止住。

    纪父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道:“到中午了,囡囡想吃什么?爸爸去给你买。”

    纪小瓯吸了吸鼻子,用手指擦擦眼泪,想了一会儿,说道:“红烧鳗鱼。”

    纪母不同意道:“不是说早上还在发烧,还是吃点清淡的东西吧。”

    纪小瓯也不是很坚持,改口道:“那爸爸就看着帮我买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纪父离开之后,隔壁床位的老太太去了洗手间,纪母拉着纪小瓯的手坐在床头,一下一下轻轻地婆娑她的手心。

    “囡囡,告诉妈妈,这段时间你都发生了什么?”

    纪母看得出来,女儿有些地方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刚才当着丈夫和外人的面,没有问出口,现在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纪母开口道。

    纪小瓯垂着眼睑,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我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句话她在电话里也说过,纪母问道:“有多远,你是怎么过去的?”

    纪小瓯张了张口,“我也不知道怎么过去的,我一醒来就在那个地方了。”

    纪母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以为她是受人胁迫,“那这段时间……你都和谁待在一起?”

    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个身影,强势,野蛮,而又深刻。

    纪小瓯摇头,嗓音带微弱的恳切,“我不想说,妈妈,我可不可以不说……”

    纪母的心更痛,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入怀中,哄道:“好,好,不想说就不说。只要以后囡囡好好的,永远留在爸爸妈妈身边,再也不离开我们,我们就知足了。”

    纪小瓯微微一僵,然后,很轻的,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雷总:岳父岳母,你们女儿这段时间都和我在一起。

    霍总:还有我。

    劳总:还有我。

    雷总:滚。

    纪父&纪母:……我们女儿这是去动物园逛了一圈?

    ☆、第63章

    第63章:她的秘密

    纪小瓯在医院陪了妈妈一天,晚上回到家里,一打开门,就跳出来一个身影。

    滚滚来到她的脚边,蹭着许久不见的主人,“喵呜喵呜”地撒娇。

    纪小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时隔太久,都快忘了自己家里还养着一只猫。

    她弯腰把滚滚抱起来,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滚滚,你想我吗?”

    滚滚又“喵呜”叫了两声,伸出舌头舔纪小瓯的手心。

    往常滚滚都是不高兴纪小瓯摸它下巴的,今天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反抗。

    想必是主人离开的太久,再骄傲的猫也会害怕被抛弃。

    纪小瓯逗着滚滚玩了一会,玩累了才去浴室洗澡。

    她的衣服湿了又干,黏黏腻腻地挂在身上,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一看,模样狼狈,又脏又丑。

    这副模样,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也不知道刚才滚滚是怎么忍受她的怀抱的。

    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出来之后,纪小瓯吹干头发,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

    纪小瓯本来打算晚上继续去医院陪妈妈,但是纪父纪母心疼她刚回来,又发了一场高烧,便把她从医院赶了回来,让她今晚在家好好休息。

    纪小瓯确实很累,但又舍不得爸爸妈妈,不肯同意。

    最后纪父承诺明天一早就回来接她,她才愿意回家。

    纪小瓯刚热好牛奶,滚滚就跳上流理台,眼睛盯着纪小瓯的手,“喵呜喵呜”叫了两声。

    纪小瓯怔了怔,“你想喝吗?”

    滚滚往上跳了两下,两只前爪扒着纪小瓯的手臂。

    大概是她太久没回家的缘故,滚滚比以往都想表现出与她的亲密。

    纪小瓯犹豫片刻,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小碗,倒了一点点牛奶,推到滚滚面前。

    “别喝太多啊。”她叮嘱道。

    滚滚如愿以偿地松开她,把脑袋埋进碗里,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喝起来。

    纪小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它喝牛奶,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了另一个小小的身影。

    圆圆的耳朵,蓝色的眼睛,灰底黑斑的花纹,狼吞虎咽抢她手里牛奶的模样。明明时隔很久,可每一帧每一幕,都如在昨日,记忆犹新。

    纪小瓯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又用手指拼命揉了揉,才揉掉那股不舒适感。

    她拿走滚滚面前的碗,严肃地说:“不可以再喝了,喝多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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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滚睁着琥珀色的眼睛望着她,有点哀怨。

    纪小瓯狠下心来没有理它,把碗洗干净以后,往它的猫盆里倒了一点猫粮,就回了自己房间。

    她连续两天没有休息好,今天早早地就躺下了。

    本以为很快就能睡着,可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之后,纪小瓯依然清醒无比。

    她翻了个身,望着空荡荡的床畔。

    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睡在了最里面。

    纪小瓯弯腰,慢慢把自己缩成一团,身躯轻颤。

    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回来,这里有舒适的大床,温暖的空调,为什么她反而觉得不习惯?

    毫无预兆的黑夜白天,变化无常的气候季节,坚硬的木床,危险的肉食猛兽,这些都已经离她很远很远,再也威胁不了她。

    她明明应该高兴,可是心里有一处却空落落的,像少了中间最后一块的拼图。

    拼凑不齐,永远无法遗忘。

    纪小瓯睁着眼睛清醒了很久,直到后半夜,身体逐渐支撑不住,才昏昏睡去。

    *

    接下来的几日,纪小瓯都在医院陪伴妈妈。

    纪母的身体康复得很好,除了右腿不能下地之外,身体其他各项机能都没有问题。

    撞人的那位司机赔偿了一定金额,并且来看过纪母一趟,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纪爸爸和纪妈妈刚找回女儿,心情开朗,并没有怎么为难人家。

    这件事也算美满解决了。

    纪小瓯在医院的日子不算无聊,有时候坐在床边陪妈妈说话,就能陪一整天。

    对面床位的老太太见了,夸赞道:“何老师,侬女儿老孝顺哦。”

    老太太今年六十多,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女工作都忙,隔几天才能看她一次。

    有时候老太太的儿女都不在,老人家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纪小瓯也会帮忙,纪母住院的这三个月,老太太把她喜欢得不得了。

    纪母平安出院的那天,纪父开着车过来接她们。

    路上,纪父对纪小瓯说:“我已经和你们学校联系好了,你的功课落下太久,再跟着原来的班级上课可能听不懂,不如倒退一级,开学再跟着高二的同学上课,这样基本功也学得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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