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貔貅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红尘晚陌
警察也有一丝微微的讶异,想来是没想到一个豪门富二代能这么“彬彬有礼”地不好说话, 不过身为警察, 他这么多年行走江湖遇到的刺头儿也不止一两个,天禄这样的,顶多叫做谨慎,他没必要也犯不着跟他拧着来,因此从善如流地掏出了证件, 在天禄眼前摆正了,直到天禄看清楚证件上的名字,叫做蒋正武,是个挺老式的名字了。
“蒋警官。”天禄顺势改了口,“您找到这儿来,想必已经听说了——方才爆炸中死亡的那个女性,抱歉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我看救护车来的时候直接给她蒙上白布了,我推测她应该死了……昨天夜间,我家几个小字辈儿的孩子集体被人诱拐,最终在山上被发现,其中一个叫殷媛的,是我堂侄女,被诱拐孩子的人贩掠走,凌晨时才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一个废弃村落里被找到,和她同时被找到的就是那位女死者的丈夫,好像叫王森。女死者认为殷家冤枉了她丈夫王森,因此上门来和我们‘讨说法’,闹得不太好看,我为了安抚她,也为了避免给家人带来太坏的影响,因此请她进来坐了一会儿,等她平复下来,也相信带走她丈夫是警方行为,跟我们胡搅蛮缠是没有意义的,我们便送她走了……没想到发生了这种意外。“
天禄这一番话已经说得很周全,同时隐去了疯女人和他们彼此较量的那些细节,把这些全部处理成了毫无关联的意外。
玉星辰听着,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便点点头,和天禄一起看向蒋正武警官,看看他还有什么想问的。
蒋正武的习惯和程昊如出一辙,手里一直拿着笔基本和笔,天禄说着,他就随着记,等到天禄说完,他也恰好抬起头,那手比划了一下,示意继续:“还有呢?”
天禄摇摇头:“没有了。”
他说完,像是怕漏掉什么似的,看向了玉星辰:“星辰,你还有补充吗?”
“没有。”玉星辰被点到名,下意识地坐直了一点,十分努力地找补了一遍记忆,确定能说的部分天禄已经说完了,只好试着问道,“您问的是还有什么?这些事情殷家好几位亲戚都看见了……确实是那个大姐有些无理取闹……”
“不是这个。”蒋正武表情严肃,语气也很严肃,“那个孩子呢?关于那个孩子,二位知道什么?”
这一句话反倒把玉星辰问愣了,连天禄的表情都顿了一下。
两个人对视一样,双双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莫名和茫然。
“那孩子?”
玉星辰琢磨了一下儿,才意识到蒋正武说的可能是那个炸屎把自己炸成了一朵不一样的烟火的熊孩子,心里并没有什么通情感,然而事已至此,这小鬼不死也是重伤,玉星辰对一个下场注定凄惨的小鬼说不出严重的恶言,只能问:“那孩子……救护车不是也给一起拉走了吗?这大概是附近村子里的哪家孩子,伤成这样,家长恐怕要哭死了吧……警官,这孩子救过来了吗?”
蒋正武摇摇头:“没有,我刚收到的消息,医院那边已经出死亡证明了。”
意料之中。
玉星辰还是叹了一口气,到底没多说。
“这孩子你们以前见过吗?”蒋正武问道,“或者是哪家的,有没有大致概念?”
天禄摇摇头:“警官……这我们就帮不上忙了,平时我不在这边住,因为最近是父母祭日,才来上坟,每年在这边住的日子不会超过十天,跟邻居们关系也不特别亲近,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
蒋正武看了看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二代少爷,又看看明显有点儿心直口快藏不住事儿的玉星辰,两个人的表情都还算正常,确实不像刻意隐瞒什么的样子,下意识用笔敲了敲笔记本儿,只是问:“你们知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无缘无故要点化粪井?这是谁教给他的?你们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人物?”
这个问话蕴含的信息就有点儿多了,玉星辰把这三个问题在心里转了一圈儿,立刻就意识到蒋正武警官在怀疑什么——他怀疑那熊孩子点化粪井不是因为吃多了撑的没事儿干,而是一种被人利用了的、有预谋的犯罪。
这就有点儿棘手了。
可即使这样,这三个问题,玉星辰也只答得出来一个:“可疑人物确实有……昨天营救几个孩子的时候,我们也反映给市局刑侦的程昊队长了——我们曾经在家门口遇到过一个摆流动水果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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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他不见后,当晚就发生了孩子被诱拐的事件……其他的可疑人物?不好意思警官,我们也是找到孩子后刚刚松了一口气,真的没有再留意到什么其他的人。”
天禄等她说完,十分应景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仿佛真的被家族琐事折腾得心力交瘁,仍然在强打精神配合调查的模样。
他就着这个模样,补充了一句:“我也是,实在想不起来了,不过我家大门口一直有监控录像……哦监控应该被送到市局去了,不然,您问市局要一份儿备份?”
蒋正武被他这么不动声色地噎了一下儿,手中的笔停了停,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不妥,临时又换了一句:“还有没有什么相关细节?”
玉星辰是个比较按常理出牌的人,他这么问,就真的这么老实的顺着他的思路替他苦思冥想去了。
然而天禄却留意到了蒋正武脸上一闪而过的恼怒。
恼怒?
这个情绪有点意思,人的愤怒多半代表了对现状不满,而又无力改变现状时的一众微妙情绪,至于恼……要知道,一个人最恨的不是“不可以”,而是“本可以”。
警察这个职业通常造就了心思缜密,认真而执着一群人,一次的失败不会让他恼怒,所以这位蒋正武警官“本可以”做成,却因为一些细节而持续与之失之交臂的事情,是什么呢?
天禄静静看着他写写画画的笔,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一个细微的地方——方才,在玉星辰和自己提到市局的时候,蒋警官为什么有一种“不能多生事端“的隐忍表情。
这只有两个解释,要么,他这个警察是假的;要么,他正在查的事情,并不想让市局知道。
出于谨慎,他已经看过了蒋正武的证件,确实是警察无疑;至于后者……
天禄眼神闪了一闪,长臂直接跨过矮桌,准备去摸玉星辰的手机。
玉星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怎么了?你要什么……手机?你要给谁打电话?”
天禄直接把手机解了锁,拿在手里,其实并没有要调出电话簿的意思,只是做着一个似乎在翻联系方式的动作:“给程警官打个电话儿,问问调查差不多了么,里面的监控他们随便拷,记忆棒还是拿回来的好……顺便可以给蒋警官提供点儿线索……”
“不用了。”蒋正武拒绝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干脆,“市局办案跟我们不是一套系统,不用麻烦了。”
“怎么不是呢?”天禄笑了笑,“虽然大案要案都是在市局手里,可是这件事情明显和市局经办的案子有地方串线了,说起来,今天的事情我也该和程警官通个气,毕竟死者之一是他们那边涉案人员的家属,其中关联,让他们查一查,对破案没坏处……蒋警官还想知道什么细节?等我们一起跟程队长聊聊?”
蒋正武面色冷硬,听到这里,干脆的站起来:“既然二位不知情,那今天咱们就到这儿,如果想起什么,欢迎随时联系我……”
玉星辰有点儿愣愣地看着他这利落告别的模样,正一脸懵地准备跟他握手告别,发现天禄却并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蒋警官。”天禄道,“发生在我家门口的这件事显然还有隐情,您只想从我们嘴里知道东西,却不准备跟我们坦诚相见,这有点不公平……在所有人的视线都关注那个闹事的女人时,为什么只有您对那个的孩子感兴趣?”
蒋正武一愣:“我是来……”
“了解情况?”天禄笑了,“是,您这警察确实是真的,了解情况的意图也是真的,但是您想了解的根本不是眼前这个有关殷家的案子。”
这话一出,玉星辰愣了,蒋正武也愣了。
天禄悠悠坐回了座位:“孩子……如果您想问孩子的故事,我大概也有许多可以讲给您听,不如……我们公平一点儿,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聊,您说您的,我再说我的。”
蒋正武站在厅中。
他就这么僵硬地站着,不回来坐下,也不肯走。
玉星辰看到他眼里的矛盾,和表情上无比的挣扎犹豫,像是一个胸怀天下的才子遇到这辈子最后一个大展宏图的机会一样犹豫。
最终,他还是走回来,在天禄早就为他留好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此再开口,他连寒暄都省了:“这样的事情早就有过,不止一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h市不知道什么地方,要么是孩子拿着随手抄来的棍子打着玩儿,却打死了路人;要么是孩子在路口追跑,无意一撞,另一个倒霉鬼就死在了车轮下面;还有一次,小孩子从高空坠落,意外砸死了一个楼下路过的……这种事情太多了。”
天禄眼神动了动:“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蒋正武似乎苦笑了一下,“不满十四岁,警察也拿这些孩子无可奈何,更是因为有人会叫嚣着‘保护孩子’,最终,连这些孩子都消失在茫茫人海了,运气不太好的,比如这次这个,就直接死了……死无对证。”
☆、 第61章
“请问, 您怎么确定这些事件都不是‘意外’?”天禄的表情没有很大波动, 像是并没有把这些事情听进心里似得,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不负责任的父母,孩子出事儿了, 他就是全天下最体贴的救世主,撒泼耍赖不讲理也是理所当然;孩子闯祸了,他摇身一变成了救苦救难的神仙, 嚷着‘他还是个孩子’来指责遭遇伤害的一方不懂宽容……这样的人太多了, 所以,这样的意外, 想来也少不了。所以您凭什么认定,您所说的那些事情, 都不是‘意外’呢,因为那些听起来, 确实都很像家教缺失而造成的**。”
玉星辰被天禄说的忍不住侧目看他——她一直觉得天禄不食人间烟火,却不知道他从哪儿看来这么多严峻的社会问题,然而想到他说的“不负责任的父母”, 忍不住又有了些与此事无关的联想。
倒是蒋正武听完这一番话, 露出了一点儿稍显轻松的表情。
这种“轻松”的来源十分微妙,如果非要形容,只能说它类似于一个拥有价值连城的宝物却在等待售卖的卖家,他担心对方不懂行,这样他和对方实在没什么可聊的;同时又担心对方太懂行, 这样的话,他的所有智慧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最理想的对手,就是那种懂一点,又懂得不是太多,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把这段对话相对顺畅的进行下去的同时,再做出“你果然不太懂”的稍高姿态,让自己有发挥的余地。
天禄恰好就是这样一个对手。
如果天禄从一开始就十分感兴趣的继续打听这些背后的“阴谋”,蒋正武反而要觉得可疑,然而天禄现在显然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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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信任,更没有很多小青年儿“听风就是雨”容易被人带节奏的恶习,蒋正武反而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蒋正武对着天禄的脸端详了一会儿:“有些案件确实是的……但是有些不是,我处理过很多类似的案件,每一件的手法儿和过程都是不一样的,但是,有一个东西是一样的……”
“是什么?”
“是记忆。”蒋正武这几个字说的很勉强,很快,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用词不当,“确切来说,是复述事件发生时候这些孩子的表述,他们都说,不记得了。”
天禄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会不会是自我保护时候的应激反应,或者说……是在闯祸后下意识地撒谎——杀人犯在描述杀人过程的时候,也会说我不记得了。”
蒋正武摇摇头:“不是那种……我也处理过那些真正的‘意外’,在那些‘意外’里,那些孩子虽然也会因为自己闯祸了而变得畏畏缩缩,下意识为自己狡辩,或是慌乱异常,甚至有的会出现谎话连篇的状态,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犯过错……然而只有那些可疑的案件,那些孩子无论怎么吓,即使吓到哭,也只有一句话,‘不记得了’——这是不正常的,因为我在反复研究后发现,他们可能没说谎,因为他们真的不记得了。”
“那他们怎么会弄死人呢?”天禄缓缓抬起头,看着他问,“难道是有人在半空,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让这群还没有是非认知的孩子指哪打哪儿的?”
蒋正武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包儿,威严粗犷的五官崩地紧紧地,好像生怕自己一出口,这件事情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然而他就在这样一个状态下,简短而扼要地下了结论——
“是。”他说,“我就是怀疑,有人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操纵着这些孩子,让他们的双手沾满鲜血,而那个操纵者自己,躲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吃人血馒头。”
玉星辰没想到自己那个“给我三千熊孩子,我能收、复、台、湾”的光荣计划居然真的有人先一步实行了,但是显然,实行这个计划的人不怎么爱国,他把那些看起来单纯无害的东西灌输了无与伦比的恶意,让他们在艳阳白日之下,长成了一个满是黑暗的凶器。
只这么一想,玉星辰就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寒意。
天禄直到这时,才在蒋正武无比严肃的表情下露出了一点似乎相信确有其事的样子:“您这么说,有什么依据?”
“有。”蒋正武道,“首先,死在这些‘意外’中的人都好像是‘糟了报应’——他们身上有各种各样的纠纷,有各种各样的道德污点,这些污点在他们活着的时候顶多遭人唾骂,而只有他们一死,就永远不缺拍手称快,这种感觉,就像有人在‘替天行道’。”
这个世界上当然没有完人,但是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大多数人都是平庸而麻木地活着,有那一点儿似乎微不足道的善良,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丑恶——这样的人是最多的,至于那种一直打着道德的擦边球,坏的彻头彻尾,所有人都恨他入骨,却尚没有法律能送他一颗子弹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反而是不多的。
如果每一个“意外”里死的都是这样的人,那这些“意外”也许真的不是意外。
天禄像是终于被蒋正武的思路带进了正途:“还有呢?”
“还有……”
蒋正武说到这里,在包里翻找了起来,找到了几张照片儿,像是从新到旧依次排列,最旧的一张照片儿似乎有二十多年了,还是老式黑白的像素,照片上的场景也沧桑的像是几十年前的旧建筑,只不过比那洋溢着历史风情的文物级别小楼多了几分衰败和萧索。
也只有最老的这张照片上建筑前挂的名字和其他几张照片不一样,其他的名字皆是“安和孤儿院”,唯有最老的那张里,挂牌儿的名字叫做“安和育婴堂”。
“这个孤儿院曾经是教会创办的育婴堂,后来,我国政、府在整合旧时救济福利机构的时候,发现这家孤儿院一直有社会资本在进行资助,而且运营的很好……政府的构想,原本也是只在h市保留一家官方拨款的儿童福利院,其他的,如果没有稳定资助者,就实行合并,当时大多数孤儿院维系艰难,都被政府整合了,唯独这一家,因为收到的资助稳定,孩子们在这生存的状态也不错,因此被留下来了,当时负责这个工作的是h市民政的一位老领导,现在都退休了,我曾经多方设法去拜访过这位老爷子,他说他都没想到,这家孤儿院,这一留,就留了这么多年。”
蒋正武说到这家孤儿院的时候有点儿絮叨,玉星辰却从他这么事无巨细的描述中感觉到了一点儿微妙,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孤儿是这个社会上最好利用的群体,没有父母,没有根基,多数因为本身就成长在并不优越的环境中,长歪或者没有教养,简直是理所当然——就像他们天生就该被人抛弃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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