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枪命中小红心

    苏荇之不服气地轻哼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整个人闲下来之后终于开始感觉紧张，忍不住对着车窗看着自己模糊的影子，想看自己仪容是否有不妥当的地方。

    柏星棋别过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褐色眼眸：“别担心，也别想太多。”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当地有名的大酒店——天鹅湖，大厨云集，菜式繁多又新颖，酒店更是坐落在碧蓝湖畔，虽然不能私自圈养野生动物，但是酒店雕刻了许多栩栩如生的天鹅雕像，配合上朦胧的瀑布雨幕，倒和酒店的名字相得益彰。这正是林皎皎所定下的宴会酒店。

    虽是晚宴，但夏日白昼漫长，天色未暗，车驶进来还未达酒店的时候，便已经远离闹市，一路风光卓越，人烟稀少，直到快行驶至酒店停车场的时候才陆陆续续遇到了些车辆，苏荇之对车的牌子不是很了解，但名车的标志总归是熟悉的，一路看来不由咋舌。

    “k神，你们家是不是很有钱？”苏荇之懵懵懂懂地问了句。

    柏星棋听到这个问题才反应过来，在她面前好似从未交代过自己的身家背景，他将苏荇之的手臂挽在自己的臂弯：“这重要吗？”

    好像……的确不是什么重点。苏荇之说起来本来就是个心宽的孩子，被柏星棋这般一打岔，便放下了心头的困惑，只专心欣赏起酒店的格局和装修风格起来。

    柏星棋挽着苏荇之的胳膊走了一段路，总觉得不太得劲，想了想，停下脚步，把苏荇之的手仔仔细细地握在手中，这才满意地点头：“还是习惯这样。”

    苏荇之轻轻挣了一下：“这样好像不太得体。”

    两人走进宴会厅的时候，便是以这样的姿势，宴会厅里灯火通明，天花板上各式各样的灯把每个角落都照的透亮，苏荇之第一眼便被正中心的水晶吊灯吸引了视线，忍不住侧过身子和柏星棋咬耳朵：“看起来贵重又俗气，但是……”她又看了两眼：“俗气得怪好看的。”

    “那我们家以后也装这样的？”柏星棋闻言也抬头看去。

    他们两人是从侧门的通道走进宴会厅的，动静不大，但架不住林皎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柏星棋。

    林皎皎穿着红裙子，拿着红酒杯，被人群簇拥着笑得肆意，两年的国外生活让她举手投足多了些随意，今日的宴会她本来便是主角，所有的一切都是顺着她的心意的……

    “皎皎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越来越好看喽。”

    “我们家皎皎从小就让人操心，我们也不求什么别的，只希望她身体健康就好了。”

    “皎皎啊？在国外有没有谈朋友啊？”

    林皎皎被人突然问到感情问题，下意识地便抬头望向正门，没有她熟悉的身影，正笑着说：“我去国外治病，哪有心思谈男朋友……”她的眼角突然捕捉到什么，骤然侧首望去，正看见柏星棋牵着苏荇之的手走进宴会厅。

    他还是老样子，站在人群中像一棵树，像松柏，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感情。眸光是散淡的，明明是笑着的样子，也让人觉得没有温度。

    灯光打得很好，承托得他的五官更加深邃了。

    但当他身边站着的那女孩儿对他说了什么的时候，他又突然变了。就像是风拂过，树叶发出了欢快的声响，他本是岿然不动的松柏，却为一人折腰。

    林皎皎本扬起了嘴角想呼喊他的名字，却又生生咽了回去。眸光微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荇之。

    就算她极不愿意承认，但她也得在心中叹气，远处的那两人看起来没有什么不般配的。

    “柏叔叔，柏星棋过来了。”林皎皎总觉得自己先开口叫人好似便落了下风，默默地把酒杯轻放在桌子上，决定先从长辈入手。

    这一桌子坐着的自然都是和林家关系亲近之人，和柏家关系也熟悉，而林皎皎对柏星棋的爱恋从未遮掩，这一桌人都心知肚明，林皎皎这么一开口，众人不由得都抬头去望柏星棋，看见他牵着一个陌生的姑娘，神色各异。

    柏母给柏宏均打了个颜色，柏宏均很不愿意掺和小儿女之间的恩怨，想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伸手去够桌上放着的甜点，手还没伸过去呢，柏母掩在桌布下的腿便狠狠踢了他一脚——用的是高跟鞋的细跟，柏父勉强忍住没让自己神色有所变化，终于认命地说起了今天来之前老婆让他说的台词：“我儿子说今天要带女朋友过来玩，小姑娘脸皮薄，你们待会儿也别开他们玩笑，哈哈哈。”

    柏母瞬间接上话：“对啊，我儿子单身这么多年，唉别提了，我都快愁死了，现在不是很流行那什么同性恋么，我几乎都要怀疑他也是，还好找了一个女朋友，我瞅着小姑娘人挺不错的，打算今年过年就把他们两的事给定下来。”

    众人又变了神色，柏氏的公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家境不用说，关键是孩子自己争气，没养歪，不知有多少家想让他当自家女婿，只不过之前林皎皎的自曝式追人方式让人咋舌，无人想要和林家过不去。

    “我瞅着那个小姐姐挺漂亮的，和柏哥哥很配。”第一个开口的是方家的女儿，她以前也曾将一颗芳心寄托在柏星棋身上，还没来得及告诉当事人，便被林皎皎扼杀在摇篮中，算是她年少无知时候的一件难堪心事，此时难得有机会落井下石，毫不犹豫地再补一刀：“看起来皮肤好好啊，白的发光。”

    此时柏星棋带着苏荇之已经往其他桌走去，那一桌全是年轻人，有一部分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只不过后来有人搬家的搬家，也有人家道中落，有人提前继承家业，有人出国，聚少离多，乍一见面，觉得格外亲切。

    “这位是嫂子吧！”

    “可以吧，棋哥，眼光很好啊！”

    “艹，苏苏是你女朋友啊？”

    柏星棋给众人一一介绍，苏荇之秉着不会说话便笑的原则，笑得真心实意眉眼弯弯，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收获了一箩筐的调侃，和“嫂子”的称呼，更让人意外的是，柏星棋的这群朋友中居然还有人是她的粉丝，苏荇之哭笑不得地和他合了一张影，他热情地拉着苏荇之示意就在这桌坐下，被柏星棋拦住：“我们得给长辈打声招呼，待会儿再过来。”

    “林皎皎也在那儿。”他们七嘴八舌地提醒道。

    “怕什么！就是因为她在那里，才要过去。”说这话的是一个姑娘，留着利落的短发，苏荇之看着她的脸觉得有几分眼熟，柏星棋附耳提醒：“她和你同一个直播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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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美食直播，待会儿等菜上来了，她估计还要开播呢。”

    苏荇之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看起来眼熟，只不过平时通过视频看有些失真，直播平台总是自带美颜的，但苏荇之却觉得她本人更好看一点，短发本来就很适合脸小的姑娘，衬得人更有灵气，但美颜一加顿时便是千篇一律的感觉。

    苏荇之对那姑娘报以友好的一笑，虽然不熟，但她说的话约莫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短发姑娘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便低头开始调试自己的直播设备起来。

    林皎皎已经如坐针毡，她觉得自己好像选错了突破口，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的是苏荇之居然很得长辈的喜欢，眼见得柏星棋牵着苏荇之往他们这一桌走来，林皎皎的手不由得在桌布之下攥紧，突然感觉左手被轻轻地覆上，她抬眸望向身边，是林母正担忧地看着她。

    母亲永远是这般温柔的样子，林皎皎没来由地心头一酸，分明是她的晚宴，但却不知有多少人正暗自看她笑话，只有母亲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她，林皎皎回握住林母的手，暗示自己没事，随即站起身，对着柏星棋扬起一个笑容：“好久不见。”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足以让人脑补出很多剧情，给人感觉像是两人有很多故事似的。

    “很久？不记得了。”

    ——如果故事男主角能更配合一点就好了。

    柏母正近距离地观察着苏荇之，仔细一打量，不由得更加满意。虽然之前见过照片，相由心生，通过照片她便觉得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此时见着真人，更觉得比起照片多了几分灵气，和儿子站在一起，更是相得益彰。

    柏母又在桌子底下踹了柏父一脚，柏宏均只能又硬着头皮开口：“小苏打算什么时候带柏星棋回家见你爸妈啊？”

    咦？苏荇之被这个问题问得断片了，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呢，这是什么情况？

    她当然不知道，昨天晚上，自从知道苏荇之会来晚宴，柏母已经把柏父要负责说的每一句话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一句话也不能忘记。

    然而柏父不谙此道，他漏了一句台词，直接跳戏了。

    柏母又用力地踹他，柏父这次忍不住了，侧首瞪她，我都说了你还想怎样！

    柏母只能自己上阵，看着苏荇之，做出最慈眉善目的样子，生怕给她留下恶婆婆的印象：“你叔叔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能好好处下去，如果合适了两家人可以约出来一起聚聚。”

    林皎皎依然站着，有些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只把柏星棋静静地看着，原来他也会露出如此温柔的神色，见他听到柏父唐突的那句，展颜笑了起来，林皎皎心口发痒，她差点脱口而出：“柏星棋我依然喜欢你。”

    但终归只咬了唇：“以后你们结婚了要记得请我吃饭啊。”

    久别重逢，本以为是重续旧梦，却没想到那真的只是她的一场梦罢了。

    ☆、 第 54 章

    苏荇之听到林皎皎的这句话，神色终于有些松动，不变的笑意收敛了些，眸子里携着诧异看了林皎皎一眼。

    她对林皎皎的了解，仅限于柏星棋的只言片语，听起来，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原来，竟然也会说着这些场面话。

    不说些场面话，又能怎么办呢？林皎皎久病，身子单薄，皮肤偏黑，人越发显得精瘦，身上的红裙本是低胸设计，若是个身材饱满的姑娘穿出来必然风韵十足，但挂她身上，只让人觉得晃晃荡荡。

    苏荇之瞅了她几眼，说句实话，她对林皎皎没什么反感的情绪，那姑娘如若换一个病弱的神情，性子再柔软些，大概会过的更加顺心些。

    偏她五官生的大气，眼睛更是狭长，内眼角很是尖锐，如果做出笑模样尚且会让人觉得盛气凌人，她又被宠惯了，纵然是说着客套话，可眼里的冷光如刀，含讽带讥：“祝你们长长久久。”

    是个倔强性子。苏荇之在心里叹气，她觉得柏星棋有些小题大做了，这姑娘或许曾经让他觉得困扰，但却是个知进退的，她偷偷戳了戳了柏星棋的掌心。

    柏星棋心领神会，和诸多长辈打过招呼之后带着苏荇之回到了朋友的那一桌。

    此时甜品已经陆陆续续地被撤了下去，正菜一道道如流水般不停地呈了上来，苏荇之已经不能通过菜的外观来分辨食材，从颜色到摆盘都很是新颖，苏荇之犹豫着拿着筷子挑了一样炖菜，夹了一块状似牛肉的食物，放进嘴里嚼了两口，皱着眉头咽下去。

    “难吃。”她老实不客气。口感像是冰箱里放太久的食材，木且柴，上面还裹着一层浮油，苏荇之自觉口味算重，还能忍这浮油的腻味，若换个偏好清淡口味的人，只怕恨不得当场吐出来。

    “哈哈哈，嫂子是个实在人。”

    “这酒店卖点就是环境和甜品，菜的味道是真的不怎样，据说有几个还是米其林餐厅的大厨，我觉得都是噱头。”

    “欸，改天我做东请你们去城北的一家小店，位置可难找的，车都没地方停，但味道真是一绝！”

    同桌的年轻人都偏好玩乐，在吃这一字上很是讲究，一说开来纷纷打开了话匣子，只听见正在直播美食的那个小姐姐正一本正经地吐槽这家酒店的味道，苏荇之想到小姐姐直播间的粉丝数量，默默在心中替酒店点了根蜡。

    “待会儿等他们散了我带你去这家酒店的三楼小餐厅吃夜宵。”柏星棋低声说着：“林皎皎不会点菜。”

    话里话外都是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苏荇之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柏星期坐在软椅上也是端正且笔直的，苏荇之歪着头想了半天，好像他从来都是这般规矩又矜贵。

    并非他刻意，这是他骨子里刻着的教养与习惯。

    最放纵的那次，大概便是那一夜在情侣酒店的软床上，他弓着身子环抱着她，满满的全是蓬勃的少年□□。

    苏荇之想着想着，不自知地红了脸。

    直到耳畔听到有人和柏星棋攀谈：“棋哥你报了哪个学校？和我在一个州吗？”

    苏荇之的注意力这才被拽了回来，没有第一时间消化掉这句话的信息量，恍惚着想着，k神大四要毕业了，好像是没有听他提过以后的规划之类。

    苏荇之觉得，自己对柏星棋的关心是不是太少了些。

    想着就有些愧疚，苏荇之放下筷子，忍不住身子向柏星棋凑过去一点：“你有出国的打算？”

    柏星棋摇摇头：“没有。”他没有多说什么，只简单说了两个字，态度干脆利落。

    坐在身边的朋友却诧异得不行，刚张口想说点什么，却被柏星棋淡淡扫了一眼，他乖觉地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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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嘴。

    虽然聚少离多，但柏星棋在他们这群人中的威望从未削减半分。

    苏荇之不蠢，她默默地看着自己桌子面前摆放着的精致碗碟，眼神顺着上面的雕花的纹路一路往上走，最终定在一个点，没什么焦距。

    柏星棋知道她又开始在脑补些有的没得，叹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话不便在饭局中言说，见苏荇之没有再动筷子的心思，低声说：“出去走走？”

    苏荇之摇曳的神思这才被拽了回来，乖巧地应了句好，大厅的灯光却骤暗，只有一道聚光灯打下来，照亮不远处的舞台，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望过去——

    是林皎皎。

    前奏响起，苏荇之立即便听了出来，她在唱《creep》

    这首歌有很多经典的翻唱，苏荇之在暗恋洛阳的时候曾经单曲循环过很久brandi carlile的现场演唱版，她沙哑的嗓子直击人心，在她痛苦地哭嚎着：“可我是个懦夫，一个古怪的人，我不属于这里……”让人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据说这首歌是乐队主唱为一个女孩写的情歌，女孩完美的就像一个天使，让他自惭形秽，想要靠近却又徘徊，陷入自卑的深渊。

    有人说这是一首写暗恋的歌，但苏荇之却认为并不尽然。

    与其说是暗恋，不如说是自我批判与折磨。

    一遍遍地重复品味着她的美好，一次次地审视自己的不堪。

    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你一样特别，我能够并肩站在你身边，能够有勇气直视你的双眸——但我只是个懦夫。

    苏荇之一下子就止住了脚步，望向在聚光灯下的少女，她闭着眼，神情专注地拿着话筒。开口的一句便让整个宴会都沉寂下来，她只用了最简单的木吉他作为伴奏，和弦并不复杂，但却莫名让人揪心。

    苏荇之喜欢的版本，是痛苦地哭泣、是在自卑的深渊中兜兜转转没有出路的嚎叫。

    而林皎皎，只是简单单地唱着：“究竟什么能取悦你？我多希望我能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