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往事

    杜德仲大吃一惊，这两个亡命徒，好端端的绑走施华标干什么？难道他们把程家新村楼房倒塌的责任归咎到一建集团头上，所以抓了他动用私刑？

    杜德仲只猜对了一半。程红彬和何勇确实想对施华标动用私刑，只不过动用私刑的目的是为了查出柯铮亮的下落。自从程家新村的住宅楼塌陷，柯铮亮就跑的没影儿了。不仅远道而来的程红彬找不到他，就连沱滨省一建集团总部也联系不到他了。

    柯铮亮是正儿八经的正处级国企干部，他的失踪很快就反馈到了沱滨省纪检委那里。好端端的领导干部说不见就不见，哪怕没什么鬼，这下也说不清楚了。纪检委那边二话不说，马上发出调查令，只要各级法警查到柯铮亮的下落，马上将其逮捕。

    程红彬曾经在黎城跟警方交火时吃过亏，现在没有武器，更不敢掉以轻心。在绑走施华标的过程中，他们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所有盘查的警察，可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偏偏被田璋勋的人给发现了。程红彬和何勇在内地都是挂了号的通缉犯，此刻行踪一暴露，田璋勋马上带人追了上来。

    程红彬和何勇熟悉黎城的地形，借助着水灾刚刚过去的机会，拖着施华标逃向第一公墓。这里是低矮的小山头，不过中国人一向更在意死者的感受，把亲属的墓地修的坚实而华丽，所以历经大水侵袭，这里的山体却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田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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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勋不知道程红彬手无寸铁，只从内部档案上得知这人心狠手辣，枪法精准。他带人追到山下，便安排人通知黎城的警方过来。得知此讯的张卫林立功心切，不等包慧燕调派的警员过来协助，就另行带着一个小组从山背后围过来了。

    恰在此时，程红彬和何勇也刚刚转到山背后。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跟张卫林等人来了个头碰头。程红彬反应极快，一把推倒了何勇。何勇刚滚到山沟里，张卫林那边的枪声就响了。程红彬作战经验很丰富，听对方的枪声就知道人家火力很强，急忙指了指西侧的山头，示意何勇往那边撤退。

    第369章 背黑锅专业户

    何勇急道：“那边山头一过就是平地，没地方跑了。”

    程红彬道：“信我的，那边我熟悉。”

    何勇无可奈何，只能拽着施华标往前跑。施华标活了三四十年，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听到枪声，早就吓的浑身酸软跑不动了。张卫林不知道施华标的身份，见对方逃跑的时候不知道隐藏身形，当即像小马哥一样纵跃而出，冲着施华标的背后连开数枪。

    这架势极为拉风极为潇洒。待张卫林落地之后，一串血花也从施华标的身体里飙向了半空。急匆匆赶来的田璋勋目瞪口呆，冲着张卫林叫道：“卫林，那是他们挟持的人质。”

    张卫林愣了愣，突然大声叫道：“程红彬，你们又害死一个人！”

    程红彬破口大骂：“操你大爷，啥黑锅都往老子头上甩。”

    生气归生气，人家手里有枪，程红彬和何勇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匆匆逃离。这边的山沟里还积存着泥水，剑齿虎装甲车也不能从人家的墓穴上压过去，所以田璋勋和张卫林只能带人步步紧逼，一路追在程红彬等人的背后。田璋勋做事比较周全，一边追一边向警方通报程红彬和何勇的逃跑路线。

    何勇满身都是泥水，鞋子里也灌满了泥浆，每跑一步都显得狼狈不堪。不过活命的念头主宰了一切，白玉怀孕的事情更让何勇充满了能量。程红彬是一个悍匪，对方越是强大，他越要逃出去再回来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所以尽管他们处境很恶劣，但仗着一股子心理优势，依然跟张卫林和田璋勋等人僵持不下。

    穿过第一公墓的山头，直接就是一道山坡。程红彬二话不说，骨碌碌的滚了下去。何勇大叫道：“红彬，这就是你说的熟悉地形？”

    程红彬嘴里进了泥水，含糊不清的叫道：“你跳不跳？”

    何勇刚想回头看一眼追兵的位置，一颗子弹打在离他只有二十公分处的墓碑上。何勇吓出一身冷汗，连一个“跳”字也不说了，弯腰向前猛跑两步，同样骨碌碌的下去了。

    滚落山沟的过程验证了一个物理学常识，那就是动能越大，速度越快。他们两人滚下去时不顾一切，所以很快就到了山底。而张卫林等人不愿意跟着他们一样滚下去，速度就慢了一大截。

    不过他们也不担心，因为警方的人马已经堵过来了。

    从山沟里爬出来，程红彬脱了满是臭泥的外套，撒开脚丫子往不远处的农田跑去。此刻农田里的玉米已经一人多高，玉米棒上也长出了嫩红色的璎珞。跑出去五六米，就看不见程红彬的人影了。何勇索性把鞋子也脱了，光着脚丫追了上去，刚进入农田，程红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何勇，你个瘪犊子，别他妈拖老子后腿，赶紧跟上。”

    何勇怒道：“去你大爷的，老子来了。”

    程红彬笑道：“我大爷是平哥的老爸，你等着，有种你当着平哥的面说。”

    何勇脚下不停，嘴上还在打嘴仗：“我就不说。”

    玉米田外开始传来尖锐的警笛声，程红彬和何勇跑了十几分钟，就开始气喘吁吁的坐在了地上。洪水过了，田地里的土壤却充满了水分，跑着跑着，冷不丁半个小腿就要陷进去。在这样的地形条件下逃命，实在是一件技术活。程红彬上气不接下气的骂道：“老子要有枪，绝对把他们全干了。”

    何勇撇嘴道：“别他妈吹牛逼了。这回来的警察不一样，得跟程哥说一声。”

    程红彬很不服气，但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去摸兜里的手机。一路摸打滚爬，手机进了不少泥水，但幸好屏幕还亮着，似乎还能用。刚按下两个号码，屏幕黑了。程红彬气的一把将手机摁进了泥土里，瞪着何勇问：“你手机呢？”

    何勇摊了摊手，道：“下山时就不见了。”

    程红彬刚想说话，隐约听见外头传来警犬的叫声，两人顿时表情一僵，继续拔腿向深处跑去。又跑了十几分钟，迎面看见一条河流。两人都是本地人，知道这是沱河，顺着沱河往西走，就能走到桃花仙山。可是警察知道他们在这附近的田里，肯定会想到他们要往桃花仙山跑。田地外面是公路，人家开车过去，或许只需要五分钟，到时候以逸待劳，抓他们一个自投罗网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是不硬着头皮往前走也没用，后面张卫林和田璋勋已经带人追了过来。不用交手，程红彬也知道那些人比警察厉害的多了。硬着头皮再跑出五六十米，旁边的田间小路上突然传来清脆的手枪声。程红彬和何勇听着那枪声只有几米远，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缓缓的举起了双手。

    哪知道旁边的玉米丛里抖动了几下，跳出来的却是板着脸的刘卫国。原来他来到黎城之后便听说谭家霖被文书记弄到了苏徐去学习，此行的任务刚一开始便宣告失败了。跟程黎平联系过后，程黎平要他留在黎城照应程红彬和何勇。刘卫国察觉到警方异动频繁，便回到他以前住的民房里找了一把小手枪。那手枪还是他们对付王智浜时提前准备下的，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用。枪是有了，但子弹却少的可怜，除掉刚才打掉的一发，现在只剩下四颗子弹。

    说起来也是无巧不成书，刘卫国正在一个破败的饭馆里吃羊肉烩面，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密集的警笛声。执勤的警察拿着对讲机，不停的叫道：“嫌犯正在第一公墓，各小队马上过去支援封山”。刘卫国知道程红彬的父亲就葬在第一公墓，对那边的地形比较熟悉。而何勇曾在桃花仙山躲避过警方的追捕，两下里一综合分析，就明白他们的逃跑路线了。

    刘卫国开的那一枪，打死了一头警犬。程红彬和何勇此时才知道包围过来的警察已经逼近自己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了。若非刘卫国及时赶到，这个哑巴亏可吃的死死的。

    警察见对方有枪，当即开火还击。嗖嗖的子弹声擦着玉米秸秆飞过，打断了不少枝叶。程红彬和何勇也不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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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是不是有埋伏了，闷着头就往前跑。刘卫国殿后，但子弹有限，他也不敢贸然开枪。

    三人且战且退，一路跑向桃花仙山。半途上刘卫国又开了一枪，命中一条警犬，可大量警察也围了过来，刘卫国甚至看到了人群中戴着头盔的杜德永。穿过部队官兵修建的堤坝，三人率先上山。警方紧随其后，只是带队的谢和平副局长见刘卫国没有杀人的心，便命令警员们不要随意开枪，以免造成更大的人员伤亡。张卫林和田璋勋也带人追了上来，剑齿虎装甲车沿途压倒了不少玉米，谢和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张卫林气冲冲的来到谢和平面前，大声叫道：“嫌犯有枪，为何不当场击毙？”

    谢和平板着脸说：“你们的装备更先进，在公墓那里为何不打死他们？”

    张卫林瞠目结舌，当此之时又不好跟地方上搞僵了关系，只得满怀怒火的指挥手下的特勤人员进山搜索。谢和平犹豫了一下，也命令杜德永带人从另一方向上山。桃花仙庄虽然海拔不高，可一直绵延到周边的几个县市，只要进入深山里的原始丛林，纵然张卫林等人再有能耐，恐怕也抓不到程红彬等人了。

    虽然从节气上来说已经立秋了，可山洪过后的桃花仙山，里面依然潮湿而闷热。张卫林在山上只走了十几分钟山路便停了下来。田璋勋面无表情的跟着搜寻队伍一直追到八里开外，眼看着前面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他才懊恼的带着队伍返回。

    跟上级通报了一下今天的大致情况，张卫林又怒告黎城区局一状，说他们出工不出力，导致持枪嫌犯遁入深山。谢和平原本不想跟年轻人一般见识，但见张卫林在众目睽睽之下告局里的黑状，当即拍了桌子，让警员将打掉的弹壳拿给张卫林看。

    “我们打了二十多发子弹，这是出工不出力吗？”谢和平扯着大嗓门吼道，“在第一公墓上，那俩嫌犯手无寸铁，你们都没有能耐将他们抓住，反而往我们身上泼污水，这是什么道理！”

    电话那端的领导很显然听到了谢和平的抱怨，沉默了几秒钟，又问道：“小田呢？”

    张卫林瞪了谢和平一眼，把通话器递给了田璋勋。田璋勋倒是很公正，说对方虽然没什么火力，但熟悉周围的地形，现在遁入深山，最好的防范措施就是通知周边县市封锁下山通道，进行大面积的排查。最后说到施华标被张卫林打死的事情，田璋勋也没藏着掖着，不过他还是帮张卫林圆了个谎，推说施华标的出现过于仓促，张卫林开枪是下意识的反应等等。

    挂了电话，谢和平冷冷一笑，道：“怪不得要找我们的碴，原来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啊。犯人没抓到，倒是把证人打死了一个，真有能耐。”

    张卫林又火了：“你什么意思，那人算什么证人？”

    谢和平道：“是不是证人你说了不算。等着看吧，你会明白的。”

    第370章 拖进了小树林

    打完了嘴仗，张卫林怒不可遏的走了。回到黎城警方给他们安排好的酒店，田璋勋静静的说：“卫林，收收你的脾气。咱们的首要目标不是程红彬和刘卫国，而是程黎平。这回是最好的机会了，各方面都在动，但咱们这边如果掉了链子，会留下很大隐患。”

    张卫林不服气的说道：“区区几个混子而已，能有多大能耐。上头那些老头子太迂腐了，要是允许我动用重型武器，哪个跑的了？”

    田璋勋道：“越南人飞机大炮全用上了，结果呢？你能用重武器，他们就不能用？这样闹起来，我们要不要红岛，要不要钻石矿？”

    张卫林很不爽的跺了跺脚，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田璋勋对面。田璋勋没有再说话，打开一个小巧的手提电脑，一板一眼的看起了桃花仙山的卫星地图。民用卫星自然不会把一切图像显现出来，可军用的却大不一样。看了一会儿，田梓橙苦笑着嘟囔了一句：“真是老狐狸，把咱们全耍了。”

    张卫林不明就里，凑近了一看，这才发现刘卫国等人压根儿就没往深山老林里去，而是上了桃花仙山就藏进了被山洪冲积而成的烂泥堆里。摘根芦苇或者叶管叼在嘴里，身上用臭烘烘的泥巴覆盖住，就算是警犬也休想发现他们的影踪。张卫林诧异的叫道：“没道理啊，那么多泥巴堆身上，体温岂不是会急剧下降？如此一来，哪还活的成啊？”

    田璋勋指了指窗外，并没有开口解释。张卫林仔细看了一眼才明白，原来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照射在泥层上，断不至于让他们面临失温的危险。果然，这几个家伙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虽然手头没什么武器，可他们的临场作战经验太丰富了，而且善于利用一切的地形条件打掩护，真要公公平平的较量一次，自己这帮人恐怕连半个小时也撑不住。

    刘卫国和程红彬、何勇三人并未在山上耽搁太久。当田璋勋和警方人员追向深山的时候，他们就从泥土堆里钻了出来，另行找了条小路下山了。山洪暴发，冲出来的小道数不胜数，尽管地形略有变化，但对何勇和程红彬两个本地人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三人来到城北，随便找户无人的农家换掉了身上的脏衣服，然后冲洗好掉身上的污泥，这才随便找了个路边的小餐馆吃了顿饭。

    刘卫国借用饭店老板的手机给程黎平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黎城这边的情形，程黎平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怎么惊讶，只叮嘱他们注意自身安全，如果没有机会，暂时蛰伏待机即可。挂断电话之前，程黎平又叮嘱道：“提醒一下红岛那边，做好战斗准备。没有我们两人的允许，任何外来人员都不允许登岛。”

    刘卫国皱眉道：“任何人员？”

    程黎平干脆利落的说道：“不错。”

    “内地运送金刚石的人员呢？”

    程黎平道：“所有人都一样，没有例外。”

    刘卫国明白了，马上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店老板，径直来到镇上的网吧。打开电脑，敲了一行代码发给岛上的九爷和丁二等人，又命令胡闹亲自带人将岛上所有的外来人员暂时驱离本岛。这些代码都是他和刘卫国采用湖州地方方言和越南地方语言编成的通信密码，一般人就算看到了，没有破译密码本也无法得知里面的详细内容。

    办好这些事，刘卫国又掉头回来找程红彬和何勇。这俩人还不知道形势已经突然变得很复杂了，依然在打柯铮亮的主意，说要不然花钱找个高端小姐，用美人计把柯铮亮诓出来。刘卫国道：“别想了，我打听过了，柯铮亮没在黎城。出了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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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的事，他畏罪潜逃的可能性很大，警方也未必查得到他。”

    程红彬冷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畏罪潜逃也有踪迹可寻，叫大金五辛苦一下，查他的身份信息，就不信找不到他。”

    刘卫国道：“你们都能搞到假的身份信息，他一个正处级干部，那还不轻轻松松弄几个？”

    程红彬想起来某乡镇干部六七个身份证的新闻，顿时偃旗息鼓。何勇挠了挠头，道：“这回丢人丢大了，安排的任务一个没完成。”

    刘卫国高深莫测的笑了，说：“行了，这事儿你们就别操心了。去红山酒厂那边接应黎平的父母吧，如果二老不反对，尽量把他们送到香港去。”

    程红彬和何勇面面相觑，道：“刘哥，平哥知道这事儿吗？”

    刘卫国摇摇头，道：“这事儿先别跟他说。去办吧，我负责。”

    程红彬和何勇闷头去了，刘卫国离开这边之后，先去了一建集团在黎城分公司的办事处。施华标被绑走，弄的一建集团的员工们人心惶惶，但上头的通知没下来，只能继续提心吊胆的过来上班。派出所的警员倒是每隔一个小时便过来巡逻一遍，可架不住刘卫国耐心十足的在这里蹲点。到了夜里八点多钟，一个加班了的女员工匆匆忙忙的走出办公楼，随即便被刘卫国捂着嘴巴拖到了树林里。

    那女员工拼命的蹬腿甩胳膊，但在刘卫国面前完全是徒劳。刘卫国也没打晕她，只是紧紧捂着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说了大概二三十遍，那女员工才镇定下来。因为此时女员工已经相信刘卫国没有歹意，否则的话早一把掐死自己了。女员工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完全配合刘卫国，绝不大喊大叫，刘卫国这才轻轻的放开自己的手掌，低声道：“我是来调查一建集团的，请你放心，我绝不伤害你。”

    女员工俩眼一瞪，道：“你是纪委的？先生，我只是文员，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