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往事

    顺着内舱继续前行，程黎平终于看到一个隐蔽的小门。推开一看，里头同样是一个仓库。一个个堆起的塑料袋里，装满了香港出品的食品和衣服，原来吴元英这几个家伙还业余干些走私的买卖。

    走到这些货物的尽头，又看见一个小门，推开一看，被绑的如同粽子一般的康以惠和康敏达都坐在里面的马桶上。看见程黎平，康以惠脸上一喜，康敏达却像遭了霜的茄子一样更蔫吧了。原来这小子早就发誓再也不跟程黎平打照面，没想到今天最惨淡的形象却被程黎平看了个通透，而且自己还欠了人家天大的恩情。

    康家父子这两天没吃没喝，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但吴元英为了逼迫康以惠乖乖的付钱，还是让他们吃了不少皮肉之苦。康以惠年纪大了，又是转账的操作人，所以挨打的对象主要是康敏达。程黎平看看绳索，打的是死结，出来看了看，船舱的墙壁上发现一把消防斧，便拖着又走回来。

    一斧子下去，砍断了康以惠身上的绳索。康以惠挣扎着站起身，弯腰郑重的向程黎平道了声谢。程黎平应了一声，努了努嘴，示意他往一边站站。康以惠刚走开两步，程黎平的斧子就擦着康敏达的脑袋落了下去，连他坐着的那个马桶盖子都被敲的粉碎。

    康敏达吓的小脸惨白，直勾勾的看着程黎平说不出话。程黎平耸了耸肩，扶着康以惠转身出去了。康以惠心思机敏，根本就不相信程黎平会伤害自己的儿子，否则他何必先放开自己。果然，待他们走出货仓，康敏达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绳索也被砍断了，吓是吓的不轻，可一根汗毛也没伤到。

    “妈的，唬我，老子是吓大的吗？”康敏达叽叽歪歪的嘀咕了几句，又生怕程黎平听见，磨磨蹭蹭在里头不出来。过了一会，他又担心老爹和程黎平走的太快撇下他一个人，急忙追了出来。

    还没走上甲板，康敏达就听到了直升机的羽翼转动声。被程黎平打成重伤的吴元英已经被香港警方带到了甲板上，正在接受紧急治疗。康以惠身上披着大衣，旁边的两个医护人员正在帮他检查身体，程黎平同样血迹斑斑，不过几个警察却围着他正在问话，并没有人帮他清理头上的伤口。

    程黎平很不满意，一点都不配合，板着脸看向周围的几个警员，冷冷的道：“你们就这样对待见义勇为的市民吗？”

    一个警员道：“先生，请配合我们的调查，这船上有七个人被杀……”

    程黎平冷笑道：“他们的死因你们查看了么？”

    那警员道：“是被箭镞射死的。”

    程黎平道：“射箭的人在旁边的小货轮上，你们是瞎了，还是真的太蠢？怪不得香港的治安越来越差劲，一个忠义堂横行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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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三十年都没人去查，全因为有你们这样不知道怎么办案的笨蛋。”

    几个警员面红耳赤，他们确实知道程黎平不是杀死他们的凶手，但找他问话是必走的流程，他们也是照章办事而已。至于那些射箭的市民，早就有警员过去问话了，据说康以惠的大公子也在被问话的序列当中。康以惠听到程黎平跟警员吵了起来，顿时站起身走过来，道：“是这位先生救我们父子俩出来的，有什么问题，回头我去找你们警务处长谈。请不要再打扰我的救命恩人，否则我会找律师控告你们冤枉良善。”

    警员们陪着笑道：“康先生，我们只是例行公事。”

    “那让林公邦亲自过来问吧。”康以惠板着脸说。林公邦是警务处的副处长，跟康以惠的关系也不错。几个警员向来只听说过林处长的大名，连一面之缘的机会都没有，哪儿还敢跟康以惠斗嘴，只得唯唯诺诺的退到了一旁。

    程黎平笑道：“还是有钱人说话管用。”

    康以惠苦笑道：“那是你不愿意讲自己的身份出来，如果他们知道你是红岛的领主，恐怕只会更恭敬了。”

    程黎平不置可否的笑了。他不像那些腹内空空的稻草人，只知道狐假虎威的恐吓别人。

    吴元英被警方带走了，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押走之前，康以惠要求他将自己的钱退了回来，结果吴元英只退回来三十五亿港币，其余的港币转入了另一个户头，再也拿不回来了。康以惠问对方是谁，叫什么名字，吴元英拒不回答，依然用一双仇视的小眼睛瞪着程黎平。

    程黎平挥了挥手，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说：“不好意思，吴先生，下辈子你再来找我较量吧。”

    损失那么多钱，康以惠也没有太在意，毕竟自己和儿子这条命捡了回来已经谢天谢地了。程黎平倒是知道那些钱到了许俊霖的账上，只不过警方都没有查出来，他也不想横生枝节，免得将来许劲升和许璟雯面子上不好看。

    不过想到许俊霖和天狼帮有勾结，程黎平马上又想到了九爷遇袭一事。九爷退出江湖那么多年，只在私底下干一些军火买卖的生意，就连忠义堂都没有去找过九爷的晦气，是谁突然发动袭击阴了九爷一道？虽然程黎平没有确切的证据，但现在他可以大胆的推断一下，不是许俊霖就是纳兰婉儿。而许俊霖的可能性，要比纳兰婉儿大得多。

    救回康以惠，搞定了吴元英，程黎平也算了了一件心事。上岸后随便处理了一下头上的伤口，径直回到办公室。罗先生和陶文境又上门了，看接待室桌子上的烟头，似乎已经等待了不少时间。看见程黎平那副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子，郑彤过来低声说了几句，引他走向大金五的办公室。大金五的脸色很不好看，见程黎平和郑彤进来也没动身，满脸惊呆而木然的神情。

    程黎平在他的办公室里换了套衣服，这才敲了敲大金五的桌子。大金五转过头来，同时也转了转他面前的显示器。一个满是乱码的网站页面里，有人发布了一条帖子，帖子里是一副凶杀画面，足足有二十多具尸体躺在一个别墅的庄园里。每具尸体身上都带着骇人的伤口，看上去凄惨至极。

    程黎平捂住郑彤的眼睛，让她出去忙自己的事。关上房门，程黎平低声道：“死的是什么人？”

    大金五哽咽着说道：“是唐老爷子一家。”

    唐经天不仅仅是忠义堂的当家人，还是香港黑道数十年来的标杆人物。他死了，意味着香港道上再也没有霸主般的枭雄了。大金五二十来岁的时候，正是唐经天的名字响彻港澳台之时。如同大金五一般的年轻人，都把他视为新一代的英雄偶像。如今，偶像落幕，而且是以这种悲惨而绝望的结局而告终，大金五自然心有戚戚焉。

    程黎平没有说话，唐经天嚣张一辈子，欺负的良善自然不在少数。他不得善终，算不得冤枉。可是他的家人是无辜的，最起码那几个不到十岁的小孩是无辜的，下手的人为何如此歹毒，竟然灭了他的满门！

    程黎平转身走出去，来到会客室坐了下来。陶文境道：“不好意思，程总，来的太鲁莽了。不过发生了一些大事，我们觉得需要找你聊聊，只是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我们才冒昧来这里。”

    程黎平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因为自己的手机在跟吴元英打斗的时候摔碎了，卡片他取了出来，到现在还没有插进新手机里。“有什么事，请直说。”程黎平语气低沉的道。

    陶文境和罗先生对视了一眼，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照片，摆在程黎平面前。程黎平看了一眼，顿时站起身来，原来这些照片和刚才大金五那边看到的一模一样，都是唐经天一家被人杀害的图像。程黎平知道大金五看的是暗网，这些消息传出来自然不足为奇，可陶文境和罗先生那边也掌握了这个情况，甚至将图片都冲印出来了，这说明他们的信息来源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可谓密布全球无孔不入。

    “这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陶文境道，“谋杀他们的人你也认识，叫许俊霖。”

    程黎平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在大金五那里时他就想到了这一切。

    “许俊霖从唐经天那里搞到了两百多亿资金，小程，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他拿这笔钱大量购进武器，将来红岛落于谁人之手，可就很难说了。”罗先生道。

    第403章 我愿做你的拖油瓶

    程黎平还是一言不发。不管许俊霖搞到多少钱，或者搞到多少武器，他肯定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因为许俊霖的残暴行为说明了他人性中最大的弊端，那就是不知道敬畏生命的可贵。对待待他有恩的唐经天一家人尚且如此，他更不可能体恤招募而来的下属，到时候不用程黎平出手，他自己就会众叛亲离。

    陶文境和罗先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们担心的地方在于，万一许俊霖等人攻占了红岛，将来选择同归于尽，炸毁那一脉金刚石矿，那这大半年来内地军方所做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程黎平知道他们的顾虑，可是他心里想的很清楚，当年越南人海陆空三军力量都用上了，也没有拿下红岛，凭许俊霖那一群乌合之众，是根本就没有可能打下来红岛的。他担心的问题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不是红岛的归属权，也不是钻石矿的存在与否，而是藏身在地下暗堡里的父母和那些兄弟们，在这场残酷的较量中是否会受到伤害。

    刘卫国等人一直没有成功摸上红岛，九爷和程红彬等人为了防止被纳兰婉儿的人监控到，也不敢轻易跟他们联系。这几天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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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平没有得到一丁点消息，早就心急如焚了。

    “小程，到底怎样你才肯出兵？”罗先生催促道。

    他是正儿八经的军队将领，是不可能长时间在香港这边耗着的。可是办不成这件事，他就会给上级留下一个办事不利的印象，这自然让他左右为难。程黎平沉默了片刻，突然话题转到了跟红岛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上。

    “严守顺的处理结果出来了么？”程黎平问道。

    罗先生愣了一下，严守顺当天畏罪自杀，这不是程黎平亲眼所见的么？程黎平补充道：“我知道他死了，但是我想知道，上头对他是怎么处理的。”

    罗先生顿了顿，道：“开除党籍，撤销家人军属待遇。”

    程黎平冷笑道：“没定罪？”

    罗先生没有回答，按照中国人的习惯，身死业消，死者为大。何况严守顺生前也确实为政府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程黎平突然哈哈大笑，道：“我服役的时候，也曾全心全意为国效力。哪怕退役之后，为了解除三胖子的高端武器，还亲自去邻国出生入死。结果呢，我得到了什么？我的面粉集团被人算计的时候，你们这些人没一个露面的，严守顺那帮人冤枉我杀人应该偿命的时候，你们同样没一个人跳出来帮我说话。现在你们需要帮助了，就想着让我出兵，请问，凭什么？”

    陶文境柔声道：“程总，你冷静一下……”

    程黎平道：“我很冷静，否则就冲你们对我做的那些事，我早把你们轰出去了。我敬重你们，我热爱祖国，但不意味着我可以冤死枉死。出兵的事情，我自有打算，用不着任何人催。你们也不必在香港守着了，什么时候严守顺和姓张的姓田的处理结果让我满意了，你们再过来跟我商量。”

    罗先生和陶文境脸上都有点不太满意，可他们更有涵养，什么话也没有再说，便收起桌上的照片起身走了。等他们离开后，程黎平马上把大金五叫了过来，道：“给刘哥那边发一封密信，让他们去泰国采购几艘快艇，再转告九爷那边，元宵节之前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从暗堡出来。发动反攻的时候，我会明确给他们信号。”

    大金五点头答应了，办好这些事后再去找程黎平，却见他的办公室已经人去屋空了。跑到前台问郑彤，郑彤无奈的耸耸肩，道：“程总说去泰国，刚刚订了票。”

    陶文境和罗先生离开香港，径直乘坐客机飞往京城。把程黎平的原话往上头一汇报，上头的领导呵呵一笑，道：“不用管他，小孩子发发脾气罢了。倘若他一点脾气都没有，我们反而需要提高警惕。如果我所料不错，他那边已经按照自己的计划展开行动了。你们各自回到自己的职位上去，等红岛周围有变时再去跟他联络。”

    陶文境和罗先生恍然大悟，从领导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助手发来消息，说程黎平果然已经离开了香港，目的地是泰国首都曼谷。

    其实程黎平原本是打算让刘卫国去柬埔寨采购快艇，但柬埔寨跟越南相邻，而天狼帮的势力较大，万一走漏了消息，反而会对自己的计划不利。所以他灵机一动，错开了柬埔寨，让刘卫国去了泰国。接头的地点已经确定好了，是曼谷南部一个叫北汶浪的城市。从北汶浪入海，径直往东方走，穿过泰国湾，那边就是越南的国土。

    到了机场，程黎平才给许璟雯打了个电话，说内地那边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暂时离开香港几天。许璟雯发了大小姐脾气，道：“为什么不提前说，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一起去。”

    程黎平笑道：“做我的拖油瓶么？”

    许璟雯道：“拖油瓶就拖油瓶，一辈子我也愿意。”

    程黎平一瞬间想到了田梓橙，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雯雯，你放心，等我处理好了这些事，以后去哪里都不会再避开你。”

    许璟雯似乎感受到了程黎平的心情，也柔声说道：“好，我等你。”

    曼谷旧称“天使之城”，是泰国最大的城市，也是东南亚地区的第二大城市。不过这城市承载了将近一千两百万人，每平方米的人口密度达到了六千人，可谓拥挤不堪。程黎平下了飞机，从素万那普国际机场搭乘出租车前往曼谷的中国城。这里属于曼谷最为繁华的商业区之一，程黎平来这里自然不是来度假的，刘卫国负责采购快艇，而他，则要从这里采购一批武器过去装在快艇上。

    下了出租车，付了车费，程黎平刚要转身离开，一个女孩和一对中年人突然挥了挥手，示意出租车司机等一等。程黎平扭头一看，顿时笑了起来，原来那女孩是苏徐机场的空姐章斯媛。章斯媛看到程黎平也很惊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章斯媛的父母脸上反倒没有什么好脸色，因为程黎平的穿着打扮都很普通，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跟这种普通男人有所来往。

    章斯媛问道：“程先生，你怎么来这里了？”

    程黎平笑道：“公事出差，你呢，休假吗？”

    章斯媛道：“对啊，年假。每年过年都很繁琐，索性出来陪父母旅游一下。对了，这是我爸妈，他们都是中学教师。”

    程黎平察觉到了两位中年人的不满，没有喊叔叔阿姨，干脆利落的叫了一声“两位老师好。”

    出租车司机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章斯媛道：“好啦，程先生，我们要去华人街看看，回头再见啊。”程黎平点点头，看着他们上了车，自顾自的转身走了。

    刚钻进出租车，章母就板着脸教训道：“媛媛，那男的是什么人？”

    章斯媛道：“哎呀，他是去年认识的乘客。”

    章母哼了一声，道：“什么乘客能让你这么激动，我可警告你啊，不是正科级以上的公务员，一个都不许嫁。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培养成空姐，可不是给别人做菜洗碗的。”

    章斯媛还没接话，突然一股重力直推过来，将她撞在前面的挡板上。回头一看，一辆公交车正顶在出租车的尾部，自己的父母都是满脸鲜血，痛的说不出话来。章斯媛吓的花容失色，浑身瘫软，连下车的力气都没有了。正急的不是如何是好，程黎平又掉头回来了，他用力拉开被挤压的变形的车门，将章斯媛的父母抱了出来。章斯媛扭头看了一眼司机，因为这是公交车追尾酿成的事故，安全气囊没有及时弹出，大半个方向盘抖挤进了司机的胸腔。章斯媛叫了两声，司机一声不吭，显然已经昏死过去了。

    程黎平拉开车门，大声叫道：“下车，你没事吧？”

    章斯媛挣扎着下来，可浑身酸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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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黎平探臂过去，手掌贴着章斯媛的臀部将她抱起来。章斯媛俏脸通红，但看见父母伤重，一瞬间泪水滚滚而下，大声叫道：“爸，妈。”

    程黎平劝慰道：“别担心，已经叫了救护车，很快就到，放心吧。”

    章斯媛哭的梨花带雨，扑到父母身旁，哭的歇斯底里。程黎平从旁边的医药店里买来绷带和止血药，帮着他们做了紧急治疗。等救护车来后又随着他们来到医院，垫付了医药费，这才跟章斯媛挥手告别。

    章斯媛的伤势很轻，因为前面的汽车挡板有一个儿童的大号玩具熊，帮她挡去了不少撞击力。见程黎平要走，章斯媛红着脸道：“程先生，您手机号多少，回内地了我再把费用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