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往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郁大隐
程黎平笑道:“这意思是说,哪怕案子跟谭书记有关,也要查下去。”
第48章 很傻很天真
谭家霖现在可没精力去管案子的事情,上头新调了朱家营做市长,他必须要分一部分权力出去。再像之前那样一言堂,在组织部门那边可说不过去。朱家营心里也有小九九,他知道谭家霖在黎城待不久,所以暂时采取韬光养晦的策略,上任时就带了个秘书。来到黎城一个星期,除了述职和看望黎城退休的老领导之外,什么正事也没干。
秘书不解,问朱市长为何如此低调。朱家营泡了杯茶,笑着说:“黎城的政治生态很不正常,上头也是想平衡一下,所以才把我调来。但现在我还没掌握实际情况,不宜擅自行动,以免打乱组织部署。”
朱家营现年四十二岁,跟谭家霖相比虽然年龄偏大,但跟其他县市一把手相比,却年轻不少。加上他以前在省城任职,有拼命向上爬的**,因此做事时愈发小心谨慎。现在黎城的政治结构已经健全了,可除了新升任的杜德仲副市长之外,其他的党政领导都站在谭家霖那边,他手上一点实权都没有。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朱家营甘拜下风,他的脑子里盘算的很清楚。谭家霖掌握实权,但毕竟是党的领导,黎城政府的一把手还是他朱家营。黎城煤炭电子交易中心建成后,这功劳就是两个人的。谭家霖顺利完成过渡期,更进一步,到时候黎城就完全成为自己的自留地了。话说回来,就算谭家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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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政绩,也会照常高升的,谁让人家是文开树省长的亲外甥呢?
除了忌惮谭家霖的背景外,朱家营还有另一层顾虑。他还在省城思齐区任职的时候,就听说黎城的前任市长被人谋杀了,直到现在都没抓到真凶。这年头被纪委查处的官员很多,上到副国级,下到科级股级,但正处级官员被离奇杀害,还是很罕见的。在黎城这么个地方,有能耐对前任市长下手的人无非那么几个,一是谭家霖,二是王敦儒,三是一建集团的某些人。不管是哪一个,他朱家营暂时都惹不起,还不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正因为抱定了这个想法,当副市长杜德仲前来向他通报案情的时候,朱家营表现的非常冷淡,含糊其辞的说:“经济发展要建立在稳定之上,命案必破也是省里领导提出的要求,所以市局同志们还要再加把劲,争取早日结案。”
朱家营说话很有水平,他只说早日结案,而不说抓获真凶,表明他根本不关心孙兴被杀案的内情。杜德仲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也没有多说什么,回来就把杜德永和马先重叫到一起,说案子非常复杂,在破案过程中千万不要复杂化。
前去调查废旧中巴车的警员很快就有了收获。经过多方排查,确定黎城本市的废旧中巴车只有十五辆,而且这十五辆车全部挂靠在黎城国资委控股的石马集团名下。再去调查这十五辆车的司机情况,发现其中一个名叫戚昌盛的男人跟杀死马六的嫌疑人相似度极高。
马先重很激动,马上向王敦儒做了汇报。杜德永不信任王敦儒,又偷偷给杜德仲打了个电话。但王敦儒这一次没有再刁难两人,立即下达了拘捕令。与此同时,杜德仲也取得了谭家霖书记的支持,亲自打电话给黎城国资委现在的负责人,要求石马集团那边予以高度配合。
抓捕行动很不顺利,戚昌盛反侦察能力很强,当警方到达石马集团小车部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事发了。他这是人命官司,只要被抓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他拿着自制的猎枪拼命反抗。一个实习民警稍有疏忽,顿时被戚昌盛击中腹部,痛的躺在地上大声惨叫。
马先重急了,亲自带人围了上去。戚昌盛一边开枪,一边绕着墙根狂奔。马先重紧追不舍,差点被戚昌盛一枪掀掉脑壳,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叫杜德永上来支援。
杜德永二话不说,也顾不得瞄准,砰砰砰连开三枪。趁着戚昌盛躲避的工夫,程黎平飞身而上,迎面一块砖头拍在戚昌盛脸上。
马先重大叫:“你下手轻点,一砖头拍死就完蛋了。”
程黎平说:“这是个练家子,再来几下也死不了。”
受伤的警员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可是枪的威力很大,很多铁砂打进了肚子,刚抬上救护车,实习警员就闭上了眼睛。
杜德永咬着牙,恨不得上去再把戚昌盛暴揍一顿,但程黎平那一板砖力道十足,早把戚昌盛打晕了,众目睽睽之下,杜德永再多的愤怒也只能咽到肚子里。
当晚,警方提审戚昌盛。戚昌盛对自己杀害马六一案供认不讳,不过提到孙兴被杀的案子,戚昌盛就缄默不言了。
马先重拍着桌子怒吼:“戚昌盛,下午被你打伤的警察已经殉职了,你手上至少有三条人命,想活着出去是不可能的了,老实交代,还可以少吃点苦头。”
戚昌盛眯着一对小眼睛,嘲笑的说:“吃什么苦头,国家说了,严禁刑讯逼供。”
杜德永拿着几张纸走进来,往桌子上一放,坐在戚昌盛对面,心平气和的说:“没意义了,戚昌盛,在你车上找到了跟孙市长指甲内成分相同的铁锈,证据确凿。”
戚昌盛摇摇头,说:“别诈我,十五辆中巴车都是报废车,都有铁锈。”
杜德永说:“你当场打死一位人民警察,百分百死刑,我还有必要诈你吗?”
戚昌盛笑道:“反正我已经是死刑了,还有必要说吗?”
杜德永又翻出一张纸,说:“如果你有立功表现,老实交代那三个同伙,或许……”
戚昌盛直接打断了杜德永的话,道:“我累了,要休息了。”
杜德永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向马先重说道:“马大队,请你和其他同志先出去一下。”
马先重犹豫了一下,带着做笔录的警员一起走出去了。刚关上门,就听到杜德永快速起身的声音,紧跟着戚昌盛的惨叫声响了起来。马先重看了看做笔录的警员,说:“你听到什么了?”
警员随即立正敬礼大声道:“报告,什么也没听到。”
“犯罪嫌疑人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报告,下午拒捕的时候受的伤。”
马先重点点头,微笑着走了。
夜里十一点,戚昌盛招认,并且把几个同伙供了出来。根据戚昌盛提供的线索,特巡警大队和刑警大队同时出动,顺利将另外两名嫌疑人抓捕归案。最后一位嫌疑人过年后就逃离了沱滨省,市局发布了全国通缉令,落网只是时间问题。
“终于破案了,”马先重坐在贝壳饭店的包间里伸了个懒腰,说,“真没想到,查了几个月都没线索,你一来就破案了。小程,要我说,你真该加入我们刑警大队。”
程黎平闷着头跟杜德永碰了个杯,说:“对不起,不想干。”
马先重皱眉道:“为什么?”
杜德永原以为程黎平还会说“太辛苦”之类的老调子,没想到这次他竟然满脸嘲讽的表情,笑着说:“因为你们太天真。”
马先重有点火了,道:“破案前说我们太白痴,现在又说我们太天真,你这个臭小子,说句人话有那么难吗?”
程黎平说:“既然你们说破案了,那么你们告诉我,他们几个人为什么要谋杀孙兴?”
杜德永说:“他们已经供认了,受原国资委负责人柳某指使。在程家村拆迁项目中,柳某向上级举报黎城某些领导结党营私,涉嫌利益输送,结果自己反而被黎城市纪委查了,判了十三年有期徒刑。柳某心生怨恨,便把帐算在了孙兴的头上,于是买凶杀人。”
程黎平说:“那他们为什么要杀马六?”
马先重说:“这个他们也招认了,腊月二十七那天,帮他们开车的人就是马六,所以他们才给了他几万块钱当做报酬。”
程黎平笑了,笑的有些古怪:“所以,你们就信了?”
马先重和杜德永异口同声的说:“对啊,合情合理,没有漏洞。”
程黎平叹了口气,道:“所以,我说你们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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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两人反驳,程黎平就坦然的说出了他的疑问。第一,原国资委负责人举报的时候,并未提及孙兴的姓名,他为什么在纪委查到自己之后,要把这笔账算在孙兴头上?第二,在程家村杀掉孙兴,无非是为了嫁祸给不知所踪的程红彬,柳某跟程红彬素不相识,何必要这么做呢?第三,既然柳某可以指使戚昌盛杀掉马六灭口,为什么不把这几个人也杀掉,难道他就不怕他们泄密吗?第四,在侦破过程中,也不是没有别的线索,但为何每一次继续追查都被喊停?而偏偏这一次,证据指向这几个小喽啰,就一路绿灯?第五,你刚才也说了,这案子查了那么久都没有进展,我又没什么能耐,偏偏我来了就破案了呢?
马先重和杜德永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半晌,马先重尴尬的笑道:“也许,你是一员福将。”
程黎平直接摇摇头,道:“其实,不是因为我来了才破的案,而是朱家营市长来了。”
杜德永长大了嘴巴,吃惊地说:“你是说……你是说……”
程黎平低着头喝酒,慢慢的说:“我什么都没说。”
马先重皱着眉头问:“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程黎平笑着说:“听不懂就对了,来,吃菜。”
第49章 约战
“真相其实很简单,有个人想独揽大权,所以移祸江东,授意黎城纪委查处姓柳的。这样一来可以保证石马集团无法染指程家村项目,二来把孙兴当成替罪羊。孙兴死了,有他从中作梗,警方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也无法继续下去。现在可能是上级机关发现了什么,突然调了一个搭档过来,他生怕事发,所以赶紧推出几个替死鬼,让警方顺利结案。这个人,相信你们都猜到是谁了吧?”刘卫国悠然自得的笑着说。
程黎平点了点头,道:“就是他。”
这回马先重也懂了,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说:“怎么可能?”
刘卫国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权力是世界上最好的春 药。”
杜德永闷头喝酒,一个字也不说,回想起杜德仲事先交代过的话,他才意识到原来杜副市长心里头早就有谱了。可是,杜副市长也一直没有点破,这就是官场。马先重本以为自己搞政工出身,对所有的尔虞我诈都了如指掌,但跟这些人对比起来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这一瞬间,马先重心灰意冷。
两起命案成功告破,朱家营代表市政府颁发了嘉奖令。马先重和杜德永荣立三等功,牺牲的实习警察被追认为烈士,杜德仲和王敦儒亲自来到烈士家里,敬送了花圈和挽联。谭家霖批示民政局,重点做好牺牲同志家属的抚恤工作。
荣誉证书拿到手之后,马先重向市局党委递交了辞呈,说自己业务能力不够,不适合担任刑警大队大队长一职,请求调换工作岗位。市局党委问局长王敦儒的意见,王敦儒装作万分惋惜的样子说:“先重同志在市局兢兢业业,一向是同志们学习的典范,现在既然因为家庭因素离职,建议组织上还是别勉强他了。”
局党委考虑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又打电话征询杜德仲的意见。杜德仲当然明白其中的实情,静静的思考几分钟,说:“那就让先重同志去司法局吧。”
刚立下三等功的马先重就这样离开了市局,别人觉得很可惜,他心里却觉得很舒坦。至少,他不用再没日没夜的盯着案子,可以回家陪陪老婆孩子了。
唯一没被表扬到的人是程黎平。开表彰大会的时候,杜德永给他打了电话,说杜副市长邀请你出场。程黎平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说:“我还要做生意,请转告杜市长,别忘了之前许诺的话就行了。”
程黎平有走不开的理由,因为鲁大彪又来闹事了。
黎城是个小城市,面积两千平方公里,人口一百五十万,常年住在城区的城镇人口,大概只有四十来万。在这些人心目当中,知名度最高的肯定是市委书记和市长,其次是首富和大混子。严格说来,鲁大彪只是大混子手下的小混子,可依靠着两次无厘头的表演,他的名声扶摇直上,甚至超越了老板陈度帆。
陈总很生气,把鲁大彪叫到自己办公室里,板着脸问:“彪子,前几天你去姓程的那里闹事了?”
鲁大彪低着头说:“是的,老板,他尾巴现在翘天上去了。”
陈总说:“翘天上去跟你有什么关系,刺到你屁股,还是挠你胳肢窝了?”
鲁大彪不懂陈总是什么意思,一脸蒙圈的看着陈总,说:“老板,他欺负我好几次了。上次打断我的手,这次又打断我鼻梁骨,咱可不能跟他算完。”
陈总叹了口气,说:“我跟姓程的已经两清了,彪子,听哥一句劝,这事儿,就这么结了。要不然,吃亏的是你。”
鲁大彪挺着脖子说:“我不怕他,出来混的,都是一人一个脑袋,谁怕谁啊?”
陈总觉得很奇怪,以往鲁大彪对自己言听计从,怎么现在开始认死理了呢?“说吧,是谁怂恿你去找姓程的?”陈总冷冷的问道。
鲁大彪打了个哆嗦,低着脑袋说:“没谁,老板。他阴我几次,我气不过。”
陈总明白鲁大彪已经变了,也懒得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他走了。鲁大彪走出陈总的办公室,立马叫上几个小兄弟,继续来到程黎平的贝壳饭店。
“哟,又来了。”何勇笑嘻嘻的说,“可惜,还没到饭点。”
鲁大彪摸了摸带伤的鼻子,说:“没事,咱等着就是。”他带着几个人站在饭店门口,跟凶神恶煞一般,其他想吃饭的客人怕惹上麻烦,谁也不敢上门。
丁二叫道:“程哥,这样可不行啊,这王八蛋闹两天了,生意都没法做。”
程黎平和刘卫国对视了一眼,慢条斯理的说:“没事,不管他。”
丁二急的直挠头,但老板都不在意,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生闷气。鲁大彪叼着硬中华,像老虎一般在饭店门口走来走去,不时的向路人做出挑衅的手势。
到了饭点,一个客人都没有。
程黎平走出去,笑着问鲁大彪:“挨打还没挨够,是不是?”
鲁大彪拿脑袋顶着程黎平的胸膛,说:“有能耐你就打,打了老子,你不照样蹲看守所?”
程黎平轻轻拍了拍鲁大彪的脑袋,继续问:“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
鲁大彪说:“老子从来都不知道啥叫做后悔。”
程黎平点点头,别有深意的笑了。鲁大彪还想再说点什么,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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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饭店周围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十几个特警飞奔下车,直接来到鲁大彪面前,把他摁倒在地上。
鲁大彪大声叫道:“我是来吃饭的,你们抓错人了。”
一个特警拿警棍在鲁大彪屁股上敲了一棍,说:“跟门神一样,吃的哪门子饭?人家全程录音录像报的警,还冤枉你了不成?”
鲁大彪破口大骂:“姓程的,我操,你不仗义,道上的事你找这群狗腿子帮忙。”
特警又是一棍打了过去,吼道:“狗腿子是吧,狗腿子是吧,狗腿子是吧……”
丁二终于明白两个老板为啥稳坐钓鱼台了,原来现在搭上了警察的线,不怕别人来挑事了。至于鲁大彪,又一次火了,这回不仅在道上火了,在警局里也火了。当着警察的面骂警察“狗腿子”,这可是黎城头一遭,进了审讯室的鲁大彪一开始还特别英雄,出来的时候就变得鼻青脸肿,话都说不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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