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往事

    第92章 代码601444

    第二天上午的市委会议上，谭家霖建议纪委方面对第一看守所的渎职行为展开调查，纪委书记虽然趋向于朱家营一派，但证据确凿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也只能秉公执法。以潘所长为首的第一看守所工作人员，除了内勤和医生，被纪委一窝端。连带着市局五中队的中队长，谭家霖一次突访，拿掉了四个科级干部。

    其实昨天夜里，当谭家霖走后，潘所长等人就开始打电话托关系了。能在所长的位置上混这么多年，谁上头没个靠山，只不过这次他惹恼的是谭家霖，黎城一把手，别人就算有心帮他，也不敢付诸行动。万一谭书记追查到底，搞不好自己也要跟着倒霉。

    抱有这个想法的官员不在少数，最醒目的就是王敦儒。他侄子被省城来的警察直接带走，除了眼睁睁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上头的领导甚至悄悄告诉他，文省长发话，认定王红旗是个“官二代”、“富二代”，真要查到了自己和王智浜头上，那可就彻底歇菜了。所以当五中队的队长被纪委工作人员带走调查的时候，王敦儒惜字如金，除了表示配合之外，一句废话也没多说。

    因为王红旗的事情，王家兄弟的心情一直都很低落。根据文省长的指导精神，省城法院决定从重处罚肇事者，尽管王智浜花掉了八位数的活动费，王红旗依然被判处18年有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5年。

    那一边，程黎平的心情也不好受。刘卫国底子较好，伤势恢复的很快，但胡闹身子骨本来就很柔弱，在看守所又没得到及时救治，伤上加伤，导致双臂神经系统受损，出现了轻度伤残。主治医生遗憾的告诉程黎平：“日常生活是没有妨碍的，但是两条手臂都伸不直了，也不能负重。”

    程黎平说：“这怎么行，他还不到20岁，日子长着呢。”

    主治医生说：“对不起，我们也尽力了，就算是条件更好的医院，也很难帮他恢复。”

    程黎平很懊恼，如果他早点对王红旗动手，可能胡闹就不会这样了。进去探望胡闹，胡闹的精神倒很好，勉强笑着说：“程哥，我没事，你放心吧。”

    程黎平说：“回头我跟你刘哥商量一下，把你送省城或者北京去，一定要把你的胳膊治好。”

    胡闹眼睛里瞬间满是泪水，道：“程哥，谢谢你们，以后你们就是我亲哥。”不管他在看守所里表现的多么强硬，终究是一个不满20岁的农村孩子。好端端的变成了轻度伤残，实在很难接受。可是他心里也明白，程哥的生意刚刚起步，手头也没多少钱，真给自己去看病的话，可能要掏空家底。不过他也知道程哥的为人，劝是劝不住的，这份感动只能埋在心里头，以后再回报了。

    程黎平探望了胡闹和刘卫国，径直回到了装修公司。算算账面，光这段时间住院的花费，就已经耗掉了十几万。刘卫国是外地人，没有医保，胡闹是农村户口，同样没报医疗保险，所以两个人的费用都是全额支付。从许俊霖那里总共赚了三十万，现在还剩下不到十五万，如果真把胡闹送省城治病的话，估计这点钱不够用。

    按理说，这笔钱都应该由六叔和王智浜来出，不过王红旗被判了18年，想必王智浜也正在气头上。真去找他要钱，搞不好会立即开战。程黎平虽然并不惧怕，但为了父母和刘卫国等人的安全着想，暂时还不是兵戎相见的好时机。

    幸好看守所那边新上任的领导比较谨慎，生怕胡闹以后申请国家赔偿，把事情闹的更大，所以主动送来几万块钱，说是看守所的人道主义赔偿。程黎平原本想把他拒之门外，但转念一想，不能意气用事，耽误胡闹的病情，便板着脸替胡闹收下了。

    过了几天，刘卫国率先出院。说起送胡闹去省城治病的事，刘卫国说：“治病是大事，不能耽误，该花的钱就得花，不用跟我商量。”

    程黎平说：“不是钱的事，胡闹住院，得有人照看。要不然，你跟着一起过去吧。”

    刘卫国嘿嘿一笑，道：“让丁二过去吧，他们年纪相仿，有共同话题。”

    程黎平无奈的摇摇头，他不好意思直说，没想到刘卫国也含糊其辞，其实两个人心里头都明白，过了这一段，王家兄弟就要开始反击了。这次的反击力度跟以往都不相同，毕竟王红旗入狱18年，王家兄弟都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从目前来看，最合适的发泄对象就是程黎平这伙人。

    不过程黎平和刘卫国都想错了，王智浜现在并没有精力对付他们，而是在省城打点关系，试图通过内幕操作，让王红旗得到减刑的机会。虽然这事儿闹的挺大，但文省长有很多大事要管，不可能一直盯着王红旗这个小市民。俗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王智浜不懈的努力下，还真让他钻对了门路。

    其实这个门路也是六叔提供给王智浜的，毕竟他在省城要比王智浜熟的多。王智浜连送礼带请客，足足热情款待这尊大神半个月，才换来他的一个点头许可。从这件事上，王智浜终于明白了大哥的话，人啊，有机会就得往更高的位置上爬，否则不管你有多少钱，遇到了大事还没别人一句话好使。

    不过现在他傍上了京城的白主任，只要他的公司顺利上市，到时候跟白主任的关系肯定越来越密切。白主任是什么人，妥妥儿的副部级干部，他发一句话，红旗肯定能出来。哪怕他不是公检司法系统的领导，人家也得买他这个面子。

    白主任也没让王智浜失望，很快就通知王智浜，说智浜实业集团的上市计划通过了申请，预期代码为601444。朱家营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喜不自胜，政绩工程迈开了最有意义的第一步。可王智浜有点不满意，说怎么弄了个尾号444的代码，这不明显自找晦气嘛。

    朱家营暗骂王智浜是个土鳖，道：“股票代码是证监部门批复的，不是随便选的。而且像这种叠号的尾号，通常很难选到。”

    王智浜不相信，当场打开网页去查了一遍。果不其然，601开头的股票，除了444没被占用，其他都有相对应的股票了。王智浜心里虽然还有点打结，但在朱市长面前也不敢多说，只能按照市政府的指示，去跟白主任那边继续沟通。

    沟通的过程异常顺利，白主任在电话里朗声笑道：“小王啊，能上市没有我的功劳，是你的公司效益好，产值高。根据你们送来的公司资料，注册资金好像只有十万吧。短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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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来年，能做到几个亿的资产，不容易啊。像这种有冲劲的公司，顺利上市以后，肯定是一支潜力巨大的绩优股。”

    王智浜哪里知道什么是绩优股，反正听白主任的意思，知道自家的公司很有前途就对了。“不敢，不敢，白主任，可不敢这么说。”王智浜陪着笑道，“没有您的大力支持，像我们这种坐井观天的青蛙，一辈子也想不到上市的事情。不过，白主任，石马集团和远方面粉的情况怎么样？”

    白主任说：“那两家效益较弱，还需要继续审核。上a股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创业板没太大问题。”

    跟专业的人讲话就是费神，王智浜嘴里没吭声，心里却不停的在念叨。股市就股市，干吗还整出个什么创业板，压根儿就听不懂。至于白主任口中不断提到的国企混改、一带一路，直接弄的王智浜头昏脑涨，恨不得把公司掌控权交给白主任，请他全权做主算了。

    不过，就算王智浜愿意给，人家白主任也未必愿意要。人家可是副部级领导，求人家办事的人从市政府能排到护城河畔。

    电话末了，白主任说：“王总啊，批复下来以后，你们就可以正式发行股票了。不过为了保证未来资本的持续积累，你这边还得再准备几个亿的资金。”

    王智浜有点为难，道：“我们公司是实体经济，资金占用率比较高。上次那几个亿，已经掏空了一半家底子。现在再弄几个亿，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白主任笑道：“这几个亿是流动资金，用来护盘的。你应该补补课了，新发行的股票基本都是连续很多个涨停，才会轮到外面的散户购买。你用这几个亿的资金抬价，等股票打开以后再甩卖，可能利润会翻几倍。”

    王智浜有些纳闷，暗想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可是白主任这么高级别的大领导，也不至于骗自己啊。挂断电话，王智浜还是不放心，先后找了几个主管经济的领导请教，结果那些领导都用同样的口吻回复王智浜，白主任说的话有道理，你想想人家巴菲特，靠炒股成了全球富豪，股市向来都是这么邪乎，你不服还真不行。

    王智浜这回信了，再说他不信也不行，几个亿的资金已经砸进去了。况且白主任说过，这几个亿是用来抬价的，不是交给他的，所以王智浜心里也有了底。不过看看账面上，流动资金勉强只能凑够一个亿。银行方面政策收紧，智浜实业集团本来就欠了银行两个亿，再想贷出钱来，无异于痴人说梦。左思右想，王智浜决定成立一家投资公司，请来朱家营市长站台，从市民那里套取流动资金，暂时扛过去这个坎儿。

    第93章 田璋勋

    朱市长一听这个建议，马上就变了脸色，对秘书说道：“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在严查非法集资，王智浜拉上我去宣传，打的什么主意？不行，你告诉他，让他去找葛副市长，经济建设是葛副市长主管，完全可以代表市政府。”

    王智浜心里头有点不高兴，葛副市长虽然主管经济建设，可是排名靠后，连个市委常委都不是。几家公司上市，创造更大的经济产值，也是给你朱市长增加政绩分，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晚上吃饭的时候，王智浜忍耐不住，开始跟六叔抱怨起来。没等王智浜把话说完，六叔就摇了摇头，说：“老弟啊，你错怪朱市长了。”

    王智浜两只眼睛瞪的跟牛眼一样，道：“我哪儿错怪他了？他就是只想要功劳，不想要过错，生怕公司出了什么问题，牵连到他身上。”

    六叔道：“喝酒，喝酒。老弟，你消消气，慢慢听六哥跟你说。”

    “黎城的当家人，现在还不是朱市长。咱们搞这些上市的事情，谭书记没阻拦吧？不仅没阻拦，而且还暗中帮着咱们搞。如果他反对，你想想看，市委会议上能通过吗？省里任命官员，除了看重个人能力，还要维持权力的平衡。谭书记是一派，朱市长是一派，杜德仲那里虽然比较弱势，但也是一派。三足鼎立，所以平衡。领导班子不打破这个平衡，就得讲究团结。朱市长如果帮咱们站队的话，平衡就被打破了，有功劳，是朱市长的，有过失，是整个领导班子的。老弟啊，你觉得谭书记和杜副市长愿意接受这个不平衡的结果吗？”

    这一席话听的王智浜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总是感觉，现在的大哥跟以前那个人好像完全不一样了。从六叔这番话当中他才明白，原来大哥考虑的也不再是帮自己弄钱，而是寻求政治方面的平衡。

    “那我就退而求其次吧，”王智浜怏怏不乐的说，“有葛副市长在，情形好歹会好上一点。”

    筹备工作准备好了以后，智浜实业集团正式在黎城打起了巨幅广告牌，宣传智浜实业集团成功上市，股市代码601444。初期股票发行，接受社会资金参股，由王智浜新成立的众焰投资公司全权代理。王智浜身着正装，在电视机上满脸笑容的告诉在场的全体嘉宾，公司名字取自于“众人拾柴火焰高”，期待所有的投资者跟我们一起共创辉煌。

    虽然这些话都是套话，可智浜实业集团上市却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大事情。黎城的人均收入不高，但拜煤炭资源所赐，有钱人却不少。谁都知道王智浜是黎城首富，他的公司上市又得到了市政府的大力支持，甚至连葛副市长都亲自出席了众焰投资公司的发布会。所以，发布会结束之后，短短的四个小时，众焰投资公司签下的合同数额就突破了六千万元。

    王智浜看着报表，当场吓了一跳。按照这个节奏，可能在上市的时候，他手上筹集的资金会超过十个亿。投资公司给出的利息是两分，也就是说，每个月光支付的利息款就要达到两千万左右。搁在以前，王智浜想都不敢想，万一资金链出现问题，全部家产赔干净不说，自己还要牢底坐穿。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白主任说过，操作得当，股市利润就能翻几倍。到时候再拿这十个亿去抬价，用不了三五个月，王智浜就会成为百亿富翁。一个月两千万的利息算什么，简直就是毛毛雨啦。

    事业上的顺利，终于让王智浜驱散了儿子被判刑带来的阴霾。面对众多人士投资者的吹捧与赞扬，王智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再次成为黎城人们口中的超级大哥。

    朱家营也没放松自己的步伐，他从省城找来的投资商，纷纷以实体产业入股，加入王智浜的财富帝国。有朱家营的面子在，王智浜也不能反对，光一个星光夜总会就挂了两千万的额度。而按照实际价值，这个夜总会的全部资产也只有一千来万，相当于注水了将近一倍。

    六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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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担心，道：“老弟，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咱们掏的是真金白银，他们拿的是产业，万一被查封了，咱们可是一分都捞不着。”

    王智浜大大咧咧的说：“这个事儿我知道，关系户，让他沾点好处就得了。”

    六叔说：“远方面粉集团上市的事情怎么样了？我那一千万，可都砸在那边了。”

    王智浜说：“白主任的秘书说，远方面粉要上创业板，还要再审核一下。六哥，你放心，咱们什么关系，有我的就有您的。”

    六叔不是不相信王智浜，而是看到王智浜的产业迅速壮大，眼红的不像话了而已。

    谭家霖的办公室里，秘书小陈正在翻阅一张张报表，然后在一旁的本子上做好记录。等到晚上八点，小陈才轻轻走到谭家霖的办公桌前，把记录情况拿给了谭家霖。

    “三天时间，聚拢资金四个亿。”谭家霖笑着说，“这个王智浜，一呼百应嘛。”

    小陈忧心忡忡的说：“谭书记，这是朱市长主导的，真弄成了，会不会威胁到您的威望？”

    谭家霖毫不犹豫的摆摆手，道：“不要有这种思想，我们都是人民的公仆，为广大人民服务的。朱市长能促进本地经济发展，这是好事，所有党员干部都要向朱市长学习。”

    小陈不敢再多说，点头道：“是，谭书记，我记住了。”

    谭家霖翻了翻手里的文字资料，又补充道：“不过，对王智浜那边要盯紧一些，这么多的资金，很容易构成非法集资，万一资金兑付出现问题，会影响社会的安定。”

    小陈明白谭书记话里的意思了。猪养肥了，终究是要被吃掉的，不管他姓王，还是姓张。只不过站在领导的立场上，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显。

    “是，我会安排人多留意的。”小陈很聪慧的应道。

    程黎平也听说了王智浜成立众焰投资公司的事情，不过他可没钱去捧场，丁二把店里能拿的流动资金全拿走了，跟着胡闹一起去省城看病。程黎平调查过了，省城治疗神经方面最好的医院是育徵大学附属医院，他希望这次的治疗，能让胡闹的胳膊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不管能不能成功，最起码他要试一试。

    丁二和胡闹走了，装修公司那边就一个人都没有了。有活儿的时候，程黎平就打电话给那几个装修工人。没活的时候，去热电小区看望看望爸妈，或者去别墅跟许璟雯温存一番。许璟雯常说：“我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太亏了？既没有名分，也没有物质享受，不管从哪里算起来，都亏到姥姥家了。”

    程黎平紧紧搂着许璟雯，说：“物质享受没有，别的享受总有的吧。”

    许璟雯诧异的问：“什么别的享受？”

    程黎平一把扯掉许璟雯的睡衣，压在她身上，说：“现在知道了吗？”

    许璟雯红着脸去打程黎平的胳膊，低声道：“小流氓，就知道欺负我。”

    自从上次看到田梓橙和另一个男人并肩而行，程黎平就默认两个人已经分手了。那天晚上，田梓橙说回复他的电话，最终也没有打过来，程黎平觉得，这段感情就这么无言结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两个人都不会尴尬了。

    可是程黎平没有想到，正当他跟许璟雯颠鸾倒凤的时候，田梓橙竟然发了条微信过来，说我弟弟放暑假回来了，我们打算去热电小区看看叔叔阿姨，你现在在哪里，来火车站接我们吧。这句话的末尾，还配发了几颗爱心和笑脸，让程黎平看的头皮发麻。

    许璟雯闭着眼睛，似乎没有任何察觉，等程黎平从她身上爬起来，才跑去浴室清洗了身子，笑嘻嘻的说道：“又想吃肯德基了，我们开车过去吃好不好？”

    程黎平苦笑道：“你快一日三餐都是肯德基了，这样对身体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