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湾奇迹

    陆一奇暂时无从得知事情的真相，也许就是沃克做错事了，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认为就应该开除肇事球员，至少在查明真相之前不应该武断地做出决定；否则，今天可能是因为沃克与雅各布发生冲突，而导致沃克被开除，明天就可能是因为陆一奇的防守战术没有能够让雅各布发挥能力，而导致他自己被开除。

    此类事情，不能开先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话说回来，陆一奇只是临时主教练而已，他完全可以虚与委蛇地糊弄理查德，然后把烂摊子丢给普雷斯和拉蒂默，然后自己默默地回到进攻协调员的位置上，避免沾惹的一身腥。明哲保身。

    但这不是陆一奇的作风。

    正是这群球员，与陆一奇并肩作战的争取到了四连胜，帮助陆一奇实现了重生以来持续不断努力的梦想，真正感受到了“主教练”的荣耀与辉煌；而现在遇到危机，陆一奇却迫不及待地甩掉主教练的头衔，拒绝承担王冠背后的责任，就这样把这群可爱的球员们甩开，然后置之不理，选择独自求生

    他做不到。

    在普雷斯回归之前，只要陆一奇还担任“主教练”的一天，他就应该张开羽翼将这群球员保护在自己的庇护下，至少，他应该给他们一个真相大白的机会。

    其实，陆一奇有其他选择，只不过他选择了挺身而出，如同真正的主教练一样。




140 查明真相
    注视着眼前低头沉默不语的沃克，陆一奇有些无奈，太阳穴隐隐抽痛，又无奈又懊恼，却束手无策。

    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复杂，沃克和雅各布在更衣室厮打在了一起，旁人试图拉开两个人，不想杀红眼睛的两个人都热血上头，无差别攻击地扩大事态，有人怒不可遏地喷了垃圾话，然后战火也就蔓延开来。一点点小火苗，却在寸步不让地对峙之中蹿升起来，场内场外的恩恩怨怨都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丧失理智之后，事情是如何失控到现在的，也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又或者说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辩护，互相推卸责任，然后乱局之中的琐碎缘由也就撕掳不开，细细追求每个人的责任也就变得不可能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失控至此。说起来也是糊里糊涂、荒谬绝伦。

    兜兜转转的最后，焦点还是落在了雅各布和沃克身上。

    一部分人坚持，他们看到沃克率先朝着雅各布挥拳了；一部分人则坚持，他们看到雅各布故意挑衅沃克。

    但这些旁观视角都带有个人立场，终究无法窥探到事情核心，还是需要当事人说明才行。

    然而，雅各布拒绝开口，满脸倔强地拒绝与陆一奇沟通，骨子里的戾气依旧难以平复；沃克也紧闭嘴巴，甚至不敢与陆一奇的眼神对视，只是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你们先出去吧。如果做好说出事情来龙去脉的准备，随时都可以，你们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

    花费耐心询问许久，雅各布和沃克都如同蚌壳一般闭紧嘴巴拒绝开口，陆一奇暂时没有能够想出办法，继续僵持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于是让他们先返回训练场，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后续应该如何解决。

    沃克和雅各布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低着脑袋、一个抬着脑袋，闷不吭声地转身离开了进攻组办公室。

    此时，陆一奇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对抗理查德，陆一奇不是有勇无谋的，他知道自己只是临时主教练，权限有限，话语权很难改变大局。

    但他也知道理查德无法一手遮天，否则雅各布不会前后两次争取首发，而理查德今天也不需要亲自出马地借助威法尔德的威势，明示暗示地逼迫陆一奇就范——显然，即使身为董事会成员也依旧需要面对权力掣肘。

    这就可以成为陆一奇的斡旋空间。

    只要陆一奇能够赶在普雷斯回归之前或者威法尔德出面之前，调查清楚真相，证明沃克和雅各布都有责任，那么事情就还有回旋余地，即使是威法尔德，也不会轻描淡写地就把沃克当作牺牲羊处理。

    可是，现在雅各布和沃克都选择了闭嘴，那么事情就一点一点朝着对沃克不利的方向发展。

    陆一奇无法理解沃克的心态，难道是自己的态度太过强硬，以至于沃克拒绝开口还是说事情还有内幕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陆一奇只是橄榄球教练，他不是福尔摩斯，也不是心理医生，两名当事人都选择闭嘴，即使他想要帮忙，也帮不上。

    但坐以待毙也同样不是陆一奇的风格。

    猛地站立起来，陆一奇大步大步地朝着门口走去，他准备询问一下拉蒂默的意见，比起人微言轻的他来说，拉蒂默的影响力就具有分量多了，如果拉蒂默愿意站在他们这一边，那么事情会简单很多。

    咿呀。

    打开办公室大门，陆一奇的脚步就紧急刹车停了下来，因为门口站着一个身影



141 行事底线
    非常简单的话语，没有详细描述事情的经过，也没有太多形容词点缀，只是陈述句而已，隐隐还可以察觉到亨利的为难和迟疑，即使是在阐述真相的过程中，他依旧无法确定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

    话语之间屡屡出现短暂的停顿，而后又变得非常仓促，似乎一鼓作气就准备说完，有种“早死早超生”的决绝，这就足以透露出亨利内心的波澜壮阔，整个事情的描述也就精简到极致，只剩下主要骨干。

    即使如此，点到为止的关键足以拼凑出事情的全貌，雅各布和沃克迟迟拒绝说出的真相也就呈现出来:

    没有那么复杂，却也没有那么单纯。陆一奇自己也被卷入其中。

    明白来龙去脉之后，陆一奇的感觉有些错杂，他也没有预料到，短短五周时间，球队内部就已经发生了如此多变化。

    讲述完毕之后，亨利没有再继续停留，就好像椅子之上洒满了圆钉一般，猛地站立起来，准备离开。

    双脚站在原地迟疑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教练，抱歉。我有机会阻止雅各布的……”

    但他犹豫了，他甚至抱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心态，想要看到雅各布出糗——对阵长角牛队比赛过程中，雅各布不管不顾地上前质问陆一奇，当时他就已经想要这样做了，根本不想阻拦雅各布。因为他知道父亲会说什么。

    就是这一点点走神的迟疑，原本已经抓住雅各布手腕的右手，力量没有能够完全收紧，然后雅各布就挣脱了；再然后，事情就这样脱离了控制，现在已经朝着未知的方向狂奔，如同没有刹车的列车一般。

    “抱歉。”千言万语，亨利终究还是没有自信说出来，全部想法就化作了这一句抱歉。

    说完，亨利就快速转身逃离现场，右手握住办公室大门的门把手时，身后又传来了陆一奇那平稳的声音，“亨利，这不是你的错。不用在意。”

    轻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亨利丢盔弃甲，以近乎落荒而逃的姿势快速逃离了办公室，右手掌心里的那枚牛奶糖，正在隐隐发烫。

    不明真相的时候，事情无从下手；明白真相之后，事情似乎也没有能够简单起来。

    思来想去，陆一奇终究还是找到了拉蒂默。

    不管如何，他都希望拉蒂默能够与他们站在同一阵线，虽然他也不确定征询拉蒂默意见的举动是否明智，毕竟，从目前的相处模式来看，拉蒂默对他着实没有太多好感；但比起威法尔德和韦瑟来说，拉蒂默显然要靠谱许多。

    拉蒂默正在医务室做检查。

    还没有推开门，就可以听到伊萨克-伯恩斯正在告状的声音，“……恢复训练必须按部就班，这样是绝对不行的。我们的球员需要休息，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比赛，而接下来还有一场比赛需要面对，训练必须按部就班。”

    陆一奇敲了敲门，然后这才推门走进其中。

    伊萨克转头就看见了陆一奇，却丝毫没有“背后说坏话”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是主动朝着陆一奇走了过来，“诺亚，正好！我正在向莫表达态度，你这样不行……”

    眼看着伊萨克又要没完没了了，陆一奇连忙出声截断了他的话语，“伊萨克，我明白，今天是我错了。我保证，我们会遵循训练计划的，好吗但现在，我和拉蒂默先生有些事情需要商量，可以给我们一些空间吗”

    “你明白就好！知错能改……诶，诶，有没有那么着急”伊萨克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结果就被陆一奇推着离开了医务室。

    然后，刚刚结束为拉蒂默检查的队医也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和陆一奇交换了一个视线，点头示意了一下，主动离开。

    “事情调查清楚了”拉蒂默率先开口询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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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半途而废
    “……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我的意思是，现在！”

    拉蒂默阴沉严肃的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斩钉截铁地下达了逐客令，这让陆一奇也是脸色微变。

    怎么办

    反驳辩解说明说服还是激怒

    陆一奇一时之间也是思绪万千，如果他愿意，他依旧可以留下来据理力争，论辩论和口才，他确实丝毫不惧；但短短一年半的相处，陆一奇却知道拉蒂默的性格，此时即使他在这里说干口水也不会改变什么。

    “拉蒂默先生，我试图守护球员，而你试图守护球队，我们都有自己的私心，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冲突的。”

    陆一奇以最简单的方式说出了内心想法，准确无误地击中致命要害，然后不等拉蒂默再继续发飙，转身就离开了医务室。

    不远处，伊萨克正在来回踱步游弋着，如同正在巡逻的小刺猬一般，察觉到陆一奇的视线，立刻就吹着口哨扭头走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甚至还倒退回来，流露出惊喜的表情，“谈话结束了”

    陆一奇看着那浮夸的表演，嘴角不由浮现出了一个浅笑，走上前拍了拍伊萨克的肩膀，“偷听不是问题，却不要随便八卦；否则小心祸从口出，女巫可能会把你的嘴巴缝住。”

    伊萨克被陆一奇那阴森森的语气吓了一跳，立刻用双手捂住嘴巴。

    那惊恐的模样让陆一奇欢乐不已，在伊萨克反应过来之前，大步大步地快速离开，然后身后就传来了伊萨克抱怨的声音，“诺亚！我不是一个孩子！嘿！不要用童话故事来糊弄我！我不是一个孩子！”

    嘴角上扬的弧度也仅仅只是片刻，随后就冷静了下来，问题依旧没有解决，他也不确定自己应该如何解决。

    脑海里纷纷扰扰的思绪持续不断地往外冒，塞得整个脑子满满当当，似乎随时都可能直接爆炸成烟花。

    返回进攻组办公室，陆一奇暂时把纷乱错杂的思绪收拾起来，将今天日常恢复训练的任务交给奥古斯都和布洛克——以他的状态，非常容易走神，不太适合站在场边面对那群家伙，他还是留在办公室，观看上周的比赛录像。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比赛终究还将继续进行下去，面对百年宿敌的这场对决依旧是全城瞩目的年度赛事。

    不出意外的话，普雷斯下周就将返回球队，重新接手主教练的职位，那么这场比赛就是陆一奇担任临时主教练的最后一场比赛，他希望能够有始有终地画上一个完美句号；而如果出现意外，普雷斯可能这周就将回归，提前迫使陆一奇结束任期，完全接手接下来这场比赛的工作，重新回到原本轨道。

    即使如此，他也需要坚守到最后。他不喜欢半途而废。

    因为胸口沉甸甸压着一块石头，陆一奇的状态还是略显浮躁，没有能够完全沉淀下来，观看比赛录像的工作枯燥乏味、简单无趣，这反而更加适合，让他拥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慢慢地梳理自己的思绪，最后全神贯注地进入比赛录像的世界，除了战术还是战术，真正地让整个人都重新平静了下来。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意识到夜幕已经徐徐降下来，如果不是肚子发出强烈抗议，中午吃的两包饼干和三个苹果都已经消耗殆尽，强烈的饥饿感让胃部都开始痉挛起来，否则他可能还依旧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抬头看看墙上时钟，此时已经七点出头了，整个办公室和训练场都已经完完全全安静下来，甚至可以听到蟋蟀的鸣叫，凉爽的夜风在孜孜不倦地拍打着窗棂，只剩下天际边最后一抹红色在缓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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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校园霸凌
    尼尔森无法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一来，他违背了沃克的意愿；二来，他可能将教练逼迫到一个困难的境地。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他不希望沃克被惩罚，也不希望教练为难。之所以告诉教练，只是因为相信教练的智慧，相信教练能够找到正确的解决办法；但一直到开口之前，他也仍然在犹豫。

    “教练……”尼尔森的声音里充满了矛盾，那种进退两难、患得患失的焦虑和恐惧，让这个年轻人饱受煎熬。

    陆一奇对着尼尔森展露出一个笑容，鼓励地轻轻颌首，“乔迪，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把真相告诉我，交给我来解决。我真心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谢谢，谢谢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尼尔森的紧绷肩膀微微松懈了少许，但忐忑的情绪依旧挥之不去，“教练，雷吉会没事吧”

    “他会没事的，我保证。”陆一奇坚定地说道。

    但尼尔森的不安却依旧在胸膛里涌动着，“教练，你……你会没事吧”

    “哈。”陆一奇欢快地笑了起来，“当然！我当然会没事！这些复杂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回去告诉沃克那个笨蛋，好好专注在训练和比赛上，竭尽全力地争取胜利，这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

    尼尔森注视着陆一奇的眼神，有些倔强也有些顽固，试图探索陆一奇眼睛里的真诚，看看他是否在说谎欺骗自己，然后，他看到那双眼睛里的明亮，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才让尼尔森心满意足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教练，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妈妈还在等我吃饭呢。”尼尔森老老实实地说道。

    陆一奇点头示意，“请代我向尼尔森夫人问好。”

    尼尔森转过身，大步大步地离开，但走出一段路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重新转过身，远远地注视着陆一奇。

    一扇路灯笼罩在尼尔森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隐藏在阴影中的稚嫩脸庞看不到表情，但挺拔的脊梁和宽厚的肩膀，却展露出一股厚实坚毅。

    然后，他扬起声音大声呼喊到，“教练，谢谢。还有，抱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化作简单的两个词汇，却道尽了内心深处的错杂和涌动。

    这一次，尼尔森没有再继续停留，转身一路小跑地离开了，那轻快的脚步就这样在微暗的夜色之中渐行渐远。

    这样的尼尔森、这样的沃克、还有这样的野猫队……陆一奇又怎么能够轻言放弃呢

    这不应该是一道数学题，这是一支球队，鲜活真实的球队，完全齐整的球队，一个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