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笑令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酒小七
唐夫人禁不住回忆她儿子那简单的情史。接着想起一事,她心内电转,飞快地涌过一个猜测,然后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唐天远很奇怪,怎么好好说着话,母亲的脸色突然这么难看了?
“娘,您身体不舒服吗?我去请大夫。”
“不用,”唐夫人摇摇头,叹道,“天远,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唐天远再聪明,也跟不上他娘的思路,奇道,“我怨你什么?一没理由,二我也不会那样不懂事。”怎么能怨恨长辈呢。
“你这些年连丫鬟们的手指头都不愿意碰一下,是不是还在恨我处死了荔枝。”
唐天远低下头,“都多少年了,何必再提。”要说怨,他当时多少还是怨一些吧,好歹是条人命,又是他喜爱的丫头。但他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丫头一直怨这么多年,说句残忍的,奴才的命不值几个钱,不可能影响他们母子间的情分。
不过,时间可以消除怨恨,但消除不了心理阴影。唐天远不想回忆这种事,不想提它,更不愿碰丫鬟——这会使他极度不舒服。
唐夫人又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以为过几年你大了就好了,没想到你总是这样。今天我必须把话跟你说明白——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让人打死她?”
唐天远愣了一下,反问,“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她在背地里跟她姐姐嚼舌根子,被我的丫头听到了。你晓得她当时说你什么了吗?”
“说……我?”唐天远有些讶异,他待荔枝不薄,两人之间又有暧昧,荔枝能在背后说他坏话?
“对,”唐夫人点点头,“她说你有个怪癖。”
唐天远脸色霎时一变。
“她说,她也是偶然发现的,只消投对了你的爱好,必然能当上半个主子。不止她,她还想把她姐姐推给你。她姐姐你大概没印象,是针线房里的春桃——反正现在已经死了。一母同胞的姐妹,长得有四五分像,手脚倒是有**分像……”
“别说了。”唐天远打断她,嘴唇微微发抖。
唐夫人像是没听到一般,缓缓说道,“荔枝说,你喜欢漂亮的手和脚。”
自家儿子,怎么可以被人这样利用。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他名声还要不要?而且,往后谁要是起了歹心思都要对着胃口给他送人,他要一辈子栽跟头。唐夫人当时无比愤怒,现在说出来,竟然出奇地平静。
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被母亲这样直白地道出来,唐天远无法不羞惭。他红着脸低下头,“娘,别说了。”
“我已经说完了,信不信由你。”
唐天远怎么可能不信。这个秘密,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起。
“现在我要问你,你多年不近女色,现在突然看上了谭铃音,到底是为什么?”
唐天远猛地抬头看她,“娘……”
“是因为她手脚漂亮吗?我虽看不出什么,但想必你有自己的眼光。”
唐天远摇了摇头,刚要说话,突然听闻外面一阵轻微的响动,他沉声道,“谁?!”说着开门看,并无什么人影。
“你用不着这样一惊一乍。”唐夫人劝道。
唐天远却隐隐不安起来。
☆、第72章
因为亲娘来了,唐天远不敢去南书房找谭铃音,于是两人约在退思堂。
谭铃音先到的,唐天远走进来时,就觉得她脸色不对。
唐天远走过去,伸手去摸她的头,“音音,不用担心。”
谭铃音偏头躲开,“坐下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唐天远只好坐在一旁。她的态度有些冷淡,让他心中更加不安。
谭铃音低头说道,“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以你的样貌和家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音音,你不要瞎想。可是担心我娘她不同意?你放心,我会说服她。”
“我不怕她,我怕你,”谭铃音突然抬头,直视他,“唐天远,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我?”
唐天远心口一窒。
谭铃音嘴角一勾,笑出几分讥诮。
看来还是被她听去了。唐天远不自在地避开她的视线,答道,“你不要多想。”声线发紧,有一种他自己无法控制的紧张。
不多想?由不得她不多想!
谭铃音哈哈一笑,道,“既然你不说,我帮你说可好?你不就是喜欢我的手脚吗,何必要娶我,来来来,我把手脚砍了送给你可好?”
“音音!”唐天远沉声打断他,他脸色发青,有些愠怒又有些烦躁,“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说。”
“怎么,心虚了?”谭铃音冷笑,眼圈发红,“唐天远,你这个骗子。”
唐天远很生气。他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气,但他控制不住。他对她的好、他的一片真心,她都看不到,只不过因为这种事,他就成了“骗子”。
……他有什么错!喜欢手脚而已,又不是喜欢吃手脚!何必说那种话!
谭铃音看到唐天远脸色越来越难看,便知他定是恼羞成怒了。她“霍”地站起身,冷冷说道,“我出身微末,你们唐家的大门,我是不敢进了。”
竟然要跟他决裂!唐天远气得额角直跳,他紧紧握着拳,面沉如水,声音冷似腊月霜花“谭铃音,我看错你了。”
“彼此彼此。”谭铃音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天远没有追上去。
走出去之后,谭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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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紧咬的牙关才松开,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下来。她低着头,也不去擦眼泪,一边走一边哭,从退思堂回到南书房,回去之后关上门接着哭。
怎么会这样呢!
呵,想想也只有这样才算合理。唐天远是谁呀,以他的样貌和家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跟她一个商户之女纠缠?难道还真的是两情相悦不成?那只不过是书本里写着玩儿的罢了,是她自作多情!
谭铃音越想越觉委屈和难受,再想想她和唐天远之间的差距,更觉难堪。不过,反正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何必再痴心妄想呢。
她又隐隐有些不甘。他不喜欢她,只喜欢她的手脚,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癖好,这个变态!
想一想,觉得这种变态不要也罢,让女人觉得自己是个物件儿,太没安全感了。谭铃音在心内骂了唐天远几句,安慰自己,渐渐地情绪平静下来,住了眼泪。
可是很快,她一不小心又想到他的好,她生气时他涎皮赖脸地哄她,任打任骂,他在她面前干得那些啥事儿,他……
想到这些,谭铃音的心又酸又痛,禁不住又哭了起来。
***
唐天远比谭铃音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只不过他是男人,不会以哭泣的方式发泄。
他很痛苦,又觉得悲哀。她不够理解他,不够重视他,不够爱他。倘若真的在乎他,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要跟他分开,就不能听他解释吗?不能好好商量吗?
他承认,没有坦白是他的过错,但……这种问题要怎么坦白?不坦白就该死、就一定要决裂吗?
只怕她已经腻烦了,巴不得早点甩掉他吧?现下正好是个理由!
他觉得他其实在自作多情,一直觉得他们两个同心协力无坚不摧,其实人家未必把他当回事呢!
越想越气,气的有些失去理智,冷静不下来。他黑着个脸,瘟神一般,衙役们看到了就想躲,大家都不敢回话。丫鬟小厮看到他,缩着脖子一声不敢吭,生怕被他的怒气扫到。
晚 饭自然也吃不下,他握着筷子捅米饭,眼神呆滞。唐夫人已经知道他和谭铃音闹不和的事情了,不过现在看到儿子这样,她依然觉得很诧异。说实话,他儿子很少生 气,有时候就算不高兴了,表面上也和和气气的,一转身报个仇,或是自己把气理顺了。总之很少见他这样,像个移动的火山,勃勃的怒气随时准备喷发,把无辜的 路人都烧成灰。
虽然生气不好,但唐夫人见惯了清淡如水的儿子,眼前这样的倒还显得有些人味儿,所以唐夫人很奇妙地竟然感觉心情不错,就着儿子的怒容吃饭吃得很香。
雪梨从外面走进来,在唐天远身边小声说道,“少爷,谭师爷不愿吃饭。”她的眼力价不及香瓜,因唐天远吩咐过要随时把谭铃音的情况禀报给他,所以即便现在唐天远的脸色黑成锅底,她依然大无畏地说了。
啪!
唐天远重重一拍筷子,怒道,“她吃不吃饭关我何事?!”
唐夫人扫了他一眼,淡定地夹了块排骨丢给地上的糖糖,一边说道,“多大点事儿,谭师爷气性够大的,这样的人……”说着,叹气摇了摇头。言外之意,这样的人,怎配做唐家的主母。
唐天远忍不住辩解道,“她并非爱怒之人。”
唐夫人觉得她儿子太没出息了,都气成这样了,就不用帮别人说话了吧……
唐天远也反应过来自己多此一说,便有些郁闷,接下来一直没说话。
晚饭过后,唐天远心情不好,无事可做,早早地躺在床上。他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谭铃音,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隐隐有些后悔,觉得再怎么说也该让着她些。想到这样一个吃货竟然错过晚饭,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等等,生气?
唐天远腾地一下坐起来。
是啊,她生气了,气得连晚饭都没吃。
——越生气,不该表明越在乎他吗?
唐天远猛地一拍脑袋,他怎么那么笨呢!
不怪他笨。男人和女人的思路经常是南辕北辙,再聪明的男人,也难以把女人的心思猜全。谭铃音今天说的话,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往唐天远心口上捅,他光顾着痛苦了,一时也没办法深思。
总之谭铃音是在气他,嗯,她说的一定全是气话。
唐天远的心情像是雨后的天儿,阳光破开云层,温柔地洒向四方。他摸摸心口,虽然一时猜不出来谭铃音为什么要生气,反正根本原因一定是她在乎他,她爱他!
人高兴,肚子也高兴——他的肚子兴奋地唱起小曲儿来。
唐天远下了床出门找吃的,守夜的丫鬟得知他饿了,忙从厨房端来夜宵。虽然不像晚饭那么丰盛,但有菜有汤,足以果腹,且还是热乎乎的。
唐天远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快?”
丫鬟答道,“夫人怕您晚上饿,让厨房预备好的。”
唐天远想问有没有给谭师爷留——要是谭铃音夜里也饿了呢?不过他转念一想,他娘肯定不会给谭铃音留吃的,于是他把一笼包子推给丫鬟,“把这个放回去。”
丫鬟照办。
唐天远一边吃饭一边思考着明天该怎样哄谭铃音。嗯,这次不能光哄她,还得好好教育一下,以后不管多生气,也不能说撂开手的话,太让人难受了。
☆、第73章
第二天一早吃饭时,唐夫人明显感觉到儿子的情绪稳定多了。不过他嘴角一直挂着邪气森森的笑,好像随时准备把谁大卸八块一样。唐夫人心内不免有些抱怨,谭铃音也不知是何方妖孽,把她的儿子也带得成妖成魔了。
早饭没吃完,雪梨又走了进来。因昨天被吼,她有了经验,这次声音小了许多,不过还是被唐夫人听到了。
“少爷,谭师爷正在收拾东西,像是要走。”
唐天远脸色一变,顾不上吃饭了,放下筷子,“娘,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唐夫人轻微点了一下头,没说话。待儿子走了,她推开喝了一半的粥碗,也跟了上去。因担心儿子的秘辛被旁人听了去,唐夫人特地嘱咐众人不许跟来。
唐天远一路走到南书房,来不及敲门,推开院门走进去,恰好看到谭铃音背着个包袱从屋里走出来。她听到门口的动静看过来,一看身形便知是唐天远,于是脸一黑,立刻退回屋子里,“嘭”地一下关上门。
唐天远少不得走过去,一边敲门一边求饶说好话。奈何这回谭铃音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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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了,闷在屋子里只不理他。唐天远一着急,想要撞开门。
他侧着身,肩膀还未碰上门时,谭铃音突然从里边打开门,唐天远撞了个空,差一点撞进谭铃音的怀里,后者似早就料到,身体一斜躲开了他。
谭铃音趁着唐天远在屋中踉跄的那一会儿,赶紧走出来。
唐天远站稳之后,急急忙忙跑出来追她,也没多想,从身后一把抱住她,“我的小姑奶奶!你就算让我去死,也要有个因由,这样不吭不响地就要走,是什么意思?”
谭铃音挣扎,“你放开我,让人看到!”
唐天远却越搂越紧,“不放,除非你给我个说法!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
“你,你……”谭铃音气结,不知该如何辩驳。她的脸憋得通红,还想掰开他的爪子。
唐夫人在门缝外面看得瞠目结舌,这是她儿子?是她儿子?是吗?……
“音音……”唐天远改走柔情路线,一声“音音”叫得那叫一个千回百转,激得谭铃音心头一阵哆嗦。
谭铃音怕他再说出更不要脸的话,只好放弃挣扎,说道,“唐天远,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手脚?”
唐天远有些疑惑,“这是什么话,你的手脚不是长在你身上吗?这还分什么彼此?”
谭铃音换了个问法,“那如果我的手脚断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不许胡说,你的手脚不会断。”
“我是说如果,你回答我。”
唐天远一阵沉默。他的思绪有点混乱,好像有什么关键的东西在头脑中一闪而过,他想理清楚,看明白。
他的沉默落在谭铃音眼中,却是另一种意思,她苦笑一声,“我知道了。”说着,推开了正在思考的唐天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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