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那么喜欢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耳墨夕林夏
我不死心,追问:“那你觉得你现在幸福吗?”
张小桃终于转过头看我,说:“幸不幸福,不是靠说的。”
眼睛里,一片澄明。
我到底没有告诉小桃,我的手机里还留着今天早晨五点林临发来的微信:“苏腊,我一夜没睡,今天我们见个面吧。”
我没有回复。
我想,如果伍迪艾伦先生来拍我和林临这出拙劣的电影,会给我们一个,幸福的结局吗?
☆、第三章 好名字坏名字
见面约在烟波湖边的一家以逼格着称的西餐厅。
虽说是西餐厅,却全然是中式元素的设计。独栋别墅,青瓦白墙,庭院不大却是苍松翠柏、山石流水一应俱全。古旧的店门外燃着甜糯的桂花熏香,进门却氤氲着干净、凛冽、甚至微苦的杜松精油的味道,仿佛初秋的清凉中掺杂着长夏的苦涩。
由穿着麻布夏衣的侍应生领着,沿着回形走廊走进预订好的包间。包间正中是黑胡桃色的座椅和矮桌,椅背上靠着流苏软垫,桌上摆着尚未点燃的蜡烛。我倒是喜欢包间一侧明亮洁净的落地窗,窗外正好是一大树常青藤,从屋顶垂挂下来,有一种洋洋洒洒的自信。
发了一会愣,就听到包厢移门被打开,侍应生“陆先生请”的声音。我连忙起身,对进门的男子颔首。
“苏小姐,实在对不起,高架上撞上了一起事故,让你久等。”他示意我赶紧坐下,双手合十连作了好几个揖,才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道歉的神情看上去很诚恳。
“没关系,我也刚来。”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苏小姐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陆地。”他从长款bottega veneta皮夹里拿出名片,递给我,“就是和天空相对的,那个陆地。”
“陆总你好”,我接过名片,摩挲着名片上那几个凹凸的烫金字,“森洋集团财务总监陆地”。每到自我介绍的时候,我都有些局促,“我叫苏腊,抱歉今天忘了带名片,苏就是姑苏城外寒山寺的苏,腊就是……”
“没关系,苏门答腊的苏腊,对吗?”陆地打断了我,他的声音很温柔,唇边似有一抹狡黠的浅笑。
这个举动让我给他加了很多分,介绍自己的名字一直是我的心头大患,因为我非常讨厌自己的名字。
本来苏这个姓吧,我还是挺喜欢的,念起来有着酥脆的口感,看起来又透着素净的灵气,可是偏偏加上了个“腊”字,“苏”的曼妙立刻荡然无存,一下子就让人联想到熏得黝黑干瘪的腊肉。
“苏”,是流苏坠子的婀娜,紫苏叶片的清香,是万物在春天的雨后慢慢苏醒;而“腊”,是陈旧的肉,枯槁的皮肤,是呛人的烟熏味和萧索的腊月天。
每次介绍这个“腊”字的时候,我心里总是免不了的厌恶、窘迫和心虚, “人如其名”成了我最怕听到的恭维。
这是我第一次,被一个非熟人看出了我对自己名字的介怀,并体贴地化解了我的窘迫。
我这才开始打量眼前的这个男子。陆地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lacoste polo衫,戴了一块nomos的经典款腕表。简单干净,却看得出是一个讲究品质和细节之人。形貌谈不上龙章凤姿,但也算是眉目清俊,自有一番风流态度。
我一时恍惚,忍不住想起林临,直到对上陆地的眼睛。如果说林临的眼睛似皓月寒星,能让人莫名地沉静,那么此人的眼睛就如同一池春水,搅得人无端地轻快起来。
“陆总的名字起得很好,不像我,我真是恨死自己的名字了。”说完便自觉失言,初次见面,而且是因为公事,不该有这样情绪化的表达的。
“我觉得苏小姐的名字很特别,不知道我刚才的解读是否恰当,如果你不喜欢,请一定要原谅我的冒昧。我的名字嘛,既然苏小姐觉得好,就不要叫我陆总了,叫我陆地吧,好名字当然要多叫。”
这些话面上是谦虚客气,可句句都透着不由分说的笃定和不容拒绝的自信。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至少他在这之前,可能已经对我有所研究。
我的猜想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那我直称你陆地,而你还叫我苏小姐,岂不是不合适?”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和一个只是工作之由见面的男人为了一个名字废话这么久。
“既然你不喜欢你的名字,我私下就叫你苏月昔吧,把腊字拆开,月,昔,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苏小姐觉得如何?”
对方果真是有备而来。
“我只说我不喜欢我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是不喜欢这个腊字?”我垂死挣扎。
陆地忍不住笑了起来,“苏小姐,苏这个字有一万种可以形容的方式你都要拗一句古诗,我就知道你是个文青少女。腊这个字是很难风雅,难怪你难以启齿。你表现得这么明显我要是还看不出来,今天当真是没有脸找你合作了。”
我的脸有点热,不知道是因为被轻而易举地看透了心思,还是因为在二十八岁的高龄被叫了少女,还是因为……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就像窗外这郁郁葱葱的常青藤,天质自森森,临风独萧萧。
换一个人可能早就让我在心里暗骂他自以为是、狂妄造作了,可是眼前这个人,没来由地就让人跟着这初秋的天气一样天朗气清起来。
秋天,应该是个好时节吧。阳光澄净,风淡云清。爱汝玉山草堂静,高秋爽气相鲜新。
我坐直身子,猛喝了一口侍应生端上来的柠檬水。
真的是色令智昏,颜狗终成落水狗。
侍应生递上了菜单。除了介绍自己的名字,我最怕的就是点菜。还好菜单上主推的就是几种套餐。套餐真是现代社会伟大的发明,把选择范围大幅度地缩小,从而使得选择效率极大地提高。
我点了一个价位居中的套餐,陆地也不多话,只说“我其他都和苏小姐一样,就是把最后的甜品换成提拉米苏”,而后问了我的忌口,就和侍应生确认了点单,并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苏小姐……”
“不是说要叫,苏月昔了吗?”一定是餐前的起泡酒作祟,我变得这样轻佻。
“苏月昔”,他大大方方地改口,倒像称呼多年认识的好友一样自然,“我们公司的情况,相信你已经从叶总那里了解了一些。具体的情况,我邀请你和你的团队下周去我们公司了解。今天,我就是单纯地想请你吃个饭。”
“陆总……陆地”,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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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亲而不狎,“说实话,对贵公司我还真的没什么了解。我和叶总的太太是闺密,但是跟叶总不熟。叶总太太……也很少跟我说起公司的事。”
“没关系,我对贵事务所和你都很有信心,对我们公司也很有信心。相信我们可以合作得很愉快。”
“那就为我们合作愉快干杯。”陆地举起高脚杯,杯中晶莹的淡黄色液体急切地冒着气泡。
“为你给我取了一个好名字,干杯。”我摇摇酒杯,想让欢乐的气泡更多一些。
不得不说,陆地真的是一个社交高手。一顿原本充满了尬聊的饭,也能被他处理得游刃有余。气氛既不过分热络,也不过分冷场。哪怕是一些恭维的场面话,也能说得既不过分油滑,也不过分无聊。
吃完前菜,陆地突然放下手中的刀叉,认真地看着我说:“我发现你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的心猛然一跳,差点要掩饰不住自己的忐忑。
“嗯……你好像没有在节食。”陆地眼里的笑意渐浓。
……我一时语塞。
“真是羡慕你这种,有恃无恐。”他见好就收。
可我突然被他的话激起了斗志。
“我只是放不下身处食物链顶端的骄傲。不过,我还是觉得人类的进化有一个很大的败笔。”我言之凿凿。
“哦?怎么说?”陆地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作为一个如此讲究效率的物种,居然睡觉和吃饭不能同时进行,差评。”我作摊手状。
“天呐,你竟然发现了一个这么大的bug,哈哈哈!”陆地终于笑出声来,露出好看的牙齿。
“不愧是最好的事务所出来的最好的审计师”,顿了顿,他的身子稍稍前倾,更靠近了我一分,正色道,“嗯……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不敢不敢”,我连忙打着哈哈低下头,摆弄着盘中的食物,避开他眼睛里散发的越来越强烈的光芒。
吃到餐中,我正喝着芦笋鳗鱼汤等着上主菜,突然手机铃声大作,赫然闪着“林临”两个大字。我有些懊悔,没有将铃声调成静音。
陆地像是一眼看穿了我的局促,起身说:“抱歉我出去上个洗手间”,便要走出包间。
“那我也出去接个电话。”我下定决心,不再做逃避的鸵鸟。
“喂……”
“喂……苏腊吗?”电话那头似乎有一瞬不相信我接了电话的迟疑,“苏腊,你接电话就好。”自从那条我没有回复的微信后,我和林临半个月都没有联系。如今他的声音听起来……恍若隔世。
“嗯。有……什么事吗?”
也许是怕我挂电话,林临开门见山:“我从张小桃那里听说,你们所准备承接叶子博公司的ipo,还是你负责这个项目,对吗?”
“是。”没什么可否认的,也没什么可多说的。
“苏腊,你可一定要当心。叶子博的公司我一年前去做过尽调,面上看起来不错,其实水挺深的。叶子博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黑白两道都通吃的。”
“而且听说他们为了上市,想炒掉原来的cfo,但苦于他掌握公司太多的把柄。结果新来的cfo轻轻松松就封了人家的口,打消了管理层的疑虑强势上任,而且一上任就把前任的党羽清除得一干二净,连之前合作多年的审计师都果断换掉,真的不是简单之人。也难怪,听说他离婚的时候是抛妻弃子,却让妻子净身出户。”
“你哪里听来的这些无聊的八卦?”我莫名地烦躁。
“森洋集团在投资市场上很热,好多投资者盯着,我在这个圈子里,不想听也听到了很多。”林临停顿了一下,“而且现在和你有了关系,我无论如何都会更关心一些。”
又来了。还是那样熟悉的,暧昧不明的,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套路。而此刻我只觉得刚下胃的鳗鱼汤泛起的腥味,有点恶心。
听我不说话,林临叹了一口气,“苏腊,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是这个项目你一定要谨慎,能不接还是不要接了吧。如果最后还是接了,无论碰到什么困难,你都可以来找我。”
末了,还深情款款地加上一句,“无论如何,苏腊,你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好,既然是最重要的朋友,林临,我再问你一次,你觉得我的名字好听吗?”我突然想没头没脑地任性一回。
“苏腊,我觉得名字真的不重要,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林临语气中的不解和不耐一览无余,“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名字这么耿耿于怀。这些年我一直叫你苏腊,不也没有任何问题吗?对了,说起名字,森洋集团的现任cfo叫陆地,他前妻叫海洋,哈哈,你说讽不讽刺?”
“是吗……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你刚才说的话我记住了,谢谢。再见。”
我挂了电话,几欲落泪。
一个一面之交的人都能体察我对名字的执念并用心化解,一个陪伴了八年的人却说,我觉得不重要,没问题,无所谓。
我一直以为是我不懂林临,现在却发现其实他也一直不懂我。
这些年,终究是错付了。
☆、第四章 最后的提拉米苏
我回到包间。陆地已从容坐定,示意我吃已经端上来的主餐。
“不好意思刚刚的电话有点长,其实也没什么事。”我有点心虚。
“你的手机铃声是lifehouse的《you and me》吧?这首歌我也很喜欢。” 对我的抱歉他恍若未闻。
“嗯,我喜欢是因为它是一首……”
“三拍子的歌。”我和他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几个字。
“我们真是同道中人”,陆地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惊喜,“我们”这两个字也说得坦坦荡荡。他兴致勃勃,“三拍子的流行歌曲不多,但写得好的,都让人百听不厌。”
“没错,三拍子是舞曲的节奏,流行音乐用它会有特别的浪漫。”
陆地点点头,微微眯起了眼睛,似是漫不经心地提问:“诶,我有个问题,你们女孩子,真的觉得浪漫很重要吗?一定要有鲜花、钻石、烛光晚餐等等所谓的浪漫,才会觉得男人爱她?”
“不一定是浪漫,女孩子很多时候,只是在找一些东西来证明男人是在爱她吧,而能证明的东西……太多了,对每个人都不一样,一句话,一首歌,一个眼神,甚至是一场战争……"
“《倾城之恋》,对吧?”
我哑然。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若不是事前做了功课,怎会有这般,你都无需说下半句的默契?
“怎么办,我突然对接下去的工作非常担心,陆总这么聪明,审计师心里想什么都能猜得到,我这审计还怎么做啦。”我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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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真半假的玩笑,想抑制心中莫名的悸动。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也很害怕,心里的那些小九九都被苏大审计师发现了呢”,陆地双手交握,灼灼的目光锁住我,“比如,我现在就在好奇,对于你来说,那件能证明的东西是什么?”
“我不知道。虽然作为审计师,一直在学习如何通过各种方式去证明各种结果,但是在爱不爱这件事上,我觉得,也许最好的证明,就是无需证明。”
这是实话。曾经那么甜蜜又心碎地一点一滴收集着林临爱我的证据,并以此坚持了八年,现在发现,根本证明的都是伪命题。
“那你呢?你觉得什么东西能证明?”我眨了眨眼,好像这是今天我第一次主动提问。
陆地耸了耸肩,“你知道《you and me》里我最喜欢哪句歌词吗,是那句you and me and all of the people,with nothing to do,nothing to prove……好像……跟你的观点也挺像的呢。”
林临的话犹在耳侧,可是我突然觉得他口中的那个陆地是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人,那里也许有争斗,有撕扯,有不择手段,有腥风血雨。而在我眼前的这个世界里,他让人……嗯……只想和他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度过这个天高云淡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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