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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Sunness

    是女性被割得血肉模糊的胸脯和下/阴。其中两个死者脖子上的勒痕让我不禁多瞧了几眼,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看到的《雨夜屠夫》中的画面。这个凶手也给死者化妆么?我往后翻看两张,发现这些姿势怪异的死者脸上并没有妆彩,脸颊反倒被雨水泡得有几分变形。

    “好吧,我知道了。”勉强接受秦森的建议,曾启瑞先生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鼻尖,“十个死者有的被绳索勒死,有的被刀片割破颈部的动脉,或者被利器捅伤致死……虽然死因并不一致,但我们还是能判断都是同一人所为。因为装尸体用的麻布袋种类和大小相同,尸体被割乳/房、挖下/阴的情况也都相同。另外,法医还在每具尸体的割口里或多或少发现了铅屑。”他转动方向盘来了个大转弯,“由此可以判断作案用的刀片还长期被用来削铅笔。”

    秦森还在垂眼搜寻卷宗中的某些信息,似乎对凶器上沾着铅屑这种事并无感想:“他的作案时间没有任何规律可循。除了前两个被害人,其余被害人大约都是在失踪两小时之内被杀害,二十四小时之内被弃尸。”稍微挑了挑眉,他像是在卷宗的最后几页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也就是说,凶手和尸体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他和活人相处的时间。那这段时间里他都在做什么?”

    此时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已经能远远看到警方拉开的警戒线,奇怪的是警车全部都停在距离警戒线至少一百米的地方,挡住了围堵在附近的记者。我看着窗外那些伸长脖子朝这儿张望的记者,忽然想起春节过后刚出家门便遇到记者的事。

    曾启瑞先生慢慢将车停下来,“当时我们据此判断他有正当的职业,或者,正常的家庭生活。”

    合上手里的卷宗,秦森神色平静,却煞有其事地颔首附和:“嗯。”他从外衣的衣兜里掏出一个叠好的口罩,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替我戴上,嘴上仍在进行刚才的话题,“麻袋是米袋。居然为了找这种麻袋和袋内大米的产地动用了上千警力,还跨省调查……你们当年也是蛮拼的。”

    调整了口罩的高度,确定它已经遮住我的大半张脸,秦森才满意地收回手,打开他那边的车门下车。我看了眼外头的记者,摸摸口罩,也从我这边的车门下车。

    这里是郊外一条人烟较为稀少的道路,虽说尚未铺建成正规的马路,但从泥泞路面迷人眼的杂乱胎痕来看,常有汽车经过这一带。两旁的林坡外有河塘,恐怕污染严重,不然也不会让风卷过时带着股腥气。

    不少被警车挡住去路的记者注意到了曾启瑞先生,他们赶紧招呼了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往这边跑,却又马上被眼疾手快的警察拦住。

    刚从车上下来的曾启瑞先生关上车门,瞟了眼险些蜂拥而至的记者,便面不改色地上前来领我们走向不远处的警戒线:“大雨的冲刷让太多线索灭失,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抓住仅剩的线索不停往下查。”他微低着脑袋,时不时抬头朝警戒线的方向看看,眉心紧锁,神态凝重,“当年在秋水镇地毯式调查摸底的可疑人员就有三千二百六十个,我们一一排查,花了大量人力物力,最后侦破了其他将近九十桩案子,结果还是没找到这起连环杀人奸/尸案的凶手。”

    “完全没有其他线索吗?”我一边询问一边低头,脚边一个接一个的泥滩和水洼令我举步维艰。幸好走在前面的秦森侧身看我一眼,又回过头来拉我。他面无表情,将我的手攥得很紧,有时也要伸出另一只手来扶一把我的胳膊,好让我从泥滩前跨过去。

    见秦森走了回来,曾启瑞先生也驻足等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压抑而无奈,“凶手留了大量的……精/液在死者体内。检验科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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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了不少样本,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因为在没有嫌犯的前提下我们不可能仅凭dna大海捞针,你知道这种技术才刚引进几年,我们还没有建立全国公安机关dna数据库——连指纹数据库都没有影子,更别提这个了。”

    这时候秦森已经把我带到了草坪上。这一段路比较平坦,所以他没再管我,兀自走回泥路边,沿着草坪的边缘不慌不忙地走动,垂首观察那些杂乱无章的胎痕。曾启瑞先生还站在原地,好像不认为那些胎痕值得留恋,只告诉秦森:“我们也想从车胎痕迹下手,可是虽然每个抛尸现场都比较隐蔽,但附近经过的车辆太多,没有办法对车胎痕迹进行排除。”

    秦森并未因此回头,突然停下了脚步,稍稍弯下腰盯住某处,低着脑袋悠悠道:“我不这么认为。”

    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我想了想,还是迈开脚步朝他那里走去。

    “06吨的微型货车,半年内换的新车胎,好消息是厂家就在隔壁m县。”秦森顺势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重新挺直腰杆上前两步,拿树枝的另一端点了点两道胎痕,“另外凶手在近期曾经开着这台货车经过盘山公路,你们可以调取附近盘山公路出入口的监控录像对06吨的货车进行排查。”

    说完,他抬起头,视线越过我投向曾启瑞先生,无所谓地丢开树枝:“当然,前提是有监控录像。”

    我滞足看看他指的那两道胎痕,无法瞧出它们与其他胎痕的区别。曾启瑞先生来到我身旁,低头审视一眼,显然跟我抱有相似的疑问:“为什么这么肯定是这两条?”

    “新旧胎痕不难判断,所以你应该能认出最近留下的胎痕。”拍了拍手上不小心沾到的泥块,秦森慢条斯理地环顾四周,“这附近没有能吸引司机停车的东西:村庄,小卖铺,美景……统统不存在。因此在这种路段停车如果不是车子出了故障,又或者司机想停下来抽根烟休息,就基本只剩下抛尸一种理由。”而后他又垂下眼睑扫一眼其他的胎痕,“而很不巧,在最近留下的胎痕里只有这两条显示出车子曾经在这里停下。”

    回头瞧了眼大约二十米外的警戒线,曾启瑞先生点点头,“距离抛尸地点非常近。”

    “我看不出来车曾经停在这里。”我依然在尝试着从那些胎痕中看出不同之处。

    “刹车会造成车胎对一小截道路的重复碾压,雨天路滑还能增大重复碾压的面积。”稍抬垂在身侧的胳膊,秦森指了指胎痕的一处,示意我仔细观察那里,“这一块,明显遭到过车胎的重复碾压。”

    深度确实有细微的差异,胎纹也比较乱。他视力可真不错。

    曾启瑞先生已经跟上了他的思路:“再根据车胎之间的宽度判断车的大小。我猜车胎是根据胎纹看出来的……你还真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他紧接着又拧起眉,“那盘山公路是怎么回事?”

    “显然凶手的车就跟凶手本人一样喜欢在它摩擦过的地方留下点什么。”再次弯腰,秦森从胎痕里捻了些什么出来,在食指和拇指间磨了磨,举到曾启瑞先生眼前,“车胎留下的泥土。要是您对土壤地质学感兴趣,就能看出来它来自哪里。”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对土壤地质学不怎么感兴趣。”曾启瑞先生掏出手机,“不过我想,我需要通知他们调看监控录像。”

    另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曾队长。”

    我转过头,看到肖明警官正跨过警戒线朝我们走来,肩头微湿,面上依旧没有多少表情,简单向秦森和我点头示意,就看向了曾启瑞先生,停步在他身后:“地理侧写已经完成了。”

    世界真小。我以为肖警官回到a市以后,我们就不会再有更多的机会见面。没想到不过一个月,又看到了他的脸。

    不等曾启瑞先生有所回应,秦森便冷不丁出声:“您没有告诉我肖警官也在。”

    他语音语调都十分平静,话里敌对的意味却显而易见。

    曾启瑞先生难免尴尬,看看肖警官,再看看青森,“因为肖明也是专案组的成员……”

    “那么,”微抬下颚打断他的话,秦森完全没有掩饰眼中傲慢而冷淡的神色,“既然有肖警官在,我想我就没必要参与调查了。”他转身示意我跟上,“走吧,魏琳。”话音未落就迈开脚步往回走。

    我跟上他。

    “等等,秦森!”曾启瑞先生赶忙追上来,语气里多了几分严厉,“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老是这么针对肖警官?”

    秦森猛地刹住脚步,差点让我因为来不及收回脚而撞上他的背。他转身,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拖到身旁:“我还没有大度到能心平气和地跟一个对我妻子图谋不轨的男人共事。”面色不改地冷哼一声,他表现得坦然而理直气壮,“更何况这个男人在上个月还特地去菜场接我的妻子,开车送她回家。”

    尽管我记得,他当时的反应并不像现在这样“激烈”。

    14、第十四章

    从前我就知道,秦森虽然有时过于直率,但也同样精于语言的艺术。

    只要他愿意,他能将任何一件正常的事描述得肮脏龌龊。比如现在,在得知肖警官曾经“特地”去菜场开车“送我回家”之后,曾启瑞老先生的脸色变得尴尬而古怪。他张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情不自禁地看向我,那隐含着怀疑与不确定的眼神仿佛在向我求助,提醒我至少我该解释几句。

    可我该解释什么?秦森很清楚那天我跟肖警官没有做任何与婚外情沾得上边的事,他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而我正巧又在他身边。

    所以我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就好像我的确有过某些见不得人的举动。

    曾启瑞先生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应该是有误会……”

    “到此为止,再见。”秦森打断得干脆,不给他劝和的机会,不由分说地拉住我离开。

    回身看到那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我才意识到我们没有开车过来。这附近似乎没有出租车出没,难道我们要走回去?

    “秦森……”我想征求秦森的意见,但他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拽着我径直走向那群如饥似渴的记者。闪光灯开始闪烁,秦森几乎是同时抽出了我衣兜里的强光手电筒,沉着脸打开开关,用光束扫那些镜头和眼睛。

    记者跟摄影师不得不躲开。

    拦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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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警察见机拨开他们,让我们顺利挤过人墙。

    “秦先生,这里——这里——”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我抬头看过去,竟然是陶叶娜站在一台白色奥迪前,挥着胳膊朝我们示意。她今天穿了件厚卫衣和小皮裙,长发梳成马尾,露出一张白皙漂亮的瓜子脸,面色红润,看起来十分精神。

    出乎我意料的是,秦森注意到她后,便攥着我的手往她那儿走去。

    等坐上陶叶娜的车,再看她山猫似的灵巧地钻进驾驶座,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过来接我们的。

    车内有股柠檬香型空气清新剂的气味,这种味道勾起了我记忆深处一些不好的回忆,我下意识想要夺门而出,却被秦森死死抓着手,不论如何都挣不开。他没有转过头看我,而是探过身来替我打开我这边的车窗,接着又打开了他那一侧的车窗,紧捏着我的手拢进他的衣兜里,留给我一个下颚紧绷的侧脸。

    这是非得坐她的车回去不可的意思。

    我有些焦躁,但不再试着下车,绷紧了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缩在后座。

    “真高兴您能联系我。”陶叶娜系好了安全带,不停通过后视镜打量坐在我身旁的秦森,嘴角不自觉地上翘,每个音节里都带着笑意,“那次见过您以后我一直没有离开,我有预感我还会有机会见到您。”

    也就是说,是秦森事先联系了她?我略觉惊讶,没想到他根本不打算插手这个案子。

    然而陶叶娜还没有明白秦森联系她代表着什么,仍在眉飞色舞地说着这次的案子:“那么这回的命案果然已经确定是‘v市雨夜屠夫’做的了?没想到他收手两年之后还会出现。不过没关系,您也已经复出了……”

    “陶小姐。”秦森冷不丁开口打断她,“三年前我辞掉工作搬到v市来,是因为我被确诊为精神分类症患者。”他漆黑深邃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后视镜中的陶叶娜,微拧着眉,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相信你也已经听说过这种传言。就算你不愿意相信,它也是事实真相。”

    陶叶娜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她大概从未料到秦森会这样直白地说出自己的病,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只能条件反射地开口:“但是为什么……”

    “家族遗传。”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秦森若无其事的口吻听上去就像在谈论天气,“三年前我刚好处于精神分裂症发病率最高的年龄段,所以突然发病不是什么怪事。”停顿片刻,他稳稳握着我的手,几乎要将手心捂出汗来,“而且我并不打算复出。我的精神状况不稳定,没办法适应任何工作。”

    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险些忘了观察前方的路况,“您现在看起来很正常。”

    “精神分裂症患者不发病时通常都很正常。”不留情面地陈述事实真相,他从头到尾神色不改,“我可以告诉你,三年前第一次发病的时候,我把我妻子绑在家里不管不顾,整整五天都没有让她进食。要不是她足够机灵,想方设法向胡局长发出了求救信号,那我现在或许就是个虐杀妻子的凶手。”他的语气始终平淡,仿佛这些记忆从未给他造成任何压力,“那天以后我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一个月里我起码有二十八天神志不清,拒绝吃饭、洗漱、穿衣,还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是我妻子坚持要亲自照顾我,我才能有今天。”

    三言两语将我塑造成了一个苦情角色。我一言不发地听着,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都要信以为真。

    至于陶叶娜小姐,她在后视镜中看向我,徒劳地翕张一下嘴唇,一双漂亮的杏眼里似乎有什么情绪翻涌,却又闪瞬即逝。“我很抱歉,”最后她只能对此表示遗憾,“我只是不敢相信……”

    她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完。

    “没什么不敢相信的。”所幸秦森给了她简单的回应,衣兜内捉着我的手松了松,“要摧垮一个人很简单。”后视镜里的他面色冷淡,一双深深凹陷在颧骨上方的眼睛目光沉沉,“简单到难以想象。”

    挪动五指,我反过来同他十指相扣,指尖蹭到他手心里细密的汗珠也没有松开。

    也许是看出他心情糟糕,陶叶娜不再提与案件相关的事。她把我们送到了别墅门前的空地上,在秦森下车后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郑重地许诺:“您放心,这件事我们公司不会报道出来。”

    “无所谓。”弯腰将我拉出后座,秦森回视她一眼,面上不见丝毫笑容,态度疏离至极,“很感谢你今天过来接我们。希望今后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语毕便送了我的手,先我一步大步流星地走向别墅大门。

    我转身正打算跟上他的脚步,就听到陶叶娜忽然叫住我:“魏小姐!”待我回过头,她才冲我笑笑,“我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一路上她不动声色地瞥了我好几回,恐怕是想借这个机会从我这里打探点什么。我想了想,没有拒绝,回她一个微笑:“可以,请便。”

    而等到我把陶叶娜领进屋,秦森已经将自己关进了书房。我告诉了她洗手间的所在地,自己则来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排骨清洗。屋外暮色四合,渐渐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细密的雨丝割在玻璃窗上,简直快要让这一整面透明的隔膜支离破碎。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终于停在了厨房门口。陶叶娜的声音随之响起:

    “跟四年前相比,您变化很大。”

    没有停下手里洗排骨的动作,我笑笑,“是吗?”

    像是被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堵住了嘴,陶叶娜一时间噤声。

    将滑腻的油洗干净,我随手捞来砧板,取一把菜刀想要把大块的排骨再斩碎一些。落下第一刀的同时,我听见她说:“只有秦先生一个人。”眼见着我斩下第二刀,她稍稍加快了语速,“当年只有秦先生一个人回国。您没有跟他一起。后来那半年您都没有跟他一起。”

    有条不紊地把排骨都斩成小块,我洗好刀将它搁回原处以后,才回头去看她:“什么?”

    她站在门边,接触到我的目光时多少有些不自在,却还是迎着我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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