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座岛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映漾
东西不多但是类目杂乱,包裹大大小小,贝芷意喜欢在和安他们都出海的下午,把包裹一个个拆开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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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买好了离开的机票,在这里做的每一件小事,都安安静静的让她觉得无比舒服。
那一天的包裹不多,有几个是从美国寄过来的,收件人写的是基地的名字。
贝芷意一个个的拆开,然后看到了那封信。
收信人也是基地的名字,打印出来的字体,规规整整,没有寄件人,一封很薄的信塞在众多包裹中间,很不起眼。
贝芷意在拆的时候微微犹豫了一下,这是她在基地拆包裹以来第一次收到信件,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就跳了一下。
信用的是很厚的牛皮纸,贝芷意抿着嘴用拆纸刀拆开,一张很薄的纸片里面,洒出来很多微黄色的粉末。
贝芷意完全没想到这信封里面会有粉末,猝不及防的洒了一手,粉末很细,在阳光下扬起了一些粉尘,她下意识的想用沾了粉末的手捂鼻子。
和安就是这时候冲进来的。
他身上潜水衣都没脱,看到贝芷意一身粉末呆呆地看着他,只来得及吼了一声不许动。
“屏气,减少呼吸次数,不要张嘴。”他严肃的像是他们两个第一天认识的时候那样,命令式的语句,语速很快。
贝芷意立刻就不敢动了,她维持着拆信姿势,两只手悬在空中,一只手里还拿着拆信刀。
和安的行为很奇怪。
他先是迅速的关掉了大厅里的吊扇,百米冲刺的速度关掉了基地所有的门窗,然后冲进卫生间淋湿了两块棉布。
他自己脸上系了一条,然后走到贝芷意身后帮她脸上也系了一条。
他应该是跑回来的,喘息压抑了之后仍然有一些急促,手指碰到贝芷意的耳朵的时候,贝芷意缩了一下。
“不要动。”他声音闷在棉布里,贝芷意感觉到他声线有点抖。
“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认真听,第一件事就是我接下来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慌,不要动。”他帮她系好了面部面罩,走到她面前,蹲在她两手中间,小心的靠近她那两只悬空的手,直到他肩膀的高度正好碰到她的手,他才停下来。
他半蹲在她面前,她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们两人的距离近到贝芷意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和安卷翘的睫毛——他很热,满头大汗,睫毛上都凝固着水珠。
她已经非常本能的意识到,她拆开的这封带着粉末的信应该有大问题,可这样的近距离,仍然让她红了脸颊,藏在棉布面罩后面的脸屏息凝神。
和安正在用一个几乎静止的平移动作,从贝芷意手里拿走那封信里面的纸条。
两人距离太近,所以贝芷意也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印刷体。
里面的内容不多,只有短短一行。
威胁信,或者说是谋杀信。
信是给离岛志愿者全体队员的,言简意赅,远离偷猎船,否则下一轮志愿者的下场就和这一批一样。
然后就是一个r开头的单词,不长,但是贝芷意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单词。
“蓖麻毒蛋白。”和安帮她解惑,然后用同样的姿势缓慢的把那封信放回到桌面上。
贝芷意听到他在面罩后面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他应该在斟酌怎么告诉她这整件事,虽然在看到威胁信的那一瞬间,贝芷意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生物病毒邮件。
她只在反|恐美剧上看到过的东西,现在正非常真实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手上和身上沾染的这些东西,这种所谓的蓖麻毒蛋白,会让她感染上无法治愈的病毒,她在拆开信的那一刹那,就给自己铺了一条死路。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安静的人,但是她没料到她在生死关头,居然也能那么安静。
她甚至无法分辨她现在到底是不是觉得恐惧,唯一有实感的,就是手上黏上了粉末的地方,开始痒。
她觉得这有可能是心理作用,因为从她的视线看过去,手上的皮肤并没有变红。
“这粉末会不会让皮肤变痒。”两人安静了很久,贝芷意僵直着身体,问了第一个问题。
她真的很痒,哪怕她自己一直在自我暗示这应该是心理作用。
“不会。”和安闭了闭眼,眼睫毛上的水珠滚落到他的面罩里,“吸入蓖麻毒蛋白的人会在六到八小时后产生症状,最先出现的症状应该是呼吸困难,咳嗽,胸闷,发烧。”
贝芷意轻轻地吁了口气。
“不会皮肤溃烂?”她知道炭疽病毒,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皮肤溃烂的恐怖画面,所以在听到和安告诉她最先出现的症状的时候,她放松了一点。
起码,不会死的太丑。
“不会。”和安的声音轻到温柔,加了一句,“不会变丑。”
贝芷意又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也有可能是假的。”和安也放松了一点,“基地成立至今,我们收到过两次威胁信,都是假的。”
虽然那两次都不像这次一样,来自于丧心病狂的偷猎组织。
贝芷意乖乖的眨了眨眼。
“维克多和依坦已经去报警了,我们只要在这里等到海上巡警过来就可以。”
“不能开吊扇也不能开窗,所以会很热。”
“海上巡警过来需要几个小时,我们需要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会很累。”
“好。”贝芷意又眨了眨眼。
她的手放在和安的肩膀上,人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所以撑几个小时肯定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人是和安。
他为了让她双手不要悬空,半跪在她和桌子之间,挺直了背,姿势很紧绷。
但是她知道和安不会动,就像她知道,和安其实完全不用冲进来,他只要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隔着窗户指挥她就可以了。
一个人感染总比两个人感染好。
可是和安绝对不会,不管拆信的人是谁,他都一定会冲进来。
他会陪她等着。
用最不舒服的姿势,给她最大的勇气。
“我不怎么怕。”贝芷意看着和安的眼眸,眼睛弯了弯。
她觉得这是一种安慰,和安掩饰的很好,但是她能感觉到他很自责。
因为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和安又一次闭了闭眼。
他好像,想要骂她傻子。
贝芷意又弯了弯眉眼。
“我在国内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这些东西,我没有实感,所以我不怕。”她又解释了一遍。
她声音细细小小的,声线平稳。
这个被灰鼠蛇吓到肝胆俱裂的女孩,在真的生死攸关的时候,平静的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下。
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在这几厘米的近距离接触中,升到了最高。
她是有点傻。
“你真他妈是个傻子。”和安终于还是骂了出来,很标准的京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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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粗哑。
贝芷意红着脸,眉眼弯成了月牙。
第13章
很热。
靠近赤道的雨季岛屿,关上了所有的通风口后,大厅里闷热的像是开足了火力的蒸笼。
和安穿着潜水衣,长袖长裤紧紧的裹在身上,他半跪着的姿势需要维持着贝芷意两手的高度,时间一长,额头上的汗就开始跟不要钱似得往外冒。
“完全不能动么?”贝芷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拆信之后不应该因为粉末飞扬把手抬高,这样和安就能舒服一点了。
“不能动。”和安苦笑,“这是病毒粉末,我们需要控制它散落的范围。”
东南亚的建筑大多通风通气,门窗缝隙很大,万一飘散出去,他们无法承担后果。
因为现在他们根本无法确定这些粉末是不是真的就是威胁信上写的蓖麻毒蛋白,岛上还住着那么多人,这种险不能冒。
贝芷意很轻的吸了下鼻子,裹住了鼻子嘴巴的棉布动了一下。
她并不那么害怕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实感,而和安,却是在完全清楚的情况下主动冲了进来。
在这种情况下,他想的仍然是怎么降低伤害范围。
这样的人,刚刚三十岁出头的男人,这一辈子要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冷静善良。
“闭眼!”和安突然就粗声粗气了。
本来就热,被她的眼神弄得更热。
距离能够产生美,现在这样几乎可以忽略的零距离,他们两人那点一直努力压抑的情愫开始不合时宜四处蔓延。
他们动不了。
她早已经买好了机票,只要上了船,他们之间就再无交集。
异性相吸只是两性相处最开始的第一步,他和她都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会再进一步。
她很好,他也不错,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甚至无法保证他们两个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他知道自己有些克制不住。
男性荷尔蒙总是会在绝境的时候飙升到最高。
他看着贝芷意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听话的一如既往。
她很少会问为什么,来到这里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说她做,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的做完,然后退回到角落里,微笑着看着所有人笑闹。
她存在感很低,但是所有人都发现,自从她来了之后,基地变得干净了很多,以前堆放得乱七八糟的库存都被细心的分门别类,厕纸永远都是满的,冰箱里的水永远都是够的。
她其实,是需要被肯定和称赞的,维克多随口夸的话都能让她红了脸两眼笑成弯月。
“你……回去以后不要这样了。”他听到他自己不受控制的开口,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机会。
如果粉末是真的,这个岛上的医疗设施根本撑不到他们等到专家和仪器,他们两人必死无疑;如果粉末是假的,五天后她就会离开,回到他母亲出生的那个国度,她绝对不会再联系他,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哪怕心有不甘,哪怕心心念念,做完那些事,他也不见得有命再飞去中国追她。
他们在一起的可能从一开始就注定为零。
可她现在就在他眼前,白皙的额头因为太热变成了微红色,头发湿漉漉的,闭着眼睛,因为他刚才的话,眼睫毛微微颤动。
她真乖,哪怕害羞成了团,也记得他让她绝对不要动的命令。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做志愿者。”她在申请表格申请原因这一栏写得非常敷衍,她说她来学习环保。
他向来很看重这栏表格的内容,她能进来做志愿者,纯粹是因为维克多放水。
“来这里的人有一部分是真的热爱环保,像小樱这样的,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职业需要体验生活,像依坦着这样的。”和安停了一下,他的理智让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尽量的用队长的口吻,克制的咬牙切齿,“可我觉得,你是第三种,你来这里是为了逃避生活的。”
贝芷意眼睫毛颤了颤。
“你总是要回去的,逃避没有用。”和安盯着她颤动的眼睫毛,“所以,回去以后不要这样了。”
“你要学会拒绝,做事情要学会邀功,有很多事情不一定一定要做到完美,所以必要的时候,你要学会偷懒。”
“你并没有不适合很多地方,你只是太听话了。”
太好欺负了。
这么好欺负的姑娘,相亲的时候应该会很受欢迎。
男人总是有保护欲的,她那么小小软软白白的一团,应该很容易能找到她希望的结婚对象。
贝芷意的睫毛又上下颤动了一下,这一次,眼角微微的红了,有液体从她闭上的眼睛里流出来。
她所有的情绪都是无声的,开心害怕难过委屈甚至哭泣。
眼泪流出来之后开始变得汹涌,和安眼睁睁的看着她肩膀非常非常克制的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迅速的静止了。
他都还没来得及让她不要动,不要用力吸气,她就自动自发的止了眼泪。
“好。”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眼泪却已经完全止住了。
眼睛仍然闭着,呼吸仍然努力平稳。
和安的心,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揪了一下。
“你……”他词穷了,“你睁眼吧。”
突然就觉得自己很不是个东西,明明那么喜欢她的乖巧也享受着她的乖巧,却仍然腆着脸让她学会拒绝。
如果有他在,她根本不用勉强自己去做这些。
可惜,他们之间没有如果……
他挫败的,看着她睁开了眼,红彤彤的带着湿意。
她看了他一眼,敛下眉眼。
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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