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非良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丹青手
京都也渐渐传出许多闲话,例如那秦家的公子一月里,有二十九天在过生辰,剩下的一天便是准备过生辰;又或是秦家公子有个极要好的弟弟,每日最喜欢做得事就是给兄长花钱贺生等诸如此类的闲话。
而传得最盛的便是,秦家大公子有断袖之癖,身旁的白衣公子是他的相好,二人以兄弟之名行不耻之事……
秦府极大,水榭外是望不到边的湖,一眼看去如一条直线划过,分出湖天一色,湖水如镜,难得一见的纯净之色,湖心几许莲叶轻垂,见之忽觉天地宽阔。
秦质难得没有外出,只与来客在府中相叙。
白骨银票撒完了,怀里只剩下一两张,一时十分安静地坐在栏旁,拿着鱼食一粒粒丢。
她得回暗厂了却还要错过这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心里难得有了一丝失落感。
秦质与友人茶叙过半,也没见着往日常见的银票雨,再看向远处的白骨,难得安安静静地坐着喂鱼,不由无奈一笑,这银票雨忽然没了,竟还有些许不习惯。
洛卿款款上前沏茶,到底面皮巧身姿妙,举止娴雅,难免惹得多看几眼,秦府一个丫头竟如此端庄秀丽,一座公子见之由心赞了几句。
洛卿闻言落落大方,垂首以示女儿家羞,抬眸见秦质一笑,忽觉面热,微微垂首拂落几缕发丝越显娇柔,柔荑提着青花茶壶往秦质的茶盏中沏茶。
待到茶沏完,又轻轻抬眼看向眼前人。
眼前人察觉视线,清润的眉眼正对上了她的。
洛卿一顿,心中心思似被勘破,一时心中慌乱,却见眼前人微微颔首温和一笑,有礼有节别开了视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半点没让她觉着窘迫难堪,一定有太多女子这样看过他、暗示过他,才会这般波澜不惊,泰然处之。
这与往常一如既往的距离,不论她进几步都还是原地踏步,永远不温不火……
这般又何时是个头,她的时间不多了,若是何不欢回来与她争强,她又如何还有机会?
洛卿轻轻抬眼,飞快扫过他的眉眼,这般模样便是撇开了那家世背景也足够引得数之不清的女人倾心,她的动作得再加快一些,可平时靠近他的时间根本不多,白骨每日都与他形影不离,越发没了机会,一时无从下手。
她心中微微一拧,暗藏的心思忽尔大起,却见秦质起身往别处而去。
秦质起身往白骨那处走去,远远便瞧见他一粒粒往水里丢鱼食,往日都是大把大把地撒,现下却这般束手束脚,又如何猜不出白骨身上已然没了银票可撒。
白骨扔了一粒,又拿起一粒,听得秦质往这处走来,便拿着鱼食转头看去,发束玉冠,眉目如画,一身玉青色衣袍,腰系白玉带,坠一块天青玉,身姿修长,衣领镶绣繁复花纹,越显清贵。
“银票撒完了?”秦质走进水榭廊下,眉眼难掩笑意,话含揶揄。
白骨垂眼默了一刻,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她终究不能在留下去了,邱蝉子重回蛊宗,这一次他根基不稳,是除掉的最好时机。
“我得回暗厂了,往后恐怕陪不了你了。”
这可真是说反了,这些日子也不知是谁陪谁,名义上是秦质要白骨陪他几日,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是秦质陪着白骨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秦质闻言笑意渐消,那神情像是孩童时期玩得要好的朋友,突然告诉他往后都没办法来玩了一般。
秦质默然许久,才问了句,“不来了吗?”
“我也不知。”白骨心中忽然有些说不清的感觉,难受失落,忽而上前将手中的鱼食塞到他手,“我会想办法来看你。”随即转身足尖一点,飞身而出,几个轻落水面眨眼间离去。
秦质似没想到白骨说走就走,抬出一步将要开口时,却只余水面上点点涟漪。
洛卿看着白骨飞身掠去,缓缓上前几步,“白公子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公子不必挂心。”
秦质闻言微微一怔,看着远处许久,忽而开口,莫名道:“挂心?”
洛卿似眼含羡慕道了句,“公子这些时日和白公子形影不离,好得和一个人般,真叫人羡慕白公子,有这样的兄长每日陪着他,若我是白公子可舍不得走了。”
秦质微微敛眉,看向手中的剩了大半的鱼食,眸色渐深,而水中的鱼儿时不时冒出水面,来回搅乱一池春水。
白骨快马加鞭回了暗厂,彻底没了时间来京都,邱蝉子这一次回来越发来势汹汹,二人又开始明里暗里较劲,只帝王蛊后,二人不再似以往那般表面功夫多,各自借势演戏给厂公看。
现下每一回皆是下死手,互不相让,不死不休。
而杜仲还是与以往一般,谁显了落势就帮谁,一副老好人的做派。
每当暗厂就像无尽的黑夜,根本无法避无可避,每当腥风血雨一来,白骨便想去京都寻秦质玩。
想着便开始忙里偷闲种菜,准备时不时抽空给秦质送白菜、撒银票。
这日得了空,立时快马加鞭运着白菜往京都赶,到了已然是三更半夜。
白骨没多少时间耽搁,便抱着白菜径直来了秦质的院子,还未进屋便见褚行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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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出现,看清了是她,便微一颔首收剑退去。
外头月光如水,里屋朦朦胧胧一片,白骨推门进了里屋,便见秦质抬手撩开床帘看向她,眉眼温和似染笑意。
白骨上前将手中的白菜递给他,“你怎么没睡?”
秦质接过白菜,视线落在上头的蝴蝶结,片刻才缓声道了句,“正要睡下,你便来了。”
白骨闻言眼睫微抬看向秦质,只觉不似以往,可何处不同又说不出,只觉中间隔一层看不见的地方,莫名的疏离感,让她很不舒服。
她以往话少也不见得尴尬,今日却平添几分不自在,这般许久不见到底是于兄弟感情不利,也不知他有没有收旁的弟弟?
白骨想到处,眉眼一沉,当即决定每月多送几趟白菜,多撒几回银票,“我在京都给你买块地罢,有空我就去种菜,到时送来也方便。”
秦质闻言眉梢微起,“你银子多得没处花?”
白骨忽然想起鬼一的词儿,用在这处可不就是刚刚好,当下便看向他,神情认真,“给你花,怎么样都不嫌多。”
秦质:“……”
白骨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可屋里太暗看不清面部细微变化,她往前靠去,与他面容距离极近,二者只差一指距离,呼吸忽而一缠,气氛莫名一变,显出几分暧昧。
她心思全在他的情绪变化上,不曾在意,视线在他面上流转。
秦质也不退后,眼睫微微一垂,视线落在她面上,观察片刻忽尔轻笑而起,“白白怎么了?”
白骨没看出什么东西,往后一退看向他手里的白菜,又看了眼外头天色,“我得走了,你睡罢,下回儿再来看你。”
秦质应了声好,可并没有起身送白骨,若是以往必定起身相送。
白骨倒没多注意这些,她一直来去如风,不看身后,前脚才踏出屋,后脚就已然消失在夜色里。
秦质默坐片刻,忽尔将手中的白菜随手扔在了地上,眼中神情平静地让人莫名一寒。
第45章
白骨回来暗厂之后,
真的让鬼一在京都买了一块地,
平日有任务时便让鬼一鬼二,或是其他八鬼,
轮流去给她的白菜松松土,施施肥。
但只要有空,她必定会亲力亲为,往返来回种白菜,只是这般精力也耗费了许多,
不过几个来回眼底便一片青黑,不过她并不在意,每回得了大白菜便亲自送去给秦质。
秦质每回都笑着收下,
与以往一般总留她吃饭,白骨若有空闲会留下吃一顿,不过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来去匆匆,甚至说不上几句话。
这般送了几个来回,秦质虽然与以往一般对她好,
甚至可以说更好,
可就是让她觉得不同以往。
到底是每月里只有送白菜时才能见到,
以致他们二人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不再似以往那般亲近,无论她如何亲近,
那层隔阂似乎永远都存在。
白骨心中莫名有些躁,
一时迁怒起暗厂,
拘束制约了她的一切,
永远困在黑暗之中。
每每与邱蝉子对上时也越发狠戾,她心急地想要除掉一切,除掉那个老不死的怪物,若是能早些做上厂公的位置,那来去还不是由得自己?
这日得空到了京都难得是个白日,她先去田里收割了白菜,挑了最胖的最好的,一一绑上蝴蝶结亲自送到秦质府上,忽然想起再过一月多便是秦质的生辰,一时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白骨抱着白菜一路被人领到了书房,便见秦质坐在靠榻上看书。
小厮唤了一声,秦质轻轻抬眼看来,眉眼微微一弯却没有起身相迎。
白骨也没注意,一路到了他跟前,将手中白菜先递给了他。
秦质似乎兴致不高,不过见了她还是笑着接过了白菜,“谢谢白白的礼物,我很喜欢。”接过白菜又如往常一般问了句,“午间要不要留下来与我一道用饭?”
白骨闻言摇了摇头,她今日也没有时间留下吃饭,最多说几句话就得走了,她坐在秦质一旁,“你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秦质闻言一笑,“白白人来了就好,旁的不需要。”
白骨一默,眼睫一垂不经意扫到他腰间挂着的铃铛,与之前的铃铛略有不同,这一回是浅金色的镂空铃铛,上头是湛蓝色辫绳,下垂浅金色流苏,光泽流转,极为好看。
白骨突然想到了帝王蛊,他之前费了那么多功夫去取帝王蛊,若是没有什么大用又何必这般费尽周折去大漠?
若是将帝王蛊取来当做生辰贺礼送给他,他一定会很高兴!
可帝王蛊不好取,厂公如此看重,守卫如何能不森严,一旦取蛊失败被发现,她就彻底完了,这个风险实在太大,让她不得不犹豫一二。
秦质似完全没有所觉,皙白的手指轻轻拂过白菜上绑着的蝴蝶结。
这蝴蝶结绑得越来越精致,每一回都比上一回的要好许多,头一次看到还有些歪歪扭扭,现下看来已经完美许多,且每一回儿的大小都差不多,颜色也换着来,仿佛怕人看腻了一般。
只随意看着,眼前便现出呆愣愣的犬儿笨手笨脚地往白菜上绑蝴蝶结,模样极为认真用心。
秦质手间一屈握紧了白菜,眉间忽而一敛,随手将白菜放离了视线,看向白骨时眼中还是含着温和笑意,可却根本未达眼底。
白骨默坐片刻,才觉不能再耽搁,正欲起身离开,确见秦质伸手而来,皙白温热的指尖点了点她眼下的青黑,似有些心疼,“白白已然这般累了,往后就不要这般辛苦地给我送白菜了,我若是要吃会着人去买的,你能来看我便已然很欢喜了。”
白骨闻言一怔,说不清心中的滋味,有哥哥心疼自然是开心的,可一想到他要去吃别人种的白菜,心里就发拧,“别人种得白菜没我的好吃。”
秦质闻言不置可否,眉眼一弯眼染笑意,似极为赞同,缓声温和夸赞道:“白白种的菜确实比别人的好吃,我很喜欢。”
白骨只觉眼前如花开一般,清润悦耳的声音落在耳旁似幽静的山洞,清风阵阵,石壁凝结的露珠,叮叮咚咚滴滴掉落,极为悦耳好听。
不过一瞬间,她心中便暗暗下了决定。
漆黑的暗室里随处摆着夜明珠,皆被一层暗纱盖住,只能隐约透出丝丝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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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得暗室朦朦胧胧。
白玉石案上没有放任何东西,一尘不染,极为干净。
只只铃铛挂在室内,如水晶帘条条垂下,暗室内封闭无窗,一丝风都没有,铃铛却时不时轻轻晃动着。
秦质一身白衣,领口袖间镶绣朱红繁复花纹,这般鲜艳的颜色越显面容清隽,温润之余不失雅致。长身玉立于只只铃铛前,手中的白玉簪子微微划过,玉碰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铃铛轻轻晃动。
朦胧的夜明珠光芒笼在容面上,衣上,莫名显出几分古怪神秘,处处透着诡异。
秦质眼睫微微垂下,遮掩着眸中神情,本就心思藏得深,现下越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模样也不似以往温润,周身隐约透着阴沉,只让人觉得压抑。
秦质默站片刻,才将玉簪插入发间,转身行至石壁旁,伸手微微一转壁上的石盘。
石门开启,光入其中,暗室内的无数只铃铛无风晃动,似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摇晃。
秦质缓步而出,身后石墙缓缓关上,书架缓缓移动隔出两片天地,满屋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隔去暗室一片诡异。
楚复立在书房恭恭敬敬等着,手上端着木盘,盘上摆着一只新做的镂空铃铛,与送给白骨的那只一模一样。
楚复见秦质从里间缓步而来,上前一步,“公子,暗厂如今内乱正盛,已经找到机会着人混了进去,暗厂厂公心急寻蛊者欲用帝王蛊,厂中内乱无法顾忌。
所有一切已在公子掌握,只差换蛊这一步,可暗厂之中层层机关术相护,帝王蛊所置之处防护滴水不漏,每一步都是死路走一遭,换蛊根本不可能,不知那白骨可会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去换蛊。”
秦质上去拿过木盘上的镂空铃铛,铃铛做工极为精巧,没有一处瑕疵,铃壁薄如却极为坚利,便是用重石砸之也无法损坏一处。
楚复忧心,“此人虽待公子不同,可一旦涉及自身利益,未必会愿意替公子做什么,且此人又没什么野心,厂公之位对他诱惑根本不大,往日又是那般麻木不仁的模样,属下实在担心此人会挡公子的路。”
秦质将铃铛拿至眼前,铃铛随风微微转动,光泽若华,极为好看,银色流苏掺杂稀碎光芒,衬得手指皙白修长,铃铛轻晃,眼前人眉眼清润,如画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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