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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丹青手
    这般遭遇自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但凡有点寻常心的人皆会心有戚戚然。

    秦质默然许久才轻叹一声,似在哀悼,面上却没有旁的情绪,仿佛老者惨死,不过是叶枯花落般稀松平常。

    暗厂是江湖中最大的一颗毒瘤,它不尊枉法正道,不顾人命危浅、是非善恶,只凭利益做事,谁给的价高它就替谁卖命。

    没有什么仁义道德,只有利益为上,你想要谁的命,只要出得起价,它都能帮你做到。

    这种游走于黑暗的势力,连朝廷都无法管及,因为它无影无形,无人知道它的本身究竟是什么?

    那日大内高手逃了一个,然身上染香也终究逃不了,这点小事自然无需她来处理,她带着方木盒子先行回了暗厂。

    这是一个地下暗宫,没有人知道这路究竟该如何走?

    要到暗厂,需过重山叠障,时有猛兽出没,寻常人轻易就送了性命,过了此处,再至山中暗道,其中步步危险,踏出一步便有数万蛊虫而出,食肉吃骨也不过一瞬之间的事情。

    待白骨过了暗道,将手中的方木盒子往道旁的洞口一投,洞穴深不见底,里头四通八达,木门一一关起,方木盒子便顺着另外一洞口四平八稳地滑到了底层。

    洞口那头通着极大的暗宫,木架层层建起,垒至五层之高,每一层里都有人,来来回回如同木偶人。

    一人接了方木盒子,打开盒子将里头的人头拿了出来,仔细验看一遍,仿佛这不是人头,而是一件艺术品。

    验看完毕,又将人头放在前头运转的宽皮带上,扬声道:“王进生,鬼宗。”

    声音在极大的暗宫中一层层回荡,底下一人手执纸笔,闻言提笔记册,带上的人头慢慢运输而下。

    记录的人拿起人头,走到后头层层叠叠摆着大方柜子前,打开所属的柜子,里头寒气扑面而来,冰块密布,竟然是一个天然的冰窖,那人将人头搁置其中,又返回记录下一个。

    白骨出了暗道,进了深洞,前头是一片深潭水,平静而又危险,好像水里会突然钻出可怕的东西。

    她一步步走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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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走越深,水慢慢没顶,一个下沉便钻进了水底,闭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水底潜了许久。

    才游到一丝微弱的光源处,沿着缝隙钻了过去,快速上游,猛地从水面中钻了出来。

    映入眼帘得是极大的洞穴,白骨从水面中慢慢走出来,立刻有人拿着毯子恭恭敬敬迎上来,“恭迎白长老。”

    白骨抬手示意不必,暗自运了内劲,衣上白烟微微冒,片刻功夫,衣履便干了。

    后面水面中又出来一个人,白骨回头一看,是蛊宗邱蝉子。

    作者有话要说:  王进生:“请问季傅那个老匹夫为何能活这么久,本官却只能打酱油滴?”

    季傅:“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a  quesn~”

    王进生:“我呸!”

    季傅:“呸呸!”

    王进生:“呸呸呸呸!”

    丹青手:“咳咳,二位注意一下画风……”

    第8章

    若说白骨是个灭绝人性的木偶人,那秋蝉子便是丧心病狂的神经病。

    虽说暗厂杀手的脑子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问题,行事作风确实是以病态为职业操守,以将病得不轻发挥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可邱蝉子的脑子是真的……

    他喜用人炼蛊,白骨曾经有一次运气不大好,亲眼看过他生吃蛊虫,那一次恶心得白骨整整一年都不能好好吃饭,每每刚一咽下,想起那个画面就又吐了出来。

    那一年白骨瘦成了皮包骨,整体和她的名字极为相配,江湖上曾经有一段时间盛传,一具从棺材里爬出来骷髅极喜杀人,杀人时还总爱费点时间说些乱七八糟的废话,闹得江湖人人自危,一众名门正派连去街上买碗豆腐花都不敢多迈一步。

    但这些白骨是不认的,她说的都是金句名言,一人送一句墓志铭是她做杀手的必胜追求,况且她活得这样精致,和乱七八糟这个词显然是搭不上边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练得又是那时不时走火入魔的邪功,往常本还能克制一二,可没能好好吃饭心思自然就一偏,抓着邱蝉子本就稀缺的头发,从东西洞揍到了南北洞,中途还亲自按这他的头去吃了顿屎。

    邱蝉子也不是好惹的,前前后后给白骨下了九九八十一种蛊,没一种得用,白骨练得邪功正好与之相抵,不过终究让她练岔气,彻底发了病。

    那一段时期,白骨疯疯癫癫,来无影去无踪,没人摸到她的行踪,但每每总能出现在邱蝉子吃饭的时候,按着他吃屎。

    长此以往,邱蝉子也恶心地吃不下饭,生生瘦成了皮包骨,每日一见白骨就各种花式吃蛊虫,别的不求,只求恶心死她。

    白骨看吐了后,又无穷无尽地喂邱蝉子吃屎。

    暗厂两大长老相斗,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三宗教众看在眼里,皆在心中叹为观止,毕竟要论变态,他们注定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二位长老的境界。

    邱蝉子一见白骨便冷哼了一声,克制住当场吃蛊虫的冲动,当初和这小畜生恶斗时,为求效果生吃精心炼制的上百只蛊虫,可谓耗尽心血,心疼至极。

    侍从上前替他披上毯子,“恭迎邱长老。”

    邱长老揽过女侍从低头调笑,女侍从强忍着那枯木一般的手在肌肤爬过,面上压制不住的恶心。

    白骨面无表情地转身往里头走,便听女子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在偌大的石洞里回应阵阵,极为瘆人。

    那女子被狠狠一抛,正巧扔到了白骨前头几步。

    迫得白骨停下脚步,看着地上躺着的一团血肉模糊,上头还要蛊虫密密麻麻地啃咬,没过多久连骨头都啃得差不离了。

    邱蝉子露出垂涎欲滴的神情,“不服侍我,就只能服侍我的蛊虫了……”阴冷潮湿的语气,听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在这里若有人挑衅,害怕只会让他变本加厉的折磨你,迎面而上若没有实力,也不过是换一种死法,唯有变态中的强者才能在暗厂活下来。

    这尸体丢在哪里不好,非要丢在白骨面前,摆明一个下马威。

    白骨静静看着,微微抬步,一步不避踩在那些残骸上,那些吃饱的蛊虫被一脚踩破,露出暗黄带血的脓水,每踩一步神情便越显阴戾。

    邱蝉子倒三角的眼阴阴一沉。

    那些蛊虫见有新鲜的肉,能簇拥而来,只一丝之隔便会沿着白骨的脚底爬满全身。

    她眼睛也未眨一下,微微提脚运力踩下,地面微有震动,慢慢裂开数道口子,周遭蛊虫皆被内劲震散开,一下四散何处,往何处爬去。

    女侍从尖叫连连,前头站着地皆被沾上几只蛊虫,哪怕死虫,那恐怖的感觉也一下爬上心头。

    白骨回头轻飘飘看了眼秋蝉子,眼里神情轻蔑,转过头踏着蛊虫往里头去,几只蛊虫如鱼泡一般爆破,负手嗤笑着往里头漫步而去,衣衫干干净净,面皮又生得好,便是肆意病态的模样也能轻易叫人迷了眼去,与邱蝉子这样皮皱的老东西反差太大。

    邱蝉子眼里布满阴翳,面上的褶子皱成一道道如同沟壑,阴冷可怖,仿佛下一刻就要出手杀人一般。

    早晚有一天会让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暗厂做得是地下买卖,这钱可谓是金山银山而来,偌大地下暗宫光打造就费时历代厂公的诸多心血。

    起初就是由东厂变化而来,那些权倾一世的大太监,买孩子培养成冷血无情的杀手终身为他所用。

    那些孩子从小相互残杀,就像养蛊一般,活到最后的才是蛊王,才能真正活着进入暗厂。

    而真正到了那一步,其实人早就死透了,只不过是会呼吸会说话的杀器罢了。

    暗厂底下都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条条窄石桥纵横交错,寻常人稍有不慎就会掉落。

    白骨穿过条条石桥,绕入又一个巨大的石洞,里头人极多却如蝼蚁,却悄无声息,连走路都没有声音。

    石壁上一块块石柱突出,排列而上,通往一个个山洞,危险有趣。

    白骨为鬼宗的长老,住在最顶上,每每回屋都极为费时费力,每块石梯摇摇晃晃,极不牢固,稍有不慎就容易坠死,不过这对于鬼宗来说,不过是小试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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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骨一路行来,见者纷纷行跪拜大礼,“请白长老安。”她一路无视,到了石梯一撩衣摆,轻提内劲沿着石梯轻点而上,眨眼间就进了石洞。

    底下的教众皆看着,这般出神入化的轻功,有朝一日若能练得,做梦都会笑醒。

    石洞里头极大,连着一个个山洞,如同一间间屋子般,而这么最顶上的一层都是一宗长老的。

    白骨走进里屋,第一件事就是褪下衣履扔进火盆里,拿起案几上的火折子轻轻一打,随手扔进去。

    盆里头的火一下窜得老高,印得白骨的面容忽明忽暗,眼神阴冷可怖,那个老东西多留一日就多恶心一日,一定找个时机杀了他。

    “白长老。”

    细微怯懦的叫声在外头响起,白骨换了衣履行到石洞另外一侧木窗外探身一看,下头两个人正等着。

    白骨推开木窗飞身而出,沿着石壁翩然落下,站定在女童面前。

    大石头上半躺着一人,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腿上的蜥蜴正“嘶嘶”吐着舌头,是毒宗四毒之首,养得蜥蜴连白骨都觉得丑,性子傲脾气差,除了毒宗长老和厂公,旁的谁也不认。

    和白骨一样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但又不乐意旁人知道自个儿没文化的事实,便只能下功夫习学。

    白骨才一下来,简臻就不耐烦嚷嚷道:“回回都迟到,不爱学趁早滚!”

    白骨当耳边风轻轻吹过,看着眼前的小女童,“今日学什么?”

    第9章

    小石墩上乖巧坐着小女童,头上扎了两个小花包,粉雕玉琢的小模样,腿上摆着一本书简。

    小女童是暗厂抓来准备训练成杀手,正巧碰上简臻,那一日他心情好,这小女童又颇有文采,便要了当个小侍从,否则以这嫩生生的模样,只怕早被吃的连骨头都没剩下。

    这也是白骨在暗厂唯一会说上几句话的人,小女童非常有学问,是暗厂里唯一一个读过四书五经的人,其他都是些连三字经是嘛玩意儿都不懂的两眼一抹黑。

    伺玉翻开一本书卷,认真道:“今日学焚琴煮鹤一词,说得是把古琴劈烂了,当柴烧了煮仙鹤吃,这个词指得是随意破坏了美好的事物。”

    白骨默记片刻,暗自想着下回儿该怎么用上这个成语,以显示自己的并非文盲一事。

    片刻后,她又想起水榭那只“花瓶”,一看就很名贵,默然半响开口询问道:“可有什么词说得是人和人之间差距很大?”这倒也不是她耐烦学这文邹邹的玩意儿,只记词这事一定要结合实际,才记得清楚。

    这点可难不倒小姑娘,伺玉当即便想到了,“我记得有个词名为天冠地履,就是您说得这个意思。”

    简臻暗自琢磨了番,双目一放空,还是一头雾水。

    白骨更不必说,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就没法了。

    伺玉见二人听得认真,便那起木棍在地上来回比划,奈何另外两个目光已然开始放空,心思全然不在这枯燥的鬼画符上。

    小女童来来回回将这两个词反反复复写了百八十遍,两个还跟木头桩子一般立在旁边如看天书。

    伺玉将木棍双手递上,恭敬道:“您们也写一写罢,这般才记得住。”

    时间仿佛一下凝住,周围静悄悄一片,白骨闻言一脸凝重,而简臻连腿上的蜥蜴都没心思摸了,显然压力极大。

    三人一动不动,半晌功夫过去,简臻轻轻咳了咳嗓子。

    白骨突然觉得两个词够了,“今日我就学到这儿罢。”言罢,转身连踏几步石壁,便一阵风似的飞身而上,片刻功夫便顺着窗子到了石洞里。

    而场中的另外一个摸着蜥蜴脑袋,“刚才说得煮什么鸟?”

    伺玉只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个个脑袋跟生了锈一般,根本转不动。

    不过好在有一个是学会了,她也算欣慰些许,然而她实在高估了,虽说白骨的武学造诣极高,但学问一事与她来说确确实实是烂泥扶不上墙,加之又有过门忘这一不可违背的原理,她一过窗子便已然忘记了第一个词。

    只天冠地履这词倒是记到心里去了,毕竟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

    翌日是暗厂每月一次的朝会,洞外传来细微的声响,偌大的石床上空无一人。

    白骨慢慢睁开眼,在窗边照着月光打坐一夜,精神好了许多,身上的伤却没这么快好。

    可她不能有丝毫放松,这个位置如同踩着钢丝过深渊,稍一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便是快要死了也不能叫人看出来一丝不妥。

    白骨走出洞口,微垂眼睫从高处往下看去,长睫的阴影微微投下隐出一片淡漠,下头已然跪满了教众,她曾经也是这样,形同脚下蝼蚁。

    底下教众见白骨出来便异口同声道:“恭迎白长老!”声音齐齐而起,声势浩大,在巨大的洞岩中回荡。

    白骨一脚踏出,飞身跃出如一只轻燕,在巨大的洞岩中飞身而下,连石梯都不着一步,如一片羽毛轻飘飘落在数十教众抬着的木椅上。

    一坐上便慢悠悠闭上眼养神,教众一抬木椅,稳稳当当地往前走。

    洞穴极大,怪石嶙峋,石壁上刻着凶神恶煞的诡异石雕,教众之间悄无声息,唯有耳畔刮过彻骨的寒风,处处皆透着阴气森森。

    在重重石洞中行了许久,才进了一个巨大的洞穴,张目不能全视,宫殿屹立层层台阶而上,一半嵌在石壁之中,一半露在外头,重檐屋顶,高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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