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冬六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衍纸
只不过她又扮成了男装,抱了把剑,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倒也没人敢搭理她。
她冷着脸,却是在发呆。从秦妤那里出来,她便往南走了。这一回她只心痛了一瞬——弥生竟然开花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她不知道弥生也是会开花的。她更不知道他的生长为何不按她知晓的状况来。他竟然开花了,她总觉得有些惶恐。
因为除了花开,弥生依旧没有反应。他甚至不再告诉她方向,是她自己有所感往南而来。
她做的到底对不对?她犹豫过,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但是,她又能做什么呢。到最后还是出发了。或许,答案已经离她不远了。
冬日里乘船并不是什么乐事。南境北部的冬日也会下雪,天气是很冷的。便是不下雪的时候,因为水多,透着股湿冷,阴阴地似乎要往人骨子里钻。
想去真正暖和的地方还要往南走。南境有条妫水,妫水以南的天气,说是四季如春也不为过。
小年如今便是行走在妫水以北的支流上,一路不停直到渡江。她靠在船壁之上,闭上眼静静听着水流的声音。
不知道四季如春的地方会是什么模样,她总觉得自己已经太久太久不曾见过春天了。
一路走来,大小码头无数,船家走着走着便要停下,为着有客上下,也为着补充物资。
小年也不再窝在船里,她会时不时到甲板上走走看看。两岸那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秀致建筑,来往的各色船只,还有南境人软侬侬的方言与船家嘹亮的稿子,都是很有意思的。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跟人学南境的官话,只可惜不等她学好,她的目标出现了。
即将渡江的时候,船要停在吴州城一夜,小年便随着众人上岸长见识。吴州身处要地,极为繁华。小年看着这与她先前所见截然不同的风物,很有些兴趣。
妫水是条很神奇的江,以南四季如春,以北四季分明。吴州就在妫水之畔,位置已然近南。只可惜它在妫水北,气候便不够温暖。
不过,不够暖也有不够暖的好。南境身娇肉贵的士族们好慕风雅,却受不住太过寒冷的天气,便折衷选择吴州来赏雪。
有雪怎么能少得了梅花,吴州城里遍植梅树。待到梅开时,满城清冽梅香,很是动人。
只可惜,这样的好景致却被人嗤之以鼻。有人觉得这俗不可耐,便是梅花也沾染了俗气。而落在这俗地的雪也不干净,没什么好看的。
没人反驳他,这个字中戴雪的男人,可是真高士。
他这一生怕是也不会踏足吴州吧。
小年自然是不晓得这一通南境逸事,她瞧中了路边的一只簪子,是个藤缠树的花样。
她买下了正边走边把玩着,突然心有所感,抬头一看,一架青布牛车从她身侧不急不缓地走了过去。
在吴州的街道上,那车并不起眼,除了小年没人盯着看。小年忍不住迈步跟上。那车的帘子似乎被固定住了,都安安稳稳待在原地。她无法看到车中的人,不过心中已能断定那里面有自己要找的人。
赶车的是个把式很好的老仆,拉车的是个步伐稳健的壮年牛。小年仔细看了看,这车架虽不起眼,却不简单。一路之上除了牛蹄落地与车轮滚动的声响,再没发出旁的声音。这可不是普通车马能做到的。而车架所用的木料与那帘幔所用的布料,她不能上前摸一摸,但是怕也不是凡品。
再想想自己遇到的三个男人也都不普通,剩下的这个,莫不是南境的士族?
小年这般想着,见牛车在一户很是清静的院子前停下。而她不知不觉跟着走到这里,四下一看没什么躲藏的地方,只好退得远了些。等再探身看去时,牛车被赶走了,往门里瞧也只能看到一道瘦高的身影,几步便绕过了影壁。
就是他了吧?小年手中不知何时出了些汗,将没来得及收起的簪子攥得湿漉漉的。她拉着袖子将它擦干净,然后插在了头上。那赶车的老奴则从院子里转出来将门关上了。
房子落在清静之地,看外观就不俗,不管是买是赁是打理,怕是都支出不菲。小年觉得这对得上她一句听到的关于南境士族的说法。
只是大门半天才关,还是那赶车的老仆来关的。他身边只跟着一个仆人么?
小年忍不住胡思乱想,只是想这么多不如入内一探。只不过她翻墙入内,将将落地就被吓了一跳,她忍不住紧紧贴住墙。
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好听的男音,“还是没有人上门么?”
回答的声音苍老,应当是那老仆,“回公子,门口未见投帖。”顿了顿,“公子不该如此,若是被人知道了,有碍公子名誉啊。”
“怕什么?”那人似乎笑了笑。
“公子,公子怎么能与烟花女子有交集呢?”那老仆唉声叹气,那公子却没再出声已经走了,那老仆不久也离开了。
小年记下了他们的话,听着脚步声远了,便摸着一排之中正中的屋子进去了。只一进门她就吓了一跳,屋里竟然挂满了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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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上是一道女子的背影,娉娉婷婷地行走着,没有半分回头的意思,透着几分绝决与绝情的意思。而这画倒是缠绵,有挽留有哀怨有悲伤。小年竟被带到了画境之中。
她猛地惊醒,甩了甩头让自己尽快拜托那些不属于自家的情绪。她有心去这一排其他屋子看看,画上的落款却一下子入了眼:
郢都顾雪繁。
第四十七章
1
郢都,顾雪繁。
她没有猜错的话,他怕是来自南境的大族顾氏。看这园里的景致陈设,这屋中物事布置,样样精巧。他的出身可不会寒酸到只用一个仆人。
这位出身名门的贵公子这么低调是为了什么?怕被人知道他和烟花女子混在一起?
小年摇摇头,她这一路也听到些消息,说这南境的烟花行当兴盛得紧,不管是临街的楼馆深巷的私院子都多得很。无他,正是因为这南境的士族们以红颜数目作为风流的评判的标准。他们何曾以此为耻过?小年觉得那老仆所言有些可笑,他这公子怕不是个他人眼里的怪胎吧?
不过,管他是什么人。他要找烟花女子这一桩事给了她接近的机会便是。
可是她想到那二人言谈之中提到的投帖,她却是没有的。这投帖是那些受追捧的红娘子们才配有的东西,她都不是那行当的人又哪里有呢?
这东西正经得不到,她只能去找人“借”一张用用了。
临近傍晚,各家花楼准备着开门迎客。小年寻了家最气派的从屋顶而入,找着最有可能是红娘子的姑娘的房间。她从楼层最高处开始找起,倒是一找一个准——那屋内有个小丫头叽叽喳喳欢欢喜喜地恭贺着她家姑娘,“姑娘可真厉害,听说寻常美人都入不得王公子的眼,更别说得一幅王公子的画像。姑娘却能陪王公子饮酒还能让王公子画出这么好看的像。环环早说姑娘是难得的美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嘛!”
而那姑娘没有出声,不说同意也不制止。便听那小丫头继续嘟噜嘟噜地吐出一串话来,“人家王公子才是真名士,先前那穷酸怕是下辈子也赶不上!本来就没什么才名,姑娘赏脸应了他的约他却失约不画,真是活该落魄!”
这下似乎勾出那姑娘的火气来,她冷硬地说了一句,“好了,说那不相干的做什么!”她缓了缓语气,清冷的声线里带出几分不一样的甜蜜来,“快给我梳好头发,我今夜还要见王公子呢。”
那穷酸指的是顾雪繁?小年有些无言。她安静地等了许久才见到一个衣着素雅装扮不俗颇具书香气的女子被丫鬟虚扶着从屋里走出来,步态袅袅的往楼下去了。
见人走远了,小年刚准备溜进去。却听到对面的房门打开了,接着走出一个容色有些艳丽的美人。只见她对着这边轻唾了一声,“切,病秧子。以为自己攀上了王公子了,哼,先头还不是吃了人家的闭门羹。姑娘我可没吃过!”那言谈里不乏酸意,看来还是羡慕她得了那个王公子青眼。
听到她也走了,小年轻身跑到了对面——她还是借用这位没吃闭门羹的娘子的投帖吧,她还得照着这姑娘的样子打扮打扮自己。
只可惜对着镜子两天她也学不会如何将脸上涂得浓墨重彩又漂漂亮亮的。又担心迟则生变,她索性素着一张脸去投了帖子。
那帖子上的姓名住处都被她改了,可是样式还是那位姑娘的。据说各家的帖式都不同,可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新鲜花样来,不晓得会不会被当成那姑娘来了第二次…
犹豫着要不要等等看看里面人的反应,却听大门吱呀打开,她抬眼循声望去,门后的人也正往她这儿看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他眼中陡然生起的光彩,让那张冷淡英俊的面孔柔软了许多。
既然被瞧到了,她也不扭捏。解下那遮面的轻纱,她笑盈盈一福身,“公子,妾身有礼了。听闻公子邀美人画像,妾身不请自来,不知公子会不会怪不怪罪呢?”
言毕她脉脉地送出一点情意去,“妾身今日能遇到公子,当真是缘分。不知道妾身有没有缘分能得一幅公子的画呢?”
他没有说话,只伸手取了那拜帖看,唇齿微动念的是那帖上的名姓。这帖子他是见过的,名字却不同;地址落的是城中客栈;容貌出众却默默无闻孤身一人……她有古怪,可是他顾不得了,他要先留住她。他让来了门,想说的好听些却只得了两个字,“且来。”
小年不知他心境之乱,只觉得这妖娆娆娇滴滴的路数怕真对了这公子的胃口。接下来,自己是得更放得开些喽?
她这里正想着,听到有人叫“小年”便下意识应了一声,应完才发觉似乎是他在叫自己。她眨了眨眼,正要调笑他叫得如此亲密,可对着那张没有表情冷淡如山上雪云中月的俊脸,她有些说不出口。
他又开口,“小年姑娘。”
小年应了一声,她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先前听到的那声是否是幻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没能说出打趣的话来。
便听他接着开口,“我叫顾琼,字雪繁。”
小年不知道南境这里的人还会有两个名字,她干巴巴“哦”了一声,正要开口称赞两句他名字取得好,却发现自己这一行最大的问题——她没有那些姑娘们的学识,不会吟诗作对啊。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甜而媚。却不晓得自己落在人眼里是傻而可爱。
顾琼抄手而立,似乎微微地笑了笑,“请进。”
小顾:“琼是琼花的琼。”
小年▼_▼:“没见过。”
小顾:“雪繁正同雪繁莺不识中的雪繁。”
小年▼_▼:“没听过。”
第四十八章
1
小年缓步走上台阶,走到房里看陈设是书房的模样,不过不像她那日去过的房间一样有许多画。只在那长案之上铺着半展的一张,似乎先头有人在打开看。
顾琼轻轻阖上门,小年应声回头,“顾公子邀我入内,可是还要考察些什么吗?”她边说边解着斗篷的系带,而后轻轻一抖露出大氅之下的玲珑身躯来。
她穿了一身红色的舞衣——那似乎是传自蛮夷之地的形制——上身短小紧紧包住胸乳,露出腰腹间一线雪白的肌肤来。隐约露出的肚脐之上闪闪发光,与衣服上镶绣的金银线图样交相辉映。而那勒住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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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的半宽腰带之下竟是半透明的轻纱,轻纱之下,两条细长匀亭的腿清晰可见。而那宽大的裤筒到了脚踝上又收得紧紧的,露出小巧精致的踝骨,以及——
顾琼不知不觉竟从上到下将小年看了个遍,看她漫不经心地踢掉了脚上的鞋子,里面自然是没有穿袜子的,露出来的一双玉足精巧可爱。只是就这样光着脚站在地上,凉意让那圆润可爱的脚趾头缩了一缩。
而顾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动作了,他一下子就把人抱了起来。小年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身体僵硬的厉害。不过他还是把人抱到长案后的椅子上放下,默不作声地将炭盆移了过来。
小年是很怕冷的,纵然她可以抵扛着天性在冬日里活蹦乱跳,也可以让自己身上的妖力活动起来取暖。可是能烤上火盆还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她心头暖了暖,肩头也暖了暖——顾琼把她的斗篷重新盖在了她身上。
小年抬着头看他,“公子不再多看看我吗?”
顾琼的手指动了动,他有些想为她系上衣带,可那衣带落在她胸前,他如果伸手实在太过唐突。他强力捺下这冲动,她的出现,让他变得这么异样。他既想时时刻刻把她放在眼皮底下,又想避开她梳理思绪。不过不管怎么样,总要先回她,“是。”
话可真是少的可怜。小年打量他,见他垂着眼,视线下落正在自己胸前。她的胸相较于南境女子来说过于饱满,入乡随俗,她将胸束得很紧,只是底子在那里,还是显得很丰满。察觉到他的视线再看,她是有些惴惴的,他莫不是觉得她这里太大了?
小年悄悄地含了含胸,不防身上的斗篷没有搭牢竟然滑了下去。而顾琼眼睛一直盯着那两条衣带,见它们飘落便伸手去抓,只可惜他反应不及,手一下子抓到了小年胸前。他动作太急,用力太猛,小年轻呼了一声。顾琼身形再一次僵住了,只是他的手放在小年胸前却没有挪开。
一只软白细嫩的小手按住了他,“顾公子,弄痛了人家,都没什么表示么?”那尾音轻飘飘的,带着一股莫名的芬芳被她轻轻送到了顾琼那因为姿势原因与小年凑得近了的脸上。含胸遮掩不成反被人直接握住,躲是没用了,小年只好主动点,“顾公子?”
顾琼陡然惊醒似的,他也不知是慌乱之下出了错还是怎的,手上竟然又动了动捏了小年胸前一把。小年甚至都呆了呆,可顾琼却好像恢复了正常,他沉默着为小年拉上斗篷,打出一个漂亮的花扣。而后他后退三步,低了头不看小年,“刚才冒犯了姑娘,实在抱歉。姑娘尽可以提要求,但凡我能做到。只是别…”
“别什么?”小年突然凑近了仰起头与他对视。看着那双形状妩媚实则清澈的动人双眸,他本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终究是喃喃出来,“…别走。”
话说出口,他觉察出了自己的失态,耳根不禁红了。闭了闭眼,更是越想越觉得自己难看。不过小年这次很善解人意,听他说出来之后她便转身回到案前,一派欢喜地说道,“可刚好,我看公子院子大得很,不知道可不可以给妾身留一席栖身之所呢?妾身不是吴州人,吴州城可真是居不易呢。”
“好。”顾琼立刻便应了。他爽利,她却要得寸进尺,小年回身面对顾琼,眼珠一转狡黠俏皮,“公子看中了我,我也想看看公子的画技,也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将我的美貌留在纸上。”这话便有些轻浮了,还有些试探顾琼的意思,她觉得他怕是满身傲骨一身傲气。
只是听她这么问,他竟是点了点头,“自当如此。”他走到案前却没有完全展开案上的卷轴,而是抽出一卷新的来,“这是我平日所作,姑娘且看看。”打开来,是一幅工笔梨花,精巧清艳,美极妙极。便是小年不怎么通画,也觉得那花好看的很。
可她需要不满,“这画得可不是人呀。”
顾琼看着她表情变换,默默收起卷轴,“我从未画过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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