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彼岸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彼之崖
那两人带着她走了好一段路,她极力忍着身上的伤痛迈步向前走,尽量不让他们托着自己以免让伤口撕得更开。
她身上的伤是在天牢中狱卒对她施加的,自从那日段珏说以后每日都会来看她后,他便再也没有来了,非但如此,狱卒每日对她不定时严刑拷打,嘴中骂骂咧咧,大意在说她不知羞耻,麻雀也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当时她被戴着厚重的手镣脚镣,反抗不得,她也不想反抗,任由那鞭子一次又一次地落在身上,任凭身上的血迹将一身囚衣染成红色。
其实,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当什么凤凰,连做梦都没有想过。
鞭刑加重,彼岸便开始渐入昏迷,然后再被冷水浇醒,她这样反复被折磨了好几日。
就在她最后一次昏迷之前,大理寺的人向她宣读了最后的判决,由于她伤势严重,意识模糊,也只能略略地听到几字,大意是在说罪女彼岸假造身份混入科考其罪一,女扮男装欺瞒圣上其罪二,不念皇恩、藐视法度其罪三,如今三罪并罚,判斩立决。
这三条罪状,于她也是妥妥的,她便不觉得冤屈。
当眼罩被揭开时,眼前明亮了许多,她举目望去,左右两边黑压压的一堆人,他们面带黑巾,身穿黑衣,手戴玄铁环,上面好似刻着骷颅,整齐而有序地站在大殿两侧,黑巾上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满身是伤的她,虽然人多,却又出奇的安静,连两旁的篝火发出噼啪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如此大阵仗不禁让彼岸面露惧色,这可比皇宫里的皇极殿要阴森恐怖多了。
她这刚出狼窝,却又入虎穴,真是倒霉透顶。
“你终于醒了。”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殿首传了过来,“我还以为你只需半日便能醒转,谁知却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这与你武状元的头衔有些相去甚远呢?”
彼岸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发话的人,此人虽然同样穿着黑衣戴着黑巾,但从身形上看,可以判断出她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刻薄的女人。
“这里是哪里?你们又是谁?”彼岸弱弱地问了一句。
“这里是阴阳殿,我们是阴阳师。”上首黑衣女语气中带着一丝傲慢,仿佛身为阴阳师让她无限光荣,她一步步朝彼岸走来,黑纱上两只美丽的眼睛闪烁着精光,似猫看到了老鼠了一般。
“阴阳殿?阴阳师?”彼岸一脸懵然。
“怎么?”黑衣女略带讥笑地道:“你作为武功天下第一的人,连阴阳殿与阴阳师都不知道?”
“有必要知道吗?”彼岸冷眸瞟了她一眼,这种说话不客气的人,她向来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黑衣女显然兴志极好,不顾彼岸眼中的冷眼,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娇媚雪白的脸蛋来,同时向彼岸投去殷切的目光,“你可认识我?”
彼岸再次白了她一眼,“抱歉,我不好女色。”
幽灵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冷眼一横,“我问你,你怎么会点穴夺刃那一招的?”
“什么点穴夺刃?”
“少装蒜,就是你武举考试时,抢夺对手兵器那一招。”
彼岸这半年来,一层层参加比试,都不会选择任何的兵器,皆是空手应战,然后再到适当的时机,点住对手手肘上的穴道,让其手肘麻木,然后迅速地抢下对手的兵器,给对手措手不及,便能顺势将对手拿下。
点穴夺刃,这一招在江湖上从未出现过,因为太过惊险,万一遇到比自己强的对手,不带任何兵器上场只会让自己输得很惨,更别说有空暇的时间去抢夺别人的兵器了。
当彼岸初登擂台时,对手见她不用武器,大多会嗤之以鼻,瞧她那瘦弱的小身板,居然不用武器,是何等的狂妄自大,不知深浅?
可彼岸却用此招一路披荆斩棘,就连她后面几场比试的对手已经识破她的绝技,左防右防,依然没有逃过她快如闪电般的点穴手。
彼岸硬是凭借这一点赢到了最后,众人才豁然对她改观。
由于彼岸的成绩超出了所有人的预估,因此她名声大震,更是引来不少江湖人前来观战,更有技痒者、不信邪者甚至想冲上擂台,与彼岸来一场较量。
彼岸使出的这一招在普通人眼中是兵走险招,出奇制胜,是个顶冒险的法子,不过就算再冒险也终究只是个法子,可是这一招到了阴阳殿的眼中却是别有深意,因为阴阳殿内上一任大司命也是用这一招制敌,而且从未输过,就像现在的彼岸一样,可是阴阳殿的武功向来不外传,这彼岸又是如何习得的?所以他们不得不把她从天牢里弄出来问个明白。
“我自创的。”彼岸悠然地道。
“不可能,这一招除了她,没人能够如此迅速地使出来。”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我看你是不肯招。”
“你要我招什么?”
“你是不是落葵的徒弟?”
“不是。”
“哈哈……”幽灵突然一阵奸笑,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朝彼岸步步紧逼,“你不是已经失忆了吗?又怎会如此笃定不是她的徒弟?难道说你根本就没有失忆?”
彼岸神色一震,嘴角突然勾一丝淡淡的微笑,掷地有声地道:“谁跟你说我失忆了?”
“你居然没有失忆?”现在换幽灵震惊了,彼岸被煜王救下后就已经失忆了,这一点就算别人不知,但幽灵可是调查得清清楚楚,而且还曾经亲耳听到彼岸与煜王的对话,现在居然说她没有失忆,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皆是装的了?“你之前为什么要装作失忆了?”
彼岸神色黯然,她低头看了看被染成红色的囚衣,血水干涸的裂缝中是浮肿且纵横交错的一条条伤痕,全身已经没有一处完好。
她惨淡一笑,心中有恨,似乎仍未放下,“我只不过是用了一种手段,逼迫自己不再去想曾经那些锥心之痛罢了。”她脸色渐渐暗沉,心中恨意浮上眼角,
“如果殿下一直对我那么好,我会将那前尘记忆封锁一辈子的,只可惜……只可惜他还是抛弃了我。”
既然无法将过往伤痛撇去,那就只能将它永远埋进心底最深处,永远都别再提及,这样便不是欺骗,而是与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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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那段过往划清界线,重新来过。
只可惜,天不随人愿,人也不随人愿,她还是被抛弃了。
幽灵明眸闪动,似乎已经读懂了彼岸的心思,不禁浅笑嫣然,“那你到底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彼岸抬头望向殿首。
“因为,”幽灵仿佛天生爱笑,或许是那种天生自我觉得良好的人,她笑看着彼岸,双手在身前展开,将阴暗的大殿迅速扫了一眼,眼眸又落在彼岸的身上,“因为你走不出去。”
彼岸看了看周围林立的黑衣人,又看了看全身是伤的自己,这么多高手,确实走不出去了,于是她极有自知之明地点了点头,“我叫伍茜,是淳安知县楚淮睿发妻,半年前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现在孤身一人,无亲无故。”
她曾经说过再不想触碰与楚淮睿有关的任何东西,可是如今,她不得不继续冒充伍茜了,只要她不说借尸还魂这一事,他们就会永远把她当作伍茜来对待。
“这一点我们当然知道,我问的是你师从何人?”
幽灵早就将彼岸是伍茜的这一段身世调查清楚了,她自然知道她曾是淳安知县发妻,名唤伍茜,半年前一直深居简出,街坊们每每谈起这位知县夫人,都是一个良家妇女的好形象,从未有过半点讹言,更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的痕迹,更是家世清白,没有任何习武记录,与万千黎民没有任何区别,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普通妇人。
只是,半年前这个叫伍茜的普通夫人不知何故跟自己的丈夫大吵了一架,然后就投湖自尽,被煜王救起时就已经失忆了,煜王见她生得貌美,便将她养在别院中。
可是,这个普通人从那个时候起就像得到了大罗金仙赐了神力一般,从一个普通人渐渐登上了武状元的宝座,而且只花了半年的时间,若不是亲眼所见,说出来幽灵连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彼岸还会那招点穴夺刃。
“告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彼岸眼眸一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待把话问完了,我失去利用价值了,就会杀了我,我才不会那么傻,我还指望这一点秘密来保命呢!”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会杀你了吗?”幽灵眼露不快。
“不说也是死,说也是死,还不如不说。”彼岸态度决绝,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般,“或许我还可以拉几个人一起陪葬,总比一个人孤零零死强。”她冷眼扫向周围的黑衣人,摆开架势,准备随时动手。
幽灵两眼如鹰,带着一股戾气看向彼岸,彼岸的倔强性子她之前是领教过的,那些被她买通的狱卒连续几日对她施刑,而彼岸如同一头不知变通的犟驴,几日下来都没能让她吐出半个字来,十足的顽固不化,要不是需要知道她这身与已故的大司命极其相似的武艺来历,她才懒得跟她说这么多废话。
如今再看彼岸,与之前在大牢中的她如出一辙,便没有被这里森严的气氛吓倒,即便带着伤,身上反而多了一层不容靠近的魄力。
魄力归魄力,她幽灵好歹也是阴阳殿的少司命,见惯了大风大浪,而彼岸在她的面前,充其量也只是一点小浪而已。
幽灵露出一副必胜的笑容,对着下首令道:“来人,将那丫头给我带上来。”
此言一出,彼岸黛眉一蹙,心中大呼不妙。
她转过身去,只见两名阴阳师架着一位血衣少女走了过来,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花容月貌般的年纪,却被打得全身都是伤,如同一朵被摧残的花朵,她嘴角还挂着鲜红的血迹,在苍白的面颊下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当初注册的时候好想取彼岸这个笔名,因为真的太喜欢了,可是居然已经有作者取了,所以我在彼岸两字中间加了一个之字,叫彼之岸,结果还是有人取了,正在郁闷之际,突然灵光一闪,脑袋瞬间一片清明,于是彼之崖这个名字就诞生了!嘻嘻
☆、阴阳殿
少女原本晦暗的眼神在看到彼岸的那一瞬,立即亮了起来,嘴中低喃了一字“师……”,但她又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眼中那朵即将绽放出来的笑意生生阴沉了下去,最后又恢复如死一般的沉静。
就像眼前的这个人从来就未见过一般。
“雪彤?”彼岸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深深地陷进了掌心,冷眼瞥向幽灵,不用问她也知道阴阳殿为何要抓雪彤,无非又是为了自己的身世。
只是她略有些惊讶,幽灵善于用人,而对于雪彤这个普通的胭脂铺老板,肯定只会派一些普通的阴阳师前去,可是以雪彤的武功,应付这些普通的阴阳师绰绰有余,怎样也不至于被抓的。
难道……
彼岸微微一惊,了然地瞟了雪彤一眼。
看来,她不是打不过,而是不想打过,或者根本就没有还手。
“既然你没有失忆,那应该也不用我向你介绍她了吧!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肯说出你的师父是谁,我立即放了她。”幽灵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意图,而且也不想再跟彼岸继续废话了。
幽灵原本打算绑来楚淮睿来作人质,可是一打听这楚淮睿与伍茜决裂了,一个让她绝望的人,自然与不会心痛,不会心痛自然也失去了作为人质的价值,而伍茜又无亲无故,唯一多点联系的,也就只有她曾经经常光顾的胭脂铺,这一打听知道伍茜才是这家胭脂铺的幕后主人,是她出资助为雪彤开了这家胭脂铺,而雪彤只是明面上的掌柜,有了这一层关系,便成功吸引了阴阳师的视线,当时雪彤便未作任何反抗,就被他们手到擒来地绑了回来。
幽灵想从雪彤身上探听点关于伍茜的消息,可是这雪彤跟彼岸一个性子,打死也不肯吐出半个字,如同抓了个哑巴一样。
雪彤自然知道自己的生命现在威胁到了师父,抬起头来,静默如灰的脸色闪过一丝忧色,她知道师父的所有事情,也自然知道师父真实的身份便不是伍茜,可是她确不能说,说了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彼岸深深看了眼雪彤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痛惜,看着她本就血迹斑斑的脖子上那两柄钢刀,服软道:“好,我说就是了。”
“说吧!”幽灵灿然一笑,心想总算找到彼岸的死穴。
“我便没有师父,武功都是在一本秘籍上学来的,当初我只是抱着学了玩玩的心态,谁知一路下来居然拿了武魁,就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彼岸这一说法倒是极符合在皇极殿上的说辞,她这玩玩的心态倒玩出了个武状元,真叫人匪夷所思。
“武功秘籍?你从何而来?”
“半年前我投湖自尽之时,无意在水底发现的,当时秘籍用油布包裹得很好,便没有被湖水浸湿,我就偷偷把它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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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王都不知道。”
“拿来看看。”
“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带在身上,如果你想确认我话的真假,可以派人到京师南城外十里坡的一棵槐树下,刨开上面的那一层土,你们会发现一个油布包,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好,我立即派人去取,如果你敢骗我……”
“我知道,如果我敢骗你,定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知道最好。”
“何时放我们?”
“等拿到秘籍再说。”
*
漆黑的地牢内,一盏孤灯向黑暗的空间无力地跳动着那弱小的身姿。
一阵阴风吹来,彼岸缩了缩脖子,她将雪彤紧紧地抱在怀里,两件红色的血衣紧紧依偎在一起,溶为一体,仿佛一朵泣血的芍药,静静地缩在墙角,静静地消耗着生命,等待着死亡。
雪彤于她伤得更重一些,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惨白的脸色泌出细细的冷汗,两人分别半年,一朝见面原本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疑惑需要问,可是当她们看见对方身上的伤痕累累,一抹酸楚涌上心头,抱在一起大哭了一阵。
其实雪彤自觉心中有愧,以她的武功对付普通阴阳师那是绰绰有余,可是当时她出于私心便没有反抗,只是万万没有料到,师父居然没死,也被捉了来,而且自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人质,严重地威胁到师父的安全,她这个徒弟当真地失败透顶。
不过万幸的是,还好她没有反抗,否则自己武功暴露,一个小小掌柜居然会武功,定是一件大麻烦事,那丑女人又会问东问西。
当然幽灵便不丑,在她见过的人中,幽灵还算长得好看了,只是幽灵心灵不美丽,心灵不美丽的人就算外表再好看也无用,所以阴阳殿第一美女便被雪彤列入了丑女的名单当中。
“小彤,是我让你受苦了。”彼岸眼色深沉,一只手轻轻地抚弄着雪彤凌乱的长发,此刻雪彤身上只有这一处是完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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