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停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九月醉诗
宁中天望了眼战秋狂手中的刀,低声问:“这是你的刀?早就听闻你爹提过,你师父战无遇铸刀溶剑之术炉火纯青,今日一见果然是把好刀。”
战秋狂轻轻一笑:“过奖。”
每每有人提到战无遇,他的脸上都是一派如沐春风。谢眸心中微动,竟萌生出想见一见战无遇的想法。
宁中天一干人等离去。
第50章
分手
山寨中忽然变得寂静荒凉。
初春过去后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起来,只有在山间还能有些沁凉的微风,吹得谢眸微微眯起了眼睛。
两个人沿着石头台阶缓缓往下走,她想起方才没谈完的话题。
“楼心月真的跟侯不空也有关系吗?”
战秋狂失笑:“你脑子里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我的意思不过是说,侯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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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无端命丧荒野,锦衣卫总指挥怎会善罢甘休?胡堃好容易抓到一队替他差遣的有利助手,怎好得罪他们?肯定是夸下海口要找到杀害侯不空的凶手,替他报仇的。至于侯不空跟楼心月什么关系……我不知道。”
谢眸托腮沉思,他附耳坏笑了几声:“但是屠昀司曾经为楼心月办过事啊,做了替罪羊背锅还要被全武林的人追杀,啧啧,这得是多么深沉的爱?反正我是做不到。”
谢眸面无表情。
战秋狂体内的贱格蠢蠢欲动:“怎么?你不吃醋吗?”
谢眸思忖了片刻,半晌后认真问道:“你有病吗?”
她不待发怒的男人出口,已解释道:“屠昀司跟我没什么关系,多年前我替他挡过一剑,他以为我死了为我报仇练了‘孤煞’,但这都是我们当初的选择。时光飞逝,感情最经不过时间的消磨……”
战秋狂冷笑:“说来说去就是你变心了。女人啊。”
这句话让她头脑上涌起一股热血,烧得她面颊发热。
但是不多时,她便冷静了下来。
“百里二少?您要不要这么酸讽?知道你一朝被蛇咬,现在看到女人都视为洪水猛兽,可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自己又好到哪去呢?当年你要是聪明点,会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吗?说好听点是痴情,说难听点,就是蠢。”
她看到战秋狂额头冒出层细汗,青筋爆起。
他一双手握在身侧“格格”直响。
河水流过浅滩的声响就像在耳边。
谢眸忽而觉得,响动的流水声其实是在自己心底。
被感情背叛有什么了不起?好像谁没经历过似的。
她曾经那般为那个男人着想,就连做手术都不愿告知给他,恐怕他为自己心忧,可他呢?
算算时日,那个时候他应该正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秋楚刀在一片层叠的绿意中闪过赤红色的暗光。
他蓦然转身,冷冷摔下一句话:“你本事这么大,根本用不着我。”
三两步跃下,欣长的身影消失在石头台阶的尽头。
阿黄追了几步过去,愣在原地,吐着舌头回头看了看谢眸。
最终颠颠的跑走了。
好啊,连狗都这么忘恩负义见风使舵,给它肉吃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跟着靠山跑。
一阵风吹过来,谢眸竟觉得有些冷。
那阵风就好像有意识一般,吹皱了她心底的那池河水,水声愈发洪大,撞的她耳膜生疼。
恍然已是正午时光。
她拖着一只赤脚,就像个瘸子一扭一拐的下了台阶。
在这个乱世江湖中,能抱到一条大腿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好容易抱上一条,她不仅不去抱稳,反而把大腿气跑了。
她说战秋狂蠢,其实她自己也是一样。
傍晚时分,战秋狂回到了颜老家中。
众人一脸期待且不安的朝他身后看,陆海生第一个按捺不住问道:“小弟呢?”
战秋狂撇了撇嘴:“丢了。”
屋内突然一阵寂静。
凭心而论,谢眸的安危于沈家兄妹没有太大关系。但沈辰不知是生性太过正直纯良或是有种爱屋及乌的情感,总之他表现出了愤慨。
“怎么会丢了?是不是被洛酩酊抓走了?在哪里丢的?”说罢站起身来,似乎是想出去找。
战秋狂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是我先回来了。她一会自己回来。”
沈月也有些坐不住了,想到昨晚的事,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这是何意?”
战秋狂不愿再跟他们绕弯子,干脆挑明了说:“那丫头目无尊长,为了给她点教训,我把她扔在树林里了。”
……
沈月倒吸了口凉气:这个战秋狂总会做出让她心惊胆战惊世骇俗的事。
陆海生的思绪还在迷糊中打着滚:“‘尊长’?你是说你自己吗?”
战秋狂白了他一眼。
他才如大梦初醒般喊道:“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下呢?她是个路痴啊,莫说扔在林子里,就是当初在莫停留,隔两条街她都能走晕。”
这倒是有些始料未及。
战秋狂原本认为反正洛酩酊肯定是回去搬救兵了,林子里的悍匪也被宁中天剿光了,一路走来又没看到猛兽毒蛇,不过是脚程慢些,走到明早怎么也能走回来了。
却没想到她不认路。
沈月自知若没有昨晚谢眸的对话拖延战术,这会儿她们二人还不知被带到了何处,心中默然的就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忍不住替谢眸不平:“这事儿战大哥你办的有些不地道,有什么事可以回来谈,为何做出这种报复的行为来?”
战秋狂忍不下一众人等的抨击,抓起秋楚刀拍门而去。
沈月担忧:“要不要一起去找找?”
陆海生脑子突然清醒:“还是别去了,谁知道洛酩酊在何处?已经丢了一个了,再丢一个不是得不偿失?”
沈辰也点了点头。
合着丢的人不是谢尔。
沈月敢肯定,此刻不见的如果是谢尔,这两个男人肯定早就方寸大乱了。
谢眸是个路痴,不管前世亦或是今生。
她从一具尸体上扒拉下来一只草鞋,忍着血腥味与脚臭味套上了自己白嫩的脚丫。鞋子过于肥大了,一个不留神就会被甩出去。
她靠着记忆中的方向去找路,因为脚下不便,速度慢了很多。
月亮爬上了天幕,一片碎星辰熠熠夺目的眨着眼睛。她甚至找出了北斗七星……
可是颜老家在哪个方向呢?
按照记忆中的路程,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回到他们初遇宁呈的地方。可她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预想中的机关地带并没有出现。
毫无疑问的她有些慌了,这林中也不知有没有野兽、洛酩酊会不会去而复返、断了手的郑老鬼有没有爬起来……
她竟然还有些想念起屠昀司来。如果是他在身旁,不会让她受这些委屈。
可是……那并不是她应该心安理得享有的。
感情这个东西终究是靠不住的,她孤家寡人那么多年本以为找到了终身归宿,最后却是不可得。
没想到到了这个世界,她还是孤家寡人。
谢刃霜对她们姐妹二人的情感很是奇特,他自己不愿规劝谢尔,却希望谢眸去劝。
或者他只是给谢眸找了一个这样的理由,为的只是让她离开莫停留,投身到江湖上去搏一个名声。
名声这东西比感情还虚妄,根本就是一文不值。破衣烂衫的小谢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磨破的双脚,嘴边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别说她内息低微到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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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略不计,武功消殆在原本那个灵魂里找不回来,就说眼下,她连出林子的路都找不着,要用什么去搏名号呢?
月亮的光线很足,就像围绕在身旁的灯,照亮脚下的路。
她无法在陌生的林子内安然睡去,算一算她有两夜没有睡过了,熬到极致反而像打了鸡血,并不觉得困倦。
完全是毫无章法的乱绕,不知是不是老天也在可怜她,凌晨之际,竟让她绕到了一处小村落。
这处村落过于简陋,并不如颜老那几家住户。他们用破烂砖头搭砌房子,房顶堆满茅草,水泥胡乱的抹在烂砖头上,看起来像危改的重点目标。
谢眸走在路旁,天色还尚早,却有人开门拾靠立在门外的木柴,看样子准备要生火。
那是个中年妇人,两颊红红,眼睛小到挤在一起。眼睛虽小,眼神却格外好,一眼瞧见伫立在一旁可怜巴巴的谢眸。
愈是贫穷简陋地方居住的人们,有时愈大方豁达。
谢眸被那妇人请进家门,她说她早年守寡,一人拉扯了两个孩子长大。
两个孩子只有四五岁的样子,都是女孩,正坐在床上呆滞的看着谢眸。
谢眸有了新衣新鞋穿。虽然新衣粗糙,新鞋太大。
她仓促的喝了碗稀粥,裹着衣服就睡下了。
妇人听到她鼻间发出轻微的酣睡声,轻轻笑了,她的一个孩子拉了她的衣角,稚声问道:“这个大姐姐怎么白天就睡觉?”
妇人拉着孩子出了门,低声叮嘱:“姐姐累了,不要打扰她。”
这一觉睡到下午,谢眸向那妇人问了所在方位。
妇人正在院子里洗菜,边大大咧咧回了她:“你要上百里城的话要往北走啊,看来你是走反了。”
她给谢眸指明了方向,又道:“从我给你指的这条路走虽然有些绕远,但半途上可路过一个小县城,这样走安全一些。”
谢眸在身上摸了好久只摸出一个铜板,捏在手里方觉拿不出手,妇人已经察觉,大笑道:“不要钱,不过一碗粥一件衣服而已,不必太在意。”顿了顿她又道:“我劝你今晚在我家住一夜,明早动身,半天能到县城。”
谢眸道:“您可知百里城外不远有几户农家,都是青砖绿瓦,我想到那里去。”
妇人愕道:“哎呀姑娘,这可怎么说呢?这附近小户人家,村落,县城多的很那,不知道你所说的这个地方在哪里。”
“我记得当时我们越过了一条浅河……”
妇人摇头:“太多了,你不知道方向没法给你指向,再者说这也只是我们知道的,不知道的可能还有,倚靠百里城发家的人户很多,这几年更是越来越多。”
谢眸颓然的坐在门槛前。
她不回颜老家,战秋狂他们会不会等急呢?
谢眸早年间也做过幼师,有带孩子的经验。她陪着妇人的两个孩子玩了一下午,那两个小姑娘已经跟她混熟了,知道她转天就要走,还有些恋恋不舍。
大丫头拿出几颗粗糙的糖豆塞给了她。
二丫头掏出个半干瘪的苹果递给了她。
昏黄的灯光下,两个小丫头只觉得这个姐姐好漂亮,她忽闪着一双沉静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像林中飞舞的蝴蝶。
谢眸抓着那个苹果,思绪一阵混乱。
虽然他把她扔在了山寨,可她却没有半分的委屈与怨言。
自己没有一技之长,就怨不得别人不给面子。她从前世就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施展分身法一般把自己活成了全能型人才。
然而最可笑的是她从事了那么多丰富多彩的职业,此刻在这个地方全无用武之地。
她将小丫头视为珍宝的东西小心的装好,天一蒙蒙亮便离开了。
战秋狂在林中绕了一天,最后绕回了山寨。
山寨里静悄悄的,空气中已经没有血腥味,所有人血凝结在地面,铺成一条暗色的红毯。
他踏着那条红毯而上,秋楚刀挑开了柴房的门。
门内散落着食盒,没吃完的饭菜有些馊臭。
他忽而觉得自己有些混蛋。
她在这间柴房里眨着明亮的眼睛赞叹过他,说他百年也难出的天才,还说那个女人足够配得上他。
石阶上的话不过是被挑唆急了的气话。怎么也不该扔下她就走的。
他颓废的倚着木门跌坐在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台阶下面,真希望那个眼眸明亮的姑娘从下面一点点爬上来,再咒骂一句:“你怎么才来?”
夜风送过杏花淡香,却是开到荼蘼最后浓重的一笔。
月光依旧明亮,却又黯淡无边。
不知过了多久,战秋狂拄着秋楚刀站起来,缓缓走下台阶,身影一点点消逝在深林中。
谢眸饿了。
正午阳光被云彩遮挡,时而放晴时而隐逸。
她已到了这处小县城,此刻满大街卖吃食的气味搅得她胃中的酸水争前恐后的涌出来,她窝在一处人家门前,痛苦的捂住了肚皮。
扬州城的馒头要四文钱一个,小县城的馒头只要两文。
可她身上只有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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