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春衫冷
“要是真的让你不舒服,那我就走了。”
她怕惊动了身边的唐恬,连避他都不大避得开;她咬了咬唇,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悲壮,应了一个字:“好。”
虞绍珩挑眉,“小没良心的。”
像是自言自语,却叫她听得一清二楚。
苏眉只觉得脸庞倏地被点着了似的,他的口吻带着一种亲密的轻佻,他是在说她?
是她听错了,还是他疯了?
她的手指都在颤抖,大大小小的雪球从她心口扑扑腾腾地滚下来,仿佛雪崩的前兆。
“你不是要走吗?”她小心而吃力地问。
他拿起自己手边的纸杯,一缕若有若无的咖啡香气飘到了苏眉鼻端。
虞绍珩慢慢喝了一口,仍是轻而又轻地说道:“你对我这么坏,我为什么要让你舒服?”
他近乎小孩子撒娇的语气让她惊恐地几乎想要大喊一声,但任是她心里有怎样惨绝人寰的天灾**,此时此地都只能沉默,除非她疯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笑了,温文尔雅地看着她,轻声道:
“我开玩笑的,看电影吧,这片子挺好看的。”
苏眉愣了愣,只见虞绍珩神色端然地注视着变幻的画面,仿佛换了一个人。她半信半疑地收回目光,他果然再没开口,悬疑片最能抓人心弦,她看着看着也被吸进去了。
电影渐到**,苏眉手里的绿茶喝到一半,自觉地不敢再喝,怕有突发状况不留神呛到了自己。
她把纸杯往扶手里插,插了几下都放不进去,忽然杯子低了一下,放下来时,左右转了转,感觉却都不大对。她转眼去看,原来那杯子根本就没插在扶手里,却是被虞绍珩托住了。
之前的尴尬一股脑地涌上来,她正不知所措,音箱里的一声惊叫暴露了银幕上的暗杀,也掩住了她的失态。
她手里的杯子被他接过去,搁回了原处。
灯光复亮,善恶有报,观众也松了口气。人们纷纷从幻境回到人间,仍免不了热议一番入桃源而归的见闻。
唐恬叽叽喳喳同叶喆说个不停,苏眉只默默随着人流退场。从戏院里一走出来,唐恬便道:
“咱们晚上吃什么呢?”
叶喆自然是一副听吩咐的态度:“你说。”
苏眉站在虞绍珩身边,便有隐隐的虚脱之感,本能地不敢再和他们去吃饭,遂笑道:“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她心知唐恬会出言挽留,便立刻去想推脱之辞,谁知唐恬和叶喆还未开口,虞绍珩便道:“那我送你吧。”
叶喆闻言,欣欣然给虞绍珩递了个眼色,却被唐恬瞪了回去:“吃完饭我们再一起回去,今天是礼拜天,你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啊。”
苏眉听到虞绍珩那句“我送你”,背脊上就窜过一道电流,片刻间便改了主意:
无论如何,跟唐恬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23、垂杨(三)
唐恬怕被相识的人撞见,便跟叶喆商量找个僻静的地方吃饭,叶喆想了想,自己常去的地方大多热闹,便问虞绍珩。绍珩道:“去三雅阁吧,我们去得早,兴许还有靠湖的包间。”
三雅阁是老字号的鲁菜馆子,店在沁玉泉公园里,踞湖而立,西北两面皆是湖水。湖岸上,大株大株的垂柳,千丝万条,蘸着一湖细碎的粼光,荡风拂水,三雅阁周围特意植了大片的荷花。
从二楼包间的窗子看出去,满目的柳丝白莲,晚风掠湖而过,荷香四溢。唐恬捋了捋探到窗边的柳条,对虞绍珩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吃饭的地方?”
虞绍珩闲闲道:“因为我吃饭比你多几年。”
唐恬撇了撇嘴角,对他这句正确的废话也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驳之处。
四人挨着包间里的圆桌落座,叶喆和苏眉自然都贴着唐恬,虞绍珩一边同他们三人推荐菜品,一边不动声色地坐在到苏眉右手。他一坐下,苏眉便以手支颐去听唐恬说话,连一个眼神也不肯泄露给他。好在她本来性子就安静,倒也不显得格外沉默。
席间一道“西施舌”引了唐恬的兴趣,她细细品了,吃在口里似是蚌肉,但长圆的形状却又不像。
“其实就是沙蛤,取个别致的名字当噱头罢了。”虞绍珩解释道。
唐恬又尝了一箸,皱眉道:“这名字一定是男人起的,倒不想想吃这道菜的还有女人呢。”
说话间,侍应又来上菜,房门一开,却先让进来一男一女,男的三十五六岁年纪,穿着应季的浅色西服,携着个女伴笑嘻嘻地走了进来,“真是巧了,遇到你们。”
这人唐恬先前也见过,是叶喆的朋友,叫魏景文,跟着他进来的女子却是个生面孔,穿着一条孔雀绿的无袖雪纺裙,同色的羊皮尖头鞋约莫有近三寸的高跟,烫过的长发用一支水钻簪子挽在脑后,一路进来笑吟吟的,像是和屋里的人很熟。
叶喆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笑道,“是不巧吧。”说着,别有意味地打量了一眼魏景文身边的女子,“徐小姐,好久不见啊。”
原来那女子既不是魏景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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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也不是他那个叫纪雯的外宅,却是此前同他们一道打过牌的徐樱丽。
众人两厢寒暄,包间里的四个人,魏景文只不认得苏眉,因她挨在虞绍珩身边,不免留心看了一眼,见她年纪甚轻,打扮却十分寒素,身上只一件墨蓝色暗格纹的短旗袍,一件首饰也无——他自觉识人练达,一眼看过去却也吃不准苏眉的身份,看她似乎同唐恬熟络,年纪又相仿,想必是唐恬的女朋友。难道是唐恬和叶喆想要介绍给虞绍珩的?
想到这里,便又多打量了她一眼,觉得这女孩子虽说眉眼净丽,但怎么看都少了点少女的娇憨活泼,举止态度太过娴静了些,然而她眉间一粒嫣红的朱砂小痣,从斜掠的薄刘海下绽出一点娇娆,反差间的异样,叫人觉得别有风致。
他虽然留心苏眉,但他们既然没有介绍,他也就不好刻意相询,徐樱丽却好奇同虞绍珩在一处的女孩子是谁,含笑目视着苏眉,道:“这位小姐是?”
苏眉微一犹疑,没有立即开口,便听虞绍珩先答道:“这是唐小姐的好朋友,苏眉。”
徐樱丽的眼波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溜了一遭,才笑道:“苏小姐,你好。”
苏眉才反应过来,并没有人给她介绍眼前这女子是什么人,只好含混地点头道:“您好。”
那边厢魏景文同叶喆说了几句便要告辞,叶喆客套道:“既然碰见了,你和我们一起?”
魏景文理所当然地辞道:“不了,我那边还一桌人呢,改天再约。”说罢,同叶喆和虞绍珩碰了一杯,便携了徐樱丽一同出去。
他二人一走,苏眉理着旗袍落座,颊边没来由地有些发热,转眼间正同虞绍珩的目光撞到一处,连忙垂着眼避开去。
唐恬却在琢磨叶喆和魏景文方才聊的那几句话,对叶喆道:“他不是海关的么,他自己也做生意?”
叶喆道:“他不做生意,是海关要处理罚没的走私品。”
唐恬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要买那些东西,别人也去买吗?”
叶喆笑道:“当然了,我才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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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吃过晚饭下楼,正是夜幕初降的时候,唐恬自觉不容易被人撞见,便活泼了许多,沿着湖岸走了一段,有意无意间,她和叶喆就把另外两个人撇开了一段距离。
苏眉不好意思赶上去和他们并肩而行,只好同虞绍珩跟在后面。她右手搭在自己的左臂上,走路的姿势越来越拘谨,专心致志地低头看路,却见柳浪里的路灯斜斜照过来,把她和她的影子叠映在了拼花砖面的步道上。
她不由自主地撤开了一点,让地上的影子有了一道时隐时现的缝隙,若即若离。树下的花圃里种了玉簪,修长的白色花朵,一簇一簇,在幽蓝的夜色里散发奇异的洁白光泽,摇摇曳曳,在她心口晃出一**涟漪,此起彼伏。
这沉默让她不安。
她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却又怕他开口。他想起下午在电影院里,他自言自语地抱怨和几乎贴到她耳边的低语……他们决不能这样交往,她惶惑地想,哪怕他是在“开玩笑”,她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他那样聪明,她同他说不再见面,他怎么会不明白呢?他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她须得划一条清清白白的楚河汉界给他看,他们之间,有些东西不可逾越。
她该怎么说呢?她不想让他太难堪,亦怕他同自己纠缠。她和他相识越久,就越觉得他捉摸不定。他越是光彩映人玉树琳琅,她就越觉得他身后似有一片密林,弥漫着幽芳雾气,深静莫测。
花朵,皆开在荆棘上。
她不仅要阻止那些让她难以置信的暧昧,还要抹掉她自己的不应有的好奇——有光的地方,就有影。
她看见的都是光,那影呢?
23、垂杨(四)
苏眉望着唐恬和叶喆牵手而行的背影,很快意识到现在也许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们在这里说话,谁也不会察觉;唐恬和叶喆又离得不算太远,他绝不至于在这里同她争执;退一万步,就算他真的同她纠缠,这里也不像电影院那样叫人避无可避,她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追上摊唐恬就好……不管他怎么想,待会儿她同唐恬一起回去,他们就不必再有什么纠缠了。
她在心里认真措了措辞,用最客气的语气试探着开口:“绍珩。”
她声音极轻,但他们离得这么近,就算是只蚊子飞过去,虞绍珩也该听得见,可他偏偏满眼惑然地转过脸:“你叫我?”
“嗯。”苏眉眸光闪烁,话还没出口,心跳却骤然勃动,不觉站住了脚步,“是这样,我……”然而,她的勇气还没把风帆鼓好,就被虞绍珩打断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清,你再叫一声。”
他这句话在苏眉听来,怎么都像是通俗里不规矩的浅薄调戏,可是他这样笔直地站在她面前,神色端正肃然,面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容不得旁人去猜测字面后的意思。
她只好忽略掉他的“不规矩”,正色道:“虞先生,我是想跟你说……”
“呵——”虞绍珩听着,忽然莞尔一笑,“‘虞先生’是外人称呼我父亲的,怪不得我没留意你叫我,你想跟我说什么?”
苏眉咬了咬牙,道:“这些日子,有些事可能是我误会你了。大概你心地好,待人总是很周到体贴。”她先送了顶高帽子给虞绍珩戴正,才转折道:
“可是我毕竟是你的师母,和你其他的女朋友不太一样,我想,我们最好……”
“我没有其他的女朋友。”虞绍珩淡淡一句,驳得苏眉几乎怔住,旋即省悟到自己的话略有歧义,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们不适合有太密切的交往,不管是见面,还是其它……你今天跟我开玩笑的话,也很不合适。我们之间,最好保持一点距离。”
她一口气说完,怕虞绍珩难堪,顿了顿,又道:“如果我误会你了,还请你原谅。”
她忐忑地望着他,夜风把近旁的柳枝荡到了她肩上,初升的上弦月像一弯银白的微笑的唇,照出他轮廓分明的面容,没有一丝尴尬或恼怒,只有月牙一般清辉无限的笑意:
“如果我说,你没有误会呢?”
“呃……”苏眉错愕,她已经提前宣布了拒绝,他为什么还要做出多余的追问?
然而,他要做的不仅仅是追问。
就在她错愕的那一瞬,他的身影忽然遮住了娟娟月色,与此同时,她只觉得唇间有刹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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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和蜻蜓点水般的轻柔吸吮。
只是一秒,或许更短。在她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之前,他就离开了。
唇瓣上,一层薄薄的湿热迅速而又缓慢地蒸发,那异样的触感渐渐传达到她的理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她面上的错愕,开始不能抑制的颤抖,她像初次离开巢穴便突然落入陷阱的猎物,无法理解这世界突兀的漏洞。
虞绍珩也有些惊讶。
他径直在她唇上落了一吻,他预备了她要跟他“闹别扭的”,反正他有把握在惊动其他人之前把她按住……可是她居然没有任何激动的反应,就那么柔柔的站在千丝万缕的柳影里,微微颤抖,却连一句骂他的话都没有。
她这么乖,他不能辜负了她。
于是,他抬手握住她的腰,真正吻了下去。
他毫不费力地吮开了她的唇,他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全然没有配合的亲吻,但任由他攻城掠地,她丝毫也没有抵抗,他能察觉到沉没在他唇齿间的柔软和禁锢在他手中的腰肢如何惊慌战栗,但她一点也没有抵抗。
直到,他听见她嗓子里压抑出了一声呜咽,她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像被拖离水面的鱼。
然而,晚了。
他轻薄了她,她颤抖着确认了这件事,他居然轻薄她。
即便他近来每每让她觉得暧昧,即便她揣度他有几分非分之想,但她从来不觉得他会不经允许就这样轻薄她。
他雍容有礼,他温雅谦和。他扫了雪还会在院子的角落堆个雪人,她说不见他,他便只好给她寄邮件……可是,现在,他居然在公园里,在离他的朋友不过二十米的地方,轻薄她。
她必须马上离开这儿,离开他。她甚至不能在这里跟他理论,如果这件事被旁人发掘,她……她必须马上离开。
然而,晚了。
苏眉刚刚想好对那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该如何反应,他就又一次吻了下来。
真正吻了下来。
他揉开她的唇,吮住了她惊惶失措的舌尖。
一泓冰泉浇进她的脑海,冻住了她所有的思想。
比难以置信更难以置信的瞬间,让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那切实的刺激又把她拉回到现实。
她终于明白过来。然而,晚了。
他扣住她的双手,从脑后托住她。他的控制坚如镣铐,但唇齿间的掠夺却缠绵而温柔。这样的抵抗太不对等,她连呼吸都不得不仰赖他的恩允,她在徒劳的挣扎中渐渐失去力气。
但有一样东西他阻止不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鬓发间滑到了他手上。他放开她的唇,逡巡着吮到了她润湿的眼尾。她毫无抵抗的战栗和突如其来的挣扎让他明白,她刚才不是乖,是被吓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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