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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你一夜星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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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知道。”

    李泽文打着方向盘:“但是我现在知道了。”

    他出门时换了件藏青色的衬衣和西裤,此时深色衬衣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手腕,色泽对比鲜明。

    郗羽瞪着他,小声“嗯”了一声。

    现在的她比昨晚清醒多了。昨晚的情况其实根本容不得她拒绝,李泽文先怀柔后威逼,恩威并重、软硬兼施,用极高超的手段硬生生把她多年打磨而成的惯性思维打破,温顺地告诉他那些复杂的往事。

    隔了一会儿她轻声开口。

    “……如果不是你,我也意识不到潘越的死或许不那么单纯……但是,教授……这毕竟是我的事情……”

    “如果潘越的死真的有蹊跷,你能解决吗?”李泽文锋利的目光扫到她身上,“还是又打算逞强?”

    郗羽如遭雷击,张了张嘴,竟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倘若潘越的死真的有可疑之处,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这绝对不是靠跟踪狂的小聪明可以解决的事情。她是如此的垂头丧气,大脑沉重得根本不想抬起来。

    李泽文的那句“又打算逞强”似曾相识。

    去年感恩节前后,郗羽正绞尽脑汁做论文的收尾工作。她做博士这几年只发表了一篇论文,全部心血都在手头上的这篇论文里,她打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闹个大新闻——她的论文是关于低温模式下的湍流问题,湍流问题极为复杂,被称为经典物理学中最后一个未解决的问题,这问题要能解决,物理学和数学的最高奖都唾手可得。

    郗羽当然没以为自己能解决这个超级无敌大难题,但她准备试着啃一啃湍流问题外围的小砖块。她在论文里试图建立低温模式下的湍流模型,和别人不同,她另辟蹊径,从声学的角度建立数学模型。这个崭新的想法带来的就是复杂的方程和海量的数据,整篇论文里一半的篇幅是数学计算,校对起来非常复杂,剩下的部分是数字模拟,需要分析的数据也装了十几个硬盘。她准备投向业内影响因子最高的几本期刊之一,因此不断修改再修改,力求精益求精——去年的十一月就是最后截稿期限。在极大的压力下,她患了重感冒,她起初以为凭借自己顽强的意志力可以抵御疾病的侵袭,事实证明了唯物主义的正确性——不论一个人的意志力有多么坚强,精神力有多么强韧,但终究抵不过身体的警告。

    她头晕脑胀,忽冷忽热,终于不慎晕倒在图书馆,好在mit的图书馆总是人满为患,有留学生认识她,连忙送她去看急诊,还通知了她的室友赵蔚。赵蔚已经毕业,正在哈佛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做博士后,日子过得忙碌不堪,在医院陪了她一个晚上后又上班去了。

    第二天,郗羽醒来时就看到了李泽文,他正站在她的病床前,俯身帮她更换了额头上的冰袋。

    高烧让人思维迟缓,郗羽脑子浑浑噩噩不太清楚,一时间也没想清楚李泽文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病房里。

    李泽文挺耐心挺好脾气的解释了原委——他说有事找她,就给她打了电话,被赵蔚接听了,赵蔚告知他“郗羽病倒住院”一事,于是他就来探病了。

    郗羽头昏脑胀地道谢,说自己没事了,李泽文可以离开了。

    李泽文不但没离开医院,反而在病床边坐下来,问她,怎么求navier-stokes方程的数值解?

    郗羽脑子生了锈,愣了好一会才绞尽脑汁地回答了这个专业领域里最基础的问题。

    李泽文说都笨成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

    下一瞬间郗羽难过地哭起来。她发现自己确实变笨了,随后想起自己的论文——变笨了就永远也写不完论文,写不完就无法毕业,那她不远万里离开家人来美国求学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些年头悬梁锥刺股的辛苦彻底付诸东流怎么办,她的人生她的未来一片灰暗——天知道在这次生病之前,她都若干年没有哭过了。

    李泽文也不做声,坐在病床边看着她哭。等着她哭完后说你这个人固执的时候跟颗石头没有两样,寻求他人的帮助对你来说那么难吗?

    人家说酒后吐真言,郗羽不喝酒,但高烧也成功的瓦解了郗羽的自控力——医学上认为醉酒和高烧的造成的效果是一样的,都导致神经元细胞功能受到暂时性损害,于是平时被道德、利益、动机约束的潜意识因约束和抑制力量下降,表现为潜意识思维流露——所以郗羽居然回答了这个平时绝对会置之不理的反问。

    她说不喜欢和男生来往太多。

    李泽文问为什么拒绝和异性来往。

    郗羽沉默了好一会才慢吞吞的回答说,如果他们喜欢我怎么办呢。

    这新奇的理论李泽文还是第一次听到,他饶有兴趣地问,你就觉得自己魅力那么大,和你接触的异性就一定喜欢你吗?整天担心“别人喜欢我”,这叫自恋型人格障碍。

    郗羽为难地说,不是……我不想有太多麻烦。

    李泽文继续问,难道之前有人喜欢你给你带来了麻烦吗?

    刚刚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她居然不说话了。

    李泽文问,为什么不说?

    郗羽摇了摇头,继续沉默。

    李泽文再一次感受到了郗羽的心防之重,连疾病都很难摧毁。

    于是李教授转开了话题,说你的逻辑太片面,你应该知道同性之间也可能产生爱意的。

    郗羽被问住了,困惑了好一会才吭吭哧哧回答说,但那种事情毕竟不太多。

    李泽文说,概率也没有那么低,如果发生怎么办呢?

    郗羽思考了很久也没答案,大脑宛如电脑死机般无法调动答案,脸颊因为高烧更红了。

    以李泽文的双商,欺负正常人都可以称得上胜之不武,何况是高烧的病人?他鸣金收兵,探了探郗羽的额头,通知护士来更换输液瓶。

    小护士打趣两人是男女朋友,郗羽眼睛都睁圆了,挤出力气叫李泽文走。

    李泽文自然没走,继续问她:那你拒绝我的帮助是因为担心我会喜欢你?

    意识昏沉,但思维能力和逻辑能力还是在的,郗羽酡红着脸,看了李泽文好一会,做出了分析:嗯……应该不会吧。你那么好。

    李泽文饶有兴趣,我很好?

    郗羽这次有把握一些了,晕晕乎乎地说是啊,教授你很帅,条件也很好,是不会喜欢我的。

    她想什么通常都直接写到脸上,就算生病了也不例外,脸上的情绪实在好懂。

    李泽文拉了拉她的被子说,那我帮助你,你就不用担心了。

    郗羽一想,好像也是,遂点了点头。

    那天李泽文在医院里陪了她一天,期间帮她买了一顿午餐,他似乎知道自己要陪很久,还带了书来看,郗羽好几次迷迷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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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都看到他坐在病床边。

    等她的病情稳定之后,郗羽回到了实验室继续加工论文,文章成功收尾顺利发表得到认可完美毕业——此时她再想起高烧后的那些胡话,恨不得撞墙嗷嗷直叫再穿越回去洗掉那段记忆——好在接下来这半年两人都太忙了,郗羽忙着毕业论文,李泽文则出国了一趟,回美国后又忙于副教授的晋升评审,两人几乎没时间碰面,成功避免了可能产生的尴尬——虽然这份尴尬极有可能只是郗羽单方面的。

    因为李泽文从来不像会尴尬的人,他只会轻描淡写地化解一切复杂的情况。

    第18章

    “到了,下车吧。”

    郗羽回过神来,她几乎是慌乱的抓着自己宝贝的书包匆匆下车——随后才注意到车子正停在某栋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李泽文拿着文件袋走在前方,郗羽亦步亦趋紧随其后,看着他修长的背影,脑子里各种念头千回百转,最后她猛然冲上去,扯住了他的衣角。

    “教,教授……”

    李泽文转过身,低头过来看她。

    两人目光对视片刻。郗羽听赵蔚说过,眼神很多时候比话语更有说服力。因为眼睛诞生于五亿年前,而相对成熟的语言系统诞生于石器时代,不超过一万年时间,所以四目相对时,眼神可以传达出远比语言更丰富的内容——这是镌刻在人类基因里的种族天赋。

    她不知道自己从李泽文的目光看到了什么,但她就是确信以及肯定,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值得信任。

    郗羽目光里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掏心掏肺的真诚和执着。

    她猛然弯下腰,对李泽文来了个九十度的深鞠躬:“教授,如果可能的话,在不妨碍你的情况下,请你帮帮我……”她下意识抬高了声调,“帮我找到潘越死亡的真相!”

    通常来说,郗羽一般不会求人,就算求人也不会求异性帮忙。以她这么多年的经验,发现了一个微妙的规律,当她开始请求男生帮忙做事——尤其是私事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就不太对了——哪怕仅仅是请求对方帮忙搬个桌子也很可能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谣言或者不必要的联想。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她已经是立身处世的社会人,深切地明白,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事情是个人难以独立完成的,很多时候我们就是需要别人的帮助,做科研如此,做人更如此。

    既然决定请求别人的帮忙,那面前的李泽文是最合适的人选。对李泽文的判断力和分析能力,她没有半分疑心。

    李泽文唇角微弯,露出一丝笑意,随后那丝笑意扩展到眼角眉梢,这是他很少有的真正微笑的时刻。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拉着她站起来:“早点说不就好了吗。走吧,上楼。”

    上了电梯直到大厦的二十层,郗羽跟在李泽文的身后出了电梯。

    电梯门一开,一大片整齐美丽的植物墙入眼帘——这片植物墙是用木架子搭好的,格子间放着许多长势良好的盆栽,沿着这片动人芬芳的植物墙壁直走到底,就到了这层楼的正入口——蓝天心理咨询事务所。

    李泽文看来一定是这里的常客了,两人刚刚来到前台,漂亮女孩立刻迎上来,笑容可掬:“李教授,季教授等你很久了,请跟我来。”

    李泽文颔首:“有劳。”

    郗羽跟在李泽文身后,打量四周。事务所的大厅挑空很高,估计超过四米五,装修色调很淡,环境非常优雅,可以这么说——与其说这是个办公室,更像是那种一杯咖啡两百块的高级咖啡厅。有几人正在大厅里喝咖啡,隔断后的角落里还有个小书房,似乎还有人在看书。

    绕过另一面绿墙,前台小姐推开一扇虚掩的门,房间的主人笑着迎上来:“泽文,真准时。”

    “季时峻,我朋友,师大心理学教授,也是这间心理诊所的心理医生。”李泽文做了介绍,“这位是郗羽,我曾经的一位学生。”

    季时峻笑着伸出手去:“郗羽小姐,你好。”

    郗羽连忙和他握手:“季教授,打扰了。”

    季时峻指了指办公室的沙发,“请坐。”

    这是郗羽第一次来这种专业的心理咨询机构,目光所及都觉得出乎意料。

    当年潘越的事情之后,郗羽有很长一段时间精神不振,她的父母都是眼界开阔的知识分子,深知心理健康的重要性,郗羽的母亲通过关系联系上了一位据说是研究青少年心理的教授,请教授帮着她做了好几次心理辅导,她接受心理辅导的地方就在那位教授的办公室,那是一间普通朴实得堪称简陋的房间。

    而她现在身处的办公室和当年所见截然不同。房间挺大,至少就心理咨询中心的标准而言很大,约有三十平米,装修雅致精美。地毯厚实,空调温度适宜,沙发松软,右侧还有一个较大的温室花园,现在窗帘拉了一半,挡住了炙热的阳光。郗羽在美国这几年,诺奖获得者的办公室她也见过不是一间两间,很少有谁的办公室有这么舒适的。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郗羽再一次认识到了这句话的是何等的真相。面前的这位季教授看上去十分年轻,和李泽文年龄相仿,相貌俊朗,浑身上下都看不出烟火气,郗羽可以肯定,这位季教授在大学里的受欢迎程度应该和李泽文不相上下。

    助理端着三杯绿茶走了进来,在三人面前放下,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我知道你还有客户,长话短说,”李泽文开口,“你有什么结论?”

    “你发给我的文档,我早上已经看过了,”季时峻从自己的书桌上拿过一叠打印文稿,“泽文,其实你自己就可以下结论了。”

    “如果是普通的事,我是可以下结论。但这事很重要,我希望听听更专业的意见。”

    季时峻笑了:“你这么恭维我啊,真是受宠若惊。”

    李泽文瞧了眼友人,省略了互相吹捧的客套话,直接说:“说吧。”

    “因为年龄所限,潘越的大多数作品都是童话,这篇童话可以作为代表了,”他点了点手中的文稿,“说的是一位小男孩追寻彩虹的故事,哪里有彩虹他就会去到哪里,试图追到彩虹的尽头,当然我们都知道彩虹是没有尽头的,故事的主角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却没有灰心丧气,转而树立了‘我要制造彩虹的梦想’,给了一个光明灿烂的结局。实际上他的文章都是这种风格,主角遇到挫折,但不会灰心丧气,反而会更振作。”

    郗羽连忙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我听说,他的日记本写着很多负面的情绪。”

    季时峻微笑着喝着茶,仔细打量了郗羽。

    李泽文没有告诉他太多细节,只在今天一早就把潘越的文章打包发给了他,再把潘越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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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料简要介绍了一遍,让他对这个十四岁的男孩做一个心理侧写。提出这个古怪的要求后两个小时,李泽文就带来了这位叫郗羽的女孩,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早逝的男孩子肯定和郗羽有一定瓜葛。

    高挑纤细的女孩子,纯素颜,肌肤肤质不错,五官很动人,笑起来有一对非常让人想戳一戳的酒窝;衣着是最简单的基本款,换个人穿就淹没在人群中找不到,但是穿在她身上,倒是很衬——她明显是人表现服装不是服装衬托人的那类人。

    这种女孩子的身上,从来都不缺少故事。

    “日记本里有负面的情绪不奇怪,日记本其实跟我们心理医生的作用差不多,是做一种宣泄情绪道的手段。他发表文章则是他成熟思考的结晶,两者定位不同。他发表作品里所展现出来的精神状态是积极向上的,”季时峻最后下了个结论,“就目前的情况侧写,我认为潘越虽然敏感,但性格中不乏坚韧,很难轻易则断。自杀这种事情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郗羽脸色发白,她盯着茶几上潘越曾经写的那么多文章,喃喃自语:“当年……警察很快就下结论认为是自杀的。”

    季时峻的结论和李泽文自己的判断也是一样的,李泽文看她一眼,解释道:“你要知道警方的工作流程。出了人命案,有人报警后,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是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同时,分局刑侦队也会接到通报。民警到达后会迅速控制现场,维持秩序;随后,公安分局的刑警、痕迹专家、法医会陆陆续续到达,他们走访、取证,初步分析案件,做出定性分析,判断案件是否属于犯罪事件。如果不是,出具报告,结案;如果是,作为刑事案件立案调查;再根据案件的恶劣情况,需要的技术支持程度决定是否成立专项组,是否通报市局、省厅以及更上级的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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