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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你一夜星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皎皎

    “我回京的这几天,蒋园会呆在南都,你有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如果我因为忙碌没有接听,就给蒋园打电话。”

    李泽文对她颔首,折返回了大堂。

    第86章

    送走郗羽后,李泽文回到套房内,蒋园正对着贴满照片的白板一脸沉思,周翼正在自己的房间内收拾行李箱——晚上九点的航班,现在已经接近下午六点,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李泽文返回自己的房间内收拾行李箱,一旁的蒋园对他汇报今天的卓越收获。和蒋园的估计一样,李泽文对其他信息敏感度不高,唯独“少年犯”三个字让他脸色微变。

    “程若参与抢劫?”

    事实胜于雄辩,蒋园靠着墙边的立柜,拿出手机悠然播放了录下来的聊天内容。

    “我让线人在系统内找程若的相关资料,一切都需要。不论是死亡事故调查报告和犯罪记录都仔细找一下,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李泽文把一叠衣物放入行李箱中,又回头冷静看了蒋园一眼:“问题在于,犯罪记录是否还存在。”

    蒋园摊了摊手:“的确,我的线人也有这样的担心。他说,拿到死亡事故的报告不太困难,他已经查出这份报告收录在派出所的档案室,最迟后天就可以拿出来。但程若的犯罪记录就存在一定的困难。你知道的,著名的未成年人犯罪记录封存制度。”

    这些年来,国内的司法系统学习美国的倾向很严重,这样的“学习”是好是坏暂且不论,但一个具体的措施就是对未成年犯罪者的保护力度加强。

    这样的举动大体上是无可厚非的,青少年代表着未来,世界上的任何国家对青少年都秉承保护态度。偌大一个中国,人口众多,确有有很多年纪轻轻却误入歧途的少年,他们犯罪的原因大概率是不懂事和不得已,国家应给他们改正回归正途的机会,所以少年犯的记录保管得相当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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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密又指两方面,比如犯罪的时候不满十八岁,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罚的,法律规定对相关犯罪记录予以封存,这样的封存不是说笑的,严格保密,查询权限极高——至少普通警察是绝对查不到的。

    “如果仅仅是封存着,还是有办法可以想。问题是,程若死了。”蒋园神色凝重,“根据档案法,如果没有特别情况,少年犯的犯罪档案会在某人死后的十五年就会销毁。也就是说,如果赵佩茹没有记错,程若进了少管所一年半,那今年就是程若犯罪后的第十六年。如果司法机关严格执行了档案法,程若的档案大概率已经被销毁了。”

    李泽文“吧啦”一声扣上行李箱的盖子,又设置了密码锁。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嗯?”蒋园直眨眼,“什么办法?”

    李泽文的回答是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徐队长吗?你好。”

    和徐云江见面之后,李泽文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虽然李泽文身边已经有了蒋园这个极为强力专业的消息来源,但既然徐云江承诺“有事可以找我帮忙”,李泽文也不会不使用这个消息来源,没有任何人会嫌自己的消息来源太多。

    寒暄之后李泽文切入正题:“徐队长,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想知道什么?”

    李泽文能从电流声中感觉到徐云江的轻微愕然。

    徐云江的确有些吃惊,他些吃惊于这通电话的速度——距刚才发生的见面才过了仅仅一个小时后就真的请求到了自己门上,显然,这位大教授托人办事的效率真是绝顶的高。

    “大约在十五六年前,南都曾经发生过一起青少年抢劫事件,这起案件的犯罪人之一有一个叫程若的女孩……”李泽文三言两语简述了一下程若和潘越坠楼案的关系,“……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看看她的详细犯罪记录。不过,我猜测她的案卷应该被销毁了。徐队长,你有时间的话,能否帮我询问一下当年经办此事的刑警具体的细节。”

    人物关系有些复杂,但不难理解。徐云江敏锐地感觉到潘越坠楼一案和程若溺死一案中的微妙联系。

    “没问题。”徐云江短暂沉思后就答应下来。

    作为系统内的人,他和李泽文的判断一样,程若的犯罪记录应该已经被销毁了。不过记录没了不要紧,人的记忆还在。抢劫案是刑事犯罪,也由刑警侦破的。这起抢劫案发生于十六年前,他当时是刑警,在各区的刑警队也有一群好哥们,这一帮好哥们现在大都升到了不错的位置,像打听当年的案件细节并不困难——尤其是程若已经去世,说起来更没顾虑了,不会违反任何一条规章制度。

    “多谢。”李泽文道谢后挂上电话。

    蒋园眨眨眼,抚掌一笑,露出连明显有些夸张的佩服神情:“只见了一面就能让人家大队长帮你打探消息了……真厉害。”

    李泽文随口道:“这位徐队长乐于帮忙,80%是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

    “哈哈。”蒋园愉快地笑出声来,一旁拖着行李箱过来的周翼也忍不住失笑。

    在“利用关系获取好处”这种事情上,李泽文从来不遮掩什么。这种坦然的态度让他的非常富有魅力——至少蒋园是这么觉得的。

    李泽文已经收拾完所有要带走的行李,把行李箱从床上拿下来,三人推着行李箱到达车库,驱车前往机场。

    因为下了暴雨再加上晚高峰,道路有些拥堵,李泽文在车上继续交代接下来的事宜:“蒋园,我和周翼回京后,你继续调查。”

    “我明白,”蒋园兴致勃勃道,“程茵这一家人的谜团太多了。我们今天收获不小,但还有许多谜团尚未解开,我会在接下来再细致地把她家的背景仔细犁过一遍。”

    “暂时调整一下工作重心。程家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你把精力放到周宏杰身上。”

    “郗羽的班主任周老师?调查他?”蒋园完全没想到,她用了若干个反问句表达疑惑,“你确定?抛开浑身谜团的程茵一家人反而去调查一名老师?一名敬业获奖众多爱岗敬业看似人畜无害的老师?”

    “对,”李泽文加重语气,“用你所有的手段,仔仔细细把他的过往查个透彻。查的时候尽量找到他和潘昱民之间的联系。”

    这些年来,她基本上已经习惯了李泽文出其不意的作风,但时不时还是会觉得太难追上。这位大教授的思维实在是太灵活了,看得比一般人远得太多。

    蒋园一边开车一边道:“所以,你今天在图书馆查阅旧报刊就是为了找出他们的联系?”

    李泽文没否认。

    “潘昱民是建筑师,看样子也不是那种能做出谋财害命的事儿的人啊。”蒋园说。

    “他是建筑师,建筑的安全决定了上百人的生死。”

    “好吧,也有道理。你在报纸上有什么收获吗?”

    “时间仓促,旧报刊上的新闻也不全,收获不大,”李泽文用手机发送了几十张图片给蒋园,“这是多年前发生的一些建筑事故的新闻,你仔细查一下这些事件和周宏杰是否有关。”

    “好。我有数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李泽文垂眸,片刻后道:“周宏杰的精神状态谈不上正常,这点你可以特别关注一下。”

    蒋园先是一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明白。”

    世界上的大部分人的性格中都有阴暗的一面,周宏杰应该也不例外。蒋园认为,他年逾四十依然独身一人是很让人奇怪的一件事。如果他特立独行奉行独身主义也就罢了,可他是老师,工作稳定、性格温和且对学生充满关怀,通常情况下,这种喜欢孩子的人就算为要个孩子也会选择结婚的。

    一旁的周翼此前没有说话,一直在思考什么,此时他发问:“为什么不怀疑潘越的母亲?潘越的母亲贝晓英曾经是医生,这也是要和许多人打交道的职业。”

    李泽文对他点头:“我最初也有过这个猜想,但大致排除了。”

    “为什么?”

    “时间不对,”李泽文说,“潘越坠楼发生在期中考试之后不久,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是潘昱民第一次到学校。如果此前没有特别的巧合,周宏杰应当是在这次家长会上才第一次看到潘昱民。在此之前,负责潘越学业的是贝晓英,也是她和老师联系。如果周宏杰和贝晓英有瓜葛甚至恩怨,那他应该更早就认出她了。”

    周翼恍然大悟:“有道理。”

    “不过也有一些价值,”李泽文对蒋园说,“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排查一下这条线索。”

    “明白。”

    蒋园说着,拍了一下方向盘,对李泽文诡秘一笑,“最后我们来说说郗羽。你回京的这几天,我要不要主动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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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她?”

    李泽文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

    “暂时不必要。你专心做你的事情,暗中留心她就好。”

    第87章

    早上七点时,郗羽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准备翻身下床,随后才失落地想起今天她没有安排。李泽文回京了,她不用在南都跑来跑去做legwork,可以好好在家里修整几天——可她静不下新来。郗羽想,习惯的养成如此就是这么迅速,和李泽文才同进同出几天时间,她已经有些怀念他的各种指示了。

    然而郗羽毕竟不是高塔里的公主,更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吃过早饭后,她哪都没去,谢绝了家里人的各种邀请,坐在空无一人的家中,翻出笔记本,回顾这几天来的打探到的所有线索,像计算微分方程那样一条一条列出潘越坠楼前后的时间表。

    对潘越坠楼一案,这几天他们收获颇丰,查到了许多线索,不过,以她那薄弱的推理能力,尚且没有发现这些线索之间的瓜葛。她相信李泽文已经有了一些发现,也有一些安排和计划,但没打算和她分享,昨天和徐云江见面时他还使用了“买烟”的理由故意支开她。

    她不认为自己的洞察力能力能超过李大教授,但她也有自己的独特优势:她是潘越坠楼案的当事人。她相信自己能以独特的视角观察这起案件。

    她对着笔记本写写画画,直到自己的手机响起,她才回过神来——来电号码的陌生,但随着听筒那边传来悦耳动听的“你好”,郗羽由衷地感慨,李大教授的预言太准确了。

    “你好,”程茵柔美的声音带着亲切的笑意,“是郗羽吗?”

    “是的,是我。”

    简单的说明“我是从我们共同的朋友王安安那里拿到你的电话”后,程茵提出要和郗羽见一面。郗羽等这通电话已经很久了,当即说好,两人约定了一个小时后在华天酒店的西餐厅见面,两人可以一起吃顿午餐。

    程茵入住的华天酒店当然也是五星级酒店。就算为了安全,她这种身份的人也不会住很低档次的酒店,郗羽走进西餐厅后,视线在餐厅一转就在角落的沙发上看到了程茵,作为一个人气很高的主播,程茵显然不想太高调,她坐在角落。

    酒店的西餐厅优雅安静,客人亦不多,非常适合交谈。

    郗羽和程茵一照面,两人就认出了对方。程茵从沙发上站起来,和郗羽握了握手,率先开口:“之前虽然见了两次,但一直没有正式的自我介绍,我叫程茵。”

    郗羽伸手和她一握,心情百感交集:“你好,我是郗羽,你曾经的同学。”

    之前和程茵的两次见面都谈不上愉快,交谈时间也相当短暂,此时在悠扬的钢琴声中,许多之前无法谈起的话题似乎也可以聊一聊了。

    两人于是相视一笑。

    郗羽落座,仔细观察程茵。

    昨天晚上,郗羽陪着家里人看了《中国新音乐》,镜头下的程茵是巧笑倩兮,光彩夺目,知性自信,以郗柔的话说是“主持人中气质最接近女神”的人;今天的程茵比之昨晚,已经变回了是一个普通人。她依然很漂亮,但明显有些疲劳过度,肤色苍白,眼睑下似乎还有点青灰色,似乎是素颜的——郗羽几乎不折腾自己的脸,也看不出来别人素颜和淡妆的区别。

    “程茵,谢谢你来南都见我。”郗羽由衷道谢。

    从时间上判断,她昨天晚上主持完了本季最后一期的《中国好音乐》后就进入了休假阶段,今天一早就乘坐飞机到了南都,马不停蹄地赶往酒店住下后就给她打了电话,约她见面。从这么看,程茵对这次会面相当重视。

    “和你无关,我也有我的目的,”观察是互相的,郗羽打量程茵的时候,程茵自然也在观察她,此时她很小女孩的托着下巴,呼出一口气来,“说实话,虽然说你曾经是我的同学但真的很抱歉,我确实不记得你了。”

    “程茵,你到底怎么失忆的?”郗羽问出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程茵优雅的表情瞬间退却,她苦笑着摇头,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的过去一定过得不太轻松。

    “你不想说吗?还是因为失忆,所以不知道到底怎么失忆?”

    “我知道,因为我姐姐,”程茵揉了揉额角,眼角眉梢都是无可奈何的沉重,“我大概明白,我的失忆和我姐姐有关……我妈妈认为我害死了我姐姐。”

    “啊?”郗羽瞪大眼睛,“害死你姐姐?怎么回事?”

    程茵看了她一眼,轻声叹了口气。接下来的半小时内,郗羽从她嘴里得知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程茵并非独生子女,因为母亲多次结婚的缘故,她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姐姐全名程若,在潘越去世后没过几天,姐妹俩去小区旁的湖边散步时,程茵不小心坠入湖水中,程若跳入水中救她,不小心溺水而死。姐妹俩都不会游泳,程茵溺水后,大脑短时间内缺血乏氧,这对她的记忆造成了伤害,引起了一定程度的失忆。

    溺水导致的失忆通常是短时间的,一段时间后就能恢复,但接下来的情况就不太妙了。

    因为失去了大女儿,柳心艺变得悲伤、易怒,南都对她来说是个伤心地,她决定搬家离开江淮省。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当程茵询问母亲有关姐姐的事情时,她就会大发脾气,甚至上升到家暴。被母亲用板凳、直尺殴数次后,程茵本来就受损的大脑雪上加霜,许多记忆就此消失了。

    程茵表情黯然:“心理医生告诉我,出于对疼痛的畏惧,我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规避那些让我遭受家暴的诱因,于是,我脑海中的一些记忆变得模糊,到最后彻底被遗忘。”

    这个故事太沉重,让听到这番话的郗羽久久无言,让她的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对于一个从小到大从来没挨过打的女生而言,她完全无法想象程茵的心情。

    “仔细想起来,我失忆大概是从小学六年级到初一的近两年时间,”程茵调整了一下语气,语气回复平淡,“我上大学后意识到自己的记忆缺失,我想原因是因为我妈再婚去了加拿大。她不在我身边,我的压力没那么大,以前回避、拒绝思考的一些问题可以稍微想一想。”

    “有什么结果吗?”

    “是失败了。我试图想找回那两年的记忆,但我一想这些问题就会头疼,根本没办法继续思考下去。我觉得我的状况完全诠释了‘巴甫洛夫的狗’这个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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