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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你一夜星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皎皎

    郗羽如实说:“照片里的你和现在不太像。”

    “觉得不够漂亮,非常土气?”

    “漂亮当然是漂亮的,但很难想到你会这么打扮,”郗羽道,“这么说吧,初中的时候,至少我和你同学的那一年时间里,你的穿着打扮就算不是全年级最好看的,也可以排名前几位。”

    程茵再次失笑,看得出郗羽的直接让她很愉快。

    “怎么说呢,郗羽博士,”她摸了摸下巴,“我想你应该能理解,美貌也是技术活,需是要花精力的。衣服如何搭配最好看,哪种妆容更适合自己,什么发型最反映个人特质,如何做表情最漂亮……”

    “明白。”郗羽完全同意。

    “如果我有时间也会把自己捯伤得好看点,可那时候是高中,学习压力太大,我没时间折腾自己了,”程茵摊了摊手,“我小时候想当歌手,不过到了高中才知道艺术道路很难走。唱歌这种事情很依靠天赋的,我的嗓音天赋确实没多好……高一时我决定走播音主持这条路,播音主持对文化课要求比音乐表演类高得多,高考对我的重要性一下子就提升了。为了提高高考分数,我要拼命学习,实在没办法打理自己的外形了,凑合凑合就行。”

    郗羽心悦诚服,也开了个玩笑:“以一时的颜值降低换来现在的美貌,很划算的。”

    “如果说高中三年我学到什么,那就是最关键的时刻做最重要的事情。”

    “精辟,”郗羽简直想给她鼓掌,“难怪你取得了现在的成功。”

    程茵脸上的笑容收拢起来,她摇了摇头说:“我不会说我现在非常成功。实际上,当你站在我这个位置的时候,你真的不会为自己沾沾自喜的。我现在看着光鲜,但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台里领导的一句话,都可以让我从现在的位子上滚下来。我不会把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这种状态,称之为成功。”

    说的太好了,充分展现了她不服输、奋发向上的性格。

    她看完所有照片,合上相册还给程茵。这趟来赵州,除了进一步加深对程茵的了解外,也不可能取得什么惊天动地的成果。想来也是,要是程茵家里的事物可以唤起她的记忆,她恐怕也就不会惨遭失忆了。

    程茵收好相册,和郗羽两人重新盖好茶几沙发,准备撤退。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郗羽给李泽文打了个电话——这是她和李泽文约好的。

    昨天晚上回家后,她告诉李泽文自己要和程茵一起去赵州,李泽文就对她提出了“每天至少三通电话汇报进展”的要求,郗羽不太理解,但是从命。

    电话那头的李泽文刚刚从会场出来,四周人声噪杂;郗羽用最快的语速汇报了今天的行程,李泽文听完后没有明确表态,说了句“我现在很忙,晚上九点后打给你”后挂了电话。

    对于她这通汇报行程的电话,程茵有些好笑的询问:“你和李教授联系很多啊。”

    至少这段时间里这是事实,没有必要否认——郗羽点头。

    “感觉他有点不放心你,还要你随时汇报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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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谈不上放心不放心,我觉得他可能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线索,也许是考验我,”郗羽思索着李泽文这一直以来的表现,“比如潘越坠楼这起案件,他明显知道得比我多,但他基于种种理由,没有告诉我全部信息。”

    程茵问:“什么意思?具体一点?”

    郗羽沉吟:“我觉得,他是那种人——你能知道的一切事情都是他不介意让你知道的;如果他不希望你知道某件事,就有办法让你永远不知道。”

    程茵在某些事情上非常敏锐,她一眨不眨看着郗羽:“那是对别人,以你和他的关系,不可能一点细节都感受不到。”

    郗羽和程茵对视:“对潘越坠楼这件事,教授一直很有把握地认为是谋杀……任何谋杀案都有一个凶手——或者不止一个凶手,可他从来没有跟我谈过他怀疑谁,一句话都没提过。”

    “我看,他是为了保护你才不告诉你的。”

    “也许吧。”郗羽对此不太有把握。

    程茵端详她一会,片刻后露出轻松的笑容,拉着她离开房间。

    “好了,我们不说这种李教授了,去吃晚饭吧。附近有家饭店非常好吃,我好多年没尝过了。”

    第93章

    李泽文回京后的第一天就被无限多的接待和应酬工作占满了全部时间。作为这次活动主办方的副院长,这些工作也都是分内之事,按照正常流程,他这几天都不应该离京的——所以这么忙也是他自找的。

    晚上十一点时,他终于到了家,可以休息一下,他打强精神吞了颗解酒药。为了照顾从国外请来的各位大佬学者,今天的晚宴是西式的,不要以为只有中国才有烦人的酒桌文化,西方也不逊色,在西式的晚宴上,酒精同样是必不可少的,而李泽文的酒量不论如何不算太好,干掉几杯红酒后他已经有了轻微醉酒的征兆。

    灌下醒酒药后不久,他的手机就响了,他把手机放在支架上,打开视频通话。

    蒋园生机勃勃的脸出现在视频的那一头。

    “有什么发现?”

    这么晚的时间,这么好的精神,由此可见,她一定是在某些事情上有了重大发现。

    “动机,”蒋园高声宣布,“郗羽的班主任,那位完美老师周宏杰的杀人动机。”

    李泽文眉梢不动,示意她说下去。

    “你在旧报纸里翻出了几条线索,我一一查证,发现了一条和周宏杰有关的事。”

    二十九年前,南都的一栋“南滨大厦”的商住楼发生了火灾,随后大厦的部分楼体在事故中坍塌,这起事件造成了五人死亡,二十多人受伤。这栋楼房是新楼,落成不到一年时间就坍塌,这显然是一起重大的建筑安全事故。依照规定,政府成立了调查组调查事故原因,调查结果是大厦的管理方负主要责任,施工单位负次要责任。当年豆腐渣工程横行,或许因为死亡人数不够多,也或许是那时候没有网络,这事儿谈不上特别出众,执法力度谈不上很强,处理结果是罚款和缓刑,事故就此处理完毕。

    李泽文问:“这栋楼是潘越的父亲潘昱民设计的?”

    “正是。是他在中南设计分院工作时的作品——那时国内大搞基建,设计院的活儿堆成山,潘昱民虽然年轻,但也可以接到独立设计一栋大厦的工作。”

    南滨大厦是商住楼,地上的一、二两层是商场,周宏杰的父母在大厦里开了个商店。这次事故导致的五名死者里的其中一人是周宏杰的母亲,二十多名伤者里有一人是周宏杰的父亲,他是所有伤者里最严重的,大面积烧伤,坚持一两个月后也去世了。

    周宏杰当时只有十三岁,还是未成年人。父母去世后被他舅舅收养了,舅舅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把他的姓改了母亲的姓氏。

    “因为他改了姓名,所以我之前做背景调查时,没查到他还有这样的过去。”蒋园为自己的疏漏感到遗憾。

    李泽文有些轻微的了然,周宏杰不愿意结婚的原因恐怕和他的家庭背景有关。单身的人群里分为很多类,没遇到合适的,不愿意将就的,有心理阴影的。周宏杰应当就是最后一类,他父母去世后,他寄养在舅舅家里,在这样的家庭里的寄养少年恐怕很难感受到家的温情,这也导致了他对婚姻兴趣不大。

    李泽文问:“南滨大厦的事故调查组的结果可信度有几分?”

    “建筑设计是相当专业的领域,不是外人可以随便看出原委的,”蒋园说,“好在你之前在图书馆翻出了南滨大厦的设计图纸,我拿着图纸问了几位建筑学的学生。他们表示,这图纸存在问题,安全出口设计不合理。现在谁设计出这样的建筑,绝对考试不合格。”

    “求证过其他人的说法吗?”

    “我已经拿到了潘昱民在中南设计分院几位同事的联系方式,我明天去跟他们打听一下细节。大楼出事后潘昱民从分院调动去了省院工作,两者的时间卡得很近——我估计这些老人不会为他遮羞的。”

    这件事是明摆着的,任何一起建筑安全事故的发生,其背后都有几十个、上百个隐患,设计单位、施工单位、管理方往往都有责任——可这次事件的调查结果完全撇开了设计单位,潘昱民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这并不合理。

    “看一看时间线,一切都明了。潘越日记里曾经提到父母的吵架,贝晓英说‘不是靠我爸,你能有今天吗’,”蒋园说,“很明显,潘越的外公干涉了调查。除了权力,还有什么能让一个人逃脱应该接受的处罚呢?他是建设厅的老厅长,虽然那会已经退休了,但在行业内肯定还有影响力。”

    南滨大厦出事在四月;这一年的六月,潘昱民换了工作,和贝晓英结了婚;同年八月,柳心艺和第一任丈夫谢小林结婚。时间不会撒谎的,这两场过于匆忙的婚姻未必因为爱而结合的,也为十几年后的惨剧埋下了伏笔。

    李泽文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觉得有些遗憾。帮未来的女婿遮掩失职事故,和潘越日记里描绘的那个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的外公形象差得太多了。但人性总是复杂的,人的底线在不同情况下也会有所变动,贝晓英的性格很强烈,如果她寻死寻活地要求父亲包庇情郎,潘越的外公很难拒绝来自女儿的恳求。

    李泽文转而问:“周宏杰怎么知道他父母的死和潘昱民有关的?”

    “他如何把父母的死和潘昱民联系起来目前是未知数,我有一些想法,但需要查证。至少我能肯定,他应该是在十五、六年前确认了这点,”蒋园说,“根据你的指示,今天上午,我拜访了周宏杰的家——说句题外话,他家太整洁了,我险些不知道如何下手——我主要检查了他的书房,发现了他书架上有十余本建筑、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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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面的图书,这些书籍的出版时间都在十五六年前,书上还有不少笔记。一个学中文系的语文老师为什么看建筑学书籍并做笔记?显然,他在调查当年父母遭遇的那场坍塌事故。”

    “在他家还发现了什么?他的性格应该相当恋旧,不太可能扔掉旧物。”

    “正如你所预料的,潘越的素材本,就在他家。”蒋园对着屏幕重重点了头,“能证明他和潘越坠楼事件直接相关的证据。”

    这句话带来了立竿见影的作用。蒋园即便隔着手机屏幕他也能看到李泽文的眉目紧绷状态舒展开来。李泽文的性格从来就谈不上和蔼可亲,他的洞察力和知识面让他随时随地都处于思考状态中,浑身上下总有一种微妙的紧绷感,在处理潘越坠楼这案时他比平时更严肃,蒋园已经有阵子没看到他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潘越的素材本神秘消失一事一直困扰着李泽文。在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后,他认为,这本素材本极大可能在周宏杰手上,因此他叮嘱蒋园仔细查找此物——现在有了收获,他当然可以让自己稍微放松下心情。

    “这本素材本他藏得很隐秘,在书架最底层的夹层里,和一本陈旧的《英文诗歌选集》放在一起,”蒋园说,“潘越的素材本被撕掉了一页,就是大家认为‘遗书’的那一页。素材本和书我没拿走,拍了照。一会把照片发给你。”

    李泽文点头。这两本决定性的证据当然不应该拿走,也不用担心周宏杰会销毁——既然他能保存到如今,以后也不会变化。

    “检查了他的电脑吗?”

    “我在他家呆了不到三个小时,只来得及翻看书架,至于电脑,大概翻了翻,时间太紧,没有什么发现,只看到电脑里上百g的教学相关的文档视频。不过慎重起见,我留下了后手。”

    “做得不错。”

    “谢谢夸奖,”蒋园愉快地做了个鬼脸,“你知道吧,今天下午,郗羽和程茵两人去了周宏杰家拜访,这师生三人看上去还挺和谐的。”

    “她之前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了。”李泽文说,“你休息去吧。明天继续追查线索,最好找到人证把周宏杰和潘昱民联系起来。”

    “明白。”

    现在是网络时代,绝大多数的信息都已经可以通过网络获取,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信息,只有靠接触某个人和他交谈能得到的。

    蒋园在镜头那边比了个剪刀手,随后挂了电话,她也跑了一天,继续休息。

    一通电话后,李泽文也起身去休息,明天的开幕式才是重头戏,下午他要作一场为时三个小时的主题演讲,围绕着郗羽的这起旧案固然重要,但为了应对明天,他必须暂时把这件旧案从脑子里摒弃。就算是他,一段时间也只能做好一件事。

    因为准备充分,第二天的演讲非常成功。演讲后他从会场刚一走出,就被一群热情的人围住了。他一一握手致意,在这两天的会上,想和他认识的人,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个,人人都想请他谈上几句政治和经济的关系的话。

    虽然略显烦人,也说明了他的成功。他作为活动主办方的主要负责人和新任副院长,外加做了两个小时精彩的演讲,自然是人群的焦点,如果人们没这么热情,反而说明他的演讲纯粹浪费表情和口水。

    李泽文当然博闻强识,如此多的人他也不能完全记住,也得有赖于助理的提醒。

    “这位是经济学家张教授……”

    “这位是社科院的王研究员……”

    “……”

    “这位是中金投资公司的谢总,谢云南。”

    李泽文微笑着,和面前的男人握了握手。

    “谢总,你好。”

    有意思的是,这是一场以政治为主题的峰会,金融圈的人却来了极多——李泽文不算太欣赏这些金融圈人士,对他们能避则避,但他不介意花点时间和这位谢总聊一聊。

    谢云南这个人此前在和孟冬的交谈中出现过一次,那几句话留下的印象和面前这个人并无矛盾之处。谢云南的实际年龄约有四十岁,但从外表上却很难看出他的年龄,说三十四五岁也会有人信的。他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孟冬这样做金融投资的年轻人身上总有一些尖锐,而他的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锐利感,成为了一种很深沉的柔和感。

    作为深谙社交礼仪的成年人,就算两人是初次见面也可以好好商谈一番的。谢云南和其他所有人一样,赞许了这场峰会开得特别好,专家的讲座非常到位,没有夸夸其谈,说的都是很实际的东西。谢云南表示,自己所在的公司想去某国投资某个项目,想听听李泽文的意见。

    李泽文和他聊了几句,随后拿出手机,对谢云南露出抱歉的神色:“我女朋友的电话。”

    阻碍男女朋友通话会遭雷劈的,谢云南自然表态不在意。他很敏锐地注意到注意到这位教授先生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眼里就蓄起了一层轻松的笑意,和自己交谈时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也变成绕指柔。

    “……你和程茵已经到了赵州?……一路上顺利吗?……你开车了吗?……”

    十来个问题后,李泽文用一种所有男人面对撒娇女朋友的略显无奈的神情道:“抱歉,久等了。我女朋友和她同学一块儿出去自驾游,我担心她的安全,所以有些唠叨。”

    “理解理解,女朋友当然应该宝贝着,”谢云南理所应当地说,“李教授,我倒是听到你说了个名字,程茵?是你女朋友的同学吗?”

    李泽文当然也没有隐藏的打算,他不动声色道:“是的。就是现在很知名的那个中视的节目主持人,和我女朋友是初中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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