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暴走计划

    精神力受损不能共感，又要清楚地表达自己，莉莉丝的语言能力一日千里，尤其是对于食物，求知欲极其旺盛。

    一旁拿着小本本记菜单的医生两眼一黑：“没，没有奶油，只有人造奶精。”

    “嘁，换成果酱好了。”

    “……鲜果也没有。只有人造果糖制品……”

    话音未落，问题少女大怒，把漫画往床下一掼：“什么都没有还敢开店？”

    大小姐，我们本来就不是开店的好吗，你可不可以有点阶下囚的自觉。

    当然，是不敢说出口的。真·文职人员——医生抖如筛糠，一溜烟跑了。

    莉莉丝生了一会儿闷气，爬下床捡起了漫画。正好翻到勇者斗恶龙这一章，她脑补了自己骑着白马，挥着晶亮亮的长剑，一剑戳瞎鸩的眼睛的场景，乐得咯咯笑。又翻一页，公主扑进了勇者的怀抱，她突然觉得黑白漫画中的公主，好像正对着她笑，头发似乎变成了银色和蓝色，公主脸上还纹着黑色的泪痕，豪迈地掀开裙子，穿着皮裤军靴向她的怀抱奔来。

    莉莉丝一阵恶寒，啪地合上了书本。

    她百无聊赖地躺着。有些想念会变出无数食物的白鹭，被她欺负也不还手的星闪，臭屁的弥赛亚，甚至还有……会和她斗嘴的埃夫里。

    自从遇到他们，她丢失的记忆好像都不重要了。

    埃夫里发现她之前，她一直待在令人厌烦的实验室，一遍一遍地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虽然还有另一个面容模糊的人，似乎曾带她离开，但现在也无关紧要了。自从遇到了他们，她纯白的世界闪出了光。

    她掀开枕头，下面藏了一枚小小的银质鼻链，她很珍惜地抹了抹十字架粗糙的表面，翻了个身又躺了回去——吃饱睡够，才有力气和敌人斗智斗勇嘛。

    这一觉很长，她先是梦到自己真的变成了骑士，在草原上和一只巨大的西方龙对峙。正当她打得不亦乐乎时，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她向下一拽。

    莉莉丝的意识沉沉地坠进了黑暗，再睁开眼，她觉得眼周的一切都很模糊。

    一处灰蒙蒙的庭院，雾气沉沉，朝阳浸在雾气里，好像一颗鸭蛋黄。她迈开腿，颠儿颠儿地向前跑去。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匆忙间余光一扫，却见自己居然变成了一头灰色的鹿！

    在休眠舱内，她曾无数次梦见过宛如现实的场景，有时候是驾驶着机甲战斗，有时候是简单的军用宿舍，却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竟变成了动物！

    灰鹿的小蹄子哒哒地踩在湿漉漉的泥地里，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思念体？莉莉丝隐隐约约有了些不能确定的猜测。

    雾气后，突然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大理石宫殿，灰鹿轻车熟路地绕过岗哨，从森林一跃而入，跳进了二楼。内部装饰极其华丽，她轻快地穿过一间会客室，进入了一间挂满帷幔的卧房。

    她用鼻子蹭了蹭，然后安安稳稳地躺在了沙发上。

    不多时，门被推开了，站着一个疲惫的人影。他扶着门愣了一下，皱眉朝这边看来，但什么都没看到，苦笑一声，晃了晃脑袋走进来。

    灰鹿耳朵一竖，机敏地朝门口看去。

    莉莉丝跟着转换了视角，在这个瞬间，她心如擂鼓，几乎要大叫出声：

    埃夫里！

    那个男子无知无觉地越过她们，头朝下摔进了被褥。

    不是埃夫里。莉莉丝这才仔仔细细地看清了他——相似的五官身形，但是，英俊瘦削的侧脸上，并没有那些标志性的纹身。只有一颗小小的泪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散开了，遮住了他的眼睛。

    灰鹿见他睡了，卧回原地，静静地闭上了眼。

    ☆、真实

    莉莉丝被食物的香气吵醒，偷偷睁眼一看，小桌板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她的点餐，甚至还有鲜奶小饼干和果酱面包片。

    半眯着眼睛，她摸索着就往桌上伸爪，却被一块热毛巾挡住了。

    对方仔仔细细地给她擦了指缝，才道：“吃吧。”

    莉莉丝不满地抽出手指，随口吐槽：“埃夫里，你好婆妈哦。”

    对方扑哧一笑，莉莉丝嚼着小牛肉疑惑地转过头，哪里有埃夫里的影子，床边的椅子里，坐着的分明是那个橙发的灾星。

    她神智一点点清晰起来，条件反射地向后一缩。

    男人并没有戴面具，橙发照例束在脑后。他五官线条优美，眉眼细长，带着点亚裔的韵味，只有薄唇显得非常强硬。他单手拿着莉莉丝丢下的漫画，双腿交叠，饶有兴致地看着警惕的莉莉丝。

    莉莉丝像只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忙不迭地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恶声恶气地道：“你又想干嘛？”

    鸩笑容不变，抬手替她擦了擦嘴边的酱汁：“只是来看看你。”

    她被他慈爱的眼光雷得一哆嗦，这人该不会真的把自己当爹了吧？关键是，自己对这个便宜爹完全没有印象啊。

    鸩了然地笑笑：“不要怕，只是你的记忆植入出了点小问题，等你病好了，我会替你做修复。”

    记忆植入？莉莉丝一愣，脑海里有什么线索飞快闪过。

    我的记忆，真的是‘我’的记忆吗？

    冰冷的实验室，炽热的恒星风，看不清面目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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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无数稀奇古怪的梦境片段。它们是如此真实，却又如此疏远。

    她鼻翼微微扩张，背后沁出了冷汗——在遇到埃夫里之前，所有的记忆都好像只是雾里观花。

    我究竟是什么？

    他没有收手，转而缓缓摩挲了她的头顶，若有所思：“他们叫你莉莉丝？”

    她垂眸，偏头避开了对方的手掌。

    鸩似乎想起什么，叹了一口气：“莉莉丝也很好。莉莉……是百合的意思。”

    “好好休息。不要总想着搞事情逃出去。”他挥了挥手中的识别卡，这是她偷偷从医生那里顺来的战利品，“这个，我先没收了。”

    莉莉丝龇牙咧嘴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到底没敢扑上那个挺拔的背影。

    自动门在他背后落锁，莉莉丝一头倒回了床铺，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尝试整理一团混乱的记忆。

    她拥有的第一个清晰的记忆片段，来自黑暗中的休眠舱。她从灼烧的剧痛中醒来，转头看到写有自己名字的铭牌，以及……一个泛着蓝光的电子钟。

    钟上标记的时间，是……她强迫自己回忆，对了，是四月十二日下午一点十分。

    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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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莉莉丝是联邦退行计划的实验体？”埃夫里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他们把她创造出来，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和帝国联姻，污染皇室血统？”

    “不错。”黑曼巴夫人望向常年处于黄昏的花园，“只有链契约者才能为皇室诞下黑暗哨兵，而黑暗哨兵对周边的人类会产生不可逆的基因影响。

    他们既然能让普通人异化成哨兵向导，自然也可能让哨兵向导退行成人类。

    如果母体基因受到退行药物的污染，那生下的黑暗哨兵自然也……”

    “我曾经参与过部分实验计划，因为他们需要返祖哨兵的基因。”

    正常来说，返祖哨兵只存在于帝国贵族血统。联盟四处悬赏，却一无所获。恰在此时，黑曼巴夫人逃离帝国，流亡至联盟属地，用基因片段换取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还记得罗塞尔皇后吗？”

    埃夫里隐约回想起不久前的重磅新闻：“罗赛尔……帝国牺牲的皇后？”

    黑曼巴夫人点点头：“见到莉莉丝之后，我才勉强可以确认。罗赛尔很可能是一代‘夏娃计划’中，遗失在战争中的实验体。

    实验体丢失之后，计划一度陷入停滞，直到几年后才重启了新的‘莉莉丝计划’。眼看计划已经再次接近成功，谁知帝国竟广而告之，说是皇帝找到了链契约者。

    哼，多么讽刺。”她挑了挑眉，“创造链契约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个计划几乎涉及了全联盟的向导，甚至产生了许多基因改造失败的牺牲者。”

    “罗赛尔被证实是‘夏娃’后，‘莉莉丝计划’全面暂停，负责人只剩下鸩。联盟的重心转而投向已经接受基因污染的罗赛尔，和她将要出世的子嗣。”黑曼巴夫人顿了顿，深吸了一口烟。

    埃夫里联想起卡戎遗迹的荒凉，突然觉得脊背泛起冷汗：“所以有人除掉了她？不惜用一整个恒星系作为陪葬？”

    “我很难相信她的死亡只是意外。”黑曼巴夫人狡黠地眨了眨眼：“要知道，联盟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恐怕有人泄露了实验计划。”

    “所以……他们现在还想把莉莉丝继续送去帝国，好完成这个计划？”

    “我不知道鸩是怎么打算的，或者高层是否已经了解到莉莉丝的回归。”黑曼巴夫人用指尖敲击着窗沿，蹙眉思索，“但目前来看，她还是个向导，并没有接受退行药物，一切或许还有转机。”

    如果不尽快帮助莉莉丝脱离塔的控制，恐怕她会在退行药物的影响下，变成第二个罗赛尔——记忆混乱，失去向导能力，甚至发生感情障碍。

    然后……他们会将她安插回帝国皇室，她会向罗赛尔一样“意外牺牲”，或者生下基因污染的黑暗哨兵后，遭到秘密处决。

    “所以，你依旧打算救她吗，即使她甚至都不算是‘人’？”黑曼巴转身面对了埃夫里，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这个故人之子，“没有了夏娃，还会有莉莉丝。没有了莉莉丝，可能还会有别人。”

    埃夫里抿紧嘴角，摇了摇头。

    黑曼巴夫人眼中透出一丝失望的光，耸耸肩准备离开，对方却抢先开了口。

    “我不赞同你的看法。”埃夫里整整袖子，神色淡然，“对我而言，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生长在一个‘血统论’分毫不值的地方，不论是混血，人造人，还是克隆人，都值得被作为‘人’来认真对待。”

    她会笑会闹，也会伤感；会张牙舞爪地和他拌嘴，也会在黑暗中轻柔抚慰他的伤痕。

    这样的存在，怎么不算一个人呢？

    他心里一闪而过的是她那双倔强的黑眼睛，即使没有人伸出援手，她恐怕也会孤军奋战至最后一刻，直至玉石俱焚——就好像，为救难民而陨落在卡戎的帝国皇后，罗赛尔。

    他们的一生，不可能因为“人造”两个字而被轻易否定。

    何况，埃夫里暗暗握紧了拳头，他很不想让莉莉丝死，更不想让她死在莫名的阴谋漩涡之中。他额上好像还残留着她柔软的呼吸，脑中还印刻着共感的奇妙世界。

    她像是他的眼睛。

    他遥遥望向日落的方向，沉声道：“她已经是我的团员。我们一起来到这里，自然也要一起离开。”

    偷听墙角的星闪，忍不住冒着星星眼跳了出来，感动道：“队长大人！！”

    埃夫里熟能生巧地避过了他的飞扑，而黑曼巴夫人，像面对污染物一样，伸长手把他的脸推得老远。

    面对埃夫里坚定的眼神，她很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真心赞许的笑容。

    稍稍犹豫了一下，她压低声音：“既然你决定参与进莉莉丝计划……有一些事，你必须知道。”

    黑曼巴夫人松开星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猛然抬手撩开了埃夫里的额发。两个人靠得极近，黑曼巴夫人将反应不及的星盗牢牢按在墙上。

    白鹭推门而出，恰巧见到这一幕——夕阳下的落地窗前，强势的贵族夫人牢牢禁锢着可怜的“小白脸”，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插|进对方的头发，亲昵地拉低了对方的头。

    她心中卧槽一声，天雷滚滚：“卡！瑟！林！”

    黑曼巴夫人视线一转，勾起一个腹黑的微笑，踮脚凑近了星盗那张囧字懵逼脸。

    白鹭提起裙子一路狂奔，飞起一脚踹开“图谋不轨”的黑曼巴，怒道：“连小辈都不放过！你这个没有节操的女人！你俩差了得有一百多岁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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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黑曼巴夫人纹丝不动，稳稳地接住老板娘放回地上，顺手拍了拍裙摆上的脚印，淡定道：“只是确认一下他的身份而已。”

    黑曼巴将埃夫里的脸一转，刘海挡住的疤痕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白鹭面前。白鹭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几步。

    星盗眯起眼睛，极其不快地拂开那双手，重新掩盖了可怕的创伤。

    白鹭绞着手指说不出话，黑曼巴夫人见状，走上前替她开了口：“埃夫里，即使你不想了解，如今也无法逃避了。关于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以及这道你不愿示人的伤痕，有一些往事，我们必须说给你听。”

    “我和白，都是来自帝国的特质系贵族后裔。多年前，我追随白离开帝国，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你的母亲，蓝歌。她失踪前，曾是帝国的皇后，也是白……最亲密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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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对于莉莉丝记忆片段有疑惑的，请戳82日小修后的序章2结尾，么么哒

    ☆、我的朋友

    莉莉丝再次梦到了那头灰色的鹿。

    这一次，她在溪水边看清了自己的全貌，和她的思念体如出一辙，除了那身灰色的，柔软的皮毛。

    她在正午的溪水边闲散地晒太阳。突然，通往宫殿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瘦削的军装女子眉头紧锁，出现在小路的尽头。

    灰鹿受惊地立起，倏忽钻进了一旁的灌木。谁知，那个女子极其敏锐，目光如电般射过来，正好看见了那团灰绒绒的尾巴：“谁在那里？”

    这是个女性哨兵！

    灰鹿飞快地在林间奔驰，而那个女子沉默地紧追不舍，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她矫捷的身姿很快追上了奔逃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