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暴走计划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二楼的窗户没有关闭，两只夜贼一前一后，轻巧地翻进室内，无声地落在厚重的地毯上。

    宅邸的主人和大部分仆人都在前院为晚会服务，此时，昏暗的走廊内一片寂静，只间或点着几盏幽幽的仿烛光灯。

    摇曳的烛火照亮了两侧阴森的画像装饰，长廊左右，沉重的巴洛克装饰显得无比压抑。

    埃夫里下意识地往莉莉丝身边靠了靠。

    对方仰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嘲讽笑容，共感瞬间响起。

    伟大的埃夫里队长还怕鬼啊？

    他张口就想反驳，可这片寂静的长廊连风都会产生回响，贸然出声，实在太过冒险。他无奈，只得狠狠瞪了莉莉丝一眼，伸手想揪对方的呆毛。

    胆小鬼胆小鬼！莉莉丝做了个鬼脸，很活泼地躲过了他的魔爪。

    就在这个瞬间，模糊的光线在前方回转楼梯附近亮起，伴随着脚步，和木质地板的吱呀声。

    两人停止打闹，瞬间转头往后看去——长廊两侧没有能够遮蔽的地方，倘若有人上前查看，一定会暴露身形。

    莉莉丝抬手轻推两侧厚重的房门，锁着。

    怎么办？

    脚步声已经拐过台阶的第一个弯道，直向二楼而来。

    皇宫房门采用的都是复杂的传统锁钥结构，即使最娴熟的锁匠来开，也需要一定时间，而现在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莉莉丝额上冒出冷汗，掏出钥匙，开始挨个尝试。锁钥型号相似，的确是寝宫内部的钥匙，可惜连试了几扇，都不匹配。

    二楼总共有近五十个房间，他们被困在左翼，这枚钥匙还可能指向楼梯另一侧的二十五个房间，可他们没有机会去一一确认。

    脚步声越来越近，楼梯口已经能看到凌乱的灯光，还能听到说话声——来人不止一个。

    埃夫里果断放弃尝试，拉着莉莉丝迅速后退，一路退到最开始入侵的廊窗边。埃夫里贴着窗台侧面匆匆一瞥，只见下方正有数名侍卫巡逻，如果贸然跃出，必将惊动对方。

    当真是进退维谷。

    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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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希望是，楼梯可以通向左右两翼，他们还有最后二分之一的机会！

    两人屏息而立，来人已经踏上最后一级阶梯，犹豫了一下，灯光一晃，最终转向了左边。

    怎么办？莉莉丝在黑暗里握紧埃夫里的手，隐约渗出冷汗。

    埃夫里眉头紧锁：他们当然可以出手料理掉对方，可一旦触动警报，恐怕再没有机会解开罗赛尔的秘密。

    埃夫里低头望向莉莉丝，少女乌黑的眼睛里满是信任。

    他心神一晃，终于下定决心，半蹲在莉莉丝身前，飞快耳语：“你留在这里。我把他们引到楼下，趁乱，你大概会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找到那扇门。”

    “路德维希能看到罗赛尔的思念体，她一定就在钥匙能打开的那一间。”

    面对星盗提出的计划，莉莉丝没有拒绝，只是深深望着他的眼睛。

    你确定你不会有事吗？

    星盗微微点了点头。

    少女粲然一笑。

    好，我相信你。

    星盗低声笑了，胡乱揉一把对方的短发，站直身体，眯起眼睛，望向那一点越来越近的灯光。

    他肌肉紧绷，默数着对方的距离，随时准备一跃而出。

    精神紧绷成了一根弓弦，突然，他们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咔塔”响声。

    ☆、罗赛尔

    伴随着锁孔弹开的声音，走廊最尽头的那扇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莉莉丝和埃夫里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极其隐蔽地后退两步，沿着门缝溜进房内。房门在他们身后虚虚合上，重新与墙壁合为一体。

    门内是西弗！他一直藏身在黑暗的房内，见状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此时，脚步声已经抵达门外，他们侧耳倾听，巡查的女仆走到尽头，只关上了廊窗，发现没有异状，便转身离开。

    听到声音确实远去了，莉莉丝和埃夫里松出一口气，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你怎么在这……”莉莉丝扎紧松脱的武器，抬头，却被西弗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背对着月色明亮的窗户，脸在逆光中看不清神情，金发凌乱，肩背微微颤抖。

    西弗的思维矩阵异常混乱，莉莉丝努力回想向导辅助课的内容，试图用神经束勾连对方，却被一片混沌的精神力狠狠弹开。

    “别碰我。”他声音嘶哑，好像在极力忍耐些什么。

    “你……”埃夫里无法感知他混乱的思维，却能看见对方苍白的脸色，以及汗湿的面孔，他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埃夫……里。”西弗满是血丝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紧紧盯住了面前的星盗。

    他的语调满是压抑的痛苦：“埃夫里，我的孩子。”

    星盗被他热切的眼神一激，忍不住松手后退一步。而西弗出手如电，牢牢握住他的手腕，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微微侧过头，去看一侧墙上的画像，似乎找回了一部分神智，轻声开口道：“我想起了一些事，关于你们，和你的母亲。”

    就着月光，莉莉丝和埃夫里齐齐转头，只见他们背后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满是灰尘的陈旧画像：黑发女子小腹微微隆起，骑在马背上，西弗牵着马回头看她，两人对视微笑——就在他们方才经过的花园。

    “这些事，我必须告诉你，我的孩子。”西弗的气质整个变了，不再像那个随波逐流的颓唐大叔，倒像一柄开了刃的剑，锋芒毕露，气势逼人。

    他无声地望向一旁休息的莉莉丝，莉莉丝抿嘴站起——这是西弗陛下和帝国另一位合法继承人之间的对话，她已经不适合参与了。

    她很干脆地搭上门把，转身微一点头：“我去找罗赛尔。”

    星盗朝她的方向迈出一步，似乎想陪她一起去，却被西弗牢牢拽在原地，只得无奈开口道：“万事小心。”

    莉莉丝再一点头，转身没入黑暗。

    巡视的仆人已经离开，整个二楼一片空荡，莉莉丝握紧钥匙，飞快地掠过无尽的长廊——随着距离的缩短，她感觉到了，夏娃的思念体就在不远处。

    这里！她瞳孔一缩，停在一扇华丽装饰的门前，抚平喘息，轻轻转动钥匙，只听到锁钥相契的一声轻响。

    大门豁然洞开，室内竟比长廊更加黑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月光。她进门时透进一条狭长的光线，勉强能看见室内的陈设。

    莉莉丝并不怕黑，她利落地关上房门，这才发现，角落的沙发上，蜷缩着一团灰蒙蒙的影子，它身上微弱的光芒，只有在纯粹的黑暗中才能窥得一二。

    怀着强烈的预感，莉莉丝的心怦怦直跳，慢慢向那片影子走去。

    途中，她被矮脚凳绊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呼，灰影子被动静惊醒，耳朵颤了颤，迷茫地抬起沉睡的脑袋，转向她——是那只灰鹿。

    “莉莉丝？”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很轻，但清晰准确。

    “夏娃？”

    鹿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已经不是夏娃了，有人给我取了名字，我叫罗赛尔。”

    莉莉丝只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出口，可见到她这副随时都会消失的虚弱模样，却说不出话。

    灰鹿倒是并不介意，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软垫上，语气有些歉意：“我本想等你，可是睡着了。”

    “问吧，莉莉丝，我知道你心里有不少疑问。”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灰鹿声音轻柔：“白玫瑰和我的身体被爆发的卡戎吞噬，但没等它将我们融化，虫洞的入口打开，白玫瑰的残骸连带我的身体，都被甩了进去。”

    “肉身消亡，而思念体留了下来……即使是退行的向导，体内也还存有向导的本能。”

    “最后的时刻来临前，在危机的刺激下，我意外觉醒了。向导和哨兵死后并不会直接湮灭，他们的灵魂会存于思念体内，最终被本能指引回归母星的深井。”

    莉莉丝想起永夜之地附近巨大的矿井，瞪大了眼：“母星？”

    “是的，那里是高维生命最初开始的地方。他们在风中指引我回归，可我还不能去，我有未竟的责任。”

    莉莉丝想起自己的梦境，低声道：“……你回到了光耀宫。”

    “是的，还有敌人潜伏在路米尔星的黑暗中，我不能留下我的同僚孤军奋战。莉莉丝，你知道陛下的母家吗？”

    “蓝歌殿下？”

    “不错，帝国唯一的预知型贵族家庭，历来只会产生向导而没有哨兵，他们本是元老院最古老的一脉。可惜族内人才凋零，不是死于精神问题，就是干脆无法觉醒。预知的力量太过强大，伴随着力量的……”

    “往往是代价。”莉莉丝抿紧下唇。

    灰鹿点点头：“鸩的实验记录里，就有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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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氏族觉醒问题的研究。

    鸩发现，蓝氏的血统从未产生过哨兵，并非是谣传的基因排斥，而是因为和普通哨兵不同，他们家族的哨兵，自诞生就是‘哑炮’。

    只有遇到完美匹配的向导，并长期接触对方的向导信息素和思念体，才会后天觉醒。”

    “哨兵的……后天觉醒？”莉莉丝只觉得匪夷所思，沉吟道，“也就是说陛下……”

    “是的，我留在光耀宫，让他觉醒，原本是希望引出鸩安插在帝都的棋子。夏娃实验体已经‘宣告死亡’，目前唯一可能让他觉醒的，只有真正的契约者，到时，他们以为陛下找到了实验体之外的契约者，一定会自乱阵脚。”

    “可是你没想到我会出现……”

    灰鹿摇摇头，眼睛里有微弱的笑意：“你和我一样能干，莉莉丝。我也没想到你竟能脱离鸩的控制。如今他们一心以为是你促使陛下觉醒，一定会想方设法污染你的基因，并迫使你嫁给陛下。”

    “也就是说，”莉莉丝觉得眼前一片明朗，“催婚催得最勤的那位，多半是鸩的棋子？”

    灰鹿打了个响鼻，好像笑出了声：“可以这么说。但元老院本就一心期待黑暗哨兵的诞生，很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幕后的黑手，还需要靠你多加留心。

    鸩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的退行研究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一旦我们失误，不只是帝国，可能所有的特质系族群，都会迎来一场灾难。”

    莉莉丝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罗赛尔。我在帝国也有朋友。我答应你，我会像保护银鬣狗一样保护他们。”

    “谢谢你，莉莉丝，”灰鹿俯下身，像是对她行了一个礼，“时间紧迫，我会将一切坦言相告，除了幕后内奸，还有两件事需要你留意。”

    “你说。”

    “第一，陛下能够成功觉醒，除了我的思念体影响，还因为他身上一直存有我的信息素，而生前，我受到退行药物的影响，绝不可能产生向导信息素。这件事太过蹊跷，我想拜托你找到那个携带信息素的人。

    第二，我还有一部分记忆存在你这里。鸩给你植入的记忆，正是他从我这里剥夺的，里面有重要的线索，我必须找回它。”

    “信息素的问题我会慢慢调查，但记忆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还你。”莉莉丝眼神一亮，伸出手虚虚覆盖在灰鹿背脊上。

    共感展开，两人面前瞬间闪过无数画面。灰鹿双眼微阖，半晌，她面带怀疑，犹豫着开口道：“不，这不完整，最重要的那部分不见了。”

    莉莉丝想起一事，有些赧然：“……他给我洗脑时，我试着偷偷保存过一段记忆，可能混在了那里面……”

    “那记忆现在在哪？”

    莉莉丝自己也不清楚，皱眉道：“好像在……领域。”

    “领域？”灰鹿微微眯起眼睛：“是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莉莉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会尽力调查的。”

    门口突然传来三下轻缓的敲击声，是埃夫里和她约定好的暗号。

    “舞会接近尾声，我必须得走了。”莉莉丝起身，转头认真道：“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灰鹿的身体很虚弱，已经无法用四肢支撑着站起，闻言只是点点头，大眼睛里流露出人性化的感激和关心。

    莉莉丝走到门边，突然停住了：“既然我们都是实验体，那真正的契约者，可能还另有其人吗？”

    灰鹿摇摇头：“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即使有，茫茫人海，又怎么找得到。”

    “可如果……找到了呢？”少女很纠结，五官都皱了起来。

    “那又怎样呢？”灰鹿好像透过门板看到了耐心等待的埃夫里，转而望向莉莉丝的眼神很温柔：“无论友情还是爱情，靠基因决定是多么的愚蠢。”

    “维系我和陛下的，是我们对帝国共同的责任。而维系你和……”她轻轻笑起来，“这需要你自己去发现。”

    ☆、新年快乐

    回到宅邸已接近午夜。

    “莉莉丝！”丽莎还没睡，旋风一样从楼梯上扑了下来，手里握着一份通知，“你看！”

    “帝都……一级战备？”莉莉丝手里提着不幸牺牲的高跟鞋，正往下扒拉那条胡乱穿着的裙子。

    丽莎点点头，解释道：“新年后会进入一级战备！也就是说，首都军校即将大规模扩招！”

    埃夫里眯起了眼睛：事到如今也没有直接宣战，帝国还真是老奸巨猾，是想让百合之轴先挡住压力吗。

    莉莉丝倒是很淡定，粗粗扫了一眼：“也就是说除去三级班自然升学，一级二级也可以报名？那丽莎，你……想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