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爱

    她包容他，她哄着他，她照顾他，耐心地感受着他的情绪，用最大的善意来回馈他拿得出手的那点儿爱。

    可此时此刻，那个他最看不上的男人再轻松不过地取代了他的位置，甚至做得比他更好，好上一万倍，好到没有他可以插手的余地。

    易北才是配得上这个家的完美男主人所应该有的样子。

    而他雷佑胤，什么都不是。

    雷声渐歇。

    电视里的综艺节目也调小了音量，最终换成了熊出没。

    吴雪看一眼一直站在门口没动过的雷佑胤，还有家里好似当他不存在的唐景潇和易北，觉得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那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男人……是她的弟弟吗？

    但是那个年长几岁的男人看起来又不像是同唐景潇有亲密关系的爱人。

    吴天纵在唐景潇的允许下拆了一包小饼干，羞涩地满屋子给新认识的大人们分发零食。

    吴雪还来不及阻止，吴天纵已经跑到了雷佑胤跟前，害羞地看他，“给。”

    雷佑胤终于被吴天纵给唤回了魂。

    他一直游离在这个画面之外的存在被拉进了画面之中。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唐景潇，伸手接过了吴天纵递过来的饼干。

    他不是局外人。

    他有孩子……

    雷佑胤现在简直再感激不过那个原本被他视为洪水猛兽的孩子。

    对，没错。

    他跟唐景潇有孩子。

    他不敢想如果当初唐景潇真的如他所愿拿掉了孩子，现在的他还有什么理由再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雷佑胤感激地、兴奋地拿着吴天纵送给他的饼干。

    慎之又慎地将这个最大的珍宝递到了取下耳塞的唐景潇面前。

    “要……不要吃饼干……”

    吴天纵看着雷佑胤直发笑，这个哥哥看起来比他还笨。

    唐景潇错愕看他。

    雷佑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孩子……还好吗……”

    易北停下了手中正给唐景潇削苹果的动作。

    吴雪则是傻眼一般地垂了头。

    唐景潇平静地收回视线，“万总没转告你吗？你不想要的孩子我已经拿掉了，这个孩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易北继续削苹果，又薄又长的一条苹果皮在他手下完整地落到了垃圾桶里。

    吴雪叫上吴天纵，“妈妈陪你去旁边玩好不好。”

    “不好我要看电视”

    易北将手里头的苹果切开，递了一块给唐景潇，“啊”

    唐景潇瞪他，存心添堵，伸手接了苹果块，小口小口地嚼着。

    “熊大，俺的新裤衩好看不好看呀”

    安静的客厅里一时间只有电视机里滑稽的配音还有吴天纵捧腹咯咯乐的稚气笑声。

    易北不想替雷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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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解围，他巴不得雷佑胤早点儿认清现实从这里滚蛋。

    雷佑胤则觉得自己再一次地被唐景潇给拒绝了。

    他原本就接近她接近地吃力，死皮赖脸、撒泼打滚，又哭又闹，这才勉强在她身边讨来了一席之地。

    他不像易北，从一开始就被唐景潇爱着。

    他嫉妒易北，嫉妒地快要发狂。

    他故意挤在唐景潇身边，不知好歹地三番五次挑衅易北。

    实际上，他更想变成被唐景潇宝贝在心里，谁也不许说他不好的那个人。

    75，座上宾

    <

    说到爱

    (

    花欲燃

    )75，座上宾

    唐景潇吃完了手中的苹果，摆手拒绝了易北的下一块投喂。

    吴雪已经起身，将客厅让出来，尽职尽责地转去厨房准备晚饭。

    雷佑胤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贴在他身上的湿衣服早已经消耗完了他身上的热气，冰凉凉地甚至比外边的雨更透彻地拷问着他的内心。

    一集熊出没看完，吴天纵又把好奇的目光落到了站着的雷佑胤身上。

    哥哥是不是做错事了，所以才在这里罚站？

    可是他身上都淋湿了，妈妈说这样会感冒的。

    唐景潇也察觉到了吴天纵的好奇与兴致勃勃。

    她擦干净自己的手，把吴天纵的小脑袋从雷佑胤站着的方向转向电视机的方向。

    “哈哈哈”

    吴天纵以为唐景潇在跟他玩，立刻就将方才的念头抛之脑后，左右闪躲着非要看着雷佑胤。

    “好了。”

    易北突兀地开口。

    吴天纵立刻变怂，规规矩矩地在沙发上坐好，他有点儿怕这个叔叔。

    易北知道唐景潇死要面子活受罪。

    与其让雷佑胤真病了凑到唐景潇跟前让她心软，不如他主动出面，来当这个好人。

    “去浴室换身干净衣服吧。孩子在，别传染他感冒。”

    雷佑胤不想动，尤其是不想在易北开口后动。

    唐景潇却感激易北给了她一个开口的理由。

    “去浴室吧，换完衣服就早点回家。”

    “……”

    她，又，赶，他，走。

    雷佑胤万念俱灰地动身，走的却不是浴室的方向，而是径自打开了唐景潇家的大门。

    唐景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外边还在下雨，带把伞吧……”

    雷佑胤什么也听不见。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位置，易北占着。

    他一度沾沾自喜的亲密，另一个人更甚。

    就连他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都被唐景潇亲口否认。

    他要怎么办？要做些什么才能证明他的存在是应该的？

    “雷佑胤？”

    唐景潇只见过一次雷佑胤这种状态。

    那一天他还是喝多了酒，又疯又傻，但也没到现在这种魂不守舍的地步。

    她觉得如果现在让他走，一会儿指不定会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雷佑胤。”

    她站起身来，跟去电梯，拉住了雷佑胤垂在身侧的手。

    一点点柔软的温度。

    又细又长的手指，曾经在他的掌心里，写过他的名字。

    雷佑胤失了焦的眼睛里慢慢聚集了一点儿光。

    他扭头看着唐景潇，眼中只有唐景潇。

    有了孩子又怎样。

    失去唐景潇的恐惧沦肌浃髓，早已经胜过了他对拥有了孩子的恐惧。

    他不想变成雷治，所以哪怕讨厌易北，他也认可易北的所作所为，这才是一个男人在听闻爱人怀孕后，应该为她做的事情。

    他像是抓住了些什么，下意识地握紧了唐景潇的手，不敢放地握着。

    雷佑胤觉得自己仿佛突然间懂了宋逸文那一天在医院里为什么会显得不一样。

    他想起来万子豪曾经掷地有声地质问他，你敢不敢让她觉得你愿意为这段感情承担责任。

    责任。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分明听在耳里，却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逃避。

    万子豪因为知道自己无法生育，所以一直拒绝长辈给他介绍的各种门当户对的姻缘，超然于世俗之外。这是他选择的路，他对自己负责。

    宋逸文或许不爱季茹，但他知道自己一旦选择了婚姻，就不能在家庭中依旧自私地保持自我。他对季茹负责，也对整个家庭负责。

    雷佑胤一直以为，他对唐景潇的爱无私且纯粹，他们俩之间跟其他人不同，只要他们相爱就足够了。

    可，事实证明，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逃避的那些责任，自始至终，都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在帮他背着。

    他之所以活得滋润且轻松，是因为她一个人肩负起两个人的担子，不催促、不埋怨，满心期待地等他领悟，而他，却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亲手给了她致命的背叛与伤害。

    他怎么可以……在她最幸福的时候亲手扼杀这种幸福。

    “对不起……”

    拉着唐景潇的雷佑胤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他终于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越想越心惊，曾经那些被记忆美化了的片段，此时此刻都化作最尖锐致命的刀具，将他整个人都扎得千疮百孔。

    他可以不想结婚，他可以不要孩子，可是不应该在一切都发生之后才被动地把问题都丢给对方。

    唐景潇不是没给过他机会。

    是他，是他一次又一次辜负了她的希望，只敢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假装自己是受害者，却没有勇气站出来去承担自己应有的责任。

    “对不起……”

    雷佑胤想给唐景潇一个迟来的拥抱。

    事情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她开心地与他分享自己怀孕的喜讯，他陪在她身边一起渡过难捱的妊娠期。

    他不可以因为恐惧就逃避，因为这个因是他种下的，他的所作所为与他最不齿的雷治没有任何区别，而在这件事中，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唐景潇比他的母亲要来得坚强得多。

    可是，唐景潇坚强却并不是她应当承受这一切的理由。

    寸步不离跟在唐景潇身边的易北看了眼反常的雷佑胤，霸道地将他的手指掰开，将唐景潇护在了自己身后。

    失去了最后一点儿温暖的雷佑胤醒了。

    再痛彻不过地清醒了。

    他慌张、无助、恐惧……但他不能再度退缩，他必须要推开门向前走。

    他强迫自己镇定，学着易北刚才的样子，重新走进了那个将他扫地出门的家。

    “有……没有换洗的干净衣服……”

    雷佑胤讨好地看着唐景潇，笨拙地坚强、用力地模仿。

    他想跟她柴米油盐地过下去。

    他愿意为她学会洗碗做饭照顾人。

    他想……娶她。

    他想给她一个……他不曾有过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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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的这场大雨一下就是整整半个月。

    江河湖海全部上涨，市区完全变成了淤泥塘。

    如扁舟一般的公交车在浪潮之中汹涌地对抗着侵入车厢内的泥水，城市中大部分的交通完全瘫痪，救灾抢险迫在眉睫。

    人满为患的市医院，顾嘉诚整整一天一夜没合过眼，高强度的加班工作让他的整个人都异常亢奋，甚至无需依赖兴奋剂，大脑都比往常更加敏捷且思路清晰。

    数十天前，从市医院里拍桌子走人的雷少爷又乖乖地走回了诊疗室，再配合不过地成为小白鼠接受他们的实验性治疗。

    顾嘉诚职业精神占据了上风，没有从中作祟，只不过在旁听心理咨询的过程中，忍不住地诧异雷佑胤的改变。

    ——他跟顾嘉诚之前见到的样子似乎有哪里变得不同。

    雷佑胤不再伪装，也不再保留。

    他跟主治医生在最快的时间内达成了信任关系，将他的困惑、他的疑虑，他的希望，坦然地说出了口。

    打开旁听报告的顾嘉诚眉心轻蹙。

    鼠标扫过他从专业角度总结记录的大段文字，迟疑地将手轻轻放在键盘之上，最终还是没有修改任何一个措辞，而是选择了保存，直接发送给小组负责人。

    换班的医生敲门进来，顾嘉诚笑着关了电脑，去一旁的休息室更衣。

    手机备忘录开始闪烁。

    算时间，唐景潇应该去妇产医院做唐筛了。

    医院外的雨还在不停歇地下。

    顾嘉诚换了一辆大车，一路趟水，冒着发动机报废的风险，将车当成是船绕路开去了唐景潇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