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蝇尸海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苍鹰道:“可惜,可惜,到了这般境地,你们连逃都逃不掉了。你们杀死敌军主帅,鞑子们恨你们入骨,必然派大军追袭。你们若是掉头逃跑,反而会被蒙古骑兵的弓弩射死。”
冯叶华眼眶一红,居然流下眼泪,他长叹道:“诸位武林前辈知道在劫难逃,索性便提议让咱们这些小辈逃走,以期留存香火,再图大事。于是他们慨然迎战,挡住敌人大军,而由青苍子前辈护送咱们数十人一路逃离战场。”
众人一听他居然做了逃兵,不禁心生不满,当下便有人嘀嘀咕咕,冷言冷语。谁知苍鹰却赞道:“这才是所谓‘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大智大勇。你们虽然活着,但却比选择战死艰难许多。我苍鹰方才一直看不起你们这些江湖人士,言语中多有得罪,还望冯兄见谅。”他声音发颤,可见心中激动,诚恳异常。
冯叶华大为感动,连忙道:“苍兄弟何处此言?你所言并无不妥之处,咱们这些武人虽然大张旗鼓的援助,可非但没帮上忙,反而累得樊城守军出城接应,被蒙古鞑子抓住破绽,一举破城。如此说来,我们倒全是有罪之人。”
九婴问:“冯大哥,后来呢?”
冯叶华叹道:“后来,咱们这些后辈与青苍子前辈在战场上离散,好在并无人掉队。咱们翻山越岭,远远离开战场。等咱们身处安全之地时,便互道离别,许下将来合力抗敌的誓言。可谁知蒙古鞑子攻破襄樊之后,又派出数支大军分头追击,剿灭已然元气大伤的江南武林。
我至今未能想通,这些鞑子似乎知道如何寻找各门各派的所在,一路屠杀江南武林人士,下手狠辣绝情。我的亲友在樊城一役几乎全数牺牲,而鞑子兵行神速,没几天便悄无声息的来到我的山庄,我伤势不轻,无法抵抗,只能从山庄密道中逃出,一路来到西域,最终流落到秃鹫帮,当了马贼。”
众人听他说完,全数嗟叹不已,感慨万千。九婴黯然说道:“天下沦陷,咱们武人自也不能置身事外。也是咱们汉族江山命中有此一劫,虽然听的憋屈,此时也无可奈何。但咱们这些热血男儿,爱国志士,自不能放任蒙古鞑子嚣张跋扈,总有一日,咱们要让这蒙古鞑子尝尝这灭门灭国的滋味儿。”
九和郡主听得满心不是滋味儿,但她对九婴爱慕已深,情难自已,虽然心绪纠结,但居然也并不怨他。
苍鹰闻言,只觉得心中震动不已,脑中思绪万千,突然朝前一跃,拜倒在九婴面前,九婴吓了一跳,连忙扶着苍鹰,问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苍鹰大喊道:“二弟,就冲你这几句话,我苍鹰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从此以后,我虽然是你义兄,但也是你下属,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水里来火里去,也绝不有半句怨言。”
李书秀见他如此,连忙也学着他的模样拜倒,说道:“二哥,我和大哥一起,任凭你差遣。”
九婴抱住二人,泪光盈盈,嘴角抽动,动情说道:“大哥,三妹,从今往后,咱们三人共闯天下,图谋大事,再也不分彼此,正应了那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明教教众见三人如此义气,不由得交口称赞,替他们三人鼓掌叫好。
当下九婴吩咐厨师端上菜肴,众人听了半天故事,肚子早就饿了,于是大快朵颐,把酒言欢。
李书秀见桌上全是各种素菜,心中微觉奇怪,轻声问苍鹰道:“这些明教教徒都吃素吗?”
苍鹰点头道:“他们供奉明尊,只吃素菜。你看他们瘦的这副可怜模样,便是不吃肉食所致。”
李书秀嗯了一声,不禁朝肥胖的唐左使瞧了一眼,说道:“那他们倒与信佛的和尚有些相似啦。”
正说着话,只见那些妖艳女子来到席间,与众教徒打趣缠·绵,拥抱亲·吻,神情甚是妩·媚。她们任由众人抚·摸,脸色娇红,大有意乱·情·迷之态。
九和郡主与李书秀尚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见到这等景象,只觉得脸红心跳,战战兢兢,对此地不免又多了几分厌恶。
李书秀又问苍鹰:“他们既然信佛,怎么这般胡来?”
苍鹰哼了一声,轻声说道:“我听说明教之人,虽禁口舌之欲,但对情·欲却极为放纵。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也是一百多年前,中土明教的一位教主为了壮大教中势力,便效仿西域山中老人所创阿萨辛教派的做法,以美貌女子诱惑世人,将其引入教中,喂以迷醉麻药,令其通体舒畅,再以来生天堂的前景相劝。一来二去,世人极易受到蛊惑,从此对教主和明尊死心塌地,誓死追随。
因此明教之中多有诱人女子,往往当做奖赏,侍奉虔诚教徒,热情放·荡,毫无廉·耻。一妻多夫乃是司空见惯之事,而教众却很少因此而发生争执,这明教教义**之功,由此可见一斑。从此之后,这传统便流传下来,一直保留至今。
元朝屠戮江南武林之时,明教中土势力受到波及,精英死伤殆尽,仅留下一些不尚武力的讲义长老,叶塞尼便是其中之一,他继任教主之后,率众远避中原,来到这西域草原之中,深怕众人耐不住苦闷,对这荒谬传统更是不遗余力的发扬推广,他便以此笼络人心,安抚教众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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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妖瞳明灭映流离
众人说说笑笑,海喝牛饮,不一会儿功夫,这些明教教徒便大多喝的醉醺醺的,酒眼朦胧,瞅着九和郡主与李书秀,与身旁的人满口胡话,调笑个没完。
唐游趁着大醉,酒壮色·胆,凑到九婴身旁笑道:“教主,你身旁这两位美貌姑娘,也是你引入咱们教中的么?”他想这两人既然是明教中人,便与席间其余美女无异,可与众兄弟共同享用,即便她们是教主的心上人,也不能因此坏了规矩。这坏念头一起,望向二女的眼神,便有些鬼鬼祟祟。
九和郡主勃然变色,要不是碍着九婴的颜面,早就当场发作了。
九婴沉吟片刻,忽然拍了拍手,他运起内力,掌声压过众人喧闹,令堂上火烛摇摇晃晃,光影闪动,众人吃了一惊,立时朝他望来。
九婴道:“诸位教友,咱们蒙受明尊教诲,心存正义,向往光明,举止行事,便应当以侠义为先,正道为上。我刚刚当上教主,原不该这么快便管束诸位,否则难免惹得大伙儿不快,但今日我有几句话憋在胸口,实在是不吐不快。”
叶塞尼笑道:“教主,大伙儿都是自己人,你说话还有什么顾忌?”
九婴朝他点头致谢,神色忽然变得肃然庄重,说道:“咱们虽然侍奉明尊,但复兴宋朝之志,却不可有旦夕松懈。更应当磨练意志,苦心劳体,以报明尊大恩。我心中有两个想法,今日便想提出来,让大伙儿说说看法。”
他也不等众人反应,说道:“这第一项:咱们习武之人,每日体力消耗太大,光吃这些素菜,身体虚弱,如何能与蒙古鞑子为敌?依我看,这茹素的规矩,咱们应当变通一番,设立斋日,平时可以吃些荤菜,但到了斋日,便得吃素菜,明尊圣明豁达,绝不会因此而见怪。”
这句话当真说到众人心眼里去了。其实他们早就对一直吃素的规矩心存不满,但叶塞尼颇有威望,对经文旧习颇为执拗,大伙儿也不想惹他生气,此时从九婴的嘴里说出来,立时便引起一片赞同之声。
叶塞尼脸色不善,但见此言深得人心,权衡利弊,也不出言反驳。
九婴又道:“这第二项:所谓心不正则行不端,气不纯则体不强。咱们习武之人,于这女·色二字,当慎之又慎,尤其是咱们信奉明尊之人,更不可恣情纵·欲。依我说,这几位姐姐,若是想继续留在教中,咱们欢迎之余,不可再对她们无礼。若是她们想走,咱们也不能阻拦“
那几位女子闻言大惊,满脸羞红,连忙缩回身子,规规矩矩的坐好。众教徒面面相觑,有不少人沉迷此间,脸上瞬间露出恼羞之色。
九婴扫视周遭,见众人并无异议,心下略宽,正要说下去,叶塞尼一拍桌子,冷冷说道:“九婴,明教传承百年的规矩,岂是你说改就改的?莫说你这教主之位屁股还没坐热,就算你当了十年教主,若要更改教规,也得深思熟虑,好好征询大伙意见不是?”他此刻语气森然,毫无敬意,可见心中恼怒至极。
教众之中有不少人对他方才的想法本就不满,此刻叶塞尼出头,他们也七嘴八舌的反对起来。
九婴沉默许久,忽然退后半步,朝叶塞尼深深一拜,抬起头时,只见他右眼含泪,颤声道:“长老教训的极是,小人性子急躁,思虑不周,嘴里胡言乱语,竟累的长老如此生气。小人羞愧无地,深知自己见识浅薄,若得罪了大伙儿,还望长老与诸位教友恕罪。”
叶塞尼见他如此惊慌,哈哈一笑,伸手将他扶起,劝道:“教主,你才刚刚继任,凡事都得小心谨慎,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还得大伙儿帮你出出主意,但大伙儿对你的敬仰佩服,那可都是实打实的。”
众人见两人和好,松了口气,纷纷举杯道贺,大堂上刹那间冰消雪融,刚刚的怨气立时不见踪影。
九婴咳嗽两声,想要举起酒杯,谁知手腕一软,没有拿稳,酒杯落地,洒了满地的酒。唐游打趣道:“教主,你喝醉啦,连杯子都拿不稳啦。”九婴面露笑容,叹道:“小人酒量不佳,众位教友可得手下留情。”
苍鹰心中一动,轻声对李书秀说:“这似乎是二弟的暗号。”
李书秀奇道:“暗号?”
苍鹰道:“我也吃不准,但他不过才喝了五杯酒,以他的功力,绝不会如此恍惚。”
忽听关山月大着舌头嚷道:“九教主,我跟了你五、六年啦,有一件事一直不明白,你的左眼上为何缠着纱布,莫非你受了伤么?”
众人本也心存疑虑,但碍于他身份,一直不敢多问,听关山月提起此事,目光齐刷刷的朝九婴左眼瞧去。
九婴笑道:“关先生,我这左眼天生有些古怪,我之所以用纱布缠住,便是怕众位见了之后心中惊异,把我想成妖魔鬼怪哪。”
关山月嘿嘿发笑,说道:“教主,我关山月看着你长大,你信不过旁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吗?你让我瞧瞧你的左眼,我对天发誓,绝不会因此瞧不起你!”
方才经苍鹰提醒,此刻李书秀也隐隐觉得不对,暗想:这关山月刚才一直畏缩不前,喝醉了酒之后,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他与二哥恐怕是事先商量好的。他想让众人瞧瞧他的左眼,这又是为了什么?
九婴面露犹豫,神情竟有几分忸怩。
叶塞尼酒意上涌,拍拍他肩膀,喊道:“教主,你便让大伙儿瞧瞧,又会怎样?咱们明教之人相亲相爱,便连老婆都不敢独享,你怎会有这么多顾虑?”此言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九婴叹道:“既然如此,我便舍命陪君子,搏大伙儿一笑吧。”
在众人喝彩声中,九婴小心翼翼的解开白纱,露出左眼,缓缓睁开。众人一瞧,瞬间目瞪口呆,屏住呼吸,只觉得心神俱醉,被他左眼模样深深吸引。
他这左眼呈现深紫色,澄澈透明,宛如西域出产的圆形蓝宝石般美丽,当他左眼转动之时,瞳孔中光影闪烁,仿佛有蓝水赤火在其中交融一般。他右眼本已漂亮至极,但那毕竟不过是凡间之貌,与他那美若天仙的左眼相比,当真有天壤之别。
九婴见众人魂飞魄散的模样,却也不感窘迫。他用双眼朝着众人一一环视,在数人脸上停留片刻,眨了眨眼,左眼忽然流出一丝血水,在他雪白的脸颊上滑落,仿佛一条红色流苏一般。
李书秀暗想:与二哥初次见面时,他脸上的绷带便已然有血迹,原来他左眼有这等隐患,也难怪如此稀罕的美色,他偏偏要遮遮掩掩了。
突然间,她听苍鹰对她耳语道:“运‘蛆蝇尸海剑’心法,探查周遭气息,二弟有些不对劲儿。”
李书秀心底好奇,连忙依照他所言,散出气劲,凝神感知大堂内气息流动。这蛆蝇尸海剑的功法精微奥妙,不仅能体会风动征兆,还能刺探身旁细微的空气流动情形。
她感到九婴的左眸中似乎在散发着内劲,靡靡不绝,绵绵不断,无影无形,却又坚韧笃实,这些内劲环绕成细丝,缠绕在大堂中数人身上,其中有叶塞尼、唐游,以及不少方才对他出言不逊之人。
李书秀紧张起来,在苍鹰耳畔说道:“二哥这是要做什么?”
苍鹰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来,但这些气劲太过微妙,绕在旁人身上,并不消散,但旁人并无知觉。这不像是**之法,也不像是害人的功夫。”
过了半饷,叶塞尼回过神来,见九婴左目流血,不禁感到心疼,慌忙道:“教主,你快些把你这宝贝左眼收起来吧,莫要弄伤了它。”他此刻语气温柔,竟像是一位疼爱幼童的慈祥老人一般。
九婴点点头,用纱布将左眼缠好,举起酒杯,对众人道:“诸位,我这左眼,没把大伙儿吓坏吧。”
众人连声否认,大声夸他左眼赏心悦目,令人惊叹。九婴笑吟吟的看着众人,任凭旁人问他这左眼来历,他却怎么都不说。
又过了一会儿,李书秀见众人并无异常,渐渐放心下来,低声埋怨苍鹰大惊小怪,心中却惊讶于这蛆蝇尸海剑的神妙。苍鹰听在耳中,眉头紧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关山月又闷喝了几杯酒,扑通一声,伏在桌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众人颇感稀奇,问他:“关先生,你为何哭的这般厉害?”
关山月顺手从地上拾起一件从碎骨帮抢来的宝物,扔在桌上,众人一瞧,只见那宝物乃是一支镶金戴玉的凤钗,这宝贝流光溢彩,闪亮夺目,只怕竟是一件稀世珍宝。
关山月说道:“我听碎骨帮的人说起这件宝物,叫做螭首凤尾钗,极为危险,有时会引来妖魔,祸害这凤钗的主人。”
九婴笑骂道:“你喝醉啦,这等胡话也说得出口?咱们裂戎帮今天大功告成,正是大吉大利,你怎么不说些好听的?”
关山月哭道:“我是担心大伙儿贪恋财物,引来沙漠中的祸害,你没见碎骨帮与秃鹫帮的下场吗?不成,我得把这件宝贝扔了,免得它害人!”
众人一见,以为这小子趁着酒醉想偷窃宝物,连忙一拥而上,将凤钗夺了过来,交到九婴手上,九婴笑道:“关先生说的如此骇人,我倒有些不敢拿啦。”
叶塞尼心想:“这凤钗如此珍贵,我拿来送给我的爱妾倒也合适。”他虽然口口声声说与教众分享美女,但其中有一人却是他独占的小妾。他说道:“教主不要,便由老哥哥我收着吧,我倒要看看这祸害要拿我怎样。”
当下将这凤钗揣入怀中,众人起哄一番,不久之后,便将这小小风波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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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鬼影杀心凄厉
众人这酒席从白天一直喝到傍晚,教众怀抱美人,高举美酒,大多喝得烂醉如泥,只有少数几人把持得住。九婴见状颇为无奈,便将睡着众人留在酒席上,回房休息去了。
叶塞尼怀揣着凤钗,在七敦的搀扶下来到自己住处,推开房门,屋内小妾迎了上来,抱住叶塞尼娇声讨好,叶塞尼从怀中掏出那枚凤钗,柔声道:“梅儿,这是我送你的礼品,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梅儿将凤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见这玩意儿又漂亮又值钱,不禁喜上眉梢,在叶塞尼脸上热情亲·吻,叶塞尼情动不已,虽然老迈,但此刻佳人入怀,只觉自己老骥伏枥,雄风犹存,三下五除二脱去梅儿衣衫,抱着她跳入被窝,如新婚夫妇那般痴情缠绵起来,但他毕竟体力衰退,片刻之后,眼前一黑,低哼几声,再也难以为继。他匆匆了事之后,拥着爱妾,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睁开眼睛,只见四周一片漆黑,屋外烛火恍惚,映出两个人影,乃是他的贴身护卫。
他有些头疼,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关山月说的故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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