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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武侠世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明道真人

    岳方兴心道:废话!就是怪也不敢说啊!你这样说我华山若是有一丝迟疑,岂不也被外人怀疑!

    刘正风双眉一轩,昂然问道:“费师兄,你说又多一个叛徒,这个‘又’字,是什么用意?”费彬冷笑道:“哑子吃馄饨,心里有数,又何必言明。”刘正风道:“哼,你直指刘某是本派叛徒了。刘某结交朋友,乃是私事,旁人却也管不着。刘正风不敢欺师灭祖,背叛衡山派本门,‘叛徒’二字,原封奉还。”他本来恂恂有礼,便如一个财主乡绅,有些小小的富贵之气,又有些土气,但这时突然显出勃勃英气,与先前大不相同。群雄眼见他处境十分不利,却仍与费彬针锋相对地论辩,丝毫不让,都不禁佩服他的胆量。

    费彬道:“如此说来,刘师兄第一条路是不肯走的了,决计不愿诛妖灭邪,杀那大魔头曲洋了?”

    刘正风道:“左盟主若有号令,费师兄不妨就此动手,杀了刘某全家!”

    费彬道:“你不须有恃无恐,只道已经金盆洗手,我五岳剑派便有所顾忌,不能清理门户。”伸手向史登达一招,说道:“过来!”史登达应道:“是!”走上三步。费彬从他手中接过五色令旗,高高举起,说道:“刘正风听着:左盟主有令,你若不应允在一月之内杀了曲洋,五岳剑派只好将你当做投靠魔教,为免后患,斩草除根,决不容情。你再想想吧!”

    刘正风惨然一笑,道:“刘某结交朋友,贵在肝胆相照,岂能杀害朋友,以求自保?左盟主既不肯见谅,刘正风势孤力单,又怎与左盟主相抗?你嵩山派早就布置好一切,只怕连刘某的棺材也给买好了,要动手便即动手,又等何时?”

    费彬将令旗一展,朗声道:“泰山派天门师兄,华山派岳师兄,恒山派定逸师太,衡山派诸位师兄师侄,左盟主有言吩咐:自来正邪不两立,魔教和我五岳剑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刘正风结交匪人,归附仇敌。凡我五岳同门,出手共诛之。接令者请站到左首。”

    岳方兴心道:这是要逼众人站队了,如此纵然以后江湖有非议,但要是在场的五岳剑派之人都接令不表示反对,事后谁也无法说嵩山派什么。

    当下天门道人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到左首,更不向刘正风瞧上一眼。天门道人的师父当年命丧魔教一名女长老之手,是以他对魔教恨之入骨。他一走到左首,门下众弟子都跟了过去。

    岳不群起身说道:“刘贤弟,你只须点一点头,岳不群负责为你料理曲洋如何?你说大丈夫不能对不起朋友,难道天下便只曲洋一人才是你朋友,我们五岳剑派和这里许多英雄好汉,便都不是你朋友了?这里千余位武林同道,一听到你要金盆洗手,都千里迢迢地赶来,满腔诚意地向你祝贺,总算够交情了吧?难道你全家老幼的性命,五岳剑派师友的恩谊,这里千百位同道的交情,一并加将起来,还及不上曲洋一人?”

    刘正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岳师兄,你是读书人,当知道大丈夫有所不为。你这番良言相劝,刘某甚为感激。人家逼我害曲洋,此事万万不能。正如倘若是有人逼我杀害你岳师兄,或是要我加害这里任何哪一位好朋友,刘某纵然全家遭难,却也决计不会点一点头。曲大哥是我至交好友,那不错,但岳师兄又何尝不是刘某的好友?曲大哥倘若有一句提到,要暗害五岳剑派中刘某哪一位朋友,刘某便鄙视他的为人,再也不当他是朋友了。”他这番话说得极是诚恳,群雄不由得为之动容,武林中义气为重,刘正风这般顾全与曲洋的交情,这些江湖汉子虽不以为然,却禁不住暗自赞叹。

    岳不群摇头道:“刘贤弟,你这话可不对了。刘贤弟顾全朋友义气,原本令人佩服,却未免不分正邪,不问是非。魔教作恶多端,残害江湖上的正人君子、无辜百姓。刘贤弟只因一时琴箫投缘,便将全副身家性命都交了给他,可将‘义气’二字误解了。”

    刘正风淡淡一笑,说道:“岳师兄,你不喜音律,不明白小弟的意思。言语文字可以撒谎作伪,琴箫之音却是心声,万万装不得假。小弟和曲大哥相交,以琴箫唱和,心意互通。小弟愿意以全副身家性命担保,曲大哥是魔教中人,却没半点分毫魔教的邪恶之气。”

    岳不群长叹一声,走到了天门道人身侧。岳方兴、岳灵珊、梁发、劳德诺等华山弟子也都随着过去。

    定逸师太望着刘正风,问道:“从今而后,我叫你刘贤弟,还是刘正风?”刘正风脸露苦笑,道:“刘正风命在顷刻,师太以后也不会再叫我了。”定逸师太合十念道:“阿弥陀佛!”缓缓走到岳不群之侧,说道:“魔深孽重,罪过,罪过。”座下弟子也都跟了过去。

    费彬道:“这是刘正风一人之事,跟旁人并不相干。衡山派的众弟子只要不甘附逆,都站到左首去。”

    大厅中寂静片刻,一名年轻汉子说道:“刘师伯,弟子们得罪了。”便有三十余名衡山派弟子走到恒山派群尼身侧,这些都是刘正风的师侄辈,并非刘正风的弟子。今日虽然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正日,但不知为何,衡山派第一代的人物一个也没有到来,否则衡山派怕不是站队这么简单。

    费彬又道:“刘门亲传弟子,也都站到左首去。”

    向大年朗声道:“我们受师门重恩,义不相负,刘门弟子,和恩师同生共死。”

    刘正风热泪盈眶,心下感动,口中却厉声喝道:“为师平日里教你们的江湖大义都学哪里去了,你们都过去吧!师父自己结交朋友,跟你们可没干系。”

    米为义仍是不肯,突然手按剑柄,就要拔出长剑,和嵩山派拼命,不料眼前人影晃动,已经被刘正风抓住,随手扔到左首。那边的衡山派弟子慌忙接住,见米为义人已昏迷了过去,想来是刘正风怕他再闹事,将他直接打晕了。

    向大年等人见此,知道师命不可违,想起师父昨晚的交待,含泪走到左首。

    这下场中只剩下了刘正风家人,刘正风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向费彬三人道:“求三位转告左盟主,准许刘某全家归隐,从此不参预武林中的任何事务。刘某与曲洋曲大哥从此不再相见。刘某携带家人,远走高飞,隐居海外,有生之日,绝足不履中原一寸土地。”

    丁勉微一踌躇,道:“此事我和两位师弟可做不得主,须得归告左师哥,请他示下。”

    刘正风道:“这里泰山、华山两派掌门在此,恒山派有定逸师太,也可代她掌门师姊作主,此外,众位英雄好汉,俱可做个见证。”他眼光向众人脸上扫过,沉声道:“刘某向众位朋友求这个情,让我顾全朋友义气,也得保家人弟子的周全。”

    定逸师太首先道:“如此甚好,也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丁师兄、陆师兄、费师兄,咱们答应了刘贤弟吧。他既远离中原,等如世上没了这人,又何必定要多造杀业?”天门道人点头道:“这样也好,岳贤弟,你以为如何?”岳不群道:“刘贤弟言出如山,他既这般说,大家都是信得过的。明儿一早,你带了家人子弟,便离开衡山城吧!”

    陆柏却道:“泰山、华山两派掌门都这么说,定逸师太更竭力为刘正风开脱,我们又怎敢违抗众意?但刘正风所为背叛五岳剑派,我们倘若就此答允,江湖上势必人人言道,五岳剑派之人背叛,只要退出江湖远走高飞就可保的身家性命,那样传扬开去,五岳剑派还有何脸面存在?”

    众人无话可说。是啊!五岳剑派为何联盟,不就是对抗魔教吗?若是这次放过刘正风,那以后与魔教相争时,还有谁肯再出力?

    刘正风知道自己今日必然无幸,惨然一笑,向场中众人躬身一礼,说道:“刘某自知罪无可恕,但我家人从不知情,如今也就拜托诸位了!”又向儿子女儿厉声道:“我今日所为皆是咎由自取,你们切莫心存怨恨,以后更不得参与江湖中事,都记好了!”他知道今日自己无可幸免,向众人托付家人,又怕嵩山派不放心要斩草除根,让他们不要参与江湖中事,自然也不能复仇。

    刘府众人虽然昨夜便已听闻,此时仍是悲切不已,说不出话来。刘菁见父亲如此,强忍悲痛,噎声道:“爹爹放心,我们必不不理会江湖之事。”话还未毕,已经忍不住大哭起来。

    刘正风见得此景,长叹一声:“刘某自行了断,也不麻烦诸位了!”右手横过长剑,便往自己颈中刎去。

    便在这时,檐头突然掠下一个黑衣人影,行动如风,伸臂抓住了刘正风的左腕,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右手向后舞了一个圈子,拉着刘正风向外急奔。

    刘正风惊道:“曲大哥……你……”

    群雄听他叫出“曲大哥”三字,知这黑衣人便是魔教长老曲洋,尽皆心头一惊。

    曲洋叫道:“不用多说!”足下加劲,只奔得三步,丁勉、陆柏、费彬三人六掌齐出,向他二人后心拍来。曲洋向刘正风喝道:“快走!”出掌在刘正风背上一推,同时运劲于背,硬生生受了他们并力一击。砰的一声响,曲洋身子向外飞出去,跟着一口鲜血急喷而出,回手连挥,一丛黑针如雨般散出。

    丁勉叫道:“黑血神针,快避!”忙向旁闪开。群雄见到这丛黑针,久闻魔教黑血神针的威名,无不惊心,你退我闪,乱成一团,只听得“哎唷!”“不好!”十余人齐声叫嚷。厅上人众密集,黑血神针又多又快,毕竟还是有不少人中针。

    混乱之中,曲洋与刘正风已逃得远了。

    丁勉三人大是恼怒,却又追之不及,指着刘府家人,向众人道:“刘正风勾结曲洋,确是魔教无疑,这些人是魔教余孽,留之不得。”

    群雄听到这话,都是惊诧,刚才刘正风在群雄面前托付,众人虽然没有应承,但也算默认了,如今这丁勉却如此说,也太不地道。这时中针的人纷纷拔了出来,见并无中毒迹象,都是心中庆幸,知道那曲洋手下留情,对刘正风所言曲洋所发之誓也信了七分。

    不过虽然如此,要让这些人站出来反对如日中天的嵩山派,仍是无人肯为。

    岳方兴见此,朗声道:“师伯所言,小侄不敢苟同。刘正风家人并不知情,而且他们并非武林中人,若是因此牵连进来,以后江湖中岂不要人人自危?”

    群雄听得如此,议论纷纷,人在江湖,谁能保证一直平安无事,若是一人做事全家承当,那谁还敢在江湖上混?可不真是人人自危。

    费彬本就为此行波折不爽,见是岳方兴又出来阻挡,心中怒气又浮了上来,上前一步,阴测测道:“岳贤侄怎知他们并不知情?难道你早就知道刘正风结交魔教之事?”

    岳方兴心下一突,这费彬不知是听到了风声,还是无心之言,但他的确说中了事实,正想辩解,身前岳不群道:“费师兄说笑了,左盟主也不过近来得知,小儿又第一次到这衡山,哪里能知道这等隐秘,如今不过是为我五岳剑派名声着想罢了。”

    定逸师太接口道:“是啊!我五岳剑派是名门正派,若是如此作为,与魔教何异?那还和魔教对抗做什么!”

    一旁的天门道长并不做声,但从他神色来看也不以为然。

    丁勉见此,心中盘算曲洋和刘正风刚才受他师兄弟三人合力一击,想来是必死无疑,这次任务也算基本完成了,至于刘正风家人,其实无关紧要,犯不着为此招惹华山恒山两派。他想起昨日收到的掌门传信,说是辟邪剑谱出世,让他们了结此事后尽快赶到福州,当下冷哼一声,率领嵩山派众人离去。

    群雄见此也随之离去,不一会儿方才满是人的刘府已经几乎一干二净。

    岳不群向前几步,向刘夫人道:“刘贤弟本是一代豪杰,只是受魔教奸人蒙蔽,可惜了!夫人还是尽快安置好家人吧,莫要再理会江湖之事。”

    定逸师太也上来劝慰,刘夫人心知若无两人,刘家众人性命如何还是难说,当下含泪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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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笑傲江湖曲(一)
    出了这事,众人也不好再待,岳不群率领众弟子出了刘府,准备启程回山。今日刘府之事,虽然嵩山派占了理,但对一个金盆洗手之人如此,到底逼迫过甚,想来嵩山派另有深意。他想起儿子所说的剑宗之事,本来将信将疑,如今却觉得大有可能,还是及早回华山为妙。

    岳方兴向岳不群道:“爹爹,大师兄想来就在衡山城附近,我们还是去寻一下吧!”岳灵珊、陆大有等也在一旁附和。

    岳不群对令狐冲也很是担心,将弟子分成几拨,分头去寻令狐冲。

    岳方兴独自一人,出了衡山城向城外山林行去,他隐隐记得原书中令狐冲在一处瀑布旁,也不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况有没有变化。不过这到底是一个线索,因此他到城外顺着溪流慢慢寻找,专门寻找瀑布所在。

    只是衡山溪流众多,直到日落西山,岳方兴四处探寻到了许多瀑布,却都没有发现。正自有些焦躁,突然间见一侧树林隐隐现出一堵黄墙,似是一座庙宇。他心中一动:原书中林平之父母似乎就是在庙中留给令狐冲遗言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庙。若是的话,想来令狐冲就在附近了。

    想到这里,岳方兴心下一喜,正想大声喊叫,突然耳朵一动,听得远处传来铮铮几声,似乎有人弹琴。心想:荒野之中怎么有人在这时弹琴?莫非是刘正风和曲洋在合奏笑傲江湖曲,当下侧耳倾听。

    琴声不断传来,甚是优雅,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夹着清幽的洞箫,更是动人,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同时渐渐移近。

    岳方兴听了一会儿,只听琴音渐渐高亢,箫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又过了一会儿,瑶琴中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温雅婉转。过了一会,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琴箫之声虽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只听得人血脉贲张,忍不住便要站起身来,又听了一会,琴箫之声忽然又变,箫声变成了主调,七弦琴只叮叮当当地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明月当空,树影在地。

    一曲终了,岳方兴方才回过神来,看看天色,不知不觉已是深夜,感叹道:“笑傲江湖曲,果然不同凡响!”收拾心绪,循声而去。

    却说令狐冲和仪琳二人出了群玉院,在城外山林间觅地修养。这晚两人正在叙话,突然听到旁边一阵琴箫之音,就凝神细听,悄悄过去,听得有一人是刘正风,一人是魔教长老,还有一人是曾经在群玉院中相助的曲非烟。

    三人正在谈话,猛然费彬从山壁后蹿了出来,他和丁勉、陆柏三人本要连夜带队赶去福州争夺辟邪剑谱,但又担心刘正风和曲洋伤而未死,又有后患,因此商议由费彬留下搜寻一天,另两人带队先行,没想到真给寻到了。

    眼看费彬就要动手先杀了曲非烟,令狐冲和仪琳跳出来阻挡,费彬看到又有华山派弟子,日间的新仇旧恨都了勾起来,就要趁着荒野无人,杀了两人,既是灭口,也是发泄心中怒气。

    刘正风、曲洋心脉断绝,动弹不得,令狐冲本就身受重伤,仪琳、曲非烟功力尚浅,怎能挡得住费彬?不几下就被打倒在地,眼看费彬长剑送出,就要刺入曲非烟心窝。

    “着”正在此紧急之时,蓦地一声大吼传出,伴随着一枚弹丸破空而来,打在了费彬长剑之上。

    这弹丸来势甚急,又势大力沉,打得费彬长剑偏了一下,刺到了一遍空处,他吃了一惊,急忙收住长剑护在身前,怒道:“又是你这小子,每次都来坏我好事。”

    来人正是岳方兴,他循着琴箫之音而来,到的此地,正好看到这一幕,当下不及细想,摸出弹丸,打在了费彬长剑上,救了曲非烟一命。

    岳方兴冷笑一声:“费师叔深夜在此欺负小辈,当真好雅兴。”

    费彬接连受阻,早就怒不可遏,正要发作,忽然间耳中传入几下幽幽的胡琴声。琴声凄凉,似是叹息,又似哭泣,跟着琴声颤抖,发出瑟瑟瑟断续之音,犹如一滴滴小雨落上树叶。令狐冲大为诧异,睁开眼来。

    费彬心头一震:“潇湘夜雨莫大先生到了。”但听胡琴声越来越凄苦,莫大先生却始终不从树后出来。费彬叫道:“莫大先生,怎不现身相见?”

    琴声突然止歇,松树后一个瘦瘦的人影走了出来。

    岳方兴本来想着和费彬斗上一场,也好试试自己如今到底是何境界,听到胡琴之音,顿时知道自己打算泡汤了,这费彬估计还要被莫大先生所杀。不过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这费彬极高,他此时也没有把握留下此人,若是被他逃了出去给自己安个勾结魔教的帽子,那可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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