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龙蛇

    哪知道此处竟然有白蚁穴，河水真的破堤了……

    他心中愤恨那些不知死活的百姓，站在什么地方不好，偏偏站在白蚁穴上。

    不管是神灵还是人类，将自己犯下的错误退在别人身上都是本能。殊不知如果不是河神倒行逆施失德，怎么会气运衰竭，有这种碰巧事情发生。实在是天要亡河神！！

    初夏上游洪水暴涨，白水河水位本就比往常高出许多。此刻决堤下来，更是汹涌异常，势不可挡。

    眨眼之间，对面的良田就全部变成白茫茫的汪洋。

    河神虽然很想随浪冲出救下落水的百姓，却也知道堵住缺口更要紧。

    它急忙祭出敕符，让河水快速消退下去。

    常晋不断跳入水中，救人上岸。片刻也有水性好的百姓加入其中，不断有人被救出。

    待白水河消，众人已经将落水的人大部分救出。只是可惜，有几个却因为耽搁时间太长，等救上来时已经变成冷冰冰的尸体。

    看那几家人哭天抢地的情境，常晋心中杀意更增几分。

    离开之时，有不少人家纷纷冲他行礼，口中叫道：“多谢秀才公！”刚才的情境很多人都看到，河堤破口是常晋不顾安危，第一个跳下去。

    “用不着感谢”常晋脸上露出苦涩之意，如果自己当时没离那么远，或许这几个人就不会丧命。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行礼，常晋心中再次惊诧起来。他发现神笔上的赤色气流不断增长，难道神笔也可以吸收香火念力不成？

    大水退去，河堤缺口也重新被修好。只是百姓心中的恐惧却不那么容易消除，很多人已经开始商量筹集银钱买一个女人给河神当媳妇。不然再发洪水，估计就不仅仅是淹没几亩良田这么简单了。

    对此常晋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知道这方世界的百姓对神灵敬畏异乎寻常，却没有想到发生这样的变故，整个青山镇仍无一人有胆反抗，反而真应下河神荒谬的要求。

    ***

    重生到这方世界，常晋还是第一次见到祭祀河神仪式。

    前段时间郭神婆死后，青山镇无人再敢主持祭祀。河神庙前这位白发苍苍的神婆，据说还是从附近城镇找来的。

    带几个大汉将三牲摆在竹筏上后，青山镇新上任不久的张胥吏便领着镇上大大小小地主豪绅跪地上香。

    在他们前方，王神婆脚下踏着禹步，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她大手一挥，竹筏被几个大汉推入浑浊的河水中。

    说来也怪，那竹筏刚刚入水，就好像有一股拉扯力带着它迅速朝河心游动。

    达到河心之时，突然一个两丈方圆的漩涡出现，仿佛血盆大口，直接将竹筏连带三牲卷入其中。

    见到这种诡异的情境，不少小孩吓得抽泣起来，却被身旁父母捂住。生怕自家孩子声音过大，惹来河神怪罪。

    几个大汉朝后退几步，又将另一具竹筏抬起。

    竹筏上，一名身材窈窕的少女身披嫁衣，被捆的严严实实，口中塞着一团红布。

    这幅模样，显然是害怕她挣扎出声。

    “世人多愚昧，明明是妖怪，却要奉若神灵！”常晋在心中叹息不已。白水河两岸大概有上千户百姓，没有一人胆敢起身反抗这妖怪。反要筹集银两，买一名女子供奉给河神当新娘。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下次河神再荒唐的要求估计他们也会满足。

    见大汉们抬着竹筏再朝河水靠近，常晋知道不能再等下去，该自己出马了。

    他抽身离开河滩，找片芦苇丛遮挡，急急换下外边衣物，然后用斗笠轻纱遮住面孔。

    再返回时，几名大汉已经将竹筏放入水中。在这一刹那间，白水河上空突然乌云密布，河水瞬间暴涨三分，滚滚滔滔，溅起三四尺高的浊浪。

    浊浪之中，几个黑影时隐时现，看样子应该水族妖物来接亲了。

    常晋一个窜身，双脚迈出，已经踏在浪头上。

    脚下灵气涌动，形成一股向上的浮力，托举着常晋的躯体。

    这个时候，岸上百姓目光都被竹筏吸引，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远处的异状。

    常晋头戴斗笠，身穿长衫，脚下发力，踏浪而行。一步又一步，每一次踏浪，都会有绵绵不断的灵气从脚下流出，击打在河水中。

    远远望去，只见他身后一团团水花绽放，猛然看上去，就好像步步生白莲。

    终于有个孩子发现常晋，挣脱大人的束缚惊叫道：“爹，你看那个人在河上跑！”听他一喊，附近不少人扭头看去，接着忍不住惊呼起来，纷纷猜测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到底想干什么。

    常晋无暇关注岸上人的想法，他双脚在水面连连踏动，离那竹筏尚有两丈远的距离时，纵身跃起，一剑挥出，赤芒爆射，杀气四溢。

    水中的妖物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斩杀掉，只留下一抹鲜血混在河水中。

    唰唰唰！三剑斩杀三名水妖。剩余那个终于反应过来，脑袋一缩，钻入到深水中。

    岸上喧哗声一片，主持祭祀的王神婆和一众地主豪绅脸色变得古怪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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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水面大战
    不少百姓脸上反而露出喜意，为了祭祀河神，每年他们都被迫缴纳几十文银钱，现在更是荒淫到要娶新娘的地步。凡此种种，使得人们心生怨念。

    此刻见有人和河神作对，他们心头反而生出一种不该有的想法：“要是这神秘人物能够杀掉河神该多好……”

    小倩见常晋已经救下那名少女，当即也窜入水中，急速游动，片刻就来到竹筏上。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河中心终于又有动静。只见竹筏不远处浪花翻滚，一个丑陋的人形妖怪出现在水面上。

    它身穿黝黑的皮甲，手中拿着一把钢叉，从卖相上看，凶悍异常。来回打量常晋几眼后，丑陋怪物才闷声闷气的叫道：“大胆，你是哪里来的修道者？难道不懂得仙神二道不相属吗，竟敢破坏本河神娶亲之事。念你无知，现在速速离去，本河神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我饶你不得。”

    “呵呵，你算什么河神，得了机缘不知道潜心修炼，为两岸百姓造福。反而兴风作浪，威逼利诱大家出钱祭祀，现在又要学人类娶妻。真是荒淫无道，妄称神灵，不知死活。我今天来，就是要杀你祭剑。”常晋微皱眉头，冷冷道。

    “哼，既然你不离开，那就别怪本河神不客气了。”只见那丑陋怪物突然伸手一招，河面上登时出现一道虚幻的符箓，随即河面上浊浪再大几分。

    在那滚滚浪潮中，几十个虾兵蟹将现出身形。

    它们个个手持刀剑等兵器，身穿锁子甲，站在浪头大喊大叫，看上去威风凛凛。

    常晋心中一惊，平时看白水河水波不兴，没曾想里边居住着那么多水妖。蚂蚁多了咬死象，如果这些水妖齐齐攻击，怕是自己根本无法抵挡。

    不过等他运起神通细看，心中又恍然。真是虚惊一场，自己吓自己。那些水妖根本没有化形，而是和小倩一样，都是幻化出来的人形，本体只是有些道行的鱼鳖虾蟹罢了。等看过它们头顶的气运，常晋又是一笑，这些水族生物全部都是连人仙一转都没有达到。这种幻形吓吓平常人还可以，对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威力可言。

    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些鱼鳖虾蟹修为这么低，又是怎么幻形的。回想起刚刚河神召唤符箓的情境，他明白几分，这应该是神道的法术，和道家撒豆成兵一样。

    “怎么，怕了吧，如果害怕就赶紧滚回岸上，本河神可以饶你一命。”见对方脸露异色，那丑陋水怪得意洋洋的叫道。

    常晋没有回答，只是一个窜身。宝剑挥出，剑芒吞吐，带着逼人的杀气冲着浪头水妖卷去。

    剑芒尚未刺到，那些鱼鳖虾蟹的人态便无法维持，纷纷现出原形，争先恐后逃入水底躲藏。有几个躲得慢的，直接被剑芒扫过，身断两节，魂飞魄散。

    “真是气煞我也！”见自己的法术转眼被破，那河神羞恼万分。猛然一挥钢叉，踏着大浪直冲过来。

    钢叉离常晋不到一丈距离，突然水汽弥漫，腥风大起，似乎想形成一个水牢，要将他包裹在其中。

    “来的正好”面对丑陋怪物的神法攻击，常晋神色平淡，仍然是一剑挥出应对。

    常晋手中这柄宝剑随身只有半年，只是他每日剑不离身，时时以体内灵气滋养，早已经具有灵性。

    如今虽已挥出，如臂指使。

    那水牢猛然变得黏稠起来，似乎想连人带剑束缚在里边。

    可是他低估了常晋宝剑的威力，只听得噗地一声，如同败革，水牢直接被划成两半。里边的真水灵气溃散，再无法维持水雾形态，登时散成水滴落入河中。

    天空乌云越来越厚，宛如重铅，黑漆漆压在河面上。很快，又飘起了小雨。不过岸上的百姓却没有一个离开，都目不转睛盯着水面。这样的神迹场景，或许他们一辈子只能见到一次。一时间，全部忘了恐惧。

    斩杀河神之战远比常晋想象的要激烈，这丑陋怪物虽然荒淫无道，惹来不少怨念，但占据河神之位有十几年时间，吸收的香火念力颇为强大。加之又处在神域当中，所以心念动处，浊浪滚滚，最初河面只有三尺高的浪花，很快变作丈余。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朝常晋汹涌而至，似乎想将他卷入其中。

    常晋身影就好像风雨飘摇中的孤舟，时隐时现。细雨如丝，飘飘洒洒，坠落在离常晋三尺远的地方就化作水雾，为他笼罩上一层朦胧神秘感。

    此刻常晋仿佛又回到那晚领悟剑势时的场景，手提宝剑，立在水面。势之所向，义无反顾。

    为了斩杀河神，这一天他准备好久，心中没有半点退缩之意。任对方法术千变万化，他只持一柄长剑而立，剑芒吞吐不休，一剑破万法！！

    就这样，他提宝剑和河神踏浪而战，顺着水流而下，很快就到了七八里外。

    常晋虽然此刻感觉自己头顶的赤色气运不断遭到怨念啃噬，却丝毫不为之所动，神色毅然决然。反倒是那河神感觉自己储存的香火念力不断减少，心中惊诧不已。不知道眼前这修道者是什么来路，仅仅凭借一把宝剑，竟然如此厉害，完全抵挡住自己的神法。再这样下去，如果香火念力持续消耗，到时候自己原本压制的怨念就会挣脱束缚，侵入神魂。

    思及此处，它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否则自己肯定会败亡，心中一动，想起河神敕符中的一门神通，当即大喝一声。突然从虚空中飘来一缕清光，清光降临怪物头顶时化作一个锅盖大小的虚幻符箓。

    符箓一闪而没，接着便听到河水中传来隆隆巨响。数丈方圆的巨大水浪再次出现，水浪宛如快速生长的竹子，拖着河神的躯体节节升高。

    刚出现时不过三尺多高，眨眼就升到丈许。隆隆声仍然没有停止，直到三丈多高，这才停止增长。

    从侧面看去，就仿佛一个巨大地水浪高台，那丑陋怪物就是高台上的神灵，俯视芸芸众生。

    常晋不知道河神到底要做什么，一时好奇，反倒停了下来。持剑在手，却不进攻。

    只见对方站在水浪高台上挺身而立，口鼻间吞吐，赤色气流纷纷涌动，竟然在虚空中化作一道巨大的虚幻符箓。

    待那符箓出现，丑陋怪物当即开口大叫：“所有青山镇百姓村民听着，我乃白水河河神，今日有邪魔外道作祟，妄图毁我神庙。各位可愿借我香火念力，斩杀此人！！”

    这声音仿佛带有某种神韵，辽阔宏大，穿透层层黑云，直达河神庙方向，两岸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但见河神庙上突然出现一副虚幻的画面，河神高高端坐在浪头上，模样倒也威风凛凛，令不少人心神恍惚，生出膜拜的心思。

    不过那句问话，却没有人敢回答。

    常晋此刻心中也惊叹不已，神道果然有其独到之处，战斗时似乎还可以借助信徒的香火念力相助。

    不过很快他又困惑起来，通过神识观察，河神呐喊后头顶赤色气运并没有增加。

    没人回答自己的问话，河神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沉吟片刻，又喊出第二遍，只是那声音已经开始沙哑。

    “我乃白水河河神，各位可愿借我香火念力，斩杀此人！我在这里发下誓言，从今往后，一定保证白水河两岸风调雨顺，不会再生洪涝灾害！”

    第二次问话喊出，仍然没有一人回答，河神庙上方的画面顿时晃动起来，似有不稳的迹象。

    “我乃白水河河神，各位可愿借我香火念力，斩杀此人！”

    对方喊最后一遍时，常晋已经能够清楚看到对方头顶血黑色怨念占了上风，那座水浪形成的高台也无法维持，摇摇欲坠。

    这丑陋怪物占据河神之位后，为索要香火念力，每年都要举行几次祭祀。如此倒行逆施，早让两岸百姓心生怨念。再加上前些日子索要人间少女当新娘，更是荒淫无道，让人怨恨滋生。此刻他询问时虽然不断保证，可是三遍问话却无一人应答，实在凄惨之极。

    哗啦啦，水浪高台终于无法再维持，轰然倒塌。

    “我不甘……不甘……”丑陋怪物跌落在水面上，口中嚎叫连连。

    只是没了神法符箓维持，加之香火念力消耗殆尽，它的声音已经不能再传递到河神庙，只能在原地听到嘶叫。

    神道成也香火，败也香火！

    形势转变，让常晋几乎有目不暇接之感。没等他动手，就看到那丑陋怪物口鼻间大股大股的鲜血狂喷，一道玉符从口中飞出。

    随即便看到对方头顶的赤色气流迅速消退，眨眼之间化为虚无，被血黑色怨气笼罩。河神再也无法立于水上，失足跌下浪头。随即在水中一个翻滚，化成一只硕大的水怪本体，想要窜入水中逃走。

    “哪里逃？”常晋不会给河神机会，一剑斩出，赤芒飞跃四五尺远的距离，直接将对方的脑袋割下。

    鲜血狂喷而出，将下游河面染成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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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香火失，神位跌
    我当着河神是什么东西，原来是猪婆龙！

    等看清楚河神本体的模样，常晋哑然失笑。自己最初听说青山镇三害中的河神猪婆龙，还好奇到底是什么妖怪，现在才知掉就是地球上的鳄鱼。

    青山镇百姓供奉十多年，原来是这么个东西。

    此刻，他已经明白猪婆龙最后连问三声是为什么，就像当初小倩得证神道时那样，都需要得到人道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