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龙蛇

    晚上又是一场欢宴,虽然知道郭道人法力高深,灭掉那邪神轻易而举,但随着夜色越来越浓,杜如海心中难免有惴惴不安起来,不时抚摸着捧在手心的官印。

    感受到对方心理变化,郭道人轻声安慰：“大人勿忧,今晚只要那邪神敢来,贫道定让他有来无回。”

    他话中带着安神法咒,寥寥数语,就让杜如海重新平静下来。

    “有仙长在,本知府不怕邪神临门。”

    不知不觉,已经接近三更。今夜,府衙内灯火通明,守卫全部取消休假,里三层外三层围在知府大人宅第,只等那邪神上门。

    常晋今晚早早进入城隍阴司,随手翻看三司判官递上来的宗卷。连看了几册,发现席方平等人审判并无不当之处,显然是已经记熟阴司律法。

    正翻看着,甘柳将军赵有德刘牧二人已经来到近前,齐齐行礼道：“大人,三更将之,大人该更衣去阳世官府了。”

    “我已知晓,你们下去吧”常晋点点头,合上宗卷起身。

    自己此次乃是以阴司城隍身份拜会杜如海,穿着自然不能马虎。

    他心神微动,法袍已经加身,头带官帽,手持笏板,整个人顿时变得威严起来。

    来到殿外,阴阳司判官宋焘以及甘柳将军已经带有上百阴兵站在那里等候,在他们前方,还有高大的马车,四匹阴马拉车。

    等常晋在车内坐稳,这才点头吩咐道,“出发”

    “出发”赵有德刘牧二人得令,立刻翻身上马,在前面开路。

    一群阴兵簇拥着常晋,沿着地脉浩浩荡荡前进,不多时,就到了府衙之外。赵有德骑着阴马重新返回,大声道：“大人,已至府衙外,前方有法阵阻隔,吾等是否闯阵？”

    “不必,显于阳世即可。”常晋轻声回道。他能感觉到,前方地脉中邪祟阴气比别处少了许多,而且伴有丝丝威压,这正是人道气运融入地脉所致。

    自己此次前来只是质问对方,并非兴兵征讨,倒不用这么暴力。

    “是”赵有德应了一声,调转马头重新返回前方。

    随即阴气上升,一众鬼兵神灵便在府邸前先行。

    “什么人？？你们是什么……阴司鬼兵？”虽然事先已经得到知府大人吩咐,但看到突然那么多人影显现在面前,几个守门的衙役仍然吓得直哆嗦,战战兢兢问。

    “快去禀告杜知府,就说万山府城隍来访,让他速速迎接。”赵有德立在马上,大声喝道。

    伴随着他的声音,胯下阴马一声嘶鸣,口中黑雾吞吐,威风凛凛。

    “是,是,你等在此稍等,我这就去通报。”领头的衙役急忙扭身朝府内跑去。

    “来了,”这时,郭道人也感觉府衙外阴气突然大增,当即凝神道。

    “来了,真的来了,城隍来了……仙长,我该怎么办？”杜如海再次恐慌起来,起身来回走动。

    “大人不必担心,有贫道在,定不让那邪神伤了你。”郭道人只得再次使出安神法咒。

    “是,是”杜如海只是点头。

    这时,守门衙役已经跑到房外,大声道：“老爷,城隍领着阴兵已经到门外了,让老爷前去相迎。”

    “真来了,仙长,我该怎么办？”杜如海此刻完全没有主意,扭头问道。

    “大人既然不愿出府相迎,可让刘师爷代劳,请那邪神进府衙即可,阴兵不得入内。”郭道人回答道。

    “对,就这样,让刘师爷替本知府。听见没有,你去找刘师爷。”杜如海冲着衙役吩咐。

    对于城隍率领阴兵临门,刘师爷同样胆颤心惊,但是知府大人有令,他也不得不从。

    在几个衙役簇拥下,哆哆嗦嗦来到大门口,对着马车行礼道：“小的……乃是知府大人的师爷刘元,见过城隍老爷。我家大人有吩咐,城隍大人可直接进入官府,其余阴兵需在门外守候。”

    “大人,此府衙上方有刀兵之气,大人万万不可以身犯险”宋焘上前一步,小声提醒道。

    “无妨”常晋微微一笑,以他的境界,又怎么能感觉不出府衙上方的杀伐之气。这情形,显然是杜如海从什么地方招来了帮手,在府衙内给自己设了一道鸿门宴。

    鸿门宴又何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算计都会被碾个粉碎。

    “赵有德、刘牧听令”他朗声道：“本城隍命你们二位在地脉内等候,”

    “是”两位鬼将应了一声,并没有立刻动身。

    “宋判官,可否随本城隍一同入府？”接着,常晋又扭头对着宋焘道。

    “老爷有吩咐,宋焘自然愿意跟随老爷”宋焘立刻回答道。

    “好”常晋手摁宝剑,径直来到刘元面前道：“刘师爷,前面带路。”

    “城隍大人,这边请”刘元慌忙在前方引路。

    这方世界道法显圣,人们对于仙神已有心理准备,猛然见到,虽然心中惧怕,倒也不至于吓晕过去。

    目睹城隍大人进入府内,赵有德才挥了挥手,一众阴兵随即完全消失不见

    常晋一路走来,对于官府气运,感受更深。万山府人道气运的确衰败了。府衙上方凝聚的虚幻大印虽然不时降下种种威压,但常晋处在其中,却并没有神魂摇曳之意。

    只要略微激发体内灵气,就能够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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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梁侯瞎了眼
    这时一个肥头油脑身穿官袍的男子迎了上来,带着一丝谄媚道：“城隍老爷登门拜访,本知府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万山府城隍见过知府大人”常晋忙还礼。抬头时睁眼细看,只见那杜如海头顶气运赤青,赤青当中还有丝丝灰黑附着,应是对方德行有亏,积攒下来人道怨念。不过其上有一枚虚幻官印镇压,灰黑怨念暂时并无爆发的迹象。

    想起自己曾经查看过刘知府的气运,对方头顶青气如柱,煌煌夺目,神鬼不敢靠近。对比此人,常晋忍不住心中再叹。

    有德官员被免,无德之人居于高位,大燕王朝覆灭看来是在所难免了。

    再看杜如海身边站立的道人,头顶气运淡黄,为真仙二转,应是请来的帮手。

    “城隍老爷,这位是来自信州的仙人。”见城隍老爷目光流转,杜如海忙介绍到。

    郭道人见堂堂知府大人,此刻弯腰谄笑,宛如酒店小二一般。心中羞恼不已,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自己先前再三叮嘱,稍后见到这邪神应该拿出人道官员的威严,对其谴责呵斥。郭道人打得算盘和乌山观玄法师兄弟相同。

    若是因此激怒对方,稍后打杀起来,获人道感知,自己不但不会惹来怨念,还会有功德降下。哪知杜如海口中答应的于脆,真见到邪神,却仍是低三下四,更将自己的来处报于对方知晓。

    “来自信州,”常晋目光一凝,开口道：“道长可是出自信州长生道门？

    “非也,”郭道人自然一口否认,随即稽首道,“见过城隍老爷贫道郭明生,乃是信州一散修,数日前游历到此地的知府大人相邀,如今暂居在府上做一客卿。人神有别,不知城隍老爷来府衙有何事？”

    “人神有别,仙神同样也有别,贫道来府衙拜见知府大人,于你何事？”常晋脸上露出几分讥笑道。

    虽然对方极力否认,但他现在已经确认对方来自长生道无异。

    “你”郭明生刚要怒斥,随即语气又变淡：“好个伶牙俐齿的邪神,称你一句城隍,真当自己是一府正神了吗？”

    “本城隍为正神与否,知府大人可说,在场诸位可说,万山府百姓可说,唯独你这信州来的散修没有立场说,还是那句话,于你何事？”常晋手摁宝剑,开口反问。

    郭道人语气一结：“哼,贫道不欲做口舌之辩。”

    说着,他扭头朝着旁边默不作声的马通判使了个眼色。

    马通判立刻意会,上前一步道：“万山府通判马致远见过城隍老爷,昨日知府大人接到城隍传讯,特命我等在此地恭候,不知城隍老爷来此地有何事？

    “你就是马通判？”听此人自报姓名,常晋心中立刻暗叫一声,“难怪…

    来到府衙时,他第一个注意到的官员并非杜如海,而是这位马致远。对方头顶邪祟怨气如墨,当中还透着丝丝血气,显然手下有不少人命。

    数年前遇仙楼旧事常晋仍然清晰记得,因为当时折了马通判儿子马进的面子,对方暗中命一妖道做法勾拘他们魂魄。

    被常晋发现后,一路跟随,最后将做法的妖道连同马进等人全部斩于剑下。那妖道手下有一铁甲豢尸,正是由牢狱内的死囚炼化而成。

    能从牢狱中弄出那么多死囚,常晋当时就猜测和这个马通判脱不了于系。如今见到此人诸多怨气缠身,就知自己的猜测没错。

    说话时双目微瞪,一股磅礴的杀意顿时从身上弥漫开来。

    在场众人,都感觉周围空气突然变得寒冷刺骨,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最近处的马通判更加不堪,只感觉自身恍然入了地狱一般,阵阵恐惧从心头蔓延。

    不过他仍然清晰记得之前郭道人的叮嘱,脸色煞白的后退一步,厉声叫道：“你想于什么,好大的胆子,当着知府大人的面还想杀我,不怕遭受人道反噬吗？”

    这话音刚落,府衙上空突然传来一声轰鸣。

    “人道反噬,呵呵,本城隍近日倒要看看人道反噬有多厉害。”常晋瞥了一眼郭道人,突然伸手朝马通判抓去。

    此人头顶那么多怨念,即使挥剑将他杀掉,相信也不会有太强的人道反噬

    “大胆,此乃府衙重地,岂容你放肆”郭道人见邪神动手,心中暗喜,大声呵斥道。同时手捏法诀,一道灵符迸发,挡在马通判面前。

    常晋大手在那灵符光环上一碰,感觉微疼,就顺势收了回来：“郭道人,你真要管本城隍的事儿？”

    “哼”郭明生冷哼一声,义正言辞道：“人神二道互不统属,此地官府乃世俗人道所化,马通判具有官身,自然受人道庇护。你这邪神以神通胁迫官员,肆意打杀,自然有违人神二道法则,应当受到严惩”

    事情虽然不尽人意,但到底也让自己找到了由头。

    说完,他捏了个手诀,一枚宝珠飞出,悬于头顶。宝珠外光芒闪烁,将邪神笼罩在其中。

    “混元珠？”见到此物,常晋微微一愣。若是没有猜错,这枚宝珠应是那二十四枚混元珠之一。

    既然在这种境地下见到,想来也是此宝与自己有缘了。

    “你这邪神见识倒不差,没错,此宝珠乃是上古异宝,威力无穷。你若肯束手就擒,贫道还可饶你一命。”

    “呵呵,你们这些道人碰到神灵时能不能换个说法,动不动就是束手就擒,一点心意都没有”面对那宝珠带来的丝丝威压,常晋不以为意回答道。

    通过这段时间和阿碧接触,这混元珠的神通他再熟悉不过。无非就是扰人神魂,隔绝空间,趁对方神魂错乱之际收入法宝当中炼化。

    仙神斗法,他们这些凡人自然没有参与的心思。早在郭道人祭出法宝之际,杜如海几人就迅速退到远处。

    “好,好,你既然不肯认输,就别怪贫道下狠手了”郭道人捏动手绝,刹那间周围空气变幻,常晋眼前已经换了天地,随即就感觉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意从头顶传来。

    他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宝剑起落,青芒闪过。

    呛……声音清脆。几丈外郭道人身子一个趔趄,将宝珠收入手中,惊愕道：“怎么回事儿,你的神魂竟然没有受到影响？”

    “因为你水平太低,无法发挥混元珠的玄妙之处。”常晋持剑回应道。

    “该死”郭道人手捏法诀,嘴里快速的念动玄咒。

    随着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混元珠在虚空嗡嗡震动,漫天大风刮起。

    常晋看的清楚,随着法咒念动,数枚真文从虚空中显现出来,散发着逼人的威压,似乎每一个当中都承载着天地法则。

    趁对方法咒未完,抢先动手才是最佳的选择。不过常晋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耐心等郭道人将体内灵气激发。

    混元珠虽然相似,但持有者的领悟力有高有低,领悟的法则自然也有不同。从宝珠上的灵力波动看,郭道人对于法宝真文领悟的更通透一些。

    那混元珠跃入空中,滴溜溜乱转,在郭道人的大喝声中,迅速幻化出一座大山,云气翻涌,直朝常晋头顶镇压而下。

    他并没有躲闪推让,等山岳距离头顶丈许时才在此处挥剑而出。

    剑芒涌起,似有无数阴气河浪翻滚涌动,瞬间将山岳淹没在其中。

    “怎么回事儿？”心神相系的混元珠突然失去感应,郭道人大惊,急忙捏动手诀,想要将宝珠召回。

    可惜他试了几次,都感觉那宝珠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根本无法脱离。

    “你……你这到底是什么神法？”郭道人惊问道。

    “你说呢……”常晋心神微动,神域法阵再次使出,眨眼将郭道人拖入其中。接下来场面极其暴力,不易让杜如海等人观看。

    府衙重地,人道气运虽然衰败,但瘦死骆驼比马大,感应到神力勃发,那官府大印立刻轰然落下,照着常晋原本站立的地方轰击。

    神域阵法受此重击,上方符咒不断显现,只是勉力抵挡。

    猛然被邪神拉入法阵,郭道人心中自然惊惧。

    不过等他听到阵内隆隆做声,有不稳的迹象,立刻明白其中缘由,大笑道：“哈哈,这就是你的神域空间吧,没有想到你这邪神竟然可以炼化出一方神域空间,不过在府衙内施展神通,实在蠢不可及。快放我出去,否则就等着遭受人道反噬吧”

    “人道反噬,你以为我没有考虑到吗？”常晋脚下一踏,瞬息穿过重重迷雾,来到对方身前。

    宝剑起落,剑潮翻涌,已经将对方裹挟在其中。

    郭大人脸色大变,急忙纵身朝远处逃窜。然而刚奔出几步,就感觉身体彻底被冻僵。拿到青色剑芒从眼前飞过,随即头颅就滚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