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龙蛇

    查看过土地庙气运，两人掉头出城。奔出四五里外，找了片没人的地方，常晋重新操纵六角宝篮，不多时，他们已经来到渎水江边。

    取出木船，继续沿江而下。

    入夜，他们随意在江边找了片空旷地带夜泊，而后坐在岸上修炼。以常晋如今的境界，修炼已经不单单是纳灵气入体，更多是感悟天地法则。

    至于白素素，则祭练手中的剪刀法宝。此宝物是常晋斩杀坤玉道人所得，自己无用，就赠与妻子手中。

    白素素得这法宝后，日夜祭练，如今炼化大半。

    常晋神识完全封闭在泥洹宫中，静静感悟着昨日从河伯那里得来的水脉真文。但见那真文有了神识催动，宛如活物一样窜腾跳跃，丝丝奥义不断在其中呈现。

    冥冥中一条长河出现在虚空，其上波光粼粼，无数气流在水面袅袅升起，中间夹杂着阵阵水族的嘶叫，让人听得心慌意乱。

    常晋的神识早已经锻炼的坚如钢铁，即使没有神印镇守，他也不会因为这些声音而迷失。

    渎水全长数千公里，下江府段水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其蕴含的水脉法则自然也不算完全。

    不过常晋的神识现在好像变成了一条小鱼，畅快在水中游动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眼前”变得一片黑暗，恍惚如同来到了地府冥土。

    这一处所在，有着玄之又玄的气息飘荡，常晋刚要仔细感悟，那气息突然一闪，将他的神识碾个粉碎。

    不过神识感应到的情景，却印在泥洹宫中，被神印解析着。那里似乎是一处本源所在，有着不可思议的法则和气息。他甚至生出了一个念头，古往今来神灵仙人追求的大道，仙神人三道的界限规则，似乎就是从那里产生的。

    正是这一丝本源的投影，才有了这方世界。

    常晋心中想着，又一丝神识凝出，渗入水脉真文当中。不过他尝试了良久，刚才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再也没有。

    明白这种境地可遇不可求，常晋没有尝试下去，而是继续领悟起敕符来。

    一夜时间转瞬即逝，等黎明到来的时候，白素素收回法宝，睁眼望着几丈外的情郎。

    常晋正在江边一块大石上端坐，这时红日从江面喷出，他一跃从石头上站起，轻声道：“你结束了？”

    “嗯，”白素素点了点头。

    “稍等，我练一遍剑法再说。”常晋手腕一抖，宝剑从剑鞘中飞出。

    刺、挑、斩、挡……常晋所练的剑法粗看起来极其简单，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变化，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动作。

    但是近处的白素素却感慨良多，大道至简，现在丈夫的剑法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一剑刺出，宛如九天瀑布飞流直下，千道万道大浪顿生。

    人若处在其中，就感觉自己被漫天的杀意席卷，避无可避。

    又或者恍然身体陷在重重水雾当中，不辩四周景色。稍微抬步，便觉剑影森森。

    一炷香时间，常晋宝剑归鞘，结束了修炼。

    两人在岸边略做停留，继续催舟前行，不多时就进入颍州境内。如今大燕王朝烽烟遍地，颍州同样也不安稳。

    数年前颍州数府干旱，禾苗枯焦，饿殍遍野。高左贵趁机杀官造反，裹挟数千流民在颍州内烧杀抢掠，愣是将身后追赶的三四万官兵拖垮，而后高左贵实力越来越庞大，四五个月时间，已有近十万人。

    害怕流民攻城略池，颍州境内的公侯豪强纷纷训练兵士，结阵自保。

    在这过程中，湖阳府唐家唐征明一战成名。

    当时高左贵率领大军攻打湖阳府城，结果被唐征明伏击，最后流民落荒而逃。

    凭借此战，唐征明获得官身，正式踏入乱世争龙的道路。

    最近一年，他带领兵士围追堵截，虽然并未消灭高左贵，但也让其如丧家之犬，根本无法停下来修养身息。

    这些信息常晋上岸后很容易能够打探到。说起来，他和唐征明还有一面之缘，不过此人背后占有上玄门道院，常晋并不打算与之深交。

    从刚才的信息中来看，好几次唐征明都有机会灭掉高左贵。可是每到危难关头，那贼人都如有神助，率领残部从包围中逃走。

    或许别人觉得高左贵有些运道，但常晋熟悉上玄门行事风格，并不这么认为。

    十有**，这是唐征明养匪自重的手段。这一点，从他的攻伐路线也能看出一二。很多时候，唐征明手下军士都会将高左贵赶往其他尚未遭受战乱的府域。这样不但可以消耗其他人的实力，还可以扩大自己的地盘。

    只是他们没有想过，如此苦了颍州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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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故地重游
    常晋和白素素上岸后沿着官道前行，发现颍州境内果然乱的不成样子，半日时间，竟然遇到了两伙打劫的贼人。

    这些人纯粹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常晋略微动手，已经将事情解决。那些手底没有人命的贼人，他只是略做惩罚即放过。对于有人命的，直接一剑了事。

    路过官道两旁的村舍，两人心中叹息不已，附近数县几月前刚刚遭受贼兵侵袭，虽然已经被收复，但入目尽是破败萧瑟，甚至连曲塘县都不如。

    又走了十余里路，到一处小镇，终于有些许热闹。

    这小镇数年前常晋和王启年游历时曾经来过，镇北有座土地庙，当时因为尊者会那些愚民蠢妇准备拆庙，王启年还和他们起了争执。

    今日再踏上这片土地，也算故地重游。常晋找了家干净的酒店，随意点几个小菜，和白素素一起用食。席间无聊，他就给妻子讲起当日旧事。用过饭菜之后他们也没有歇息，动身离开小镇。

    到镇外时，白素素想起丈夫所言，就扭头朝看了一眼，继而伸手指着道：“允升，可就是那座土地庙，看来如今深得附近百信信任，气运已成赤青！”

    “赤青？”常晋闻言也转过头去，继而微皱起眉头：“情况有些不对，我们近前看看”

    “哪里有异常？”白素素又用神识探查了一遍。庙宇上方赤青气息飘荡，足有四五尺高，当中邪祟怨念不到一成，看上去明显是正直聪明之神。

    “两年前我路过此地，这土地庙中神灵气运不过赤白，甚至差点被那些愚人推倒神庙。两年时间，气运怎会增长这么快？”

    要说气运增长迅速，恐怕天下间的神灵比不过常晋自己。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庙宇上方的气运已经由赤白变成了青色，如今更是煌煌如炬。

    速度之快，令人闻之惊叹。

    但常晋是个特例，他掌管一府神道，对于神灵气运变化感受极深，知道寻常神灵想要从人神提升为鬼神，一般需要十余年的时间。

    听完丈夫所言，白素素也醒悟过来：“是有些快，或许有什么奇遇？”

    “但愿如此”常晋回了一句，神识完全放出。

    他现在虽然远离万山府神域，但体内有敕符牵引，作为上位神想要查看低级下位神根基，自然轻易而举。

    真文在那香火念力上方一扫而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香火气息，和大多数庙宇内的神灵没什么两样，纯正平和。

    不过当他神识投向庙中泥塑时，再次皱起眉头：土地庙怎么变成神灵分祠？聂小云哪里去了，难不成被打下神坛？

    感觉到此庙迷雾重重，常晋再次祭出几道真文，悄无声息拘下一丝香火念力，而后送入泥洹宫神印中解析。

    有神印在，必可看出这气息的本源。

    刚刚进入神印，常晋就感觉那气息变成了浓烈的黑雾。

    果然是邪神占据此地神位，莫非还是来世尊者在作怪？他下意识想起两年前的经历。当初到尊者庙上香时，庙宇上方气运也是如此怪异。

    随即他心中又将自己的推测否决，来世尊者早被他和燕赤霞联手杀死，魂飞魄散，又怎么可能在这附近继续作恶。

    不对，大有古怪！！随着神印进一步解析，常晋心中多了几分骇然。这邪祟阴气当中，有丝丝莫名的道韵在里边。

    换做其他修士，碰到这种道韵真文可能也不会过多关注，只当是邪神修炼的秘法而已。常晋却不会错过，原因很简单，这道韵他在冥土斩杀异域邪神时曾经遇到过，并不属于这方世界。

    原来异域邪神不但从沿海各州立有庙宇，甚至还潜伏到大燕王朝内部。而且相比海岛上那些庙宇，此地更为隐蔽，显然是异域邪神用其他秘术将本源气息隐藏。

    如果不是神印解析，自己刚才差点被骗过。更别说一般的修士。

    这里异域邪神的分祠，不知祖庭又在何处。

    “怎么样，可曾看出什么？”白素素发出一道神识问。她方才运起神识看了许久，仍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异域邪神，”常晋刚要详细解说，突然回头看向来路。

    只见那里，几个道人正缓缓的走来。看他们服饰，应该是上玄门弟子。领头那人是真仙一转，境界比白素素略低，剩余三人不过是鬼仙。

    对方境界不如他们，加上二人又隐匿气息，是以这些道人见他们在附近，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神识。

    看到上玄门弟子在附近出现，常晋下意识认为对方和异域邪神有关。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上玄门可是有前科。

    害怕引起几个道人注意，常晋和白素素没有在附近停留，而是快步离开。

    见两个书生都是普通人，而且已经离开。这些道人行事自然没了顾忌。为首那道人拿出一枚铜镜，运起法力对着庙宇上方一扫。随即摇摇头道：“此地也是分祠，我们去下一处查看吧。”

    “师兄，这种乡村小庙香火极少，来世尊者又怎么可能会把祖庭安排在此处？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在伪龙的大本营才是，那里有重兵把守，最是安全。”

    “你说的没错，这点师门早考虑到，曾派人潜入韩德旺所在地搜寻，不过并没有找到邪神祖庭的痕迹。因此师门推测，邪神祖庭很可能隐藏在其他地方……”

    来世尊者当真没有死？？数里之外，听到几个道人的谈论，常晋脸上浮现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不过接下来，他才知道自己想错，原来是异域邪神借了来世尊者的名头而已。

    “可恶，韩德旺这条伪龙，原本是师门布下的一招棋子。来世尊者被打下神位，韩德旺已经失去作用，没曾想他又和其他邪神勾搭上，继续打着来世尊者的名头作乱……还拜在什么大贤良师门下，赐名高左贵……有邪神和修士相助，我们想要剿灭他更难了。”出口询问的道人愤愤不平道。

    “哼，只要铲除邪神祖庭，再杀韩德旺易如反掌。此人本来还有几年运道，只是认了这等邪修，却是自寻灭亡。”

    听到这里，常晋已经明白个事情大概，原来祸乱颍州的贼首本名叫韩德旺，高左贵是他拜了什么大贤良师门下才改的名字。

    自己先前猜测不完全对，最初唐征明的确利用高左贵养贼自重，只是高左贵得其他修士相助，已经有些尾大不掉了，所以上玄门才想要斩除其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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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释家旧事
    “师兄，你说这邪神祖庙到底在何处，为什么师门找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见踪迹？”那道人又问。

    “我怎会知晓，卧虎府共有五县，地域宽旷，即使只算有敕符的正神，也有二三十个。他们当中不知有多少已经向邪神俯首称臣，如今敕符中虽然留有道院青章烙印，只是被邪神以秘法遮掩，即使有异样也无法查验。”为首道人摇摇头回答。

    道院敕封青章，不但是神灵正邪与否的凭证，更是道院监控掌管神灵的手段，里边有道门秘法烙印。平日治下神灵有什么较大的异动，道院都可以感知。

    只是这次却悄无声息，等道院反应过来，发现已经有些尾大不掉了。

    顿了顿，他又到：“另外再加上那些草头神，神灵足有百余。邪神本身到底在何处躲藏，实在难以猜测。”

    “可恶，这些神灵平时享受道院庇护，事到临头却置我道院于不顾。此次事了，我们一定要奏请师门整理颍州神道。”又有弟子道。

    常晋听到这里，心中隐隐鄙夷。这些道人说话不嫌脸红，一味指责颍州神灵的过错，根本没有想到是上玄门为了一己私利，先失去公道。

    数年前来世尊者作乱，不少神灵深受其害，特向道院求助。结果上玄门置之不理，怎能不另他们离心离德。

    现在这些神灵转投异世邪神，除本身被蒙蔽外，更多恐怕是对上玄门不满吧。

    “这些以后再说，如今还是找到邪神祖庙要紧，否则过些日子，等他积累足够的香火念力提升境界，我们想铲除就要花费大力气。均州万山府那邪神就是例子，玉清道一时不查，竟然让其占据了城隍神位。”

    未曾想连颍州道门也知道自己的“光荣事迹”，仔细想想也不意外，如今天下大乱，各道门都入世争龙，自然对各州动向极其关注。常晋在万山府闹出那么大动静，又怎么可能隐瞒过他们。

    若换做他时，各州道门或许会派遣弟子前往均州助玉清道铲除邪神。可如今争龙开始，他们巴不得常晋将万山府闹得更乱一些，这样才可以从中得利。

    是以听过门下弟子汇报万山府神道乱象后，其余道门都选择观望，上玄门同样如此。不过当类似例子出现在自己身上，他们立刻展示出截然不同的态度，打算以雷霆之势镇压。

    “我们照这样找下去，没有一两月时间怕是无法确定邪神祖庙所在。”一胖道人叹了句。

    “没那么麻烦，那邪神虽用秘法遮掩祖庙气运，但详细探查肯定还是能够找到些蛛丝马迹。比如这座土地庙气运煌煌，仔细观之可以发现上方气运流动有些呆滞……刚才吾已经去镇上打听过，这里的信徒并不狂热……”领头道人分析道。

    “原来如此”剩余几名弟子纷纷赞叹。

    听几个上玄门弟子的口气，似乎并不知邪神来自异域，只当是一般的邪神。

    如果他们知道对方来历，怕不会那么轻松了。

    常晋心中猜测着，也有些感觉奇怪，那高左贵，也就是韩德旺怎么会和邪神勾结在一起。还有所谓的大贤良师，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上玄门显然将高左贵当成一条为王者先驱的伪龙，而且常晋踏上颍州土地所看所闻，此人行事荒唐猖狂，的确不像是条真龙。

    世俗争龙，非生既死，不可不慎。

    这样的人，大贤良师为何又会选他扶持呢，难道真不怕争龙失败，惹来人道反噬吗？想到这里，常晋又感觉几分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