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龙蛇

    “轰”牢不可坚圣棺在剑芒中破碎，无数残存不死怨魂被放逐而出，嗤嗤燃烧起来。这圣棺乃是主神赐下，本不会如此脆弱不堪，只是先前异域邪神用来对抗人道反噬，已经使其受损，如今更是不断抽取里边禁锢的残魂怨念，算是彻底断了根基。

    因此只一剑，就轰然破碎。

    剑芒继续落下，穿透骷髅大门，斩在那即将消失的黑雾上。

    “不！”门内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丝丝香火念力飘散溢出。

    大门倒塌，重新化作死寂气息消散在神道法阵内。漩涡消失，异域内的一切，再也感应不到。

    收回宝剑，常晋心中略微有些遗憾。没有想到最后关头，仍然让邪神逃了出去。不过中了自己一剑，香火念力损失大半，邪神再想恢复到原来的境界就难了。

    没了邪神加持，军阵当中的不死之物境界开始迅速消退，再没有刚才的气势。

    常晋重新唤下白素素，两人快速清理，不多时这片空间已经恢复正常。

    接着他盘膝坐下，二十余枚异域真文祭出，周围死寂气息便源源不断汇入泥洹宫中。

    神印在这一刻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缓缓净化着，不断分解演化，最后变为赤白，融入常晋自身气运。

    一炷香时间，神道法阵内再次恢复平常。

    不过常晋并没有起身，而是闭着眼睛，细细感悟新凝结出的几枚真文。

    这里边不但有邪神的记忆，还有异域规则本源，甚至有刚才残留的一丝主神投影。感悟良久，常晋才将体内的异域真文完全祭出，真文在虚空中徐徐转动，透着无法形容的玄妙，丝丝道韵加持，凝结成一片巨大的气团。

    他将神识投入其中，感觉眼前一花，一片和本土完全不同的世界显现。幽暗死寂，到处是灰蒙蒙的雾气，抬头不见日月，色调非常单一。

    猛然看上去，和冥土地府有些类似。

    不过其中的景建筑，又和冥土迥异。

    用石头堆积的残破城堡、腐朽的树木，枯萎的花草，到处散布的骷髅，散发着腥臭的沼泽……神识感应到的一切，都被死亡笼罩，没有半点生机。

    更远一些的地方，一座巨大的石头神殿显现，上方香火气运浓烈，无数不死之物跪在殿前祈愿。

    他想再往继续看下去，气团却轰然破碎。显然，常晋所得死亡真文仍然太少，并不足以演化出异域的整个面貌。

    饶是如此，他也对异域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

    等再起身时，常晋脸上多了几分喜意。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迈入真神三转，只差一线，就可成为地神。

    显然，这是人道对自己斩杀异域不死之物的馈赠。

    提升一个境界，对天地法则界限立刻有了更深的感悟，似乎有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规则，隐藏在周围万事万物当中。

    那规则，正是这方世界的本源。

    万物皆有规则可循，正是这些规则，构成了仙神人三道。常晋顿有所悟：如果自己能够将这些规则完全领会，就可以掌控天地。

    上古时期的天帝，应该也是如此。

    不过要想完全领悟天地规则，何其难也。

    常晋几个呼吸，将心神稳定下来，扭头再看白素素，发现她也在闭目感悟，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挣扎色彩。

    “不好”他急忙将一道灵力注入妻子体内，喊了一声，“素素，快快醒来”

    白素素睁开眼睛，片刻双目恢复平静。继而她有些后怕道：“好险，差点被心魔迷惑……”

    “素素，你现在体内被异域死寂气息缠身，不要急于冲击境界，先祛除了这些邪气再说。”常晋看过妻子的气运，已经明白事情始末。

    白素素也得人道大功德赐下，打算趁此机会一举进入真仙三转。却不知在斩杀不死邪神之时，暗中被诅咒之力侵蚀。是以在突破之时，心中顿生魔念，差点迷失其中。

    幸亏常晋发现的早，不然真有些麻烦。

    几枚神道真文打入妻子体内，顿时丝丝黑雾从中冒出，不多时，气运已经变成本来颜色。

    白素素再盘膝坐下，感应终于不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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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祖上余荫
    等白素素感悟完毕，常晋这才收回神道法阵。入目环境再变，两人重新出现在卧虎府城隍阴司神域当中。

    王城隍早率众在远处等待，见二人出现，当即上前行礼道：“小神乃卧虎府城隍王朝，见过常城隍，先前本城隍受邪神胁迫，不得已对二位道友喊打喊杀，实在对不起……小神已在府内略备薄酒，希望二位道友能够赏光。”

    虽然他和常晋同为城隍，级别相当，互不统属，但刚一见面，王城隍就将姿态放的很低，开口自称小神。这其中的原因，一是实力不同，二是常晋凶名在外。

    见对方头顶气运大衰，常晋立刻明白是人道反噬所致。不过仍有几分意外，此神暗中依附异域邪端，扰乱人道。犯下这样的罪过，怎么没有跌下神位。

    看周围阴兵众多，他也没有开口询问。

    “王城隍客气了”常晋心存疑问，就没有推辞，跟随对方直接来到阴司府邸。

    进入府内，他就感觉丝丝阴气随之而来。扭头看去，周围显化的房屋皆带着几分破败之色，庭院内花草树木也是枯枝败叶。

    这就是神道的特性，神灵之所以称为神，是依靠治下信徒不断祈愿，提供香火念力汇集而来。

    只是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有神行显世，应对信徒的祈愿。

    对方虽有城隍神位，但整个卧虎府神道乌烟瘴气，信徒的祈愿灵验自然无从谈起，又有多少香火念力可供驱使，保持城隍府阴司运转。

    这才是正常景象，不知对方有什么依仗，到现在还可以维持神位。

    等常晋二人在殿内坐下，自有阴兵奉上酒席。常晋扫视一眼，仍然是寒酸。

    王城隍满脸愧色道：“让两位笑话了，卧虎府近年战乱连连，百业衰败，人道秩序崩坏，神道也受到波及，如今府内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只能请二位道友喝两杯薄酒。”

    “王城隍何出此言，吾等修行之人早可做到不饮不食，所谓饭菜，不过是应景之物，又何须分出好坏。”常晋不以为意道。

    饮了两杯淡酒，王城隍率先开口道：“两位道友，先前邪神隔绝此地香火念力，小神根本不知发生什么事情，随后被人道降下惩罚，削去三成气运，那邪神可是被两位道友所杀？”

    “说来惭愧，异域邪神手段诡异，防不胜防，最后关头，仍让其逃走。”常晋遥遥头回答。

    “那……那邪神还可能卷土重来？”听到此处，王城隍脸色又变，头顶气运微微晃动。

    见到此景，常晋心中暗叹不已。如此人物，不知怎么当上的城隍。

    他只是出声安慰道：“王城隍不必惊慌，邪神逃走的不过一丝残魂，再想恢复原来境界，没有几十年光阴根本不可能。”

    “如此我就放心了”听到这里，王城隍才点点头，松了口气。

    “王城隍，本神心中存有疑问，不知城隍可否解惑？”此间事了，常晋不愿继续消磨时间，就开口问道。

    “道友请讲”王城隍急声回答。

    “不知王城隍占据此地神位多少时日，为何只是鬼神之境？”

    听丈夫问起，白素素也抬起头来。她心中同样好奇，这样的草包，怎么会占据城隍神位。

    “说来很是惭愧，小神祖上曾是英宗手下大将，当年英宗出兵征讨漠北，小神祖上也跟随出征，在榆林堡战死。

    英宗感其英烈，特敕封为鉴察司民城隍灵武伯，下旨立庙祭祀。后来因祖上行事有误，对一桩阴司案子判决不公，被道院废除。这城隍之位，也就有小神世袭，如今有三十多年”王城隍开口详细解释道。

    “原来如此”常晋闻言恍然。对于燕英宗旧事，他倒是很了解。

    百年前燕英宗在宦官陈瑾的蛊惑下，不顾群臣反对，仓促率领二十余万大军讨伐漠北，途中军粮不继，造成军心不稳，进而导致失败。大军在撤退之时，被漠北大军围困在榆林堡，幸得糘士奋力死战，最终逃脱重围。

    这一战，异常惨烈，二十多万军士剩余不到五万。

    英宗回京后，特下令祭祀、褒奖牺牲的三十多员大将。

    一国之君，本身具有大气运，自然可以一言封神，是以王家祖上才可以登临城隍之位，直接成为真神。这一点，倒和自己在冥土遇到的陈长发很像。

    至于其后行事有误，这样的说法常晋并不相信。很可能，对方和渎水水君一样，因为境界太高引来上玄门猜忌，暗中设局诱使对方犯错，而后占据大义，将之废除。

    只是这城隍神位乃是大燕王朝皇帝敕封，带有爵位，可以世袭，此事已被人道感知。因此上玄门只能从王家已亡后人中选择一人登临神位，王朝就是那个幸运儿。

    虽然这些信息王朝并未说出，但从道门行事手段来看，常晋自信猜的**不离十。

    如此以来，王朝受人道反噬并未跌下神坛的原因也找到了，应是祖上余荫所致。

    知道其中原因，常晋又告诫几句，和白素素起身离开。

    像王城隍这般，即使有祖上香火气运庇护，但一直消耗下去，终有一日会因为香火念力不济而跌下神位。

    离开城隍阴司，两人并未操纵法宝离开，出城后隐去真容，化作两个寻常书生，沿着官道一路前行，进入湖阳府内。

    这样打扮，却是常晋心血来潮，要会一位旧友。

    颍州潜龙之争，结局在众道院预料之中，但过程一波三折，又出人意料。

    尤其是上玄门，此刻殿内众位知字辈道人都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像是被人扇过耳光。上玄门以秘法和唐征明气运紧密相连，互为一体，如今有了一丝缝隙。

    一念之差，竟造成潜龙和上玄门生分。

    “人道造化弄人，果然不可揣测。吾等筹划许久，刚进入关键时候，却走错了一步，吾身为上玄门掌门，自当承担责任。”良久，知礼道人才开口。

    “师兄何必自责，当日事情，由我们共同决定的，谁会能想到异域邪神如此不堪一击，最后关头漏了气息，被人道感知。早知如此，吾等派灵应师侄截杀，也能使上玄门得些人道功德”知言道人说道最后，脸上很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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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再见旧识
    常晋和异域邪神之间的争斗上玄门无法感知，不过卧虎城外杀伐军阵中，三十六个身怀邪术的流民突然被雷霆击杀，他们还是可以通过水镜看到。

    等韩德旺身上龙气衰退，法坛内更是有所反应。

    这一切都表明，异域邪神的所作所为被人道感知，降下天罚。

    知言道人一句“早知如此”，道出了上玄门众人此刻心中的无奈。异域邪神的强大，师门秘典中早有提及。因此陡然发现对方的踪迹，众人才会应对失措，以至于乱了章法。

    仓促间做起事畏首畏尾，面对潜龙的求救不顾。使得潜龙离心，原本紧密的合作产生了一道裂缝。

    这一点，清晰在法坛气运上显现。原本上玄门和潜龙气运互为一体，紧密相连，相辅相成。如今联系紧剩一丝，还在不断消退。如今他们推演潜龙身边的变化，凝滞了许多，痕迹不似先前那般清晰。

    “事情已经做下，再后悔也无用，众位师兄弟不必自责。”知法道人摇摇头，朗声道：“为今之计，还是以弥合和潜龙关系为第一要务。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想来潜龙也应该知道，没有上玄门相助稳定颍州神道，想要继续走下去很难，更别提一统天下。”

    唐征明既然有志于争夺天下，杀伐劫难是免不了的，需要消耗很大的气运。只有气运源源不断得到补充，方可镇压产生的邪祟怨气，稳定世俗人道。

    这其中，自然要仙神二道相助，也是上玄门作用所在。

    听知法道人讲完，有道人立刻同意：“当日吾等的决定，并不算错误。稍后可给灵应师侄传讯，让他们把师门苦衷告知潜龙。此次事情有异域邪神插手，已被人道干预。非是吾等不想插手，实不能矣。”

    “就按师弟所言，不过吾等稍后要谨慎行事，切不可再和潜龙生了间隙。”知礼掌门也开口答应。

    众道人心中一凛，纷纷点头。

    若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潜龙离心离德怕是不远。

    大战落幕，湖阳府治下的紧张气氛也消散了许多。漫步在一县城中，不时听人议论起前几日那场大胜。

    在他们口中，唐征明征战时，身先士卒，以万余官兵击败十几万流民，端的英武无比，俨然一副真龙气象。过不了多久，唐征明就会出兵讨伐淮阴、彰德二府，定能将之一举拿下，一统颍州。

    寻常百姓远离战场，分辨能力有限，得到的信息也多有谬误。听谈论时常晋本不以为意，不过相似说辞听过几次，他心中已经明了，这些谈论很可能是唐征明身边的人故意放出，为自家主公造势。

    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很多消息经过口口相传，即使是错误的，大家听人提起的多了，也都信以为真。

    类似例子常晋在后世也曾见过不少，比如人们在谈论时经常说某某是个好人，列举出一系列事情证明。

    这些事情你本身并没有见到，只是听人提起的多了，先入为主，便认定对方是个好人。真实情况如何，不得而知。

    唐征明手下如此造势，一是为提高他的威望名声，二是潜移默化，让治下世俗百姓认可，进而得到气运加持。

    世俗征战杀伐，最是消耗气运。卧虎城外一战，唐征明积蓄的实力消耗近半，此刻气运处在最低点，因此才会采用这种方法。

    接连询问几人后，常晋才找到一处宅邸。这宅邸从外边看并不算大，不过晴转绿瓦，房屋严整，应该也是殷实人家。

    上前敲门，不多时有一白发老仆将门打开。对方看到门外两人书生打扮，当即开口道：“两位可是来找我家承文少爷的？”

    显然平时有不少书生找他家少爷，老者已经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