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龙蛇

    进城时,小倩曾经注意到城外不远处有座土地庙,只是那庙宇早已经破败不堪,里边并无神灵存在。

    叮嘱过后,他们立刻起身出城,一路快行到河边。小倩随手凝出一张符篥送入水中。不多时,就有一只水妖送上布囊,里边带有三十多两金子。

    收金入怀,常晋二人重新返回土地庙中。在里边呆了一炷香时间,那汉子才赶着马车姗姗来迟。害怕这次交易被其他人发现,汉子特意独自一人前来。来的路上心中忐忑不已,生怕对方不付帐,直接抢了自己的兵器。

    等小倩拿出黄金,他才安下心来。

    钱货两讫,回城的路上,汉子将自己的大腿拧了好几次。确定不是做梦,最后兴奋地赶回店内。

    几百斤重的兵器常晋他们来说不在话下,见附近没人,他和小倩索性各抗几件在肩膀上,一路来下河,顺水路返回水府。

    进入水府,小倩将其他几把兵器扔在地上,捧起手中这把禅杖道：“公子,你先前看出什么没有？”

    “这应该是释门法器,不过到底有何玄妙之处我却说不出。”常晋接过来仔细看了许久,摇摇头道。

    按那汉子讲述,这柄禅杖法器是他祖上从伽蓝寺所得。来回打量数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然。不过这兵器夜放毫光,气冲虚空,显然不是凡品。

    “公子,这把禅杖给你所用吧,我根本用不上。”小倩开口道。

    “呵呵,我要禅杖于什么,你见过那个书生手提禅杖游学的”常晋大笑道：“再说我修的是剑道,手中宝剑已经通灵,和我长期接触,心神合一,这禅杖与我根本无用。还是你留下吧,有机会用神道法术将它炼化,重新铸造成别的法宝。”

    明白自家公子的秉性,知道他所言非虚,小倩想了想,也不再推辞。

    “对了,我这里还有几枚河神敕符,一并给你吧。”这些敕符是上次大战中所得,自己留下也没什么用。

    常晋在水府待了半日,见到小白虎一面,而后又返回县城。

    却说小倩等公子离开后,重新又拿起禅杖打量,她总感觉这里边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自己。

    来回翻看不得窍门,突的心中一动,何不注入内息灵气试试就知。

    想到这里,小倩深吸一口气,将真水灵力注入禅杖。

    嗡嗡……突然之间,禅杖上雕刻的梵文突然闪亮起来,仿佛一条条舞动的金蛇,快速在禅杖上缠绕爬行,最后竟然冲破束缚,飞到半空之中,在小倩头顶盘旋。

    这是怎么回事儿她心中大骇不已,只觉得那些梵文有莫大的威慑力。此刻浑身仿佛烈火焚烧,令她差点惨叫出声。

    有古怪,小倩急忙想将禅杖脱手扔出。哪知道这东西紧紧吸附在双手中,根本无法挣脱。真水灵力疯狂被吸走,就连泥洹宫中的镇河神碑也受到压制,挣扎数次,却始终无法突破束缚冲出。

    片刻之后,她已经脸色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直冒。

    其实小倩大意了,释门修炼功法多包含罗汉大慈悲大光明道果,光明正大,是寻常妖魔鬼怪的克星。

    更何况这柄禅杖来历并不像店家形容的那么简单,而是另有乾坤。是以小倩将内息灵气注入禅杖时,立刻激起禅杖的反抗镇压。

    很快,她已经看不到外界的一切,只感觉到自己眼前一片通红,脑海中好像升起一轮烈日,朵朵火焰炙烤着神魂。

    神魂从未像现在这样暴躁绝望,似乎下一秒钟就要被彻底炼化掉。

    紧要关头,镇河神碑终于冲破束缚,破体而出。

    突然之间,那烈日周围有清凉袭来,小倩脑海产生了一丝清醒。似乎灵魂深处突然多出一团金光,这金光勃发开来,带动丝丝灵泉水流涌动,将那炎炎烈日迅速驱散。

    片刻之后,小倩红肿的双目已经渐渐恢复起来。大脑再没有刚才那种痛苦感,只感觉自己的神魂好像沐浴在温泉当中,暖洋洋舒服之极。

    虚空中的金蛇梵文再次发生变化,组成一尊头陀模样,对方双手不断在虚空中凝结着释门法印,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可见,随着法印结出,空间中竟然隐隐传出一些听不懂的音节,处处皆可听闻,似乎有千万头陀在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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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佛门至宝现世(3)
    这应该是释门的修炼功法,小倩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自己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隐隐感觉眼前这场面是难得的机缘,因此瞪大眼睛看下去,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动作。

    良久,小倩神识才恢复清明,眼前的虚影完全消失,本体仍然站在水府大厅内。

    “释门头陀经？”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多了一本经书,其中内容正是自己神魂刚才在虚空中看到的。

    那些法印复杂繁琐,再配上佛门咒语,即使再聪明的人看一边也不可能记住,但是小倩此刻却感觉自己记得很清楚,似乎这门功法牢牢地印在脑海深处,想忘也忘不掉,甚至每句佛门咒语的含义,她都一清二楚。

    小倩不由得打量了这柄禅杖一番,果然不同凡响,不枉自己费这么大力气。不知道它的主人到底是什么大能,竟然能够把释门功法隐藏在里边。

    小倩不知道她刚才经历的正是释家的神魂智慧法印传承,类似于醍醐灌顶。一般大能头陀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都会在临死前剥离一部分神识,连带自己生前的修炼感悟等等凝结在法印当中,然后传承给弟子。

    不过刚才的传承过程是在危险,要知道释门法器并非所有修道者都可以用。当初那大能传下智慧法印时,就考虑到禅杖落入敌人之手的情况,里边暗设有机关,一旦注入的灵力非释门所有,即会遭到反噬。

    只是紧要关头,那镇河神碑释放出香火念力护主,误打误撞却得到了传承

    实在太危险了,没有想到那香火念力还有这样的好处,如果不是最后一刻,禅杖里边篆刻的梵文法印感觉到香火念力,恐怕自己已经被炼化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紧要关头有香火念力相助,小倩反而获得莫大的机缘。

    释门讲究“修德有功,性德方显,一切众生本体中具有如来的智慧德相”。“抛下操刀,便证阿罗汉果。”

    其实说的就是不分类别,无论妖魔神鬼,芸芸众生只要心存善意,行善事,即可成佛。正是感觉到小倩体内有香火念力存在,那释门大能最后一缕神识才将智慧法印传下。

    月前自家公子前去府城时,小倩就动了跟随的心思,只是职责所在,让她一时难离神位。而且她所修神通,俱是神道法术。出了水域,威力大打折扣。

    因此小倩动了学习仙道神通的念头,没有想到转眼之间,自己就弄到一册释门宝典。

    如今无论神灵还是修道者,都对释门的东西避之不及,小倩却没有那么多忌讳。对她来说,提高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小倩刚想将脑海中所得的修炼法门练习一遍,这时水猿兴冲冲的钻入洞府。这家伙一看地上扔着几把兵器,顾不上行礼,兴奋地窜了过来大叫。

    “那些是为你们准备的,挑一件。”见对方抓耳挠腮的模样,小倩笑着说道。

    水猿也不客气,立刻窜过去挑拣。

    小倩原本以为他会对那杆大枪感兴趣,哪知道这家伙竟然挑中了一对铜锤。这两只铜锤重量比小倩手中的禅杖略轻一些,非常适合水猿。

    水猿得了铜锤,心中直痒痒,忍不住钻出水府,在河中挥舞起来。

    很快白水河面浊浪滚滚,带着四五尺高的浪花滔滔而下,声势骇人。

    搅动的河水很快把其他几员大将惊动,只当有其他水妖来袭,他们纷纷拿着兵器赶来,那鳝大将身后甚至还领了几个尚未化形的水兵。

    等他们赶到战斗处,看到猿大将在练功,这才放下心来观看。

    “你们来的正好,我刚才在县城弄了几件兵器,大家可以选择……”小倩扭身将几人带进洞府,指着地上那一大堆兵器道。

    鳝大将挑中了一柄厚背刀,鳖大将则挑中了一杆铁枪。那乌鳢精再剩下的兵器中选了一阵,最后将钢叉拿在手中。

    法印、咒语？小倩一人占据水府后厅,双膝盘坐在地,深吸几口气,关于释门头陀经的内容已经完全浮现。

    仙道法术果然和神道大不相同,神道重在领悟,借山河之力为己用。仙道则需勤加修炼,化天地灵力入自身。

    “正坐西向,谛观于日,令心坚住,专想不移。见日欲没,状如悬鼓,既见日已,开目闭目皆令明了……”

    她微闭双目,手中法印连连,幻想着头顶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现在已经半夜时分,更何况这洞府身处水下,自然不可能有太阳照射。小倩初始感悟,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糟糟咂咂,并无所得。

    只是她也没有气馁,继续坚持,大概过了两柱香时间,忽然发觉头顶黑暗处闪过一点光亮。那光亮刚开始如香头大小,很快大如鸡卵,在无尽的黑暗中闪烁着亮光,丝丝缕缕,最后坠入头顶。

    一刹那,小倩只感觉浑身的筋骨皮毛有种难以言及的感觉,就好像喝了上等佳酿,飘飘然,舒畅无比。

    鳝鱼精一众原本跌坐在水府中依照本能修炼,几乎是同一时间跳起,满脸惊诧的望向后院。

    “大王,大王这是怎么了？”乌鳢大将开口询问道。他此刻感觉到后院内的气息异常强大,有种东西勃发而出,直刺入骨髓。

    “大王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咱们过去看看”鳝鱼精接口道。见剩余几个同伴都点头,他才打头朝后院走去。

    越靠近后院,那种压迫刺痛感越强烈。反观小倩闭目不断做着各种法诀,身上青金光芒交汇流转,透着说不出的威严。

    “大王在练一种厉害的法诀,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守在门口替他护法吧。”见对方面上没有异状,乌鳢大将才放下心来,赶忙带着几人后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倩才从这种奇妙的状态醒来。

    刚一睁眼,却发现几个收下都守在不远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大王练得什么法诀,好生厉害,我们几个原本在府内吸纳灵气,却都被惊到。”鳝鱼精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先前小倩练习神道法术时,几人随也羡慕,却无可奈何。刚才种种,显然是仙道神通,他们自然想学。

    “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种法门,已经抄录成册,你等可照着练习。”小倩微微感应了一下自身,开口说道。

    “多谢大王”几个水妖兴奋地将帛书接过来,继而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对方。

    “大王,我们不认识人类的文字”鳝鱼精翻看两页后,面带苦涩道。

    听对方所言,小倩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自己这几个手下化形时间都不算太长,最多也就几十年时间。再加上他们大部分时间呆在水中,很少到岸上生活,所以根本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能学会说人类语言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比如水猿,到现在说人话还困难。

    其实这种情况很正常,即使在人类社会,读书识字是少数富裕人家才有的特权。寻常百姓中,能够文字的不到百分之一。

    小倩能够读书识字,主要还是自家公子的功劳。如公子远在万山府,自然不可能给几个手下当夫子。

    她一时头疼起来,那帛书上的文字虽是自己抄录,却不知如何给手下讲解演化,毕竟自己不是专业的夫子。再说学文识字必须从头教起,她也没有那个耐性……找公子,”这念头刚冒出又压下,自家公子够忙的,还是不要打扰了：“那就找个夫子来教授读书识字顺便让那些未化形的水妖也来听课,这样有助于它们开启神智。”

    这念头从脑海中冒出,小倩已经下定决心,然后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万幸小倩没有去找常晋,如果让常晋知道,他该苦笑自己成妖族专业夫子了。

    “在我的居住的水域附近有个牛家村,那里有个老夫子,我把他绑来。”一听说找人教书,乌鳢精自告奋勇道。

    “不能胡闹,一定要把老先生恭恭敬敬请到水府。”小倩开口叮嘱。

    “大王放心,”乌鳢精回答一声,掉头冲出水府,沿水路直奔而去。

    过了半个时辰,乌鳢精去而复返,肩膀上还扛着个捆成粽子一样的老者。

    老者进入水府时朝四周看了一眼,等看到老鳖精那狰狞的脑袋以及水猿毛茸茸的身体,顿时哆嗦起来。

    “胡闹,我不是让你把人请来吗？快给他松绑。”小倩皱着眉头道。

    “大王不知,这老家伙一看到我立刻吓晕,我好不容易弄醒,他却跪在地上求饶,我说河神请他去水府做客,这老家伙死活不愿来。无奈,我只能把他绑回来了。”乌鳢精将老者扔在地上,几句话把事情解释清楚。

    “那你也不能胡来”小倩又训丨斥一句,手指微动,那绳子已经断开。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老者刚恢复自由,立刻浑身哆嗦着跪下,连说话都结巴。

    “老先生请起,不要害怕,这次请你来没有歹意,只想让你教我的手下读书识字。”小倩好言好语劝道,双手一动,已经将对方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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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杆子不是买卖
    “我……我……”老者两腿仍然直打颤,如果不是小倩控制,恐怕他又软瘫在地上。有教无类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这老夫子读圣人训丨多年,真事到临头连常人都不如。

    见对方这一会儿工夫,已经双目泛白,嘴角唾沫四溅,就连头顶的本命人气也变得灰白,显然神魂被惊吓过度。

    估计再在水府呆上片刻,即使不死也会吓傻。

    本来想请夫子的,闹出人命反倒不好。无奈之下,小倩只好将手掌覆盖在此人的脑袋上,将一道灵气输入对方体内,然后开口道：“把他送回去,我们另找其他的夫子。”

    实在不行,到时再和自家公子商议。

    却说常晋出了水府,一路返回通衢县城。难得今天家中没人打扰,加上天气晴好,他索性将笔墨纸砚放到院中石桌上,而后捧着异史杂记翻阅起来。此书乃是本朝一名叫袁子才的儒生所作。此人年轻时曾挂剑游学大燕王朝一十四州,对各地风土人情相当熟悉。常晋先前在府城时已经读过,此时是读第二遍。

    书中那些神怪描写虽然荒诞不经,但其中也有很多值得品味的东西。

    比如说书中有一处讲述天宁寺宝塔。说的是前朝越王统治南越州时,曾经命都料匠喻浩在都城天宁寺建造一座宝塔,塔刚建成时,从远处看去,塔身不正向东南方向倾斜,几欲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