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教父

    ……

    “接下来的是：涛声依旧、弯弯的月亮，演唱者：燕京大学颐和园5号乐队”。

    报幕员依旧这样平铺直叙，不知几年后，还会不会是这种风格？

    如雷掌声中，众人有点伤感地走上舞台，介绍乐队成员的还是胡卫国。

    “涛声依旧作词、作曲：孙子明，主唱：胡卫国，编曲：张虹、二胡：张涛……”。

    孙子明伤感地看着台下的同学，几万人黑压压的。不知二十年后，有多少人会怀念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同学，这是最后的欢乐青春？或许他们的神经更粗，能淡忘那被血水掩盖下的悲剧。

    ‘带走一盏渔火，让它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枫桥边……

    流连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

    尘封的日子，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

    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

    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如水的音乐、深情的歌声，胡卫国他们的白围巾、缓慢的舞步，把同学们带入了一个经典的爱情故事中。

    青春烂漫的男孩和女孩是在一个秋日的晚上，在枫桥古镇边相遇、相识、相恋。最后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各自怀着一份对对方无尽的思念和真情分手，回到了各自的世界。

    二十年后的今天，两个已步入中年的男女，又在枫桥边相遇。面对江风渔火，古寺钟声，双方蕴积在心的二十多年的思念一下子爆发出来。经过太多的世事沧桑、太多的荣辱沉浮、太多的感情折磨，才知道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已一生中要苦苦等待的这个人。

    歌声落下几分钟，台下人群才如梦方醒，多愁善感的女孩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使劲地拍着自己的小巴掌，全场掌声如雷。

    胡卫国领着众人向观众深深鞠躬，掌声愈加热烈。

    几分钟后，掌声渐渐消散。

    “弯弯的月亮作词、作曲：孙子明，主唱：胡卫国，编曲：张虹……二胡：张涛，和声：严希芸、蒋莉、胡娟”。

    ‘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有一条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是那童年的阿娇。呜……

    阿娇摇着船，唱着那古老的歌谣。歌声随风飘，飘到我的脸上，脸上淌着泪象那条弯弯的河水。呜……

    弯弯的河水啊流进我的心上呜……

    我的心充满惆怅不为那弯弯的月亮，只为那今天的村庄，还唱着过去的歌谣。故乡的月亮，你那弯弯的忧伤，穿透了我的胸膛。呜——’

    伤感、惆怅的音乐让同学们想起了故乡的月色、小桥、流水，随着台上的浅吟低唱，不少离家多年的教授热泪盈眶。

    ……

    台下如死般寂静，离家求学的同学、离家追求理想的教授，大家都在默默思念家乡，间或开始有轻轻的抽泣声。

    ……

    “我们乐队去年成立，还没有一年，就有一个成员离开了，我们现在又有一位成员要离开。明天，他要去香港追寻他的梦想，他就是我们乐队的灵魂——孙子明！”

    “我叫孙子明，湘西人，就读于燕大系。一年前，我来到京城，多少次梦里看到故乡的月亮、小桥、流水，不禁潸然泪下。明天，我要退学去香港追求我的理想。再见了，我的老师！再见了，我的同学！再见了，我的母校！”

    孙子明拿着话筒，哽咽着说完，向台下的老师、同学深深鞠躬。大家这才从乡愁中清醒过来，纷纷站起来鼓掌，伤感、悠长的和声再次响起，孙子明泪流满面地牵着胡娟，先行离场。

    报幕员也哽咽地看着离去的孙子明，台上还在唱着和声的乐队，他不知是该上去继续报幕，还是让那悠长、伤感的和声继续。

    掌声经久不息，后台的老师见状上台给胡卫国耳语几句。

    “祝你一路顺风作词、作曲：孙子明，编曲：张虹、主唱：胡卫国，大提琴：严希芸……”。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当午夜的钟声，敲痛离别的心门，却打不开你深深的沉默。

    那一天，送你送到最后，我们一句话也没有留。

    当拥挤的月台，挤痛送别的人们，却挤不掉我深深的离愁。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万语，却不肯说出口。

    你知道，我好担心，我好难过，却不敢说出口。

    当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荣耀。……祝你一路顺风’。

    ‘……当你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

    我只能深深的祝福你，深深的祝福你，最亲爱的朋友，祝你一路顺风’。

    满是离别的忧伤旋律，台下的同学也轻轻跟唱。快要毕业离校的同学，不禁相互抱着泪流满面。

    后台，孙子明将脸埋在胡娟怀里，痛哭流涕。胡娟抱着自己的爱人，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不知如何去安慰他，旁边还坐着个轻轻哭泣的贺强国。

    ……

    很多年以后，这几届的同学还在怀念那个场景，对于85、86级的学生来说，这是他们无忧无虑青春结束的预演。

    第二天一早，孙子明背着背包牵着胡娟，从宿舍里出来。走廊全是人，大家让开一条路，轻轻鼓掌，不知是谁起出了个头。

    ‘这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当午夜的钟声。敲痛离别的心门，却打不开你深深的沉默……’

    孙子明一手牵着胡娟，一手捂嘴哭泣，默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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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世事岂可如人意
    五月的北平已经非常炎热了，燕园里知了叫个不停，胡卫国也坐在宿舍里烦躁不安，一包烟让他个多小时抽得只剩下几支了。

    突然门被推开了，高勇走了进来，满屋子的烟味，再一看坐在床边的胡卫国，吓了一跳。这才多长时间啊，怎么这小子成这个样子了？

    “卫国，怎么了？刚才找你的是谁啊？”

    胡卫国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血丝，沙哑道：“下课了？”

    “上午我就一堂大课，正想回宿舍躲一会，外面太热了！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出去走走“。

    胡卫国把剩下几支烟扔给高勇，又从抽屉里拿了包，自己出了门。

    外面的天气太热了，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树叶都有些打蔫了，只有知了在拼命的叫唤。校园里没有平常的热闹，但也人来人往，几个认识胡卫国的同学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注意到，只是低头顺着路拐到了排练室。

    胡卫国很早熟，十四岁的时候就帮着父亲在厂子里做事，那个时候他就迷恋上了机械，可今天的事让他矛盾了。今天刚上课，就有人来找他，找他的人正是张虹和另一个不认识的香港人。

    香港的华纳唱片公司想跟他签约，并且提供30万港币的保底年薪。听到这个消息，胡卫国当时就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胡卫国出身很好，外祖父当过中山大学的校长，母亲是广城音乐学院的副教授，祖父也当过广城大学的教授，父亲辞去广城大学的副教授，自己在深城开了个机械厂。

    胡卫国饶是这样的家庭出身，也让30万港币给吓到了。等他清醒过来后，来的人还信心满满地告诉他，只要他签了约，凭那涛声依旧和白桦林等歌曲，他一定会红透华人世界，一年赚几百万都不在话下。

    几百万！父亲辛苦一年，也只能赚个二三十万，自己居然一年就能赚到父亲几十年的收入！

    ……

    严希芸在排练室找到胡卫国时，一包烟让他全部抽没了，正坐在地上发呆，旁边全是烟头。安静地把地上的烟头打扫好，严希芸也坐在胡卫国身边，把他的手从脑袋上拿下来，再用梳子帮他把鸡窝样的头发梳好。

    “希芸，如果我扔掉几百万，你会生气吗？”

    严希芸心里一松，充满了骄傲，将头靠在胡卫国肩头上，轻声道：“我未来的丈夫，应该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可以接受朋友的帮助，却不能去抢朋友的东西，即使他可以找到无数个合理的借口“。

    胡卫国心里突然松驰了下来，伸手搂过希芸，将下巴蹭在她的满头秀发上，轻轻一吻。

    “谢谢你，希芸“。

    一间公寓里，孙子明正在书房里画分镜头剧本。孙子明是做起事来，就不会关注其它事的人，胡娟一边看着他认真地画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一边还在心疼。

    今天上午，公司预支了两人两个月薪水，结果让她一个下午就花了个干干净净，这家伙还乐呵呵地跟在后面付账，也不知道提醒自己一下。回到家，娟子这才发现那堆东西花了三万多港币，心疼地哭了起来。孙子明花了个多小时，其实没办法了，只好给她赌咒，他一个晚上就能把那花掉的三万块给赚回来。这不，孙子明正在写剧本，准备一个晚上，把那三万块给赚回来。

    ＇铃铃＇门铃声响，孙子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置若罔闻，在一旁给他打扇的胡娟也不知这是外面有人。

    ＇咚咚＇敲门声响，胡娟这才起身去开门。

    “曾叔，不好意思，刚才我不知道那个是门铃声“。

    “怎么了？”

    “没事“。

    胡娟嘴巴一瘪，又想哭，这才看到曾叔后面还有个肥胖的男人，这才收住眼泪。

    “我把公司预支给我们的钱，全部花完了“。

    曾叔吓了一跳，那可是三万多港币，这姑娘行！这孙子明也太宠她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有座金山也会败个精光。

    “子明呢？”

    “他说今天晚上写个剧本，把那钱给赚回来“。

    胡娟把两人让进客厅，帮两人沏茶。两人端着茶杯一进书房，就看见孙子明正在聚精会神地画着，也不惊扰他。跟着来的胖子站在旁边，随手拿起桌上的文稿看了起来。

    胖子越看越认真，最后象个学生样，站得笔直地看剧本，看完剧本又去看刚画好的分镜头剧本。看完分镜头剧本，又伸过脑袋去看孙子明正在画的。胡娟切好西瓜，准备让客人吃瓜，让曾叔给阻止了。

    孙子明终于觉得旁边热了，还以为娟子凑得太近了，转头一看，让张油汪汪的肥脸吓了一跳。操，这不是那只香港著名的＇肥螳螂＇吗？

    曾叔给大家介绍了下，王京冲还在伤心的胡娟道：“靓女（美女），别心疼了！就你老公这剧本，如果他愿意卖，我出十万！”

    “真的？”

    “要不要我立即付钱？”

    曾叔拿起桌上的烟盒砸了过去，这胖子就是个见缝就钻的角色，只要阿娟一同意，他真能当场掏钱。既然他如此看好这本子，肯定就不止10万块！

    “阿祥，别跟防贼样，老子什么坑过你啊？”

    那倒是，这死胖子还真不坑朋友的，否则人缘也没那么好。

    孙子明见胡娟不难过了，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情绪也受她的影响，可能这就是亲情吧？大家到客厅重新坐下，孙子明啃了片瓜，这才帮王京点上烟。

    “京哥，对这本子有兴趣？要不，我们合作？”

    谈起生意，王京就变了个人样，对方有本子是不错，但没有一毛钱，双方如何合作？除非，自己占大头！

    “京哥，只要你搭起剧组，我五十万就能拍出来！”

    “你吹吧！”

    孙子明还真不是吹的，从挑选演员一直到后期制作，说得条条是道，还真的预算不超过50万。

    曾叔见孙子明说得王京哑口无言，就知道他绝对有能力独立拍出来。曾叔自己有能力让孙子明独立拍片、发行、上映，可也得顾忌着自己这个朋友，这家伙背后可有一座＇大靠背山＇。

    “阿祥，你算是走运了，帮六叔跑趟北平，居然让你发现个天才！行了，子明是吧？我帮来帮你找人建组（组建剧组），就算是还以前阿祥帮我背黑锅的人情，这片子你自己来拍“。

    王京也知道曾叔有能力张罗，也不跟着瞎掺和了，分镜头自己都看了，这年轻人拍这样的片子没问题。

    “谢谢京哥（阿京）“。

    送走了王京，曾叔回到客厅给两人说了件让他们有点始料不及的事。

    ‘五四＇汇演一结束，华纳方面就找到了主办方要来录像，连夜送回香港进行剪辑、后期处理。

    让曾叔始料不及的是，两位大佬一眼就相中了胡卫国。高大俊逸、温文尔雅、歌唱也不错，只要有孙子明为他写歌，这就是第二个张国容，而且比他还多一层名校背景。

    “子明，别多想！香港是个商业社会，一切都要追求利润。现在公司已经跟胡卫国谈签约了，按他的要求，唱片以孙子明作品集的名义发售，版税全部归你“。

    “啊？这怎么行？不行，我得给卫国说清楚，这怎么行！”

    曾叔从包里掏出封信，笑道：“卫国要说的话全在这了，你先看看吧”。

    孙子明拆开信件，里面是份传真信件。胡卫国在信里说得很清楚，他的理想是去做企业。他父亲是电气工程师，他自己学的也是这个，要让他扔下专业去唱歌，他做不到！唱歌只是他的爱好之一，大学毕业后，他就会去帮他父亲经营那个厂子。

    而孙子明不同，他的理想是拍电影。孙子明这副不求人的脾气，不磨砺几年，很难在香港这样复杂的社会里出头。与其让时间消磨在等待上，不如自己做点小成本的独立电影，而那些版税或许能帮到他。

    ＇子明，钱只是一种工具，它能帮到你却帮不到我！就这样了，我还要去录音棚＇。

    孙子明揉了揉有点酸涩的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才问起娟子的事。

    “娟子明天下午进录音棚，但公司准备先推胡卫国，阿娟的唱片要排在他后面“。

    孙子明很理解华纳这种做法，人家是商业公司，首先要考虑的是利润。胡卫国这三首歌确实非常出色，只要发行唱片，肯定大卖。相比较而言，娟子的唱片虽然录制好了，但曲风确实有点超前，自己都没把握让市场接受，何况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