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狱王朝

    秋莱呆呆地看着四周，脑海中杂乱无章地出现各种画面，特别是那副神秘的航海图。似乎一生，又是几世，夜风来去，他打了一个冷颤，回头看去，远处的天鹿城如同鬼城一般，死寂。

    没有一个活物，天鹿城已经面目全非，房屋倒塌，地面大部分塌陷，断垣残壁中有尸体和鲜血。

    秋莱在城中木然地走着，来到了马保的尸体面前。白发零乱，马保死不瞑目，他的脸还对着秋莱离开的方向。秋莱满眼泪光，在皇宫的时候，对他好的人很少，马保是其中之一。呆立良久，他在城中找了一块空地，帮马保合上眼睛，擦去马保脸上的血污，撕下一块衣服，把衣服放在马保手里，然后把他安葬。

    跪在坟前，秋莱默默祈祷：“马叔，以前你跪了那么多次，这次我还你。以前你为别人而活，以后你再不用受这份苦了。来生，你好好为自己活吧！”

    站起来的时候，秋莱变成了另一个人，满眼孤冷，就像眼中有天冰一般，他大步而去，再不回头。

    马厩没马，只有马鞍、缰绳等杂物。这时秋莱听到了一声马嘶，接着又是两声。这匹马的叫声很怪，就像不会叫，开始慢慢学习、适应一样。随着声音，他来到圈养天梦鹿的地方，看到了一匹烂马。

    个头不大，毛色不好，身上的毛有长有短，还掉了不少，它不是好马，用来拉车，倒是挺般配。看到秋莱来了，它傻傻地又好奇地看着，一动不动，简直傻得出奇，就像脑袋被砸过一样。

    秋莱奇怪的是，这匹马怎么没跑。一看到它，他就感觉特别亲切。大难不死，看上去和废物没两样，一人一马如出一辙。他没立刻过去，而在静静地在一边等着，直到感觉可以了，他这才过去。离得近了，他这才发现，它的眼睛很奇怪。没有眼白，两只眼睛尽黑，就像两块混沌的黑石。

    秋莱拍了拍它的脑袋说：“以后你叫阿风，我们就像风一样，好好活着，再不被栓着，再不活得憋屈。”

    阿风呆呆地看着秋莱，傻得真叫人无语。

    秋莱找到了一些干粮，准备好了水袋，又找来了马鞍、缰绳和马嚼子给阿风安好。自始至终，阿风一动没动，就像雕像一样。他拿了一把草料，递给阿风说：“吃吧！吃了东西，你多少能聪明一点。”第八书吧

    阿风终于动了，它闻了闻，使劲打了一个响鼻，犹豫了一下，它吃了下去。嚼了几口，它突然来精神了，走到压着草料的废墟边，猛吃起来。

    开始秋莱没注意，后来他发现，阿风竟然什么都吃。什么泥巴、石头、木头、草料……嘴边有什么，它就往嘴里塞，觉得可以吃的就吃下去，觉得不好吃的就往外吐。多少有些奇怪，他却觉得阿风很有意思，马傻成这样，也算是极品了。

    阿风一直吃个没完，秋莱等得不耐烦了，他强行把它拉出了城。翻身上马，无论他怎么做，阿风就是不动。“你不会跑……”他还没说完，阿风突然加速跑了，他差一点没摔下去。

    阿风真是一匹蠢马、疯马，它跑起来就像喝醉了，跑得是快，却像孩子刚刚学会走路一样，东倒西歪，有几次差一点摔倒。秋莱认为，以前阿风一定是用来拉车的，所以不太习惯被人骑，因此他就配合着阿风，让它自在地跑去。阿风越跑越稳，越跑越快，越跑越疯，秋莱反而感觉平稳了，一人一马的节奏慢慢契合，他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有了策马飞奔的快感，他张开双手，对着天发疯一样大叫。

    突然，阿风猛地停了下来，秋莱飞了出去，死狗一样摔到了地上。如果这里不是松软的草地，他就没命了，就算是这样，他也被摔得差一点死过去。

    阿风慢慢走过来，奇怪地看着秋莱，似乎在说：“你怎么了”

    趴在地上，秋莱忍着痛说：“你……你……你这匹蠢马！”

    阿风打了一个响鼻，摇了摇脑袋，似乎在说：“我才不蠢！”

    秋莱挣扎着坐起来，没好气地说：“你等着，我和你拼了！”

    接下来几天，秋莱骑着阿风在山野间飞奔，训练阿风奔跑的能力。阿风不仅跑得快，跑得疯，它还能上山，会窜能蹦，体力惊人。它哪里都敢去，哪里都想跑一跑，就像孩子一样，精力无限，不怕折腾。这给了秋莱无比的快乐，他自然而然地去鼓励、配合阿风，只要它敢跑，他就不怕摔。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秋莱的骑术飞快地进步，一人一马的配合也飞快融合。

    会跑，也能吃。阿风的确是一匹疯马，它什么都吃。草、叶、根、皮、花……虫子，蛇，蚯蚓，蛤蟆……甚至是泥巴、石头，只要吃得到的，它都会尝一尝。就像孩子一样，它什么都想试试。

    有奇怪的马，就有奇怪的主人。秋莱从来不栓着阿风，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阿风突然不见了，他也不去找。不是因为不关心，他只是感觉阿风不会走。他想自在一些，也要让阿风自在一些。

    天是宽的，地是广的。

    以前秋莱看什么都不顺眼，恨天恨地，现在他看什么都惬意，爱山爱水。心打开了，于是什么都会来，于是什么都会有。

    快意是快意，日子过得却不是真的那么舒服。阿风专门往偏远的地方跑，秋莱只能吃住在野外，还好他带了火石和衣服，带的干粮够多，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是那个在皇宫养尊处优、不知疾苦的皇子。

    从京城到梦州，秋莱轻衣简从，一路苦行，不仅体会到了民间疾苦，而且学会了不少生活和生存的本事。如果没有这一点，离开天鹿城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准备什么，不要说在野外，他甚至可能被困死在天鹿城。




第5章 破烂王，收破烂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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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梦山。

    阳光灿烂，迷雾层层。

    秋莱靠着树休息，他拿出圣旨仔细看了几遍，然后把圣旨和玉佩小心地包好，藏在了阿风的马鞍里。

    阿风正在猛吃，它突然傻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在这时，一只老虎突然从树林里冲了出来。看到阿风，它不跑了，恶狠狠地盯着，发出可怕的低吼。

    阿风傻子一样，好奇地看着老虎，突然它跳起来就跑了。这下好了，老虎盯上了秋莱。秋莱在心里都骂翻了，可是他又能怎么样老虎受到惊吓，更加紧张、凶狠，它躁动不安地吼叫着，向秋莱冲了过来。这时候什么冷静都没用了，秋莱跳起来就跑。

    传来一声马嘶！阿风竟然跑了回来，如风一样冲向老虎。马发了疯，虎也发了狠，老虎大吼一声，对着阿风冲了过去。秋莱急了，他不仅不跑，反而冲过去，对于老虎大叫，想把老虎吓跑。这完全没用！马如龙，虎如风，老虎窜起，阿风窜起，一脚踢中老虎，老虎被踢飞了。正在这时，几只箭从树林里射了出来，老虎差一点被射中，它吓得赶紧跑了。

    阿风好奇地看着地上的箭，咬了一根，嚼了几口，随后吐了出来，那样子蠢得没话说。

    没过多久，四名猎户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又高又壮，一身赤红，身上有黑色猛虎的刺青，一条粗而有力的尾巴，来的是奔虎族的安忠、安心、安报、安国四兄弟。

    秋莱行礼说：“多谢各位大哥相救！”

    安忠笑着说：“没事就好。这事怪我们，如果不是我们追老虎，老虎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你也不会有风险。这次就当是我们扯平好了。”

    秋莱笑了说：“原来是这样，我们也算是巧遇了。”

    安国拍了拍秋莱的肩膀说：“好小子！刚才我们都看到了，你竟然敢赤手空拳和老虎拼命，有种！小兄弟，你叫什么，怎么会来这里你这种兄弟，我交定了！”

    秋莱早就想好了怎么说，他立刻说：“我叫‘九草’，不久前遇到叛军，我好不容易跑了却迷路了，因此到了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几位大哥怎么称呼”

    安忠说：“这里起梦山。我叫安忠，这是我的三个兄弟：安心，安报和安国，我们是奔虎族的，就住在山下的奔虎村。能在这里相识，咱们兄弟也是有缘份。不如，我们一起坐下来休息休息，好好聊一聊。我们正好带了一些米酒，也不好说是赔罪，咱们兄弟就当交个朋友，一起喝几杯。”

    秋莱喜欢和真性情的人来往，他开心地答应了。安家兄弟升火，把刚才捕猎到的野兔、野鸡烤了。

    安忠把竹筒递给秋莱说：“小兄弟，来，你先喝。”小说117

    “多谢！”秋莱的酒量不好，他就喝了一小口。

    他们正说笑着，阿风闻着酒味来了，张嘴就咬竹筒。秋莱赶紧推它的脑袋说：“反了你了这是你能喝的吗”

    阿风呆呆地看着秋莱，似乎在说：“为什么不能喝”

    安国开心地说：“你这匹烂马有意思，怎么像傻子一样它不是想喝酒吗，你给它喝就是了。我还没看过马喝酒，来，我给它喝。”

    安国最四兄弟里最小的，他好玩，立刻拿酒给阿风喝。秋莱不再阻止，既然阿风喜欢，他就随它去了。阿风一口气就喝了一竹筒的米酒。安家兄弟都看傻了，他们万没想到，还真有会喝酒的马。

    接下来，好玩了！阿风像傻子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突然倒了下去，紧接着，它兴奋地跳起来，到处疯跑，还不停地嘶叫。它全身发红，发起了酒疯！

    安家兄弟看得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秋莱很开心，他喜欢阿风这么自在、呆傻。

    秋莱和安家兄弟不管阿风，他们继续一边吃一边聊。聊起秋莱的事，秋莱就随便编了一个故事。安家兄弟老实，他们都信了。喝了一些酒，他们更是话多，连骂带说，不停地向秋莱诉苦。

    梦州连续几年都雨水不足，地里的收成不好，只要官府减免赋税，老百姓还能过得下去，可惜事实正好相反。最近几年，天机国几个州陆续出现灾荒，由于赈灾不力，各地叛乱四起。又是赈灾，又要平乱，官府只能增加赋税。在梦州，官府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不仅加税，还要中饱私囊，收的税就更多。梦州民风彪悍，有些老百姓忍不了就造反了。为了平乱，官府就又加税，接着更多的地方造反……如此一来，恶性循环。无灾变有灾，小乱变大乱，现在整个梦州都乱了，各地都有叛军、流寇。

    奔虎族靠打猎、种田为生，以前日子过得富足而安乐，现在收成不好，官府来逼税，又有流寇来抢，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自保，即不交税，也不造反，谁敢来抢，他们就和谁拼命。所幸的是，奔虎村比较偏远，没有多少油水，官府没功夫理他们，有实力的叛军也不打他们的主意。

    听到了这些，秋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从京城到梦州，他已经听说了太多类似的事，他本应该见怪不怪，却还是非常生气。他阴沉着脸说：“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安忠说：“可不是这样说前些日子，我去断梦城打听消息，看到官府出公文了。皇上真急眼了，他正到处找人平乱！”

    秋莱赶紧问：“既然皇上有旨意，你们可以为国效力……”

    他还没说完，安国就说：“出个屁力！皇上急眼有个屁用！又要拿我们的钱粮，又要我们卖命，他是皇上，可是天下的好处不能让他一个人都占了！我们老百姓就不要活了你说得好听，你怎么不去为国效力，跑到这山郊野外来闲逛”

    安忠说：“我们家老四说话就是这么直，你不要介意。我们只想过安生日子，其他事不懂，也不会多想。”他一说，安心他们都赞同。

    听了这话，秋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有理由反驳，更不想反驳。



第6章 破烂王，收破烂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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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秋莱脸色不好看，安国推了秋莱一下说：“你怎么了”

    秋莱随口就说：“没事！我只是在想，怎么回去。”

    安忠说：“你先跟着我们回村去，我们给你准备一些东西，你也好回去。现在外面这么乱，你不小心一些，只怕会出事。”

    安国立刻说：“对！对！对！九草兄弟，我看你气色不好，你先到我们那里调养几天，等身体好一些了再回去。虽然我们那里没什么好东西，但是管你一口饭吃，还是可以的。实在不行，我送你回去就是了，你不用操心。”

    秋莱感动地说：“多谢各位大哥！那我就打扰了！”

    安国说：“你别说这话，谁还没有难处的时候”

    奔虎村。

    山间小村，一百多户人家，不到五百人。

    山上有岗哨，村外有守卫，用粗木建成围墙，这里曾经是恬静的美丽山村，如今几乎成了兵营。无论男女，全村皆兵，就连孩子都一样。

    安家兄弟带着秋莱去见安服。以前安服是里长，作为朝廷最末等的吏员，如今他也算是半个反叛。看到儿子们带了一个外人来，他本来阴沉的脸就更加阴沉。

    知道了秋莱的来历，安服的脸色没有任何改变，他不紧不慢地说：“现在世道乱了，人心也乱了，咱们能这样勉强度日，这不容易。小兄弟，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们这里有规矩，不收外人。既然你来了，我们少不得要帮帮你。这样吧，忠儿，你帮他准备一些东西，随后送他出去。”

    安服这么不信任，秋莱只能说：“多谢服叔！”

    安国说：“爹，这小子敢和老虎拼命，肯定不一般。他这个样子，我们把他赶走，他还有活路吗”

    “住口！”安服生气地说：“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秋莱拉住安国说：“四哥，服叔说得没错。”他对安服深施一礼说：“服叔，多谢照顾。这次来得唐突，多有打扰，告辞！”说完，他就走了。

    安忠他们没办法，只能按安服说的办。说是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无非是吃的、喝的、用的。安忠很用心，在他看来，瘦弱的秋莱太令人不放心。

    秋莱不受待见，阿风却很受欢迎。它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尝尝，孩子们给什么，它就吃什么，不喜欢就直接吐出来。这下把孩子们逗疯了，就连大人也被逗得开心得不行。当然少不了酒！安国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秋莱就要走了，他还拿了一些酒给阿风喝。喝了酒的阿风东倒西歪，又叫又跳，又疯又傻，村民们围着它，哄笑不止。

    正在这时，有人冲进村里，惊慌地大叫：“不好了！不好了！有抢匪来了！”

    安忠立刻说：“老四，你赶紧带九草兄弟走，我去安排其他事。”7问小说

    秋莱一把拉住他说：“你们把我当兄弟，如果我走了，还是人吗”

    安国激动地说：“这才是兄弟！”

    安忠不再多说，他立刻带着安国、秋莱他们去见安服。不仅是他们，村里的男人都到了。早有准备也有经验，安服立刻安排，所有人立刻分头行动。无论男女，就连孩子都拿起了武器，全村严正以待。

    离奔虎村不到五里地，来了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来的是黄家军，又称鬼军，这是一支由流氓、地痞和罪犯组成的流寇、抢匪。他们四处流窜，以劫掠为生，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恶贯满盈。和官军、叛军都打过，黄家军四面树敌，没有不恨的。黄家军打仗只有一种战法，那就是一窝蜂地往上冲，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这些人都是亡命徒，敢拼命，不怕死，却也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聚在一起无非是为了抢掠、发财，人人只为自己活着，个个不管他人死活，对自己人也一样。反正今天活着，不知道明白死在哪，他们到哪里，哪里就是地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连续打了几次败仗，黄家军损失惨重，他们流窜到了起梦山一带，想来奔虎村抢一把，顺便休整休整。

    没过多久，黄家军像一群野狼一样，出现在奔虎村外。有人穿着盔甲，有人穿着官兵的衣服，有人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人人目露凶光，活像野兽。

    黄家军的头领是黄朱，别人都叫他“朱爷”。又高又壮，满眼凶光，他光着上身，一手拿着一面大盾牌，一手拿着一把大斧子。看到奔虎村早有防备，他一点也不在意，在他看来，这只是嘴边肉。他举起大斧子大吼，带着黄家军就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