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识胭脂红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冬江上
一时间,连老将军都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叶棠是他养大的不假,可夕岚怀里有叶家的亲骨肉。
老将军忙上前,想看在今日他寿辰的份上,向九王爷求个人情,“九,九王爷-----”
萧池也未理他,叶棠忽然抓了他的衣袖,说,“惊澜,回家。”
“好。”
要夕岚的命。何须萧池亲自动手,不过他一句话的事。
可叶棠一叫他,他就明白了。是她不同意。因为那是叶修庭孩子的母亲。
萧池也的确顾不上什么夕岚了,匆匆抱了叶棠就要回去。此刻更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去哪就去哪。
九王爷的车驾被五匹马拉着,绝尘而去,这老将军的寿宴也就散了。
从将军府出来,几位朝臣三三两两往回走着。
“宋大人可从刚才一直就没怎么说话。”
那姓宋的大人捋了捋发白的胡须,只说了句,“红颜祸国。”
随行的几位大人皆沉默。知宋大人说的是那叶家的小姐,如今的九王妃。
“诸位可还记得,十几年前。江北大旱,饿死灾民无数。地方官员不开仓,不放粮,大批灾民涌向京城。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却是城门紧闭。百姓只知道唾骂京官无良,可开仓放粮得有皇命才行。时,恰逢朝中一位娘娘故去,圣上无心政事,莫说小小京官,便是一品的大员都见不到圣面,遑论赈灾。只怕,当时圣上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给那位娘娘陪葬。”
宋大人口中的那位娘娘被藏于深宫。朝上虽无人相熟,甚至也鲜少有人见过她,可她的事,若是在朝元老,定听说一二。
听说那位娘娘被圣上带进宫,一跃便坐上了后位,可谓一步登天,独得圣眷。可这皇后做了没多久又被废了,降级为妃,原因不明。从此更是居于深宫,无人得见。
可前朝皆知,圣上依旧迷恋那女子。直至有一天,那女子死讯传出。更奇怪的是那女子似乎并未入皇陵,棺椁不知去向。最后连封号牌位都没有,落得个死了也无名无分的下场。
年岁久远,宋大人不说大家一时都忘了,这九王爷,就是那位娘娘所出。
已经有大臣明白了宋大人话里的意思,“江北大旱,死的灾民无数,圣上因那位娘娘故去,无心政事,视若无睹。如今,这九王爷难道也------”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话已过了,当慎言,慎言。”
余下几人皆鸦雀无声。
马车里,叶棠虽然觉得疼了,可依旧安静。
她越安静,萧池越害怕,抱着她不停唤她,“叶棠。”
连唤了几遍,她终于肯看他了。
只是看着看着,她又突然扯了扯苍白的嘴角,笑了。
萧池见她这样子,吓了一跳。慌忙去摸她的额头。她额上冷汗涔涔,带着微微凉意。
没有发烧,他心下更慌,“叶棠,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她却说,“你这么着急,可是在担心我?”
“是,你这丫头害本王担心,若是不乖乖好起来,回去本王可是要罚你!”
她闻言又一脸委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骗人。你都不愿意抱我,怎么还会担心。”
他听得心里一疼,他不抱她,是想逼她断了醉雀啊。不代表他不爱她,不担心她。
将她往怀里小心带了带,他又在她耳边说,“是我不好,叶棠,往后,我每天都抱你。抱你睡,抱你吃饭,你快些好起来,行不行?”
她一伤,他就什么都妥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宁愿那剪刀是扎在他身上。
等她好不容易听懂了他的承诺,似乎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她窝在他怀里,重复了他的话,“嗯,快点好起来。”算是应了他。
承译跑到和风药庐的时候,那姓顾的戏子也在。衣衫半退,眼眸微闭,和风正站在他身旁,一手抚在他颈后。
那戏子见承译也未敲门,直接进了来,眼中一惊,随后捡了外衫往身上披。
和风一抬头,见门口站着的承译,哼了一声,“不会敲门吗,怎么又是你。”
随手捡了个布巾,将手一擦,语气里都是不耐。
承译知不是同他计较的时候。
“九王妃被剪刀刺伤了。”
“什么?!”
她不是跟九王爷回将军府了吗,今早才走的。
一把推了承译,和风急急又跑了出去。药庐里只剩了那个白生生的戏子在慢吞吞穿衣裳。
承译进了药庐,对那姓顾的戏子低声道,“你若是打了不该打的主意。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姓顾的一怔,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合着这九王府的小管家是在明目张胆威胁他了。挑了挑眉,一边拢好衣襟,一边低头缓缓道,“不敢。”
再抬头,那小管家已经匆匆出去了,手上还顺手提了医仙的小药箱。
和风性子急,只顾着去看叶棠,自己连药箱也没拿。
和风到的时候,叶棠正靠在萧池身上,脸色惨白。萧池正一边轻轻擦着她额上的汗,一边柔声安慰。
“在忍一下,马上就不疼了。”
她虽没说话,可是好歹点了点头。
☆、117 咬你自己
萧池已经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撕开了她身前的衣裳,露出伤口来。
和风看过,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伤口不算深。”
和风一边说着,一边瓶瓶罐罐拿出了几个,往干净纱布上配了药,就要往她身上敷。
萧池却挡了他的手,说,“我来。”
和风明白这九王爷的意思,她的事,他若能亲自来,就不会假手于人。饶是知道他的喜好,这九王爷也不让他碰她。
将叶棠放在床上躺好,萧池将纱布上的药缓缓敷在她身前。
她先前有些木然,可没多久便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眉心深锁。
萧池见了,立即道,“和风!”
和风知他要说什么,只道,“爷,这可是结结实实伤在皮肉上了,能不疼么。忍过今日,待药效发挥,便能疼的轻一些了。”
萧池没在说什么,转而看着床上的人。
和风转脸悄悄翻了个白眼,不由暗自腹诽,人人叫他一声医仙是不错,可也不是叫他神仙啊。这该忍的疼还是得忍。又随手写了张方子,往下人手里一递,嘱咐道,“伤口不深。可药还是得吃,免得发炎。”
下人接了方子匆匆下去,偌大房里,九王爷只顾着看着榻上人,也不知道低声同她说了什么。竟让那丫头舒展了眉头,看着九王爷笑了。
和风兀自喃喃,“这丫头啊,伤的不是身子,也许是脑子。”
察觉出自己的多余,和风便悄悄退了。
晚些时候,和风给的药起了效。伤口没那么疼,她就迷迷糊糊睡了。萧池依旧坐在床侧守着。
承译候在门外,轻唤了一声,“爷。”
萧池听见,起身出来。
身后门轻轻一掩,承译又说,“张将军到了,说是这几日得了些消息。”
萧池明白,承译口中的消息,就是关于他母妃的消息。
前厅,张朝见了九王爷,躬身道,“九爷。”
退了左右,萧池只说,“不必多礼了,直说即可。”
未识胭脂红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164
“是。爷,宫中近日有些松动,好不容易才探出了些消息。据说,雪妃娘娘当年的确是进了棺椁,可装殓好之后,这棺椁又的的确确是从未出过宫。也就是说,您找了这么多年的雪妃娘娘的棺椁,怕还一直留在宫中。”
“消息可靠?”
“爷您放心,怕有疏漏,已经悄悄派人潜入皇陵探查过了。无名秘墓十五座,皆不是雪妃娘娘的。这消息确切可靠。”
萧池听了一时没说话。宫中他虽厌烦至极,平日也很少去。可毕竟在那里住了些年,时日不多,却刻骨铭心。加上建制构造多年未变,这宫里他其实很熟悉。
粗略一想,他还是想不出来,那人既然未将她的棺椁送进皇陵,究竟还能藏在哪里。
入土方为安。难道她这些年,还一直因为那人流离人世不成。
“找,将宫里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张朝来之前便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若是再迟迟没有消息,只怕这九王爷就要准备好起兵逼宫了。
张朝想了想,又说,“爷,朝中皆盛传,圣上身体不济,罢朝已有数月。前几日徐公公带了圣旨给您,说是要您进宫理政。”
萧池冷哼一声,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张朝说的是那晚徐公公奉命来带叶棠,给他带的那张圣旨。他当时匆匆一看便随手扔到了一旁。
旨上的确是有一句话,着他进宫理政。什么带走叶棠,也不过是为了逼他。可这要挟,他并不打算接受。
“的确是有这么一道旨。”
张朝又说,“爷,宫中戒备森严,圣上向来谨慎,要打探消息的确困难。既然知道了雪妃娘娘棺椁尚在宫中,若是您能亲自进宫去,说不定能有所发现。并且------”
张朝为人干脆,可这次说到一半就有些犹豫。
“并且什么?”
“并且,今早朝会殿里聚了几位大臣,说有要事见圣上。我打听了一下,除却边关急件,还有几份要奏等圣上批。可这圣上与十几年前如出一辙,任凭几位大人在朝会殿干着急上火,他就是谁也不见。臣一直觉得圣上不糊涂,雪妃娘娘故去多年,如今该没有什么让圣上如此了。也怪臣多事,多向徐公公打听了两句,才知道,这圣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每咳必见血,已经有日子没有出沁芳宫了。”
萧池明白张朝的意思,张朝是想让他进宫看看。
新春才一月,已觉日微长。叶棠醒来已近黄昏,府里灯火还未燃。
萧池吩咐过,谁也不许来扰她。
揉了揉眼睛,她想也没想就呢喃了他的名字。
“惊澜?”
和风的药很管用,身上的伤一动还有些疼,可已经不似先前剧烈。加上她身体感受迟钝了些,倒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床侧早无人,更无人应她。
环顾房中。日暮残霞,光线黯淡,一场梦尽,恍若经年。
昏暗的光线将她笼着,整个房间里惟一处闪闪发亮,将日暮余晖变成了盘中星星点点的红金色烈焰。
叶棠看着那一处亮光发呆。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看清了,那妆镜旁的夺目,分明是一朵正浴火的莲花。
被那朵莲花夺去了所有注意力,不顾胸前伤口隐隐作痛,她从床上下来。走到妆镜前。
小心将那平底的盘子捧起来,指尖掠过焦墨,触目惊心的热烈,摸起来却是这般凉。
这盘子的来历,她一时间有些记不清了,可她知道是他画的。
清荷一枝,三两点雨山前的摇曳自在,清静淡泊,被烈火一焚,枯瓣也激荡壮烈。
都道九王爷的画功深厚,可谁也不知道,人心里只有到了萧瑟处,才能孤绝一笔,不是落花纷飞华盖满纸,就是风樯阵马万里冰河。
他分明就是青山绿水掩映下的满目黄沙。
盯着看了半天,落日西斜,红金色都快要褪去,叶棠总算想起来了一些,关于这焦莲盘子。
长街上,他将随意将这个盘子拎在手里,说,“哦。这个盘子啊,盘平,底浅,盛菜难看,盛汤无能,可惟独拿回家给你盛点心用,不多不少,实在是合适得很。”
“九王爷,就算是再合适,你以后也不能在用它盛点心了。”
他笑,“是。是,都听王妃的。”
将盘子抱进怀里,她又浅浅唤了一声,“惊澜。”
小心将那个盘子放回原处,她要去找他。
突然就想见他,毫无缘由。
走走停停,前厅外,春意未阑珊,翠植掩映,她悄悄站在门外。就像他曾经悄悄躲在书房外看她一样。
那白衣人正立于厅中,衣饰雪白端然。旁边还有一人。似在同他说着什么,他只听着,半晌未说话。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一袭春衫薄,春风打在她身上,温柔或清凉,她已经顾不上感受。她只顾着看他了。
忽然就低头笑了笑,脚边芳草芊芊入了她清亮的眼,她兀自轻喃,“惊澜。”
厅里,萧池蓦地转身。
张朝见这九王爷几步到了门口。四下一看,九王府里的灯倏地一下亮了,伴着飒飒而过的晚风。雪白衣摆随风轻动,似乎只需呼啦啦暖暖吹上一夜,第二天便葱茏满府了。
张朝悄悄跟到九王爷身边,也顺势朝门口一看,明明就是什么人也没有。遂小声提醒道,“九爷。”
他回过神来,只说,“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他惦记着她该醒了,只想着回去看看。至于进宫的事情,还是改日再说吧。
“是。”
张朝应了,再抬头,眼前已经没有九王爷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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