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识胭脂红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冬江上
将手里东西往她面前一放。她直起腰身来,看着那满满一碟子金灿灿的东西,“这是什么?”
他在她身边坐下,“你要的墨中金。”
她伸手捏了一小撮。指尖一抿,果然是货真价实的金子研磨而成。看他这意思,是要她掺在墨里。
她却将那碟金粉往旁边一推,“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不是喜欢?”
她又说,“我只是觉得稀奇,并未觉得将金子添在墨里有什么好。有的东西还是要纯粹些。”
萧池听了点点头,难得她能有如此想法。
叶棠突然从桌上起来,又问他,“你说,若是给他一些钱,他会不会去求个功名什么的?”
未识胭脂红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104
他已经不想在说那个秀才了,只说,“他若有真才实学,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为什么?”
“西平举荐人才和应试制度,就算千里挑一挑不到他,这百里挑一总能挑到的。他若有心,总是有机会的。偏偏有的人才学不够还心浮气躁。”
他说着顺手将她抱了起来,将她往榻上放。
第二天,叶棠从他桌上拿了他早就写好的东西,又去了那个破院子。
昨日的那个酒坛已经空了,翻在地上,和满院的废纸团滚在一起。
叶棠依旧站在门口不进去,只将手里东西向前一递,“给。”
蒋宏冷笑一声,接了她手里东西。他倒要看看,这女子吹嘘她的夫君。究竟是何本事。
待他将手里东西一展,他却笑不出来了。片刻后,他摇摇头,叹道,“蒋某的确自叹不如。敢问,写这字的公子尊姓大名?”
“他叫,额,惊澜。”
“惊澜?”
叶棠点点头,“嗯。”
叶棠又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他,“这是十金,赠与公子。至于作功名之资,还是研磨成墨,都随公子的意。不过,夫君昨夜说过,若有真才实学,就算千里挑一挑不到你,百里挑一总能挑到的。人若有心,总会有机会。”
蒋宏又问,“那,再请问姑娘芳名?”
“我?”叶棠笑笑,“我就算了,你只记得惊澜就好。”
正欲转身回去,一阵风起,一连刮起几个纸团。其中一个滚到了叶棠脚边,似乎是蒋宏昨日从城中带回来,包酒坛用的。
不经意一低头。叶棠眉头一皱,只觉得那纸上似乎写了几个字她很熟悉。
弯腰将那纸捡了,仔细舒展开,一字不漏看过。
她为什么住到了这里,还有他的苦心,她便都明白了。
蒋宏忙不迭捡着地上吹散的纸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姑娘见笑了。”
叶棠却神色慌张,只匆匆道,“告辞。”
蒋宏看她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远的路,她低着头,走得很慢。明明昨天和今天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才这么会儿功夫。
顺手将手里她看过的那张皱巴巴的纸一瞧,说的好像是朝中将军府兄妹的事。这事沸沸扬扬,他昨日一入城就听说了,如今更是妇孺皆知。
等叶棠回来,萧池已经做好了饭。当然,又毫无例外的是两碗面。
叶棠坐在他面前,看着自己跟前的面没动。
萧池问她,“怎么了?一连两天,吃够了?”
她摇摇头,“没有。”
“那怎么不吃?”
她想了想,隔着一张桌子又问他,“咱们,为什么要到这儿来住?”
萧池笑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因为被你哥哥打了,所以要来静养。”
她未戳穿他,又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想了想,只说,“过几日吧。”
他的意思是,总得过些日子,等风平浪静,等他将一切都处理好才能带她回去。
她不在多问,执起筷子,低头吃他给她煮的面。
难得,一碗面。她吃了快三天了还没吃腻。
这三天,饭他做,碗他洗,她这妻子,其实做得不怎么称职。
吃完饭,她勾着他的脖子问,“九王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看着挂在他身上的小姑娘,一手揽了她的腰,“因为,你是我妻啊。”
她点点头,似乎明白了。待自己的妻子好,理所当然。那意思便是,若他娶的是别人,也会如此待别人。
一切不是因为她有多特别,而是因为他恰好娶的是她而已。
她将胳膊从他脖颈上放了下来。他却仍旧箍着她腰肢没松手。
见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他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
才刚说完,她居然又踮起脚吻了他,连他都猝不及防。且他察觉,他那晚教了她半天,好像没白教。他若是不动,她依旧有些生涩。可于他来说,让他防线崩溃,已经足够了。
萧池当时没想到,似乎前一刻她还肯在他怀里主动,不过一日功夫,她便趁他不注意溜了出去。
他不想限制她自由,以为她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可等了许久,她没回来,他这才觉出有些不对劲来。
真是没想到啊,她主意多得很,胆子也大得很。等他再见她,竟已是隔着高高的城墙。
萧池匆匆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那上面了。他一眼就看见了,她手里拿着的皱皱巴巴的东西,就是几日前城中铺天盖地关于她和叶修庭的告示。
三天功夫,手下人利落。这东西在城中应该已经全部销毁了。也不知道她手里那张是从哪里得来的。
城墙下面已经聚齐了许许多多的人。远远地,谁都能看见有一女子站在城墙上。那女子着华衣,容貌清丽,冷风一过,雪白衣袂轻飞,竟有天人之姿。
众人不知她是谁,也不知她要干什么,只是抬着头指着她议论纷纷。
等了半晌,她终于开口了。
“吾名叶棠,愧为将军府之女二十载。叶家祖训,诚其心,正其行。今日在此,就我与哥哥叶修庭之事给大家一个交代。”
“吾兄修庭,为人有节,远奸佞,亲贤能,胸中有长虹,志在平天下,安百姓。其心耿耿,可鉴日月。”
眼看城墙下人越聚越多,且人群中还混迹着许多位她的熟人。
比如,那个小医仙和风,还有被医仙扯着的小管家承译,在往后是------她喊了三天的惊澜。
和风抬头,遥遥望着城墙上跪着的人,她明明出落得窈窕。这墙头上一站,隔着人头攒动,她显得有些瘦弱娇小。城墙高而危,眼看她那脚已经站到了边缘上。
九王爷带她走后,城中流言四起,铺天盖地,他想不知道都难。口口声声全是关于叶家兄妹如何如何。人言向来可畏,这悠悠之口如何能堵得住。
他跑去问承译,问这九王妃一直心属少将军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承译谨慎,什么都没说。和风却想起来,她明明知道许芳苓对九王爷的心思,可毫不在乎一样,一口一个许姑娘叫着。
还有那天,他追着承译要橘子,可最后承译也没给他。倒是最后她给了他一个,许是将她自己的给他了吧。
那时候他告诉她自己喜欢男人,她一副早就知道见怪不怪的样子。
“你要我说什么?我没喜欢过女人,也不知道爱上一个女人是什么感觉,可总觉得,没经历过不甚了解的东西便不该妄加揣测。”
和风当时只当她站着说话不腰疼,明明人小硬要充鬼大。
其实是她从未奢求别人的宽容理解,只希望别人能不妄议就好了。可这流言还是起了,甚嚣尘上许多日,直逼将军府必须有人出来给天下悠悠之口一个交代。
可归根到底,你喜欢猫喜欢狗喜欢自己的哥哥,都是自己的事,与他人何干。只因为事关朝中顶级权贵的将军府,一言一行便都成了负担。
妻梅子鹤是千古高风,她不过喜欢了叶修庭就成了千古的罪人。
在和风眼里,这两者其实没有什么区别。说到底不过都是各有所爱罢了。感情这东西,就好像春风吹过心坎,万物倏地一下就醒了就绿了。你不知道它是如何滋生的,也毫无防备无法抵挡。
☆、085 地窖一夜
叶棠声音不大,底下人群寂静,故而清晰,似珠落玉盘,掷地有声。
“近日,关于哥哥,众说纷纭,叶棠听在耳,痛在心,深觉不公。哥哥叶修庭,自受封少将军之日起,至今已七年。七年来,哥哥无论军中还是朝上,夙夜在公,未曾懈怠一刻。西平二十年三月,于嘉牧破淳于军七万,解嘉牧无数百姓困厄;次年九月,于上阳驱襄部残余数十里,百姓粮食财物悉数追回,此后至今,未敢来犯;西平二十三年七月,哥哥又出京,于开壤大败祁连。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哥哥一片赤诚,敢为天下百姓,即是性命以付也开颜。我知道,一直以来,慕哥哥之名者不在少数,闺秀碧玉不乏。可悲的是,叶棠也未能幸免。”
人群中,一人卓然而立。人潮熙攘,此人周身却有些空余,众人似乎生怕碰了他会染了他那身白衣。
萧池看见,她说起叶修庭的时候,轻轻垂眸,扫过底下众人,眼中竟是掩不住的潋滟。唇角含笑,似在喃喃自语。
他没想到,她为了叶修庭,竟能有这样的勇气。明明在他看来,她有时候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她站在城墙上,素净安然,从容不迫,粉黛未施。她似乎再也不需要什么来做掩饰了,连多余的妆容也不要。
萧池以为是他不够了解她。其实只不过,她的另一面,他还未有机会见过罢了。她的确是那个被叶修庭保护起来的小姑娘,可是也不全是了。如今,她想要凭一己之力保护叶修庭,保护将军府。
“叶棠心思龌龊肮脏,哥哥察觉,深责之,厉斥之。奈何,叶棠廉耻不顾,屡教不改。哥哥顾念手足之情,还是心慈手软了些。以至今日,玷污了哥哥英名。叶棠今日站在此,惟愿大家明察,哥哥表里如一。错全在叶棠。”
那抹人影虽混迹人群,可一身的白,卓然高姿,太显眼了,她想忽略都不能。
未识胭脂红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105
她想了想,又说,“叶棠不仅对不起爹爹和哥哥,此生有幸,能得一人容我纵我,叶棠也对不起------”
忽而,她眼里一疼,不在说下去。
只因为他说了一句话,她虽未能听见,可唇形一动,她略一拼凑,居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说的大概是,“本王丢不起这人。”
那个名字,又被她憋了回去。惊澜这二字,终于如一根刺一般,不上不下扎得她心口有些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又说,“可,既慕修庭,九死犹未悔。叶棠于此,向天下人谢罪。世上将无叶棠,此事,便就此过了吧。”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这女子何其大胆啊,竟敢当众承认了她喜欢自己的哥哥,还说什么九死尤未悔。啧啧,这将军府的大小姐,是真的不要脸面了。
人群中,他闻言,亦拂袖转身。
任凭他脾气如何好,心性如何温和,也不可能容下她这光明正大的背叛。正如他说的,他堂堂九王府,丢不起这人。
好一个既慕修庭,九死尤未悔。她还要向天下人谢罪,呵,他倒要看看,她能如何谢罪。
她看见,他转身,一路出了人群,身边承译低着头跟着。似乎生怕被人认出来。
他说的没错,她给九王府丢人了。
和风脚下却像生了钉子,直直被钉在了原地,定定抬头看着她。好像上面站着的人他不认识了一样。
她的话还在耳边挥之不去,萧池突然想到了什么,刚刚她说,世上再无叶棠,什么叫世上再无叶棠!
仓皇回头之际,果然见她于高墙之上纵身一跃。
好一个叶棠!
他能容她所有的出格,甚至于她爱上了自己的哥哥,他也能试着理解宽容。就算时间再久,他也愿意等她改。
可她呢,为了一个叶修庭,当真要一条路走到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眼看着那女子从墙上坠下,衣袂翩然,底下众人竟没有躲避,只有他又惊又气。
“叶棠!”
惊惧之余,他不得不又去将她接在怀里。
他气,可没办法真的看着她死。不过还是舍不得啊。
两度救她,这次,他依旧抱着她不发一言。一回府,将她重重扔在榻上转身便走。门狠狠一关,房里就剩了她一个。
听见窗边有声响,她开了窗户。一只白色圆滚滚的小家伙一蹦一跳挤了进来。
她没理它,径自躺回床上,靠在床头坐着。
那小家伙跳上了她的被子,站在她肚子上,又红又尖的鸟喙,还有滴溜溜的小黑眼睛,歪着脑袋,似乎正在看她。
没多久,和风便来了。
萧池不在,他便随意许多。于她床边一坐,顺手拿了她手腕一摸,如他所料,根本就没什么大碍,便又给她放了回去。
也没着急走,和风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看了看她,这才又问,“哎,小姑奶奶,你刚刚在城墙上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喜欢叶修庭?”
叶棠听了,靠在床头,摸了摸还栖在她肚子上的小东西,点点头,“嗯。”
和风追问,“那,有多喜欢?”
她说,“就像你喜欢承译一样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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