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谋心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南粥
如今太子之位已经虚悬在他们这些下头的皇子头上四年了。该有的心思早已有了,除了他跟八皇弟韶亓荿这两个年纪尚幼即使有心也无力的皇子之外,他的另四个皇兄——包括刚刚那个假仁假义的韶亓荇——已经或多、或少、或主动、或被动地开始争这个太子位了。过不了几年,被争的就不再只是这个太子位了。
韶亓箫想了想,说道:“玉凤还小,听了那些诛心的话还不定这么伤心。”他犹豫地看了看殿中的寿棺,“母妃新丧,我不便过去看她,还是父皇去看看玉凤吧。”
外人看来承元帝对韶玉凤称不上不喜却也称不上喜爱,便自以为承元帝是因韶玉凤是爱子的独女却又克死了爱子,便这样不远不近地跟这个孙女处着。
但以韶亓箫四十多年的眼光来看,虽不能确定承元帝是否真心疼爱韶玉凤,可确确实实是看重她的——从韶玉凤这个名字上就可见一斑。韶氏皇族皇孙一代的男子排“仝”字,女子则是排“玉”字,而承元帝为她择了一个“凤”字为名,就可见韶玉凤在承元帝心中的位置。
韶玉凤再早熟,目前也只是个四岁的小娃娃,还失了父母,这一世韶亓箫再想留住帝宠,也不会跟她去争。
承元帝叹过一声,又再三嘱咐过他切勿忧思过重,才匆匆走了。
韶亓箫对着母妃的灵柩吐出一口浊气,就见得林嬷嬷屈身上前,慈祥而担忧地说道:“殿下,您今日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了,该起来好好休息了。”
韶亓箫默默点点头,任她搀扶着自己起身。等他站稳了,林嬷嬷便受礼地退后一步,跟在他身后朝属于韶亓箫的寝殿慢慢走去。
“嬷嬷,平子和安子把五皇兄来了之后的事情跟你说了吗?”
林嬷嬷一顿,暗地里打量了小主子一眼,才回道:“他二人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老奴也已敲打过他二人。请殿下放心。”
韶亓箫点点头,微闭了闭眼,半响坚定地说道:“接下来的日子,还要请嬷嬷你掌好眼,咱们珑翠宫,决不能出一个向着别人的宫人!”
林嬷嬷身体猛地一震,看过去他稚嫩的侧脸,心中一阵苦楚,若是娘娘没有早逝,又何须原本纯真爱闹的小主子这样一夕之间被迫长大呢?!
以为是林嬷嬷不清楚他的意思,韶亓箫回过身来,再次申明道:“今天这样的事,他能做一次,就能做两次三次。哪怕事情再小,将来难保不被他真正将人收拢过去!林嬷嬷,我要你做的,就是杜绝这种可能。一旦发现有宫人的心不在咱们珑翠宫了,能控制的就随他们去,不能控制的,你就不用跟那些人客气!”
从前世他无意中发现韶亓荇与阿禾的死有关、又在自己府中发觉出了那些韶亓荇埋下的钉子时,他就不敢再小瞧他这个五哥了。
若不是后来韶亓荇将心思全放在了给新帝制造麻烦上,恐怕他也无法那么顺利地反过来利用这些钉子,拿到韶亓荇卖国叛民的证据,从而将韶亓荇从高高在上的亲王位上拉下来,成了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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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淑慧皇贵妃在宫中停灵已满七日,该起灵至皇陵继续停灵四十二日了。
韶亓箫苍白着脸,身披斩榱,捧着生母的牌位,与母亲的灵柩一起,到了大周的皇陵。又在这里为母亲守灵整整四十二日,随后待韶亓箫为皇贵妃摔盆儿、执引魂幡,一通忙碌下来,皇贵妃的灵柩才葬入皇陵。
之后,韶亓箫回到大兴宫中。
☆、第6章 三年
承元帝已年过不惑,因太|祖皇帝与其原配——正懿皇后在开国之初就简化了前朝的选秀规矩和妃嫔等级,加之承元帝本身就不是贪花好色之人。因而,虽承元帝登极已足足二十三年,却只选过三次良家女入宫为妃妾。如今这大兴宫中的妃妾只剩下十余人,高位的妃嫔更是少数,许多宫室正殿仍旧空置着。
于是,承元帝一道口谕之下,韶亓箫仍住在皇贵妃住过的珑翠宫中,待韶亓箫年纪年纪再大一些,或彻底走出丧母之痛再搬迁至靠近大兴宫前面的皇子所不迟。
前世,承元帝也下了同样的口谕,但后来随着他越来越“顽劣不堪”,承元帝渐渐不怎么理会他,后来就想不起来把他挪宫这回事了,那时他也舍不得就此离开这个让母妃心甘情愿被困了整整十二年的宫殿,就一直住到了大婚前。
所幸大兴宫中,自太|祖伊始就对皇子居所并无定制,加之后宫妃嫔又少,最年轻的那批还是与他母妃同一批选秀入宫的,鲜活年轻的妃嫔这宫中是一个也没有了,故此也没人在乎他住在这个珑翠宫中不合规矩。
夜深人静,韶亓箫静静地走在这个他前世一直住到大婚前的华美宫殿里,轻抚着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花一木。这里所有的一切布置和装饰都有母妃的心血。即使重来一次,他还是舍不得离开这个母妃的遗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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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慧皇贵妃的七七已过,韶亓箫回到大兴宫中便回到了宫中的弘正斋中读书。
这里是大兴宫中皇子皇孙们读书的地方。不过在承元二十三年的如今,这里还只有韶亓箫和八皇子韶亓荿而已。
承元帝诸子女,身为长子的孝文太子已逝。从二皇子到五皇子都是在承元帝登极的前五年出生的,彼此年龄相差不大,大公主也是那段时日出生的,可惜很快就夭折了。而这四个皇子已过了读书的年纪,其中最小的五皇子韶亓荇今年也十九岁了,今年年初迎娶皇子妃之后便已在宫外建府,又入了户部当值为皇父分忧。
承元五年十二月,太上皇承德帝驾崩。承元六年七月,皇太后德懿太后随之而去。承元帝是纯孝之人,与先皇后和后宫诸妃像平常百姓一般为两位长辈守足了三年孝期,因而其后的皇子皇女们都是在承元十年之后出生的。但六皇子与大公主一般,出生便体弱,不及三个月便夭折了。如今宫中唯二的两个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则分别出生在承元十二年和承元十五年。
公主们另有师傅和女官单独教导。倒是身为承元帝最小的两个儿子——韶亓箫与韶亓荿两人,与前面的兄长年纪足足差了好几岁,如今弘正斋中就只剩他们两个读书的皇子了。二皇子韶亓萱、三皇子韶亓茽、四皇子韶亓芃的府中倒是还有几个皇孙,但都还很小,不到读书的年纪。
“七哥……”
韶亓箫一走进这弘正斋,就只见平常都很爱笑的八皇子韶亓荿,扭捏着身子,努力板着正色的脸孔,上前来对他说:“咱们好久没有一起练字了,等会儿我去你那儿一起学好么?”
韶亓荿比韶亓箫小了两岁,个子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圆胖的脸上带着很显眼的婴儿肥,稚气十足。
韶亓箫望着他,面容平静内心却十分复杂。
韶亓荿的母妃林氏出生不显,父亲只是一个小文官,如今是承元帝的贤妃,但再过三个月,这位林贤妃就会再一次被诊出身孕,十月瓜熟蒂落之后便会产下承元帝最后一个孩子——四公主。
加之她先前生下的二公主和皇八子,林贤妃便有了一儿二女三个孩子,乃是承元帝后宫妃嫔中生子最多的。而承元帝女儿实在太少,便对这个老来的小女儿很是疼爱,爱屋及乌之下很快就加封林贤妃为林贵妃。
前世里,即使林贵妃不像她母妃那样受宠到得以保留封号,但韶亓箫对这个母妃过世之后取代母妃成为承元朝后宫第一人、并且同样被晋封为贵妃的林贵妃,仍旧是排斥的。
少年心性不定,不懂得用理智思考问题。他甚至只因着林贵妃眉眼与母妃有一丝相似之处,便在前世里韶亓荇的有心挑拨下,偏执地认定林贵妃利用已逝的母妃这个名头争宠,去巩固自己的地位。偏偏林贵妃又在母妃病逝之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有了身孕,并且生下了让承元帝如珠如宝般对待的四公主,这叫当时年少的他如何忍得?!
于是,排斥就彻底变成了厌恶。原本在皇子中与韶亓荿关系最好的他,开始无视韶亓荿那些别扭的亲近与安慰,很快便与林贵妃一系交恶。
即使后来,他知道了真相——其实林贵妃同他母妃一样,都是另一个女子的替身,而林贵妃甚至比他母妃更早就得知这件事,只是林贵妃比他母妃看得开,方才没有与他母妃一般郁结于心。但他与这个八弟的感情也已经回不去了。直到他病逝之前,兄弟两个说开了,方才亲近了一些。
敛下复杂的神色,韶亓箫让自己笑笑,随意道:“练字是林…贤妃让你说的吧?你自己是不是更想去骑马?”林贵妃目前还是林贤妃,也只有她才想得到,他还在孝中,这骑马取乐之事当然是做不得的,也足以细心到提醒自己的儿子。不然这个一刻都静不下来的八弟自己怎么喜欢做这事。
听得他这么笃定的语气,韶亓荿瞪大了眼,张开道:“你怎么知道?”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倏地双手捂上嘴,顿时满脸通红,心虚道:“七哥,我很想陪着你的。但我母妃说,骑马你大概没心情去,叫我也别闹你。”
韶亓箫点点头。林贤妃向来是个聪明人,又看得通透,如此方可以以一介小文官之女的身份在这个宫里混得顺风顺水。她从来都明白承元帝是个以天下社稷为重的明主,虽然对她生的女儿疼爱有加,对儿子却感情平平,喜好吃喝玩乐的韶亓荿更不是个当皇储的料,故而她干脆将儿子往能力平凡却心性纯善上养。
韶亓荿未来在朝堂上也中规中矩,从不去争个什么,如此一来倒让承元帝高看她母子四人几分,也让未来的新帝对韶亓荿很是放心。
回忆完前世的事,韶亓箫揉揉这个唯一的弟弟的头发,道:“那以后你多陪我写写字去吧。等我母妃孝期过了,我再陪你去京郊骑马玩儿。”
今日的课业已结束,韶亓箫说罢稍微整理好桌上的笔墨,便往外走。
韶亓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边跟一边叽叽喳喳地跟他说话:“七哥七哥,我们以后都一起读书好不好?先生讲的好多我都不太懂,每次我问得多了他还罚我抄书,又说我不如七哥你聪慧,但明明他自己就没讲得很清楚啊,还不如七哥你说的详细呢。我以后有不懂的可以来问你吗?……”
韶亓箫的确是个聪慧的,以前又和韶亓荿玩儿的好,因而那些老学究们讲的晦涩难懂的学识,年长的他偶尔会提点韶亓荿几句。大概是同龄人才能理解同龄人的脑袋,韶亓箫讲的在韶亓荿听来才是传道解惑的典范,故而更加亲近这个哥哥。
但自从淑慧皇贵妃病重以来,韶亓箫因着要侍疾就很少来弘正斋了,韶亓荿也就少了个小老师。
韶亓箫看着他这副亲近自己的模样,想到前世里即使他那样误解韶亓荿母子,也不见得他在心里记仇。比之韶亓荇那个只知利益的狼心狗肺,不知好了多少倍。前世是他有眼无珠,今生他却不会再把这个兄弟推开。
二人越走越远,夕阳斜斜照在二人身上,越拉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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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亓箫既打定主意这一世不再做个隐形皇子,自然也就不会再故意扮顽劣惹得承元帝不喜。
但他也不想表现得太突出惹得他那些兄长忌惮,故而他开始适当藏拙,又开始重武轻文。
盖因他深知大周朝在承元帝之后需要的仍是一位文治皇帝,倒是过些年,在武事上需要动一场干戈,若他能把握的好,倒是可以为自己挣一个郡王爵回来。皇子不同武将,再通武事也不会真正掌一方兵权,他挣到了爵位再甩手不干预武事,自有其他人自发把他留在军中的威望——即使有的话——清除得一干二净。如此一来也不会引得新君疑心。
韶亓箫自以为藏拙藏得不露声色,却不晓得他重武轻文都被承元帝看在眼里,一来二去他藏拙的事如何瞒得住承元帝的利眼?
因而在承元帝开口他为何装作答不上来先生的问题时,韶亓箫着实呆愣了许久。良久,他才轻声说:“母妃的遗愿,是叫我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别去争不属于自己的。”
承元帝静默之后,叹息道:“既是如此,你以后万勿后悔才是。”
韶亓箫直视承元帝的双眼,坚定道:“儿子不会后悔。”他前世做得更过的时候都没后悔过,更何况是今生。
况且,他两世为人,从来都没想过登上那个位置。
这一次剖白之后,韶亓箫与承元帝的关系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先韶亓箫对于承元帝,总带着一份小心翼翼地揣摩,每每言行举止都在内心计较过承元帝是否会不喜才会行动。
坦诚之后他便放开了很多,也不再患得患失,父子之间倒是越发如平民百姓家的父子般亲厚又自然起来。
承元帝看在眼里,自认为他是在失了母妃的庇佑才这样的如履薄冰,如今儿子能想得开,同他这个父亲又亲昵起来,他心里自然也高兴,便愈发喜爱这个与他而言与别的皇子都不同的儿子。
韶亓荇仍然时常来珑翠宫看望他,韶亓箫心知若不想给自己招个无视兄长的黑名声,就得与他虚与委蛇。
他又在前世里洒脱惯了,让他弯弯绕绕地耍手段他也学不会,只好每每在韶亓荇过来时拉上林嬷嬷作陪,平平淡淡与他叙旧。至于韶亓荇话里有话的话,自有油盐不进的林嬷嬷为他不着痕迹地挡掉。
如此几月之后,想来韶亓荇也明白他这里是再不能亲近更多了,便在得了承元帝“兄友弟恭”的夸赞之后,退回了原来的相处模式,不再试图将他拉到他的阵营。
林贤妃一如前世一般,在来年六月生下了四公主,顺利晋封林贵妃。
满月那天,韶亓箫带着礼物前去林贵妃的娴吟宫中道贺,见着了四公主。小婴儿长的白白胖胖,粉雕玉琢,躺在摇车里挥舞着藕节小手,笑起来露出粉嫩的无齿牙床,看得人心都化了。
无怪乎承元帝这么疼爱这个小女儿。不过在这一世,这份疼爱终究没有超过韶亓箫。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呼啸而过,一晃已是三年过去。到了承元二十六年,韶亓箫已是一名十五岁的翩翩少年郎。
而他这三年来持之以恒一直在做的那件事,也总算有了回报!
☆、第7章 千呼万唤
重生之谋心分节阅读5
承元二十六年五月。
今年夏天仿佛来得比较快,时间才是初夏便已热得人直流汗了。
京郊官道上,火热的阳光将路石照得滚烫无比。又是一年百官入京述职之时,官道上朱轮與车来往不绝,车轮碾过,扬起一阵干燥的烟尘。
其中最显眼的乃是一队朱紫四銮與车领头的入京车队。
大周朝王爵定制,只有侯、伯爵位者方用四銮與车,位至国公者可用六銮。而皇室成员,郡公用四銮,郡王用六銮,太子、亲王用八銮,帝王尊者用的便是最高的九銮。
再看與车上的虎豹雕花,乃是四品武官的身份代表。光这一辆與车,就已足够判断这队主人的身份了。
太平盛世,武官升迁都得按资排辈,自然艰难。因无战事,就连朝中正一品的太尉之职也已空缺多年,故而这四品在武官中已是难得的高位。更何况这一位不但有了四品官职,身上还有着不是伯就是侯的爵位。
大周几任皇帝对授爵一事都远比前朝谨慎的多,不光定下“非功在社稷者不得授爵”这样严格的规矩,还取消了世袭罔替的爵位传承制度,就连历来皇后的娘家可得的世袭三代而降爵的承恩侯也被改为袭一代而降爵的承恩伯。
甚至皇帝自己的儿子,都不同于前朝的皇子那般一出生就有亲王爵。除却储君,其余皇子只能从郡公做起。皇子无功就只能十五承郡公,三十承郡王。换句话说,若非有功或是新帝加恩,皇子又老老实实不犯事的话,那终其一生就只能得个郡王位度过余生了。郡王与亲王别看只差一步,但前者是袭三代而降爵,后者却是可以袭五代而降爵的。这又岂是一步之差?
由此可知,当今大周朝内要以一介臣子之身得封一个爵位,该是多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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