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星球没有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蒹葭苍苍
那个他,当然是穿7号的球衣的男生,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竟然都联想到他写信给她,她不禁在心里呵呵笑。
不久,一个精瘦得像猴子一样的男生来找画未。他说:“姜画未,我叫王小帅,我家里有三栋别墅、两辆奔驰。我不屑于写什么诗什么信,送什么小礼物。喏,这是我的信用卡,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他自以为风流潇洒,霸气外露。
画未直视着他:“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也不打算认识你。”
王小帅气歪了嘴,却又讪笑:“没关系,我会用我的诚意打动你。”
他还放话出来,谁要是敢跟他抢,他就拿钱把谁砸晕。他本来该上高二,但因为打架斗殴被留级。他一向横行霸道,很多人也不愿意得罪他。
不久,画未就听到其他女同学在议论隔壁班一个叫秦大宇的男生,据说他家境优渥,父亲是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但眉目温和,看起来蛮有家教的样子,对女生也彬彬有礼。他常常在课间来找艾莉莉说话,艾莉莉也很自然地和他谈笑风生。不久,艾莉莉说:“就他吧!热情,有钱,天真单纯,绝佳人选!”
画未听了淡淡地笑,秦大宇给她的印象倒也不坏。
不过,她发现,艾莉莉和秦大宇的关系,似乎比普通朋友更亲密。因为有几次,晚自习下课,画未看到艾莉莉和秦大宇在在公寓围墙下的树荫里说话时,身体挨得很近,很暧昧的样子。
十月底,七中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市的新闻。高二的一个男生因为和女生闹矛盾,竟然在教室里用水果刀扎破了女生的手腕,鲜血流了一地。
大家在宿舍里议论,都感叹男生的穷凶极恶,梁阮阮也罕见地加入讨论。
梁阮阮说:“在七中,你没背景没胆识,你就算和男生做朋友,也只能沦为男生的玩物……”
艾莉莉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梁阮阮?”
“噢噢噢,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姜画未。”
“你又凭什么说姜画未?”
“我看她不是那种愿意沦为玩物的女生,那不如加入我们吧,怎么样,姜画未?”
画未心里一怔,说:“加入你们?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啊?我们成立了一个组织叫‘fly’,f-l-y,专门保护女生的,女生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们,不过要收钱的。当然啦,如果你加入我们就是自己人了,既不用花钱,也没人敢欺负你。”
艾莉莉不屑:“就算画未要拉帮结派,也不会跟你们一伙!再说,她才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待宰羔羊呢!”
画未以沉默表示拒绝。
“你现在不加入,信不信迟早求我?”梁阮阮说,“你都没意识到,你自己的处境多危险!”
画未终于看到了穿7号球衣的男生,一次是他在操场上奔跑,一次是他在走廊里踢足球,还有一次是他在校道上悠然地走着。
他也看到了画未,他们隔得有点远,但目光却像越过银河的星星一样,遥遥交汇。
画未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更没机会走近他,与他说话。
但她知道了,他就在这里,转一个身,走一段路,恍惚一瞬间,她都有可能看到他,遇见他,她好欢喜。
王小帅仍然没放弃。他发现信用卡不能收买画未,他也找人帮他写措辞优美的信,也买了挂坠、手链、毛公仔之类送给画未。画未从不接受。王小帅也常到教室外、宿舍楼下等画未,邀请她看电影、吃饭,或者只为和她说上一句话。
画未根本不理她,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那天在荷花池旁的言行,已充分证明王小帅是一个多么无耻的人。
但王小帅越挫越勇了,不是他多么欣赏画未,而是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儿,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还从未遇到过挫折。何况,他以为,像画未那种穷家女,怎么可能不为男生送的眼花缭乱的礼物动心?
他又怎么会知道,让画未心动的,是那个穿7号球衣的男生。
十一月的一个周末,画未午睡刚醒,艾莉莉大声喊她:“画未,快过来,我在校园贴吧里看到一个帖子,提到了你哦。”
画未就过去看,帖子的标题是:高一新生中最热门的几个名字,来看看都有谁。
画未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楼主对她的描述是:油画气质的美女!成绩超好,眼睛超美,被好几个男生虎视眈眈,但至今无人得逞,包括王小帅那种老油条!如果谁能博得她的好感别忘了跟帖宣告!
画未还瞥到一条回复:魏泽川是不是对她有意思?真要是那样,这倒是很令人期待的一对啊,美女帅哥,都是冷酷星人!
画未问艾莉莉:“魏泽川是谁?”
“喏,热门名字里不是也有嘛!”
画未找到那个名字看下去,楼主对他的描述是:帅哥,重义气,好打抱不平,能踢球能打架,初中时就全校闻名。楼主作为男生也承认他走路吹口哨的样子超帅。但此人对美女的防御指数超高,堪称冷酷到底!再八卦一点,此人的家庭背景很具传奇色彩,据说父亲曾是江湖老大,母亲是红极一时的交际花。
“你真的不认识魏泽川?”艾莉莉问画未。
画未摇头。
“他确实给人很冷酷很不好接近的感觉,但也真的很帅啊!秦大宇指给我看过,他跟秦大宇是初中同学。他说初中时就有女生倒追他,但他谁都不理。”
艾莉莉说得两眼放光,画未笑着走开,她对这种校园八卦不热衷。她常是话题人物,深受其害。但她不能阻止别人八卦,能做的就是不听不看。
何况,她真的不认识什么魏泽川。
画未收到一封匿名信,信是从邮局寄来的,但从邮戳来看,寄信人就在七中。信很短:“姜画未,我一直在关注你,你是一个好女孩,但是七中环境很复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如果你遇到困难,需要帮助,请打电话给我,我一定会帮你。我的电话号码是136********”
画未从拙朴有力的笔迹猜测,写信的人是一个男生。画未能感觉到那简短话语里的真诚。
她将信折好放回信封,放在了书桌里。
时间已是初冬。
画未认识了班上的每一个同学,熟悉了校内的每一处建筑。她成绩优秀,备受老师偏爱,还成了热门人物,但她还是感到孤独。她没有朋友,虽然与艾莉莉相处得不错,但也缺少默契、灵犀,不能推心置腹。
她一直想,世界那么大,总会有人懂我吧?若是那个人出现,或许不需要前因后果、过多言语,只需一个会意的眼神,微笑颔首,便已足够。
这天中午,画未顺着走廊走到了美术教室外。
这是一栋古老的综合楼,楼前树木郁郁葱葱,楼后是一片废弃的旧花园。综合楼的一楼就是美术教室。七中的美术班师资强大,坊间称“美院后花园”,令许多美术生向往不已。
画未从小喜欢画画,也学过几年。但家里不同意她继续发展,一是学美术费用太高,家里无力负担;二是画未成绩这么好,考个好大学能有更好的出路。画未也不坚持,中考时没有参加七中的美术班考试。但她的梦想没变:做插画家,画温暖明亮感人的图画。
当这星球没有花分节阅读3
初冬的天空又高又远,美术教室外的大榕树在阳光里闪闪发亮。教室里静默无声,敞开的玻璃窗下,一个女生坐在窗边,正用水粉画一组静物,苹果、橙子和香蕉在她笔下充满热情的感染力。她画着画着,探身抓了一个苹果,咔嚓咔嚓咬得脆响。
她脑袋一歪,发现了画未,冲画未笑了笑。她留着厚密齐刘海,圆脸大眼,像漫画少女。
画未被她感染,也笑起来。
她又探身抓了一个橙子递给画未。
画未抛着橙子:“静物都被吃了,怎么办?”
“静物嘛,本来就是拿来吃的。吃下去才能达到画画的境界呀,胸有成竹嘛!”女生咯咯笑,又埋头画画。
画未握着橘子走开。她虽不知那女生的姓名,但她竟对那女生有好感。
下午,画未在公告栏看到一份通知:凡是有志进入美术班学习的本校学生,可报名参加校内考试。
美术班公招时门槛很高,能考进来的学生不多。这种校内考试也不过是变相多收钱。
画未将通知从头到尾细细看,心里却也知道,这与自己无关。
月末放假,画未回家。晚饭的时候,她和冯小娥说起美术班又要招生的事。冯小娥是画未的妈妈,但在画未心里,这个妈妈多数时候是作为一个叫冯小娥的女人而存在。
冯小娥打断她:“你想都别想!你自己算算,为学画画,你这几年糟蹋了我多少钱?要不是这样,我能给你买多少漂亮衣服鞋子!”
画未大窘,说:“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也没想去报名。”
“哼,我还不晓得你,你没死心。姜画未,我劝你认清现实吧,看看你老爸那样子,他还等着你养老呢!靠画画,你自己都会饿死!”
画未不过说了一句,冯小娥就扯出这么多,但她不会介意。
姜爸不说话,闷头吃饭。
画未才十六,但姜爸都五十五了,而且他本人看上去比实际年纪更苍老。他原先是钢铁厂的工人,钢铁厂劳动强度大,所以去年病退了。病退工人没津贴,工资也少。冯小娥一边抱怨着男人没用,一边将家里的积蓄入股麻将馆。她本来就好打牌,从此更心安理得地泡在牌桌上。
吃了饭,冯小娥甩手往麻将馆去了。
画未正要收拾桌子,姜爸站起来说:“你去吧,我来。”
十几年来,姜爸对她说得最多的三句话就是“吃了吗?”“吃饭吧?”“你去吧,我来。”
他疼爱女儿,愿意不惜代价帮女儿达成心愿。但面对这样的妻子、这样的现实,性格本就懦弱木讷的他也无可奈何,他心中有一种为人父却无法尽责的羞愧,他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但姜爸也从不抱怨。
他娶到冯小娥也实属不易。他做钢铁工人收入不高,性格又木讷,四十来岁都还没成家,远方亲戚就给他介绍了冯小娥。冯小娥比他小十二岁,娘家在偏远农村,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她读过初中,能说会道,人长得水灵秀气,丹凤眼里透着小精明。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嫁到城市过上好吃懒做的好日子。
姜爸满心欢喜地娶了她。
后来就有了画未。
可冯小娥不是贤妻良母。她开过杂货店,摆过烧烤摊,做过服务员,可没一样做得长久,唯一让她孜孜不倦坚持下去的,就是打麻将。为了打麻将,她能彻夜不归,不管不问丈夫和女儿的温饱喜乐。左邻右舍都明里暗里鄙薄她,说恐怕她也在外头勾搭男人。丈夫和女儿在这些风言风语里担惊受怕,她却只管扭着屁股走路,依然对人有说有笑。
她对丈夫和女儿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们还想咋样啊?换个老婆换个妈?说不定还不如我呢?将就过吧!”
画未家住在钢铁厂职工楼,灰旧的老楼,家也狭窄暗淡,家具和电器都是旧的。家里最明亮的地方是画未的房间。窗户上挂着蔷薇花窗帘,小床上铺着太阳花床单,墙壁上贴着她画的画,色彩温暖。
她在窗下看书,傍晚的微风吹进来。
“画未!画未!”楼下有人喊她。
她站起来,往窗下一望,陆昊天。
十年前,陆昊天的父母也在钢铁厂。他们都住在钢铁厂的职工大院。谁家夫妻吵架,孩子犯错挨打,风一吹整个大院就都知道了。人人都知道冯小娥是个什么人,于是姜家成了邻居们茶余饭后的最好谈资。孩子们不辨是非,也骂冯小娥是妖精,还说画未是妖精生的,他们嘲笑她,欺负她,她不反抗,不求饶,不讨好,于是她成了大家孤立的对象。
但陆昊天不是“大家”中的那一个。他一直对画未好,他陪她跳绳,看她画画,带她去外婆家摘橘子,还帮她打跑朝她扔石子的男孩。
画未就这样的境况里,默默上进,偶尔快乐,像树木一样生长着。
陆昊天在楼下等画未,怀里抱着一本大书。他皮肤白皙,五官秀气,气质温润,就像古时候的书生。
“哈罗,小骚年!”与陆昊天在一起,画未常常不自觉地轻松活泼起来。
“喏。”他将怀里的大书递到画未面前。
“画册!雷诺阿?……”画未惊呼。
“我就知道你喜欢。”
“可是很贵呢……”她在图书城看到过这本画册。
“下个月你**寿嘛,提前给你的礼物。”
“哦,那我笑纳啦!”她将画册抱在胸前,微微叹气,“可惜我不再学画了。”
“那有什么关系,手是你的,笔是你的,想画就画呀!”
画未懂得他的安慰和鼓励,她抿嘴笑笑,换了话题:“三中怎样?”
中考时,陆昊天的志愿也是七中,但差几分没考上。他母亲便做主为他选了三中,虽然三中也是锦城的一流高中,但陆昊天一直闷闷不乐。他原本是想,画未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两人边走边聊,又到路边小店买了奶茶喝。
陆昊天的手机响了,是他母亲打来的,问他在哪里,催他回家。
陆昊天恋恋不舍地看着画未,语气乖顺,唯唯诺诺地应着。
画未却笑眯眯地道:“回去吧,乖孩子!我迫不及待想好好看雷诺阿!”
陆昊天有些无奈:“我妈说家里来了客人。”
“嗯。你快回去吧,小心骑车呀,拜拜。”
画未站在路边,望着陆昊天骑车的身影消失在灯火闪耀的夜色里。
陆昊天的母亲是一个强势而精明的女人,她看不起比自己弱小穷困的人,尤其像冯小娥那样的。她看到儿子和画未关系密切,心里一直不大乐意。这一点,当画未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她就感觉出来了。
这感受并不愉快,但她却也知道,这不过是人之常情。但是她也想,如果有机会,她要对陆昊天的母亲说:“阿姨,你不需要提防我,你多虑了,想错了。”
月末假只有两天,画未带着画册回到学校。
晚自习,班主任还没有来,男生们追逐打闹,女生们高声说笑。一个男生追着另一个男生往画未这边来,后面的那个竟将前面的推倒在画未身上,画未大窘,惊慌地站了起来,男生却又顺势往她身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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