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起邺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唐时星光
尘落低下头随着诸多宗室大臣跪拜行礼,恭祝着新皇和太上皇。
冠礼结束后,尘落起身准备早些回府,却被和士开叫住了:“公主留步…”
她停下来回头看他:“和大人有何事?”
“请公主随我来…”和士开恭敬道。
尘落的心里打起了鼓,莫不是九叔找她,可是他不是说不见自己了…
她随着和士开走到了偏殿,一入室便闻见屋中隐隐传来的一股淡香,这才发现找她的人不是九叔而是九嫂胡氏,她忙上前行礼道:“淮安参见太上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胡皇后看着眼前行礼的人儿,静默了良久才道:“免礼吧。”
尘落起了身,却一直低着头,她感觉到九嫂和和士开都在看她。被两道视线夹着,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过来坐吧。”胡皇后开口打破了沉默。
“淮安不敢…”尘落有些搞不清楚胡皇后找她来的原因,犹豫着没敢上前。
“别这么见外,坐下陪我聊聊天。”胡皇后突然起身上前拉着她一起坐下,亲切的问,“茹茹今年多大了?”
“回太上皇后,今年年底便二十(虚岁)了…”尘落小心的答着。
“也该嫁人了!”胡皇后感慨道,“我这个年龄的时候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尘落低着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些紧张…
“太上皇后,您吩咐的糕点。”侍女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来来,先尝尝这糕点,咱们边吃边说说这大臣们的儿子,看看哪家的郎君能被你中意……”胡皇后说着便从侍女刚放下的盘中拿起一块儿递给了尘落。尘落犹豫地接过,总觉得有些不妥,可是碍于身份又无法拒绝。
“公主真是有口福,这个糕点平时可是吃不到的。”和士开在一旁笑道。
尘落皱了皱眉,却想不到用什么借口告辞…见胡皇后已经吃下了糕点,才小心地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胡皇后笑看着她。
“自是美味,谢太上皇后…”尘落恭敬的说道。
胡皇后又和她说了很多大臣们儿子的事情,听得她实在无趣,只得点头应是。这一聊就是一个多时辰,许是见她面露疲态,胡皇后终于开口说:“你先回去吧,改明儿我让人送些画像去你府里。”
尘落听了忙称是告辞,可是一起身才突然觉得有些头晕,她暗暗感到不妙,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和士开上前扶住了她:“公主看来是累了,不如臣先服您下去休息下再回府。”
尘落想甩开他,可是却没有力气,觉得意识有些涣散,下一秒便昏了过去。
胡皇后笑着起身,将屋中袅袅升烟的香炉灭掉:“这孩子警惕性还真高,不过单吃这糕点是没问题,这香才是关键……她坐了这么久才晕,也够不容易的了…”
“那现在?”和士开问道,有些不忍地看向昏迷中的尘落。
“让人送到太上皇寝宫去!冠礼上他眼神基本就没离开过自己的侄女,当我看不出来!从她还是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心心念念的,到现在还在装!既然他喜欢,我就送给他!”胡皇后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那人不是自己的丈夫一样。她的人生因为嫁入高家而改变,当年残暴的高洋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他们高家哪有什么伦理可讲,兄奸弟妻,弟夺兄嫂都是家常便饭…想到这个女孩是高洋养大的,这些年又被自己的丈夫这般爱护,再想到自己的遭遇,心中就有些不爽…
“但是太上皇他…”和士开犹豫道,以他对高湛的了解,他是断不会伤害她的…如果伤害了,想必自己会更加痛苦……
“我就不信他那样的人看到到手的东西会不要!”胡皇后说着,笑着揽住和士开的脖子,“你快点吩咐下面的人办好事情,回来咱们还有事要做呢!”
和士开无奈地退下,命人将昏迷的尘落抬到了太上皇的寝宫。他自己又回到胡皇后身边承受着她的疯狂…
这些年,他已经没有了最初幽会时的那些刺激感和兴奋感,只得以冷漠去迎合着她的**…有时候他甚至开始有些厌恶于她的热情。可是她是皇后,在这宫里,她是另一个决定自己生死的人…只是想到太上皇,想到他待自己的好,想到他们兄弟相称的时候,每每再做这些,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作者有话要说: 和士开在历史上的口碑很差,是个十足的小人角色,劝齐国两代帝王专职享乐之事,又**后宫。北齐书作者李百药说:“和士开**,多历数年,一朝被剿除,朝野上下都大快人心。”可见其对北齐朝政负面影响之大,遭人恨之深。
不过个人认为这样的角色必有其的无奈之处,比如高湛刚登基时他排除异己,比如他害死孝瑜孝琬的时候,比如后文即将提到的他与祖珽相争,再如高湛去世以后所做的那些,这些将在后文中慢慢阐述出来。但他这些行为的初衷莫过于要在这样的乱世中存活下来。大家信仰的良臣或许都是魏征那样敢于直谏的。但是魏征遇到的皇帝是李世民,不是北齐这样疯狂王朝中的几代帝王。和士开虽然奸佞狡诈,但是所有行为皆是为了讨得帝王们的欢心,为自己搭建更加良好的平台,并无害死齐国良将,自掘坟墓。在我看来,这至少比齐国末期那些讨好帝王,毁坏社稷的奸佞要强很多。
因为写到和士开,所以多说几句,仅是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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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把胡氏的称呼写错了,改一下
尘起邺城分节阅读38
周国,宇文邕正在田间和百姓一起耕种,这是这几年年初他都会做的事情。一来是给自己找些其他的事情做,二来则是为了更好地了解民生。
自从邙山战败后,周国便与齐国暂时修好,以便于休养生息。战争后国库空虚,又因着天灾**,饿殍遍野,所以首先需要恢复的就是农耕。
去年的时候宇文护听说他来耕作的事情,派了几个人“保护”他,之后便对此举很是不屑,还和他说皇帝是万金之躯,不可做这样的事情。他听后只是笑着说偶尔感受感受全当强身健体,没什么不好的。国事有兄长您帮我处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宇文护闻言也就不再说什么,甚至都没有过问他今次来耕种的事情。这倒让他乐得安心自在,只带了何泉和宇文神举两人前来。
宇文邕挥着锄头,思绪却不禁想到宇文护揽权这么多年,除了嚣张跋扈外便是拉拢权臣,培养党羽。面对这基本的农耕问题,他只是一味的增加赋税,而不从根本上去观察百姓的疾苦,实在让人不置可否。他以为这耕作之事不足为道,可是却忘记了民才是国之根本,农才是发展之道…
何泉走过来将一块锦帕递给宇文邕,恭敬地开口道:“陛下,歇会吧……”
宇文邕接过,随意地擦了擦,放下了锄头,坐到田埂上和农民们聊了起来。
一个老伯笑谈着递给他一杯水:“陛下,您真是好皇帝,年年都来这田里帮忙。”
宇文邕笑着接过,喝了几口才问道:“老伯,去年的收成可好?”
“比前一年好些,至少我们能吃饱了…但若是再开战的话,估计这食物还是不够,又要有很多人吃不上饭了。”因为宇文邕在这里呆了几日,耕作认真不说,还没有什么架子,闲下来就喜欢和他们聊天,所以附近的农民便也有问必答,直言不讳了。
宇文邕听后摇了摇头:“这不打仗也仅仅是够你们吃饱,虽然有天灾的影响也不至于如此呀?”
另一个年轻人叹了口气道:“不好的年和打仗的时候,基本上粮食只够交朝廷的赋税,所以大伙只能饿肚子。好一点的年,我们能剩下一些粮食,留够糊口的,其余多数拿到商铺去换点钱用也就知足了。但每年我们都要带钱粮去寺庙供奉佛祖,以求他保佑我们来年的收成,所以这么一算即使是丰收的时候也会觉得粮食少了一些…”
“可不是,这耕作辛苦,产量又受到天时的制约,饥一顿饱一顿谁能说得清!哪里有寺庙里的和尚来得好,也不用这么辛苦,可以坐等着人们去供养。据说寺庙里粮食特别多,去年不够的时候还以高价往外卖……咱们村里去年有些年轻力壮不愿吃苦的人也都去了寺庙…本来就缺人手,这样一来这耕作的人也就更少了……”旁边的人接话道。
另一个大哥言道:“只是人少也行,寺庙里和尚多了还要扩建,我们怕受到惩罚,不敢与和尚争论,官员们也多数信佛,不敢乱来,所以只能让出土地给他们。如今人少不说,连这土地都跟着……”
“这佛家之人本应该讲究度己度人,怎可为己之利夺取他人之物?!”宇文邕问道,心中很是愤愤,出家人本应以慈悲为怀,见到粮食不足,不舍粥救济却放高价买卖,真是有悖佛道!
“这寺里现在鱼龙混杂,做什么勾当的没有!?哪里还讲究这些……”不知是谁愤然了一句。
闻言,老伯忙打断了那人的话:“别瞎说!当心佛祖惩戒你!”
宇文邕无心再听,只是突然想起了尘落曾经说过的话:“……之所以僧人与日俱增是因我主需要让百姓服的兵役和徭役增多,百姓苦其身心也拿不到什么。而僧人却可以直接被供养。长此下去,恐怕务农的人还会越来越少,国库的钱都要用来养这些僧人了……”看来这佛教和国家抢人抢地的事情可不仅是齐国的问题,在他们周国也很严重……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堂兄对此作何感想……
几个农民见皇帝面色不佳,都收了声。
宇文邕见气氛变了,忙笑着说要去走走,便离开了人群。
正走在田间,何泉突然上前禀报:“陛下,长孙大人来了。”
“哦?”宇文邕收回了神思,看向不远处走来的人,忙迎了过去,“休因(长孙览的字),你来了。”
长孙览上前行礼道:“陛下。”
宇文邕示意他不必多礼。长孙览本来名“善”,早在他还是鲁国公的时候,就与他十分亲近。到他即位后,自己对他更加礼待,特拜他为车骑大将军。每有公卿大臣呈递奏章时,都会叫他检视阅读。长孙览很有口才,声音气势雄壮,凡由他宣读传诵的诏命,百官注目耸听,因此常常得到自己的嘉许。后来自己觉得总以朝廷万机托他先览,便给他改了名字叫“览”。
宇文邕想着,随口问道:“可有什么事情带来?”
“长安并无大事,只是晋公的几个儿子……”长孙览停顿下来。
宇文邕勾勾嘴角:“随他们去便是。”宇文护那些儿子没有一个省心的,仗着父亲的权利,各个耀武扬威,得罪了不少勋贵,在他面前也总是各种架子。自己装作不在意也只是助长他们的气焰,让宇文护失去更多的帮手。
长孙览恭敬地应是,又道:“另外齐国传来了消息,齐国太上皇高湛诛杀了文襄皇帝的嫡子河间王高孝琬…”
“高湛还真是杀侄子杀上瘾了!这年年猜忌宗室之人,早晚齐国会毁在他手里!”宇文邕感慨道,突然想到文襄皇帝的嫡子不正是尘落的哥哥……他看向东面,不知心中所想,但却已经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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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落骑着马走在邺城的郊外,一路看着正在融化的积雪,心中隐隐期待起春天的到来。到了妙峰寺外,她将马交给了寺里的师傅,便自己去了后山。
不知不觉中又行至了山洞口,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感慨自己还真是没出息,刚答应四哥要慢慢忘了他,现在竟然又来了这里…
她望着洞门,突然发现地上散落着不少被斩断的藤蔓,洞中隐隐也有些微光。心下好奇,她便走了进去。
山洞中没有人,但地上却生着一堆火。她苦苦一笑,打了一下自己的头,自己在瞎期待些什么呀?不过,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人会来这里的山洞。
她缓缓走到石壁前,借着火光,看着自己刻的那行“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手轻轻上前抚摸着,突然发现这句话的下面多了一句:“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刻痕还很新,应该刚刚刻上去不久……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下一秒已经被人从身后揽入了怀中。
宇文邕拥着她,轻轻在她耳边唤着:“落儿…”
尘落呆愣住,迟疑地转过身,便看到正对着自己笑的他……一时有些语塞,她以为是自己花了眼:“你…你…你……”
宇文邕笑着又拥住了她:“怎么,见到我都不会说话了?”
尘落呆呆地任他抱着,很久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
“想你了,所以来看你,怎么?不想见到我?我可是看到有些人在石壁上刻了想我的句子!”宇文邕抱着她,语气难掩喜悦。想到那句“终不可谖兮”,心中更觉满满的。
长孙览给他消息后,他便派人打听到河间王死后她的举动。听说她闯禁区去挖坟,不知为何心中便痛苦难耐。虽然知道来邺城很冒险,但还是决定来一趟,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看她,他也会觉得安心一些。只是刚到邺城,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去见她,所以便来了这山洞,没想到竟然发现了那行字……他一时心情澎湃,便也掏出了她送的弯刀在上面刻了字。刚才他出洞去让神举他们先去安排住处,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洞里就多了她,这真是天赐的礼物!
尘落听着他略带揶揄和喜悦的话,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但是突然想起他派人去突厥迎亲的事情,忙推开了他,声音略带着不满:“你不是马上要抱得美人归了?都派人去突厥迎亲了,还来这儿做什么?……万一突厥人觉得你不好,不把公主嫁给你,你不是就郁闷了!…还有!你来我们齐国,要是被士兵发现了……”
宇文邕听着她的口气,不禁好笑起来,他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落儿,你难道是在吃味?”
“啊?!谁吃味了?!我才没有!……”尘落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怎么这么没底气。
宇文邕笑了起来,又一把揽过她,不顾她的反抗,抱着她转了几圈才停下来凝视着她:“看你这样,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竟然很开心……”
“你!……”尘落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却又开心又苦涩。
宇文邕不肯放开她,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落儿?你走以后,我在你住过的地方呆了很多天。每每看着你送我的弯刀,看着床前挂着的玉笛和面具就会想你…”
“……”尘落沉默下来,将头靠在了他的怀里。
宇文邕一笑:“我一直好奇,你给我弯刀的时候到底知不知道赠刀的意思?但是我却是在知道的情况下才收下的……”
尘落的心轻轻颤了起来,她打断了他,但声音却很小:“邕哥哥……你若不是周国的皇帝该有多好……”
宇文邕闻言一愣,看向怀中的人,轻轻捧起她的脸:“落儿,你还好吗?我在长安听说了你三哥的事情,很担心你……”
尘落闻言心中更加苦涩,她低下头逃避着他探究的眼神。
宇文邕心下怅然,本以为放她回来后她会开开心心的,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早知道如此,他也许会下决心强留下她……
“三哥从小最疼我…”尘落突然眼圈红红地看着他,“我一直都不想承认三哥他死了……可是当我挖出了三哥冰凉的身体,我调侃着笑话他的时候,他却再也不会对我生气,再也不会去揉我的头,再也不会和我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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