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褚家婆媳赔了礼,谢莫如道,“行了,我这里人口风都紧,你们也莫往外说,省得传出去叫孩子们面儿上过不去。”
褚家婆媳愈发感激,又奉承了谢王妃一回,方千恩万谢的告辞而去。
褚夫人一回府,摒退诸人,便好生数落了儿媳妇一顿,原本大喜的事,叫媳妇这口无遮拦的,倒得罪了谢王妃。不说苏皇后刚升后位,闽王府势头正好,便是为了孙女以后在婆家的日子考虑,对谢王妃也该客气些。更何况,再往远里说,谢王妃没有亲子,可她这正室的地位占的稳稳当当,闽王府几位侧妃加起来也不及谢王妃的一个边角呢。先时朝中立后,为何几位庶出皇子争绿了眼珠子都要推自己母妃上位,便是因世间还有“子以母贵”的说法。就如闽王,再如何端贵,也只有苏皇后被册中宫之主,闽王方能是嫡皇子。三郎生母为侧室,倘能得嫡母另眼相待,这对三郎难道没有好处?可她这蠢媳倒好,孙女还未嫁到王府呢,先把人家谢王妃得罪个底掉!就凭这不开眼的亲家母,叫人家谢王妃如何能另眼相待薇姐儿呢!
褚夫人给儿媳妇气的心口疼,褚太太也已是悔的了不得,一个劲的掉泪,只怕连累了闺女。褚夫人捶一捶心口,叹口气,有什么法子呢,这儿媳也给褚家生儿育女,又不能休了去。只得忍气道,“以后切不可再多嘴,你要没准头的话,便不要说。就如同今日之事,我如何不为薇姐儿操心,你有这心思,托谁打听不成,非要自己问。再没有丈母娘管婆婆府里事的道理,亏得谢王妃不与你计较,将这事压下了,不然,倘传扬出去,知道褚家有你这么个了不得的丈母娘,叫孩子们如何议亲!”很是教训了一回儿媳妇,褚夫人道,“把给苏皇后搬迁凤仪宫的礼单拿来,再添几样贵重的才好。”
有了褚太太这样的亲家母,谢莫如瞧永福公主也多了几分顺眼,起码永福公主很知道与她示好,自从穆元帝赐婚以来,谢莫如几次进宫见着永福公主,永福公主都很和气。甭管是装的还是怎么着的,反正面儿上再不那般咄咄逼人或是爱搭不理什么的。永福公主的长女吴珍在被外祖父赐婚后,也结束了在宫里的功课,便时常跟着永福公主进宫,谢莫如也有机会多接触一下长媳。
谢莫如以往便是来宫里请安,也不来慈恩宫的,何况,吴珍先时都是同郡主们一道念书,更是见的少。今日见了,少不得多看几眼,一面笑道,“孩子们每天要上课念书,就见得少。珍姐儿这相貌,倒有些似太子妃。”
太子妃笑,“侄女随姑,可不是像我么。”招呼珍姐儿上前,笑道,“你这孩子腼腆,见着你五舅妈还不着紧上前,多奉承她几句,以后叫她疼你。”
吴珍飞红了脸,羞涩道,“姑姑也打趣我。”
“哪里是打趣,我这是金玉良言。”太子妃侧过头笑问谢莫如,“五弟妹说是不是?”
谢莫如因升了嫡皇子妃,座位便在太子妃之下,大皇子妃之上了,闻言只是噙着笑,“太子妃说是就是,我还没做过婆婆,正想同太子妃取取经,想来,太子妃是经验之谈。”
一时,宫人过来换茶,吴珍见状便伸手接了,替太子妃同谢王妃换过了茶水,继续在一畔听长辈们说话。谢莫如品度着,倒觉着吴珍有眼力,为人也不似长福公主。
谢莫如回府不禁与紫藤说道,“这人哪,还真不好一眼就下了决断。”以往瞧着好的,兴许就有些脑子不清楚的娘。以往觉着不大合适的,细看之下,倒也颇有可取之处。
紫藤笑,“可见是要做婆婆的人了,娘娘眼光也挑剔起来。”
“倒不是我挑剔,只是这亲事到底不是我挑的,少不得就得多费心。不然,以后孩子们日子难过。”夫妻离心是什么下场,看一看六皇子就知道了。
吴珍的性子让谢莫如有几分惊喜,尤其永福公主肯在她面前克制一下臭脾气,谢莫如纵使自称“八风不动”的人,心下也不禁有小小暗爽。接下来,吴家做的事也很合谢莫如的心。褚太太替闺女担心侧室之事,永福公主的脾气,自然是更担心的。尤其永福公主身为公主,吴驸马连个通房都不敢有,可到了闺女这里,闺女还没进门儿,侧室先赐下去了,倘是谢莫如给孩子们张罗的,永福公主非要找她父皇说说理不可,结果,这侧室是亲爹赐的。你就把永福公主给堵心的,进宫请安都私下埋怨了父亲一回。
穆元帝对永福公主虽不若对长泰公主那般喜欢,到底是第一个女儿,也是偏疼的。见闺女抱怨这个,穆元帝笑,“这不是没想到么。一个侧室,不必放在眼里。谁还能委屈了珍姐儿去?”
抱怨也无用,父亲总不能把圣旨收回来。永福公主又托了婆婆吴夫人,再请吴夫人托了嫁进谢家的二小姑子,如此,请了二小姑子出面,跟谢莫如打听一下那姜姓侧室的事儿。起码,什么样的人品,什么样的相貌,永福公主得心里有数。
永福公主做的这事就比褚太太高明一千倍。
吴氏是私底下同谢莫如讲的,吴氏低声道,“公主倒不是别个意思,就是寻常两家结亲,女方也得打听一下女婿的屋里人呢。不为别个,略知晓一些,以后正室进门也好相处。”
谢莫如便把对侧室的安置与弟妹说了一遍,吴氏闻之大喜,笑道,“有娘娘这样的婆婆,哪家闺女嫁进来都是享福的。”可惜她闺女年纪小,不然也不是不有联姻啊,当然,也得皇家愿意才行。便是不提联姻,儿媳妇能遇到谢莫如这样明白的婆婆,也是福气呢。
谢莫如道,“我知弟妹也是受人之托,只管把我话带过去,叫永福公主安心就是。”
吴氏笑,“永福公主那性子,再高傲不过,这些年,就是在我母亲面前也极尊贵的,难为她肯为了珍姐儿托我母亲打听。珍姐儿那孩子,我是见过的,性子柔婉,小时候就知道顾着弟妹,极懂事的孩子。”
谢莫如虽与永福公主不和,倒不吝夸赞儿媳妇,道,“我看她也不错。”
吴氏听大姑子谢王妃这般说,心下便更是欢喜了。待吴氏回娘家把话同母亲说了,吴夫人直念佛,道,“都说谢王妃厉害,其实是再尊重不过的人,闽王府的几位小公子都是极懂事的。珍姐儿得此姻缘,也是她的福气。”女人嫁得好坏,第一看丈夫,第二就是看婆婆了。倘遇着个刁婆婆,有几个媳妇能痛快过日子的。
便是永福公主从婆婆这儿听闻了谢莫如对侧室的安排,也说了一句,“她还不错。”于是,在苏皇后搬迁凤仪宫之日,永福公主也送了份厚礼。
同样感激谢王妃的还有赵国公府,赵国公府是托了大皇子妃过来打听,大皇子妃虽烦着婆婆赵贵妃把闺女说到了赵国公府去,可赵国公夫人托到跟前,大皇子妃也不好回绝。只得过府问了一问,谢莫如的安排,连死对头永福公主都挑不出不是,何况是赵国公府。
赵国公夫人入宫请安时,还同赵贵妃提了一句,“都说谢王妃厉害,其实,倒是个厚道人。”
赵贵妃想说,闽王府那一窝庶子没一个是谢王妃生的,她当然得厚道着。可一想,便是谢王妃按着规矩叫侧室进门儿便与几位公子圆房,也没人能挑出不是,毕竟是穆元帝亲赐的亲事。今,谢王妃能拦上一拦,的确可以说的上厚道了。
于是,穆元帝一桩赐婚,倒叫谢莫如赚尽了名声。
便是先时因谢莫如厉害不敢与闽王府结亲的权贵人家,此时也纷纷动了心事,不要说闽王府愈发端贵,便是谢王妃这样讲礼法,明正侧的婆婆,搁哪家闺女遇着了,也是福气呢。
☆、第323章 夺嫡之二六
五皇子夫妻无时不刻不在刷声望值,江行云择日拜访,还带了厚厚的一本礼单。
谢莫如笑,“谁送的。”
“许多人不敢登王府的门,便有不少来走我的门路的。这是黄悦和徐少东送来的,他们俩听闻皇后娘娘之喜,特意过来相贺。我与他们是旧相识,委实不好辞了去,就给你送来了。”江行云依旧是华丽耀眼的妆扮,如今她位居伯爵,日子过得越发顺遂。
谢莫如接了礼,略略翻看了些,谢莫如见这份礼委实不轻,问,“他们可是有事相求?”
江行云端着茶吃一口,笑道,“商贾之人最是精明,便有事,也不能此时相求。现下靖江港重新开放,他们先前在闽地便与苏总督打过交道。苏总督的性子,只要他们心思安稳,也不会就刻意晾着他们不用。他们可是要发大财了。”
“商者最富,便是发财,只要心思正,也无妨。”士农工商,谢莫如并不觉着士人便如何高贵,商贾便如何卑微。她看人,向来有一套自己的方式。谢莫如并不介意用一用商贾,她道,“那我就留下了。”
“你留下,他们心里才欢喜呢。”江行云低声与谢莫如道,“东宫派了人去掺了一脚靖江港的生意。”
谢莫如并不奇怪,道,“靖江港重启,要用的人不少,当初东宫便在里面安插了人,只是不知是谁,手这样快。”
“便是宁祭酒的爱婿徐宁徐榜眼,先时在东宫做侍读学士的。”江行云一说,谢莫如便知晓此人,道,“宁祭酒对这位爱婿倒十分看重。”
江行云不以为然,微撇了粉唇,挑剔道,“听听这名字取得,徐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入赘宁家的呢。”
“徐榜眼家族单薄,既无父母,亦无兄弟,近些的叔伯也是一个都无,说是入赘也不为过。”谢莫如道,“只是徐榜眼说来也是读书人,且是翰林出身,起码得要个面子,怎好直接插手靖江港的生意?”
“自不是直接插手,不过是徐榜眼打发可靠的人参股罢了。”江行云笑,“你也知道徐家与李相是要紧的亲戚,他们徐家,也是借着李相,攀上了东宫。后来在闽地,闽州港开建,徐少东主动靠过去,说白了是想在闽州港上分一杯羹。可此一时彼一时,他们虽是商贾,做到这番家业,两面三刀的本事自然少不了,今不得不思一步退路罢了。”
谢莫如略一思量,便知是东宫要参股徐家生意,徐家转眼把东宫卖到了她跟前。曲指在礼单上一弹,谢莫如道,“这就是退路?”她倒是能明白这些商贾要往她这里巴结的意思,但是想脚踩两条船是再不能的。就凭些金银之物,便想着一面巴结东宫,一面讨好闽王府,他们也太看轻皇室了。
“自然不只这些。”江行云细与谢莫如说了,谢莫如听后只说了一句话,“走错了路,可以回头。但我也只给人一次回头的机会。”徐黄两家以往是在闽州港的建设上出过力,但相应的好处,他们也得了。谢莫如不会觉着亏欠了他们什么,他们想要效力于闽王府,就不能再巴着东宫。
江行云正色道,“我原话转告予他们。”
谢莫如道,“徐家一向与李相相厚,不知这是徐少东一人的意思,还是徐家意思?”
江行云道,“商贾家族,也不见得都齐心的。”
谢莫如沉吟片刻,“我不需要知道李相那里的消息,但是最好有个恰当的人在李相身边。”
江行云将谢莫如的要求转述给徐少东知道,徐少东微微松了口气,道,“堂弟少南就在相爷身边听用。”事实上,徐少东也打算暂留帝都一段时间,这一决定,也称得上徐少东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便是若干年后,徐少东回忆起这段峥嵘岁月,也为此庆幸不已。
谢莫如收了徐黄两家的厚礼,晚间也与五皇子提了一句,五皇子道,“商贾重利。虽说要用他们,也不要全信了他们。”
“我晓得,别说商贾,帝都豪门也比他们强不到哪儿去。”自从五皇子江南建功,上赶着趁热灶的不是一个两个。只是,如徐少东还是明白的,知道以后要分好处,现下就得立些功劳。可笑帝都豪门,多少人家就指望着口头上的示好就来跟闽王府剖心剖肝呢。
五皇子微微一笑。
转眼便是四月十六,苏皇后迁往凤仪宫的正日子。
清晨,天未亮。
五皇子比往日早起半个时辰,先是收拾了一番,洗漱后将下巴剃的干干净净,唇上的小胡子也仔细修的愈发齐整俊秀。五皇子还照了回镜子,问妻子,“我这一身还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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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莫如道,“头上少抹些桂花油就更好了。”
五皇子也有自己的审美,对着镜子摸了摸梳着油光水滑的发鬓,道,“这样梳出的发髻更齐整。”
谢莫如道,“我看,三郎那臭美劲儿就像殿下。以前怎么没瞧出来呢?”
“胡说。三郎那是什么眼力,能跟我比?”五皇子自认为是个稳重人,不似三儿子,现在都往花花绿绿上发展。有时,五皇子瞧一眼,都觉着伤眼睛。
谢莫如莞尔,起身捏捏五皇子的手臂,去岁五皇子从江南回来,就如同哪里来的难民一般,又黑又瘦。多亏谢莫如给五皇子调理了一冬一春,眼下肉皮也白了,身上的肉也养出来了。谢莫如颇觉欣慰,赞了五皇子一句,“现下俊多了,也结实了。”
五皇子显然不大满意这句夸赞,挑眉,“就只是俊多了?”明明他皮肤也白皙了,气质也威武了……
谢莫如抿着唇笑,一只手抚住五皇子的脸颊,道,“天下第一俊。”
五皇子握住她手,一幅谦逊模样,“自己知道就是了,不要往外说。”
俩人正打情骂俏呢,外头孩子们就过来了,今天是苏皇后迁往凤仪宫的日子,宫内有宴会,他们这一家子更得早些过去。
五皇子挽着妻子的去了外厅,孩子们都请了安,五皇子道,“都坐吧。”吩咐一声侍女传膳,眼睛却是忍不住看一眼三儿子腰间的绣花织锦的腰带,说三儿子,“你兄弟们都是嵌玉的腰带,就你这个特别啊。”五皇子这说话腔调,自己不觉,听来真是与穆元帝像极,尤其这种明明不赞同的话,却能说的叫人听不出喜怒来。
其实要是大郎,估计一听就能听白他爹的意思了。大郎也明白了,给三郎使个眼色,兄弟里就三弟是个爱美的,成天捯饬个没完,啥事儿都跟人不一样,必要弄点儿特别的出来,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三郎却是没见到他大哥使给他的眼色,见他爹问,三郎立刻眉飞色舞的介绍起他这苏绣的牡丹花织绵腰带来,三郎一拍自己的小细腰,挺直了腰给他爹看,道,“父王,今年春夏都流行这样的腰带,您瞧,这绣工,这花色,不是我吹啊,这腰带,也就是儿子能穿出一二风采了。”
这不会听个好歹的!五皇子原是想点拨三儿子一句,叫他别弄这些异样的东西出来,偏生三儿子没听懂,简直笨的可以。五皇子觉着三儿子白生一张聪明脸,正想再点拨一句,就见三儿子问,“母亲,您看我这腰带如何?”
谢莫如笑道,“添一分则太艳,减一分则太素,非三郎不能穿戴也。”
三皇子看向妻子,这也忒会夸人了吧。
三郎眼角眉梢的喜色就甭提了,深觉母亲就是他的知音啊。昕姐儿也很信服三哥的审美,跟着叽叽呱呱说起今年的流行色来。
一家子高高兴兴的用过早膳,大郎二郎三郎就跟着父亲早朝去了,四郎五郎六郎则是坐车一道去宫里念书,昕姐儿的伴读去了一位褚薇,只剩下了一位胡家姑娘,谢莫如还得想着给昕姐儿再寻一位合适的伴读。
谢莫如与昕姐儿、胡姑娘一车,一道去后宫,昕姐儿、胡姑娘念书,谢莫如去帮着操持凤仪宫的搬家事宜。其实,早提前数天就开始准备了,今日是吉日,也是正式迁居的日子,凤仪宫亦要设酒宴,以示庆贺。
这凤仪宫,其实先胡皇后并未住过,毕竟,先胡皇后是死后追封。追封的意思就是,这人活着时并未做过皇后,死后应了个皇后的名儿。
先胡皇后既然活着时未做过皇后,自然也没住过凤仪宫的。所以,这凤仪宫,是自穆元帝元配褚皇后过身以来,便尘封起来,一去将将四十年了。
今,凤仪宫重新迎来新的主人,其气派,自不消说。
谢莫如也是头一遭来凤仪宫,这是建在皇城中轴线上的正宫,与穆元帝的昭德宫一前一后,昭示着帝后于皇朝最正统的地位。凤仪宫的轩阔壮丽,自然也非后宫其他宫室可比,便是太后的慈恩宫,较之凤仪宫的气派,也是略有不如的。
凤仪宫内东西各植一株合抱粗的梧桐,看着便是有些年头的梧桐树了。苏皇后道,“这两株梧桐,听说还是先褚皇后与陛下亲手所栽。”
谢莫如道,“凤栖梧桐,这树正合了正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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