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韦相直接上折,参右侍郎徇私,元宁帝将折子留中不发。
韦相气的罢朝。
侄子无事,曹太后却是因此在后宫愈发得意起来。
江行云来帝都后正赶上这番热闹,江行云道,“该早召我来帝都,以往的帝都可没这等热闹。”
谢太皇太后道,“扰人的很。”命人给永福大长公主赐医赐药。
曹氏与吴家的官司,没有元宁帝想像的这般简单,连一向温和的长泰大长公主都进宫与谢太皇太后道,“我等皆是帝室公主,说是位比亲王,但我等儿女是没有亲王子嗣的爵位可袭的。无爵便罢了,今儿竟是连个公道都没了。今日是永福姐姐的孙女遭此横祸,我也是有孙女的人,我们的孙女,说来也是皇室血统,今死于外戚之手,我等尚在,就这般偏颇。今日是对公主们的孙女下手,明儿就怕就要对我们这些公主下手了。我们姓穆的,竟不及姓曹的。此等奇事,竟出自当朝,娘娘尚在之时。不知以后穆家人出门,是不是要给曹家人行礼问安了。”
连一向深居简出的文康大长公主都亲自去永福大长公主府上,看望了这个侄女。然后,文康大长公主自仁宗皇帝过逝后便再未进宫,此时,却是穿上大长公主的朝服,亲自来慈恩宫说话。与诸多年前相比,文康大长公主的鬓发尽皆霜雪,整个人的气质倒是格外温和起来,但一双眼睛仍带着凌厉,她示意谢太皇太后令宫人退下,待清场后,文康大长公主方道,“娘娘要给我们这些公主一个交待。”
谢太皇太后道,“案子是刑部判的,我不知朝政,如何交待。”
文康大长公主勾勾下垂的唇角,道,“我与娘娘,就不必说这些话了。”
谢太皇太后一双审慎的眼睛看向文康大长公主,文康大长公主不避不让,缓缓道,“我老了,管不了这许多事。但这事,不能这般了局。我呢,只要社稷平安,只要是穆家人执掌江山,我依旧是我的大长公主,便够了。”说完这句话,文康大长公主起身离开。
文康大长公主不相信谢莫如没有野心,早早的让元宁帝亲政,不代表谢莫如放下手中权柄,曹家不过要安排个族人进禁卫宫,那人不出两月便难堪的死在了青楼。谢莫如这般狠辣,就是因为,她不会让任何人触动她在军中的利益。
何况,连江行云都回来了。
文康大长公主缓缓的望向有些阴霾的天空,这江山啊……
文康大长公主料到谢莫如会出手,但是,她未料到,先出手的并不是谢莫如,而是曹太后。
在谢莫如的千秋节上,曹太后亲自斟了一盏酒,上前贺寿,曹太后柔声道,“儿媳这些年,很有些不对的地方。幸而母后不弃,儿媳就亲斟此酒,为母后贺寿了。”
谢莫如没有接,她笑一笑,倚着凤榻,道,“我今日有些醉了,皇帝,你代我饮了吧?”这也是常情,长辈赐晚辈酒水什么的。
元宁帝一笑,便上前接他母亲手里的酒,曹太后却仿佛没拿稳一般,一盏酒抖在了儿子袖上,曹太后连忙去给儿子擦拭袖上酒水,对着谢莫如歉意一笑,道,“看我,这样不小心。既母后醉了,便罢了。”
谢莫如一双眼睛打量着曹太后,唇角微微勾起,便笑意未及眼底,她道,“有一件事,你们年轻人肯定不知道。这件事啊,就是朝廷知道的人也不多。”
苏太后凑趣,“什么事,母后说与我们听听,我们听了,也长些见识。”
谢莫如缓声道,“当年,仁宗皇帝平定江南时,靖江王府的一件事。靖江世子去靖江王三子府上参加宴饮,一杯洒下去,世子当即暴毙。这件事,后来仁宗皇帝大胜还朝,审问靖江后人,亦无人所知。你们可能会奇怪,世子所用酒水器皿,都是经过严格的检查的,如何会有毒酒而世子不知呢?这里头的门道啊,就在酒壶上。毒杀世子之事,一直是个谜。但,那把鸳鸯千机壶,我是知道的。这把壶,说来还是行云私下高价卖到靖江去的,这壶壶壁是两层,壶柄有一机关,轻摁下去,则秘放在壶壁内层的毒酒就会倾出,饮酒之人,毫无防备,自然会中毒。”
说着,谢莫如看向抖若筛糠面无血色的曹太后,淡淡道,“你用这把壶来谋算我,真是用错了。这壶的图纸,原是方家珍藏,我于方家藏书中偶得,后来交给行云。我对这壶,比你熟悉!”
曹太后当即厥了过去,谢莫如起身便掀了面前几案,多少汁水饭食倾泄于曹太后身上,狼籍不堪。但很快,人们发现,谢太皇太后这掀桌别有用意啊,因为,转瞬之间,一身轻甲的江行云就带着无数黑甲侍卫扑了进来,谢太皇太后未再看元宁帝一眼,道,“皇帝病了,去歇着吧。”
当天,曹太后被鸩杀于寿康宫。
曹家,夷三族。
☆、第393章 权握天下之上
整个软禁元宁帝,收拾曹家的事,江行云做得极利落,宫内是江行云带着黑甲卫控制宫闱,所以曹家的命妇,直接就拖出去确了脑袋。后宫里的太妃、太嫔、公主、郡主、世子妃、外诰命,都不准乱走,前面朝臣的宫宴的宫室也被黑甲卫围的秘不透风,一屋子的大员都傻眼了,大家都是来为太皇太后贺千秋的,这突然是怎么了。
韦相好长时间没上朝了,但,太皇太后的千秋寿宴,他还是来了的。韦相就看到一个眼生的将领闯进来,念了几个曹家人的名字,那些人一应,这将领将手一挥,手下侍卫虎狼一般的扑进来,将曹姓诸人绑了出去。其速度之快,让诸文官傻眼。苏不语看向柳扶风,柳扶风安坐席间,纹丝不动。
韦相看向柳扶风,道,“这不是禁卫军!”
柳扶风沉默未言,韦相不能坐视,点头,“柳大人!”
柳扶风此方道,“这是江伯爵自江南带回的黑甲卫,是江伯爵与冯将军的亲兵。”
韦相失声道,“冯飞羽要谋——”他的眼睛看到冯飞羽时,话当即止住,脸色惨白,“是太皇太后。”
柳扶风没否认也没承认,他深谙沉默的力量。
韦相看向柳扶风,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当即问道,“柳大人,你毕竟是太国丈。”这话,韦相说出来都觉着底气不足。柳扶风冷声道,“韦相慎言,我的孙女在为国祈福,并非中宫皇后。”
老戚国公连忙劝道,“韦相,柳尚书,都消消气,都消消气,这,这咱们等一等吧。”这毕竟是皇家的事。唉,怪道先前谢太皇太后那般不给曹家留脸面,果然谢太皇太后在憋大招啊。一想到自家与放家是姻亲,老戚国公这颗心就放下了,真不枉自己当年用嫡子娶了谢家庶女啊。
韦相哪里消得了气,他老眼逡巡一圈,直觉道,“李尚书如何不在。”
是啊,吏部尚书李九江,这位在朝仅次于他的当朝大员,如何不在?
李九江啊,李九江去处理曹家人了。
禁宫是江行云执掌,宫外的事,谢莫如交给了李九江,李九江一直是文官,只是,他有个大名鼎鼎的弟子西宁大将军忠勇伯彭大郎,便是李九江的关门弟子。
李九江不过半个时辰就将曹家连根拔起,待慈恩宫传诏内阁时,也不过小半时辰的光阴,于韦相,却觉着一生一世也未有如此漫长。韦相一向稳健的步子都有些颤抖,苏不语轻轻扶了韦相一把,低声道,“老相爷保重。”
韦相看向苏不语,苏不语是当年苏相之子,永寿宫苏太后的叔祖,因坚持要判曹廷斩监侯而被今上训斥。
韦相喃喃,“何以至今日?”他不明白,何以至今日?
苏不语低声道,“听一听宫里怎么说吧。”
韦相到底是积年老臣,有些悲哀的点点头。
慈恩宫的雅致一如即往,谢太皇太后依旧坐于那张沉香木雕琢的凤座之上,元宁帝已是不见,曹太后跪在地上,汗若雨下,瑟瑟发抖。
与曹太后一并跪着的,是一位面生的小宫人。
内阁几人行过大礼,谢莫如的声音一如昨日,道,“起身吧。鉴于此事发生在承恩宫,我宫里的人说不大妥当,长泰皇姐,你与几位内阁老臣说说吧。”
长泰大长公主被点名,她也没有什么不敢说的,她早就厌透了曹家。虽然永福大长公主的确是有些势利眼,但,势利眼也是人之常情,你曹家不愿意,不结这亲就是。既结了亲,杀了人,就当偿命。曹家当皇家是什么,当公主之后是什么,就是元宁帝,他还有皇帝的自觉吗?长泰大长公主要不是气火了,当初就不会来慈恩宫在谢莫如面前说那些话。今日,她也没添油加醋,就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这事,“曹太后斟了一盏酒给太皇太后贺寿,太皇太后说醉了,但因是曹太后所敬的酒,太皇太后便赏给陛下喝了。曹太后一听太皇太后将酒转赐陛下,陛下去接酒时,曹太后却不慎将酒洒到了陛下袖子上。然后,太皇太后便认出了,曹太后所斟之洒,用的酒壶便是当年靖江世子被毒杀的鸳鸯千机壶。”
有慈恩宫的宫人捧出那只鸳鸯千机壶来,曹太后大呼冤枉,谢莫如直接宣了周院使与两位院判过来,三人亲验千机壶隔层与那只金盏所余残酒,验出来,并不是一沾立毙的鹤顶红,想也知道,曹太后新斟的,倘谢莫如喝了即死,那曹太后也脱不开干系,不过,这毒谢莫如也熟悉,是当年太宗皇帝被悼太子毒杀时所用的往生一毒。
谢莫如听闻是“往生”,冷笑道,“说来,我与太宗皇帝还真是有些缘分。悼太子当年给太宗皇帝下毒,就是用的此毒。今曹氏毒杀于我,也是用此毒。曹氏你莫不是与悼太子逆党还有所联系。”
曹太后哆嗦着,只恨不能再厥过去一次。
这么多双眼睛亲眼看到的,谢莫如也不可能去冤枉曹太后,尤其,谢莫如把酒赐予元宁帝,曹太后立刻洒了酒水,可见曹太后的确是知道酒水不妥的。
韦相也无话可说,道,“曹太后毕竟是后宫之人,不知太皇太后要如何处置?”
“别人要给我斟一盏毒酒,我也只好还她一盏了。”谢莫如淡淡道,“去太后位,贬为庶人,赐死。死后不可入皇陵。”
千山记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390
韦相没有半分意见,“娘娘英明。”
曹太后一听说要赐死,当即尖叫,“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皇帝生母!我是皇帝生母!”她这尖叫未叫几声便嘎然而止,被几个粗壮宫人堵了酒拖了下去。
余者其他贵女诰命,均不由自主的面色泛白。转眼间,皇帝生母,一国太后,便由此葬送。纵曹太后是自取死路,但看谢莫如此等手段,亦是令人心惊。
韦相沉声道,“臣请与娘娘单独回禀国事。”
谢莫如看苏太后一眼,苏太后便带着诸贵女诰命等退出慈恩宫。见人走了,韦相方道,“娘娘令江伯爵带黑甲卫入宫,是早有准备吧。”
谢莫如道,“我非但是早令行云有所安排,我还知道,曹氏是由何途径得到这鸳鸯千机壶,是因何要毒杀于我的?”
“那娘娘为何不提前阻止?”
“想杀我的人很多,真正敢动手的倒是不多。”谢莫如问韦相,“若是韦相,韦相要如何阻止?她要是说,她拿鸳鸯千机壶做收藏呢?这法子不行,以后会再生邪心。我要如何,我要一次次的防范?不,我不是这样的人。谁要向我动手,我必要她命。”
韦相道,“接下来,娘娘要如何?”心下想着,倘太皇太后要行废立之事,他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对不住先帝。
谢莫如道,“听闻,先前韦相罢朝,不知因何缘故?”
韦相满嘴苦涩,却是不肯说半句元宁帝的不是,他道,“是老臣的过错。”
“你当然有过错,曹吴两家的案子,你心知肚明,劝不动皇帝,内阁一样可以驳回右侍郎那些狗屁判词,你呢?你做了什么?罢朝!哼!”谢莫如冷声道,“曹停何等无能之人,可配入禁卫军为职?曹氏愚蠢,堪配尊号?当初,你心心念念让皇帝亲政。我说过,亲政之后,皇帝的所有的是与非,就都是你的责任了,你可还记得我这话?”
韦相以头触地,“老臣有罪。但请娘娘看在先帝与仁宗皇帝的面子上,看在此事与陛下无干的面子上,莫迁怒陛下。”
韦相这般请求,余者内阁之人却是看看韦相,看看柳扶风,韦相深深恳求,柳扶风纹丝不同,柳扶风道,“就不知仁宗皇帝与先帝得知曹氏毒杀太皇太后之事,是何感想了?”柳扶风望向韦相不可置信望着自己的目光,一字一字掷地有声,“何况,曹氏行此大逆之事,她一后宫妇人,东西从哪儿来的?法子是如何想的?样样需要查证,只有彻底将案情查清楚,才能不冤枉了谁,也不会令有罪之人藏匿宫中。不然,倘日后太皇太后为罪人所伤,今日内阁无所作为之人,便如同帮凶。”
柳扶风此话一出,户部尚书贺菩算是明白当年先帝临终前为何要给元宁帝指婚柳氏女了,完全是柳扶风太凶残了有没有。
柳扶风所言在情在理,谢莫如淡淡道,“诸卿以为呢?”这是要大家都表态了。
韦相完全是要保元宁帝,柳扶风没提元宁帝一字不是,却是要彻查曹太后下毒一事,这一彻查,尺度如何掌控,好不好的,略一牵连,便是要兴大狱。
韦相不愧积年老臣,他立刻察觉出柳扶风此话的毒辣,不说别个,就是为了他柳家孙女,柳扶风怕也要做出大逆不道的事的。韦相当即道,“此事倘流传出去,怕是有损皇室颜面。”
谢莫如勾起唇角,露出个讽刺的意味来,她道,“里子都没了,还要面子做甚!我就是太顾惜皇室颜面,才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到我头上来!”
韦相一听这话,便知谢太皇太后是不会善了的,他咬一咬牙,道,“不知娘娘要如何调查此事?”
“你问我?我一妇道人家,不知朝政。”
韦相听这话当真牙疼,还是道,“不若令三司同审。”韦相信不过柳扶风,却是信得过三司的。当初吴曹两家的案子,三司就表现出了身为三司官员的气节的。
谢莫如此方道,“可。”
三司的效率相当高,主要是,他们根本没有问疯了一样的曹太后,把曹太后身边近人,曹萱身边近人,元宁帝身边近人,悉数逮捕,很快就查了出来。寿康宫的宫人内侍都是悉数换过的,这事儿是元宁帝近身内侍牵的线,曹萱的主意,曹太后点的头,然后,这鸳鸯千机壶是外头曹家人私递进宫的,整个一条藤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谁。
韦相就立等三司结果的,见竟事涉元宁帝内侍,韦相老脸惨白,握着苏不语的手道,“不语,你可是苏文忠公之子啊!”
苏不语叹道,“韦相,三司同审,我等皆对得起自己良心。”虽然先前元宁帝那不讲理的蠢样儿还依稀能浮现在眼前,今日元宁帝曹氏一系倒台,苏不语也不会落井下石,何况,大理寺卿杜执,左都御史钟御史,皆是有名的直臣。见此二人也是一脸感慨,韦相也没了法子。
内阁再去求见太皇太后,谢莫如看此结案文书,韦相道,“要说曹氏对娘娘怀恨在心,老臣是信的。毕竟,韦氏违礼,娘娘多有训诫。但,陛下对娘娘向来孝敬,老臣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娘娘也是看着陛下长大的,陛下于国事或者多有稚嫩之处,但,老臣不信,陛下是会毒杀太皇太后之人。还请娘娘明鉴。”
韦相的思维很清楚,随曹家去死,但元宁帝得捞出来。
谢莫如轻声一叹,“皇帝身体不好,从此,就去冷月阁休养吧。他一向喜欢曹氏女,让曹氏女带着大皇子陪伴他吧。”
柳扶风看向谢莫如,欲言又止。
谢莫如道,“柳悦为国祈福,于国有功,我收她做个孙女,封县主,至于她的亲事,扶风你们倘有了好人选,与我说一声,我为她赐婚。”
柳扶风心下一块大石方落了地,很是感激的谢过谢太皇太后。
偏生韦相来了句,“娘娘,陛下与柳氏女,可是先帝遗诏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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