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妆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村口的沙包
“奇女子不敢当,”苏容锦道:“只愿此生在后宅相夫教子,尽女子本分就好。”
“本分?”谢邈冷笑。
“自然是本分。”苏容锦不怵,“莫非,国公爷真想以妻妹为妾?”
谢邈张了张口。
“瞧我,”苏容锦笑了,“国公爷自然有长远的打算,必然不是这等见不得的念头。”
她说话间眼梢仿佛带了两分嘲弄。
“三妹妹珠玉在前,自不同妾身蒲柳之姿,只是国公爷,再怎么喜欢也是不成的。苏家的嫡女,断不能与人做妾。”
谢邈突然怒起,“哪个和你说这些!”
苏容锦心下更是一冷,他连适才都没有生气,现在却憋不住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的婚事,果然就成了笑话。
“你和你娘家说了什么?”
谢邈显然不想再纠缠于适才的话题。
“镇国公怕我和娘家说什么?”苏容锦一对眼睛沉静有神,乍一看倒是与苏容意有几分相似。
“国公爷到底是为何如此防备苏家?”
苏容锦点出了问题关键。
“莫非此乃皇上制衡之术,苏家与谢家,只能留一个不成!”
“胡说八道!”谢邈喝止她,“区区妇人,休得妄议朝政!”
“妾身何曾敢妄议,”苏容锦冷笑,“只是国公爷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实在不得不叫妾身多思多想,苏家世代清流,绝没有本事挡您国公爷升官握权之路!”
谢邈面目微微狰狞,一把捏住苏容锦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道:“你又懂什么!”
苏容锦没有做任何挣扎,“国公爷放心,妾身不懂,也不会再说什么。”
谢邈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开,便往书房去了。
王妈妈急得忙进来劝,“夫人,国公爷这般怒气腾腾地出去怎么是好?全府的下人都看见了!你们新婚才多久,怎么好如此!”
苏容锦眼中已再无半点自怜:“妈妈,不要再劝了。”
王妈妈却如过来人一般,“夫人,夫妻不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苏容锦反而嗤笑了一声,王妈妈一愣。
如政敌般互相猜疑的夫妻,若谢邈不对她打开心扉,是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
******
苏容意这夜睡得极不踏实,谢邈的脸来来回回地在她梦里出现,直到天明,她才觉得自己一夜出了好几遭冷汗。
昨日言霄也说,恐怕谢邈会有动作。
从前她在暗处,自然好算计对付他。
可是现在,为了真假薛小姐那回事,她已经将自己推向了风口浪尖。
虽然在太后面前挣了一席脸,皇帝也对谢邈起了疑心。
但是二人情况急转,谢邈再要算计,她就无法捉摸到了。
因此避来庄子上韬光养晦,也是出于暂避风头的考量。
谢邈来庄子上闹事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又会是什么呢……
苏容意唤了两个丫头服侍沐浴更衣。
鉴秋看出她脸色不好,同样苏容意也看她满脸疲惫。
大约昨天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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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我,一直胆战心惊的,委屈你了。”
鉴秋一下又有了气势:“小姐,昨日那般情况,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是我去,还有谁?不是都叫小姐料到了,镇国公果然没有难为我。”
凭谢邈的本事,硬闯也不过须臾的事,苏容意觉得他到底还是抱着试探的成分多些。
“备份礼给梅公子送去。”
苏容意吩咐。
比起他老子来,梅承耀还算是颇有担当。
梅县令是个极会见风转舵的人,昨日县衙的人也不是没来,只是到一切都解决完了才出现而已。
对两家皆有交代,却又片叶不沾身。
苏容意才用过早膳,不好的消息便来了。
“小姐,宋大夫他……”
“如何?”
秦护卫来禀告:“被带走了,似乎是,镇国公府的人。”
邱晴空的人懊悔地只想捶自己。
苏容意道:“那是镇国公,你们又如何拦得住。”
她不意外。
谢邈不会坐以待毙的。
但是他能查到宋承韬的话……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是这却不是唯一的一个坏消息。
“小姐。”
这次来的是忍冬。
她亲自到了庄子上,风尘仆仆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小姐,何小大夫找奴婢请罪,说是小姐给他的药……用尽了!”
鉴秋比苏容意还急,“怎会如此!那些药够谢小姐两个月的!”
她是知道这些药的来历的!怎好如此浪费!
忍冬也知道苏容意很重视这药,因此便亲自跑一趟,“何小大夫想来亲自请罪,但他是男子,您又说是来庄上养病,奴婢便推脱了,只是谢家那边,恐怕就……”
苏容意脸色沉沉,“他素来不是这样胡闹的人,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忍冬道:“何小大夫只说,救了两位垂死的病人……”
鉴秋怒道:“难不成全天下就缺这几颗药,他倒真会慷他人之慨!”
苏容意眼皮一跳,“他有没有说,那几人是何情况?”
第227章 后招
忍冬摇摇头,“何小大夫未曾说明。”
苏容意沉眸。
她的药不能治寻常的病。
难道……
又是蛊。
她深吸一口气。
她早就猜到,二牛必然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用就用了吧,何小大夫也是本着悬壶济世的心。”
“可是他却不应该私自用小姐的药!”
鉴秋忿忿不平,对于何晏闻“一贯老实厚道”的评价完全推翻。
这时候怎么怪怨他都是于事无补的,而宋承韬又到了谢邈手里,一时半会儿恐怕无法解决这件事。
苏容意觉得此时陷入的麻烦,已经让她无暇去顾及这蛊术一事,但是她又做不到甩开手,因为隐隐约约的,她觉得这件事既然开始了,恐怕不掀起什么风浪,是不会结束的。
苏容意吩咐忍冬回金陵城中,何晏闻那里请他不要愧疚,但是也要请他到此为止,并且对于病人的病因不要再做任何深究。
她原本想将宋承韬的药方,施针方法让忍冬转告给何晏闻。但是一想到何晏闻的医术和宋承韬恐怕还是有些差距,便决定不做此冒险的尝试了。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忍冬走后,鉴秋不免忧心忡忡。
谢邈拿住了宋承韬,必然是查到了薛小姐与他之间的联系,他应该不会直接把宋承韬带到皇帝面前去揭穿薛小姐的身份。
因为从那时候太后护下薛小姐,皇帝猜疑谢邈开始,这件事就不单纯是她一个的事,而是成为了皇帝和太后母子间的斗法。
皇帝可以不在乎这个假薛姣,但是他确信刘太后为了治言霄,必然留下后招,他关心的,就是这个“后招”。
苏容意眼中亮光闪过。
谢邈八成已经断定她就是这个后招,但是他还没有证据证明她对刘太后的重要性。
可谢邈这人,是个做事只论结果,不究过程的人。
手段狠辣,不计代价。
也是因为这样,他虽然很容易得到了皇帝的重用,却也很快被皇帝猜疑。
经过上次的事,他似乎也有意改变了自己的行事。
何况要把她像当初拿薛姣时一样掳进宫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苏容意的利益,如今连着偌大的苏家,她还顶着白旭未婚妻的名头,苏家对她虽然未是真心,但是她这般重要的价值,苏家是绝不可能将她相让。
“先去请言少爷帮忙,寻一寻宋大夫的下落。”
她能做的,就是等。
不出两日,恐怕苏家就会来人了。
其实在秦护卫的人进金陵给言霄报信之前,言霄就知道了宋承韬的事。
阿寿被他派去跟着柳昶一队人。
这伙人后来便围了宋承韬的草庐。
言霄琢磨了一圈:“镇国公今日可真是一再冲动啊。”
“少爷有何打算?”
阿寿问他。
其实凭他们的本事,并非没有把握把宋承韬救下。
但是言霄没有吩咐。
“他掳宋大夫能有什么用?揭穿薛小姐的身份?”言霄道:“谢邈若真是一再纠缠于此,就太蠢了。”
“那如果是少爷……会怎么做?”
阿寿问道。
言霄想了想,“让我不开心的人,我也不会让他开心。”
何况谢邈某些程度来说,比他更甚。
“杀了了事。”言霄吐出四个字:“宋大夫,可以作为……面对皇上时的一个说法。”
这样才是合适的、符合谢邈性格的安排。
“可是薛小姐如今在宫里,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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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霄道:“所以我也只是猜测,他或有后招也说不定。”
因此才不插手谢邈带走了宋承韬。
他这么说着,突然就抱住头嚷道:“想东想西的,每天都好辛苦。想得脑袋疼,阿寿,晚上我要吃猪脑补补!”
阿寿诚恳劝道:“少爷恐怕得吃猴脑才补得回来了。”
猪脑怎么够补他的。
******
这天夜里,是薛栖离京的第四天
月上中天。一轮满月。
原来正巧是十五。
薛府里平日就不太多屋宇亮着灯,今天更显得稀稀落落的。
王妈妈向往日一样端着一碗宁神汤进来,甄老太君竟穿戴齐整,梳着圆髻,坐在床畔,显得神采奕奕的。
“阿苗,”甄老太君精神很好,带了些笑意,“你瞧,窗外头一轮月亮,倒像似挂在了窗檐一般。”
王妈妈走过去瞧了一眼,白色的大月亮洒着清辉,圆满地叫人心醉。
她一下合上了窗户。
“老太君,夜里风大,不兴把窗户开得这般大的。”
甄老太君笑笑,“阿苗,你还是像以前一样。”
她抚着床头的雕花梨木茶几。
“一轮月亮而已,又能怎么样。”
王妈妈叹了一口气,想到几日前离去的薛栖,一下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跪在甄老太君脚边:“老太君,再怎么样,您也不该这几日赶少爷回去啊……您、您……您又要怎么办呢……”
甄老太君却仿佛听不见她的话,自顾自摸着自己这张雕花拔步床上的刻纹。
“这张床,我怎么样也要从西北搬来,躺着究竟安心。这是我的嫁妆,阿苗,它从新婚的时候就陪着我,后来那两个孩子,还总是皮猴似的在这张床上跳。”
“是啊,”王妈妈似乎也想到了薛姣姐弟小时候的样子,“老太君总是追着大小姐和少爷要捶,两个孩子就这么嘻嘻哈哈地挤在床尾……”
皮得让人管不住。
可如今,那里早已空空荡荡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啊。”甄老太君笑道,仿佛孩童清脆的声音还围绕在耳边。
明明都已经成了妄念。
“阿苗,我累了,该歇了。”
王妈妈心头一震,口中泛苦,“老太君!”
“不早了,阿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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